笑話高手的養成源自一個敏感而寂寞的童年。本名王裕仁的他,父親是滿人。父親本姓葉赫那拉氏,是廂黃旗子弟,民國之後改姓王,王家在東北幫日本人種鴉片很有錢,騎馬繞整個家園要一小時,1949年後來台,在退輔會當公務員,教老兵種田,月薪8000元。他家境優渥,他說他和弟弟是小學朝會唯二有皮鞋可以穿的小朋友,像卡通小丸子裡的花輪。
花輪男孩個性閉俗,害怕與人互動,唯一的嗜好是讀書,讀三國紅樓等中國古典名著,也讀卡夫卡沙特新潮文庫。數學英文很差,但靠著記憶力很好,背書可以連標點符號一字不漏背下來,考上台大,先念圖書館系,然後轉中文系,「中文系一班50個人,只有7個男生,女生都很疼你,簡直跟賈寶玉一樣。我在大學組詩社,找顏元叔當指導老師,社員有詹宏志、羅智成和廖咸浩。那是人生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
其時,他愛上一個名為苓的學姐,他第一本詩集《李白的夢魘》即學姐隸書手寫再去印刷,該書題名送給學姐,取名苦苓,苦戀阿苓,昭告天下二人關係。不顧女方家長反對,2人愛得轟轟烈烈,但學姐畢業出社會,他去當兵,戀情無疾而終。當兵期間,他和外文系學妹在一塊,2年兵役期間,二人一天一封信。學妹畢業在即,計畫到台中教書,他也申請了明道中學。退伍當天,他和學妹、還有部隊的政戰士、學妹的朋友,四個人開車去玩,卻在屏東三地門出車禍。
他被送去醫院,昏昏沉沉只聽見病房有人大喊「快縫舌頭,他舌頭斷了」,「我口才這樣好,應該是舌頭有斷過吧,就跟九官鳥學講話一樣都要先剪舌頭。」但口才好並無法挽回學妹愛上別人的事實—後來,學妹愛上了政戰士。最好的朋友和女友雙雙背叛他,他憤恨不平,把往事寫成文章,但竄改事實,他寫他醒來找不到人,因為學妹重傷不治。他用文字寫死了心愛的女人。
1979年,他去明道中學教書,教了9年書。這段期間,和學生蘇玉珍結婚,二人育有一子王霖。地方中學教師同時化名「托斯基」之名,幫《美麗島雜誌》、鄭南榕的《自由時代》等黨外雜誌寫稿,「我沒有特別尊敬的事情,特別喜歡挑戰權威。稿子偷偷寫,因為寄信、傳真都會被攔到,和編輯相約台中金馬戲院A廳,坐靠走道位置,手中拿著《時報周刊》,他會問:『電影好看嗎?』我要回答:『天氣還不錯。』他才把稿子拿走。我們自以為很聰明,但寫沒幾期,國民黨文工會打電話給我,就說:『聽說你用托斯基的名字幫黨外寫稿喔。』」
他好發議論,「我寫到我們去喝酒碰到一個女侍,是餐飲科,我說你們這樣學以致用喔,但我疏忽了我們學校剛成立餐飲科,任何教育問題大家都會聯想到你的學校,不得已只好離職。我人生的一切好像都是不得已,因為英文不好,不得已念中文系,為了學妹不得已去台中,因為丟了教職不得已只好寫專欄。」
為養家糊口,他一週寫7個專欄,寫著寫著也變成暢銷作家,自己暢銷,也幫助別人暢銷。他是希代出版社顧問,有年輕校園作家要出書,當時最紅的少女偶像團體是紅唇族,他跟出版社老闆說:「我們也可以有小說族。」用偶像的概念包裝作家,捧紅張曼娟、吳淡如、郭強生、侯文詠等作家。
他事業蒸蒸日上,婚姻江河日下,2001年,他因外遇,和蘇玉珍簽字離婚。外遇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麼好辯解,問他在這段婚姻得到什麼教訓,他說不該不給前妻留面子,父子聯手嘲笑她的衝動購物,也不該仗著自己好口才,在所有的爭執中咄咄逼人,不留餘地,「我給前妻2800萬元,70幾坪的住宅,一個可以設3家公司的辦公大樓樓層都給了她。另外每個月給四萬元當贍養費,直到小孩完成學業。」
他以為可以重新開始。2年後,蘇玉珍和情夫賴燿村出書《一個作家之死》影射苦苓淫亂情史,「她上節目控訴我,離婚外遇這件事對我的傷害很有限,那是我活該,但出書把我從陳世美搞成西門慶,等於是殺一個人變成殺十幾個,形象更加毀壞,連我上山辦入山證,警察都曖昧地虧我說:『你查某用得很凶喔。』」
小說家用文章賜死了前女友,自己最後被前妻的小說殺死了,「我走在路上都覺得大家對我指指點點,在高速公路開車,接到記者電話,問小說人物是不是影射誰誰誰,我百口莫辯,當下想踩油門撞死。」
這世界待不下去了,只好躲到烏來的小套房。他去考雪霸國家公園解說員,編號724號,因為植物和動物不會嘲笑他。最開始鳥類只知道麻雀,植物只認得榕樹的城市鄉巴佬,把所有看過的動物和植物畫下來,他把主持節目那一套用在解說上深受歡迎,找到了肯定。不寫文章,不在媒體露面,也沒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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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樂觀,是一種選擇,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承擔】
我的同事黃小米在她的fb寫了一篇文章,談到我的新書,因為她沒有想到,我不演講也不辦簽書會,在不做宣傳下,居然今年銷售比去年好,讓她對出版市場有一些新的體悟。
沒錯,《哪有工作不委屈,不工作你會更委屈》上星期二上架以後,不到一星期都一直在商業理財類新書榜第七名,今天往前推進到第六名。更令人驚喜的是,時報出版總編輯余宜芳在這星期二跟我說:
「才上架一周就要刷第二版了。」
不要說出版社沒想到,我可是從頭到尾不敢想,好嗎?老實說,我不愛出書,過去賣書的數據讓我很失望,可是自從兩年前開始定位自己是作家之後,就把出書當作必要功課,去年出兩本,今年出一本,卻從不敢奢盼能大賣。
我的書歸類在「商業理財」,暢銷書盡是一些談買股票基金或不動產投資的書,很少在談工作,可見得工作這個主題有多麼冷啊!所以我的心也從未熱過。這時候,溫暖的人知道你冷,就會主動地靠過來,給你說些暖心的話…
我昨天在fb說,同事對我的關心與愛護,遠遠超過我對他們的,這不是場面話,是百分一百真話!像黃小米就會來給我打氣,告訴我很多名作家在未成名之前,書的銷售有多悽慘、版稅領得有多微薄,像是侯文詠第一本書才一刷,領到幾萬元版稅,直到第幾版之後才逐漸紅起來。她的結論是,不放棄的人才有機會成為贏家。
你知道嗎?人生最悲慘的不是失敗,而是後來知道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差多少點…星期一寫了文章《致柯震東:每一天,每一個人都是在勇敢與迷茫中摸黑前進》,姊說的哪裡只是柯震東,說的是自己的心情啊!在還沒見到那一點曙光之前,每一個人每一天都是走在長長的隧道裡,摸黑前進,不知道哪一天到頭,每一天都想放棄,最終都沒有放棄。
周末時,跟我失聯30年的同學講電話,她的故事我也簡短地寫在《答案,永遠不在當下》一文裡。21歲大學沒畢業就結婚,生了個孩子,27歲先生外遇離婚,孩子被婆家帶走,一無所有。這麼年輕,人生才開始,卻已經結束,還是個失敗者,失去學業,失去婚姻,失去孩子,茫然看著未來長長幾十個年頭。我問她當時在想什麼?她說每天在心裡跟自己說:
「我只能勇敢!」
不過相信我,當你想做一件事時,全世界都會來幫助你一起完成。我雖然不做實體宣傳,但是你們一定注意到,自從新書上架之後,我每天都有發文,而我有開專欄的網站編輯都熱心地來義氣相挺,每天忙著幫我刊登新的文章,文末附帶新書訊息。有的編輯比我還心急新書的銷售情況,每天line給我:
「雪珍姊加油!」
柯P昨天說,他不鼓勵亮點政治,他認為政治是每一天的事,不是某一天的事,我也是這種實事求是型,平日做人算是還過得去。有一位編輯跟我說,我一年到頭都會主動供稿給他,不像有些作家到了出書時才來拜託,嗯,你懂的,這種「被利用」的感覺的確讓人有世態炎涼的不舒服,尤其年輕人會更排斥前輩這樣現實勢利的嘴臉。
勇敢,是一種選擇!如果我被之前出書的銷售數據給打敗,產生恐懼心理,害怕被笑話,就不會跨出這一步,再出版《哪有工作不委屈,不工作你會更委屈》。我選擇面對市場的殘酷考驗,這就是勇敢!
勇敢,是一種能力!做出選擇之後,就要比上一次進步,甚至有大突破,像是書名取得如此之長就是令人心驚膽跳的挑戰,而且必須在很多環節上做出對的改變,這是判斷力,也是執行力,通通都是能力!
勇敢,是一種承擔!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盡力之後,如果還是失敗,也不需怨天尤人,都是學習與經驗累積,直到有一天能量儲蓄足夠,成功自然到來。
急,是沒用的!
每天都要懷抱希望。
(在還沒看到曙光之前,都要一直跟自己這麼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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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人數談心會│邀請你一起參加
【洪雪珍《哪有工作不委屈,不工作你會更委屈》談心會】
時間:2018/1/12(五)晚上19:30
地點:時報本舖-有時聚聚(台北市萬華區和平西路三段240號1樓)
參加辦法:憑書入場,現場備有點心茶飲
報名連結: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306397249850777/
因希望每位參與者都有充分的討論與互動,限額30名,請事先報名,期待您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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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你說再見](類似兩性+好書推薦)
閨蜜說她要放棄那個她喜歡很久的男人。
我感到有些驚訝,但另一方面,也替她感到欣慰。
我們先聊了聊為什麼她要放棄,再聊了聊從前他們曾經有過的美好回憶。他們之間,稱不上絕對的曖昧,但總有些令人難以忘懷的吉光片羽,所以即使這個男人似乎從來沒有要與閨蜜交往的意思,卻還能讓她想要繼續努力。
他不是爛人。跟活動爛人字典我本人曾經遇過的那些相比,閨蜜喜歡的這個男人真的正常、優秀太多了。
他們是在密室逃脫遊戲的網路同好社團認識的。閨蜜喜歡玩,無奈這個遊戲需要一定數量的人力,還有特定的時間場地需要配合,所以為了要能常常參加活動,閨蜜開始加入一些相關網路社團,也開始跟網友組團去遊戲。
一開始,他們只是純玩伴。但在幾次共同玩耍後發展成為真正生活中的朋友。閨蜜因為工作關係,常常需要去中部出差,剛好對方老家在中部,雖然在台北唸書工作多年,早已習慣台北生活,為了繼承家業,對方也已回家一段時間。知道閨蜜常去中部,便邀請她可以在出差時去住他家。
對方家在郊區,是一棟台式獨立透天厝,不過只有他一個人住,因為他的父母退休後在市區機能方便的地方買了一套新的房子,老家留給唯一的兒子。
他是個奇特的男人。長相端正,如果好好打扮起來會是很吸引人的那種類型,不過他卻不是很迷戀於和外在有關的事物,對於自己也幾乎可以說是不修邊幅。喜歡聰明、可以跟他針對某個議題爭論不休的女孩子,不需要漂亮,甚至不要太漂亮、太光鮮亮麗,那會讓他有壓力,不過氣質很重要,眼裡藏有祕密,永遠讓他猜不盡的那種最好。
傳聞他曾喜歡他們社團裡的一個年輕離婚媽媽,不過年輕媽媽似乎前段婚姻過於慘烈,又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暫時不想談感情,所以他們的關係也只停留在只聞樓梯響的階段,然後不了了之。
在北部、中部的來來回回當中(對方主要的朋友圈還是在台北,所以非常常上北部),閨蜜逐漸對這個對任何事物都有個人意見而且相當固執、享受寂寞卻朋友很多、做事認真但能讓他認真的事情很少的男人,產生男女之間的那種感覺。一旦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就跟在荒島上發現寶藏一樣,後來閨蜜與我聊天的話題,幾乎都纏繞著這個令她心富裕的秘密。
不過對方對她好是好,就算不在一起的大部分日子也會和她講電話聊天,卻從來不曾對她做過超出友誼份際的事,對她的種種行為即便再好,也都是能用友情解釋出來的那種範圍,偶爾還會把她當成小妹妹一樣老生常談。閨蜜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曖昧,但社團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走得很近,他從來也不避忌什麼,甚至還會自己開他們之間的玩笑。
然後閨蜜便忍不住告白了。
他說了他現在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也沒有喜歡的人,他很喜歡自己現在的生活,也能繼續和她做朋友,不會因為她的告白而壞了關係。即使明顯被打槍,但在閨蜜隧道效應的眼裡,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她必須更努力的開始,所以他們這段有些變質的友情,也就這麼持續下去。
「可是他最近實在是越來越冷淡了,雖然我要去住他家他還是都說可以,我打給他也是會陪我聊天,可是他講話越來越機掰,也不太會好好跟我聊了,常常開幾個玩笑就想掛電話,」閨蜜在電話那頭抱怨著:「而且,我聽說,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是之前那個離婚媽媽嗎?」我問。
「不是,是一個新加入的女生。聽說最近他回台北都有跟她單獨出去。」閨蜜說完這段話後開始嘶吼,似要宣洩心中鬱悶。我聽著雖然哈哈大笑,卻也有種長久不見的寂寞突然迎面而來,我還來不及閃避,就被發現,然後與那段回憶正面交鋒。
我單身很久了,三年、四年數不清的那種久。不過所謂單身也僅是代表我沒有穩定公開交往的對象,沒有要人口頭承諾,期望公眾眼光的壓力能維繫固定關係。檯面下偶爾還是會出現一些「似有」交往之實的暗潮洶湧,讓我詐胡一炮三響。
單身最棒的地方,就是每一個陌生人、每一個眼神,都是一種可能、一種要不要止乎於禮看你的調情、繼不繼續都行的隨興;有其利必有其弊,這也是單身最討厭的地方,流連在一段又一段無法加溫的熟悉,嘗試著新鮮的同時也是在嘗試著拒絕,被子還沒捂熱就天亮該回家了。
很多人會說我交不到男朋友一定是因為我眼光太高了,我只能說「眼光」這件事至今沒有任何有效的實驗可以量化誰高誰低,就算有,我交過的爛人數量也遠遠可以拉低我的眼光平均值;更甚者,我沒有跟誰抱怨過我空虛寂寞覺得冷,我眼光再高也是高一個閉門造車,究竟礙著誰了?
不過,我確實曾經遇過一個把我所有標準提高的男人,是他讓我知道,原來戀愛談不好,真的是自己不夠好,給我當頭棒喝,如果我再這樣下去,只會永遠與他失之交臂,遇到比他更好的也把握不了。
他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關係遙遠到像在星巴克大桌上一起坐下的有緣人,在一個我偶然亂入的酒局中初次見面。我是一個很能在酒局中帶動氣氛的人,那日陽盛陰衰,女孩子們又都屬於比較清高自恃的那種,唱的都是展現歌喉的傷心情歌,也不太願意與人互動,朋友就急忙找了我來幫忙暖暖場子。
「她是莎拉,她單身喔!」朋友如此介紹我。
「喝酒贏我就給你電話喔。」我隨之附和。
而他靦腆笑了,嘴角的弧度單純得和他粗曠的外表南轅北轍,我向來喜歡書生型白淨的男生,卻也一時有點著迷於他那朵不搭嘎的微笑。
但他依舊不是我的菜。
接下來的時間我流連在各個男子之間,交換給出的電話至少四、五個,可以是基於社交禮貌,也可以是基於我喜歡受人青睞所以裝作水性楊花,反正酒喝完之後,這些荒誕也會隨著陽光蒸發,我分得清楚娛樂與現實的疆界就好。
但在酒局結束,他卻如黑馬般突出了我的疆界,主動表示要送我回家。
我一開始不願意,但想了想也是挺省錢的,遂答應了,和他上了一部計程車。車上,他不多話,而且緊緊依附車門而坐,不願身體與我有半分親暱。這個男人真的想送我回家嗎?看著他收緊的胸膛我不禁在心中疑惑,卻也挑起了我的玩心,借著酒意蘊釀一些曖昧話語。
「你送我回家是因為你喜歡我嗎?」我幾乎就是這麼直白問了。
「怕妳危險啊。」他卻不正面回應。
「我可以叫車很安全啊。」
「時間很晚了還是有人陪比較好。」
「我們兩家不順路耶,還是我先送你回家?」
「沒關係幾百塊而已。」
「那你今晚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
「可是你都很安靜耶。」我質疑。
「我喝酒就是這樣。」
「那你有喜歡哪個女生嗎?」
「沒有啊。」他的聲音微微高聳了一些。
「那你喜歡我嗎?」問話間,我一手拍上他僵硬的大腿。
「⋯⋯。」他居然不回答了。
但我大約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了,所以假裝沒事繼續與他聊些正常的話題:職業啊、學校啊、兄弟姐妹啊、興趣啊、對某種產業的看法啊。
下車之前,我和他交換了通訊軟體的帳號,然後上樓洗完澡之後,再傳了個:「晚安,謝謝你送我回家。」這種客套的曖昧給他,不出我所料,他也馬上回了:「晚安。」給我,似乎一直在等待回傳的一刻。我對著手機螢幕輕蔑一笑,明白睡醒之後他就會傳早安給我,然後問我頭痛不痛、身體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妳要上班嗎、妳在幹嘛⋯⋯。
沒想到,我心中的劇本卻沒有如期上演,他消失在那晚的夜色中之後,我的手機就再也沒有為他亮過一下。
我為自己的魅力失色感到訝異,不過他畢竟不是我的菜,所以也不覺得可惜什麼,就當我終究是抵抗不了地心引力,贏不了那些滑嫩嫩的妹子。
然後下一週,我又被邀請至另一個酒局,湊巧在與上週同一個地點舉行。結束之後,我才要走向計程車,就突然發覺我為什麼要自己花這個錢呢?然後拿出手機,發了訊息過去:「可以送我回家嗎?」發給那個一整個禮拜不見蹤影、故意把對我的喜歡蒸發的男人。
他出現了,依舊緊緊貼合車門而坐,但他的紳士卻拉緊我的心,不由自主朝他靠近。
那晚我拘謹多了,雖然仍是稍有酒意的姿態,卻也有點明白了他似乎不是我平時在酒局中會遇見的那種男人,能吃的豆腐絕對不會少拿一塊。我當天背的包包很小,但出門之際仍帶了一本書在捷運上看,包包放不下,移動時只能一直拿在手上。
「妳還帶書啊?」他有些訝異。
「出來喝酒不能看書嗎?」我回,音調盡是驕氣。
除了因為我不滑手機所以出門必帶書防無聊以外,每每在這種與書卷無關的聚會中,眾人若是看見我帶了一本書出現,通常都會對我多出一絲刮目相看。儘管喝醉酒之後大家都是一樣的,但酒醉之前的錨定效應,往往令人對我印象深刻,頗有良家婦女之感,算是我在燈紅酒綠之中,維持一涓不同流合污的清新的小密技。
「Diversity。」他卻突然說了這個英文單字,我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蛤了一聲,他又接著解釋:「Diversity,差異性,妳,就是這樣。」
「是說我是差異性很高的人嗎?又喝酒又看書的。」我問。
「嗯,很吸引人。」他答。
「你也是。」我又道,但他又不說話了。
這趟結束後的流程和上次基本一樣,不同的是,第二天他開始傳訊息給我,然後開始不只送喝酒的我回家,也接送上下班的我。
曖昧中的男女大概就那樣,傳傳訊息、一起吃飯、有意無意將彼此介紹給朋友。奇特的是,在我十八歲成年以來,還從未碰過像他這樣保持距離的男人,幫我開路、開車門、開飲料,逗我開心、逗我笑,卻幾乎不曾主動觸摸我。
有一次,他開車來送我上班,由於稍早之前他先去外縣市找客戶,時值上下班時間,高速公路有點塞車,所以接到我時已經有點晚了。當我們進入泰山收費站的車陣時,我的心不禁有些焦急起來。剛好,他喜歡聽那種很吵的重金屬搖滾樂,而車上正放著。我稍快的心跳再配上這節奏,簡直相乘我的躁動到不行。
「可不可以不要聽這個?」我轉頭問他,而他正開心地跟著音樂搖頭晃腦。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我,旋即把手機朝我遞來:「那妳自己選。」
我從他的音樂播放程式裡下載了自己喜歡的中文流行歌,當音樂從車上音響流洩出來,我小小聲的跟著哼唱。
「唱大聲一點啊,我准妳在我車上開演唱會。」他饒富興味地看著我小小開闔的唇瓣道。
「唱就唱啊,誰怕誰。」說完我就開始放聲大唱,但不是認真的那種,而是刻意搞笑的那種。然而,唱到副歌時,他也加入了我的歌聲。一開始都不是認真的,後來卻和我一起好好唱完了整首。
塞車的高速公路突然讓人心不壅擠了,我們一首又一首唱著,我覺得就算遲到也無所謂。最後,我們及時趕到,下車前,我刻意拿著自己的旅行袋在他面前晃了晃,背帶上頭繫著我友航的朋友替我去德國買的飛行標示吊牌,紅色的布面上繡著:kiss me before flight。
他當然沒有吻我,只是和我道別要我小心。我離開了他的視線,卻明白自己是再也無法離開了。
還有一次,我又要他來接去喝酒的我回家,無奈那次我喝得太醉,他只好先帶我回他的住處,打算讓我先稍事休息,清醒後再送我回去。一到他家,他就拿了一套乾淨寬鬆的衣褲讓我換上,並好生伺候我到他的床上休息,自己則遠遠地躺在另外一側。
我故意翻了個身,翻到他那側,然後依偎在他身上,他才抱起我,與我相擁而眠,不過雙手非常安分,連我的奶都不敢掐一下。我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我是裝醉的,目的就是想讓他帶我回去,生米煮成熟飯,卻聰明反被聰明誤,整晚晾著我的情慾之火映照他聖潔的光輝。
一個月後,我有些焦急了,覺得都這麼進入彼此生活了,為何還不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所以,我如閨蜜一般,自己告白了。
「對不起,我覺得我還沒準備好。」這是他給我的答案,眼裡有著深深的愧疚。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耶!」我急著回道,聲音都高昂起來。
「我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他話沒說完,我就因為覺得過於丟臉,轉身就走,他還在我身後接著道:「我送妳回家啊⋯⋯」但我走遠了,還任性地以為他會追來,不過沒有。
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和他見面卻沒他送。
後來一切就變得很奇怪了。我再也無法自然地和他說話,他所有的回覆在有心的我眼中都顯得力有不逮。然後他再也沒有主動約我見面,雖然我約他他還是會出來,可是我們之間不再有奇妙的感覺、不再有Diversity,只有我無以宣洩的強烈悸動,一次一次,逼得我、逼得他,無法靠近。
我的左耳接收著閨蜜澎湃的思緒,和那個粗獷男人的一切卻像電影,同步在我腦海上映。我突然明白了我們其實踢到了同一塊鐵板,一塊名為「我明明是好女孩為什麼遇到好男人還是無法被愛」的鐵板。這塊鐵板比起壞男人的那塊都要堅硬,因為這實實在在證明了我再也無法將自己的軟弱與失敗建築在誰的惡劣身上,當一個真正好的人出現,我依舊卑微。
他是我愛過最短暫的人,卻是我思念最綿長的人。可以說我的單身之久有百分之五十要算在他身上,因為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拿經過的所有人與他比較。張愛玲曾寫道:「通往女人心的路,是陰道。」可是這個不上我的男人不曾提著劍撕裂我,我沒有明顯的傷口,也就找不到恨他的理由。結果他留在我心裡比起那些上過我的男人還要更久更久。
我無意冒犯張愛玲,但經過了他和煦的溫柔,我想沒有一種愛情可以這樣純粹得令人刻骨銘心。
我們就這樣漸行漸遠,從高速公路KTV回復成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們的朋友都還是朋友,只有我們什麼都不是了。那些曾經一起唱過的歌、一起走過的路,都像未拆封的保險套,留不住相愛的證據。
一開始,我無法接受自己就這樣出局了,畢竟人人都說我好,我也明白自己有多少優點,雖然有時有些脫序放縱,但那也只是獨立事件,偶一為之,應該不減損我的美好分毫;況且,人都有缺點,我想我的「好」還是多過我的「不夠好」吧。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我賭氣不主動和他聯絡過後,他也不再出現;朋友口中的那個「下一個更好」也在茫茫人海中遍尋不著,我才開始有些醒悟,也許問題真的出在我自己身上,我的不幸於任何人都無關。
所以,我逼著自己開始一段潛心修養成為真正「好女孩」的修行。我看了許多書,有關戀愛技巧的、吸引力法則的、心理學的、探索生命真諦的,並以此為本,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我幾乎拒絕所有不必要的酒局(就是找我去炒熱氣氛的那種),讓自己清醒地面對所有寂寞侵襲; 我重新安排自己所有假日,不再受制於有沒有人約,而是逼自己有意識地使用自己的時間;我盡可能將自己浸泡在所有我認為真正對我有幫助的事物,比如修復與家人的關係、定期與真正想維繫一輩子友情的朋友聚會、學習語言、運動;留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說到做到;忍住自己想講人八卦消遣的衝動;不抱怨任何事情;盡可能讓從自己出發事物、言語都是正向的。
剛開始很痛苦,因為馬的老娘失戀心情已經夠糟了,還要做這麼多事來填滿空虛,許多還是完全違反我本性的。光是安排時間這件事就讓我深受打擊,因為我是眾所週知的遲到大王,自己也非常依賴在這個有些恥辱的舒適圈裡,但我想當一個說到做到的人,我不想再讓任何人失望,尤其是讓自己失望,所以我必須奮起抵抗;不講人壞話及抱怨也是超級困難,因為我發現這基本上是我們和人談話的中心主題,不再八卦及抱怨然後再互相安慰以後,我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要跟朋友聊什麼,只好傾聽(但常常也是覺得別人好無聊喔)。後來才發現原來除了抱怨及八卦以外無話可講是因為自已的修養不夠、懂的事情不夠多,當然無法與人愉快的談天說地。
我拿出對待客人那套來對待家人,竟發覺若對象是自己真正熟悉的人之後一切比登天還難,因為我似乎沒有空間可以宣洩自己。但這其中的玄妙之處在於,客人無論如何都會客訴你,可是家人不會;你曾經以為自己虛偽、自己好累,但當對內對外都做到一致之後,即使是裝出來的也成為真誠的樣子,然後更能清楚的分別什麼是自己真正想成為的樣子。
然後我便這麼單身下來,也不再終日惶惶不安等著誰來愛,安住在這個新的「我」裡,不再需要誰來證明什麼。我可以一個人做幾乎所有事情、常常跟自己聊天、思辨事情。當我能夠良好的掌控自己也允許自己有些還是很爛的地方以後(我還是滿常遲到的、再怎麼減肥腿都一樣粗),我知道這是生為人的自然與獨特,我本來就不完美,但也是這種不完美讓我更可愛,我該喜歡這種差異性,真正的Diversity,不是出門喝酒帶一本書試圖營造良好印象、不是假裝喝醉要人跟我上床。
我不諱言自己還是會有感到寂寞的時候,甚至一開始我在做這些努力的時候,心裡想著的還是那個粗獷的男人,想著有一天他會看見更好的我而回來,所以才有辦法這麼努力。甚至在每趟飛行,有時我要為學妹清點販售免稅品的現金袋,清點無誤必須簽名以示負責,我還會自以為是的用英文拼音簽上那個男人的姓氏,當作是一種吸引力法則的實踐。
但當我漸漸朝自己理想中的樣子越來越靠近以後,我發覺我也離他越來越遠了。我不再一直想著他、不再寫他的名字,大量的閱讀及深切的體驗人世(傾聽,盡量不抱怨、不八卦、對身邊的人要比對客人還好、認真和自己相處),讓我發現,也許我愛的從來不是他,而是自己的想像;我從來都不了解自己,才會誤以為一段美好的愛情是拯救自己的唯一解答。
以理性的角度來說,我跟他僅相處短短一個月,雖然他從未對我做過踰矩的事,但這樣的時間跨度其實不足以完全了解一個人的。我們跟自己相處了一輩子都不見得了解自己,更何況是這樣的萍水相逢。也許我們真的在一起過後會發現原來我們很不適合、也許他不上我純粹是因為他的老二很小⋯⋯。不論如何,我們都不該為了從未發生的事情下註解,不論是下過於可怕的亦或是過於美好的。淨空自己的想像,好好體會觸目所及的每一瞬間才是最好的活著的方法。
以感性的角度來說,我和他曾經有過的那些火花、那些不言而喻的心有靈犀,是真正天時地利人和下的贈禮。人跟人之間有這樣的感覺,的確像是魔法一般,也是身為人類最珍貴的一部份。即使他其實是個連續殺人犯,他的床底下還藏著屍體一具,我也該感謝他沒殺我或要我幫他棄屍,而是實實在在地在和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對我好,讓我體驗這種不可思議的情感。
「如果現在給妳一個按鈕,妳一按下去就能回到妳和妳喜歡的人最好的時候,妳會不會按?」聽完閨蜜的嘶吼,我問電話那頭的她。
「我當然按啊,這是我現在最想要的。」閨蜜毫不猶豫就回答。
「可是如果是現在的我,我不會按,因為我知道就算回到過去了,我如果還是沒有改變,我跟這個人還是會走向一樣的結局。」我回:「而且,我現在真的過得太好了,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所以我不想要跟以前的自己交換。」
閨蜜在電話那頭默然。我知道她的沈默代表她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只想要有可能被喜歡的人喜歡的自己。
「也許我們的人生就是需要遇到一個真正的好人,而且必須失去他,我們才會學會怎麼讓自己變得更好、讓自己不再有機會失去。就像掉在地上的冰淇淋總是比較好吃,下次我會知道怎麼做才不會掉下來。」我又道。
其實我在寫這篇文章之前掙扎了很久,我雖然樂於將自己的過往寫出來和大家分享,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曾經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我可以卑鄙地活在被害者情結裡,高舉著女性主義的旗幟,保護自己的尊嚴不損傷絲毫,還能和其他被害者們互相舔舐傷口;只有他,什麼都好,就只是不夠喜歡我而已。如果要寫他,我就必須老老實實雙膝下跪承認自己的確很差勁,不如自己一向宣稱的那麼美好。
很能在酒局中帶動氣氛又怎麼樣、當小三當到搶贏正宮又如何、性觀念開放不是男朋友也可以上床然後呢?這些都只是插科打諢的把戲,企圖博取人們欽慕的眼光,我的內裡依舊很空,因為我真真不曾為自己努力什麼,我所努力的方向都是要人愛我而已。當失去目光支架,我便傾圮,什麼都不是。
有沒有可能,在沒有任何人的注視下,我依然做著一些事情,而且能真誠地為自己感到驕傲;可不可以,沒有任何人愛我也無所謂,我依舊付出,而且毫不保留。
在這條努力接近他的旅程中,我雖然離他的城堡越來越遠,可是我也終於拯救了自己,不再自戀的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公主,沒有人不該愛我;更精確地來說,我的確是世界上最美的公主,可同時也是最英勇的王子,我劈荊斬棘,為自己開出一條道路。而我的美好,風知道、樹知道、小鳥知道、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的那個人知道就好。
如果有一天,有人也在這條努力的路上,偶然與我相逢,那便是天賜的良緣,我想我也不會再推拒什麼。
事過境遷,我不知道那個男人現在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小小的我有沒有在他心底留下一點什麼、不知道他當初究竟愛我什麼、又是為了什麼不再愛我。可是關於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我長大了,終於可以好好跟你說再見了。
在冒險的旅程上你需要一些能量,以下是我認為對我很有幫助的幾本書籍,希望也能幫助所有感到無助的你們:
戀愛技巧類:
一、真愛是屬於誘惑者的(以非常理性科學的角度解釋誘惑這件事,如果只想看一本看這本就好)
二、三十一個戀愛必勝守則(很老套的女生必須處於被動的方法,可是對心很慌亂什麼都想衝的人是良解,因為戀愛高手不管是靜是動都令人心動,想成為高手請拿出指考精神拼第一本書)
三、日本貴婦親授嫁入豪門的五堂課、日本貴婦教你七十五天嫁入豪門(是上下兩集,我都看了,內容大同小異,沒什麼技巧但挺勵志的,我雖然還沒嫁入豪門但也有些富可敵國的人愛我了,可能有點關聯)
四、銀座紅牌馭男術(看完以後覺得男人真的有那麼膚淺嗎)
五、七週遇見對的人:發現真愛的吸引力法則召喚幸福的四十九堂練習(裡面有些很玄乎的練習要妳照著做,我做了一些我覺得比較實際的,但主要是他每堂課的心理解析很深得我心,很療癒的一本書)
心靈成長類:
一、不反應的練習(發覺百分之九十九的煩惱真的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
二、不乖——比標準答案更重要的事(侯文詠的書一向都能讓我獲得許多能量)
三、我在雨中等你(美國小說,用一隻狗為主角敘事自己與主人發生的事情,不論狗到底對人類有沒有這層心思,但這其實是我們對任何深愛的人,甚至是對自己的心情)
四、品味唐詩(雖然是蔣勳老師國文課,但跟著唐詩看大唐盛世,看那些詩人的宇宙觀,頓時發覺自己渺小,心靈也被洗滌了)
五、當呼吸化為空氣(一個將死的醫生回顧自己的行醫路及在生命的最後做出的選擇,能讓人明白在死亡面前我們都很微不足道,但在這麼可怕的事情之前還能做出怎樣的事情使我們偉大)
六、我們可以看見幸福(法國小說,故事主角是車子的保險理賠評估專員,發生在他身上的任何事件、任何生命他都用一個數字衡量價錢,會覺得可笑可是我們真的就是這麼可笑)
七、書店的黛安娜(日本小說,我們都是一部份的看似叛逆卻柔弱的黛安娜,也是一部分看似完美卻渴望突破的彩子,看著這兩個不同角色的心路歷程,卻都能找到惺惺相惜的自己)
八、永遠的杏仁樹(雖然是以以巴戰爭為出發點所撰寫的虛擬故事,可是我們永遠需要看看這些可能真實上演的不幸,來提醒自己什麼都能過去)
心理學類:
一、恆毅力(研究告訴你怎樣的人付出怎樣的努力才會成功)
二、象與騎象人(關於快樂的心理學研究,有點硬可是看完受惠良多)
三、康乃爾最經典的思考邏輯課(看完才明白人類的心理機制有其盲點,應該反向思考所有事情,會有更趨近正確的觀點)
四、被討厭的勇氣藍本、紅本(不用多做介紹的一套書了。但阿德勒心理學的確讓我了解我們其實無法怎樣責怪過去、責怪他人的錯誤。所有事情每一秒鐘都可以從自己開始重新設定)
看完戀愛技巧類的書以後,會發覺要是沒有強大的心靈,根本無法做出那些書上指示的事情,所以需要靠心靈滋養的書培養;培養了一些心智以後,又會想更深刻了解心理機制。只能說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一蹴可幾的,要想成為強大的人,就必須努力在各個面向下功夫。但一旦開始了,就會發現這段路也沒那麼難。更可怕的是從來都不肯努力,還愚蠢地以為會船到橋頭自然直,其實只是不甘不願地妥協而已。
我曾經想靠酒精、年輕、性關係去綁住一個男人,做盡了所有依然誰都留不住,而且覺得自己既卑賤又沒價值;如今我很少喝酒也不再年輕,更是幾乎沒有和人發生性關係(是幾乎沒有不是完全沒有),可是我不曾覺得自己的生命如此充沛、充滿希望,即便依然沒有與我相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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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Gossiping 看板]
作者: loh (loh) 看板: Gossiping
標題: 牙醫老婆一句話 侯文詠棄醫從文
時間: Thu Aug 31 15:06:47 2006
2006/08/29
【記者陳宛茜、羅嘉薇】
和她約會 像一千零一夜 前一百次去的餐廳 沒重複過
跟他有夢 一起活百歲 相愛一百年
看完侯文詠的「親愛的老婆」,許多人都好奇,那個把訓練一個標準丈夫當成職志的牙醫
張雅麗,到底是什麼模樣?為什麼離婚教主施寄青說,從這個婚姻關係裡,她找到了推動
兩性平等可以樂觀的理由?
花蝴蝶和臭屁男原本不搭軋,卻從對方身上看見自己陌生的品質。侯文詠化身一千零一夜
裡的雪哈拉莎德,說了無數個精采故事打動張雅麗猶疑的心;張雅麗透過侯文詠的文字
看進她嚮往的世界,當醫學博士侯文詠想棄醫從文,是她堅定鼓勵他去尋夢,給他放手飛
的自由。
張雅麗說,要一起活到一百歲,相愛一百年,是他們最大的夢想。
問:你們是大學時代認識的?
侯文詠(以下簡稱侯):對,我們念台北醫學院,她是花蝴蝶,有一堆男生追她,我們
彼此看不順眼。
張雅麗(以下簡稱張):我覺得他好臭屁、好醜、好討厭。大學女生看同屆男生一定
不喜歡。我大一就穿三吋高跟鞋,我覺得這樣會讓更多男生
看上妳,妳就可以挑妳想要的男生。
侯:我大一就參加耕莘山地服務團,大四她加入,褪盡脂粉(張:換成牛仔褲、布鞋)
我才看到她的本性。我也沒有鎖定目標,只是給她一點機會(兩人大笑)。
大五那年,我搞電影委員會,又當校刊社社長,管的錢很多,我對現實生活很無能,
請她來當總務。我想,先讓她來試試,看我們在一起過生活會怎樣。她來了以後,
我慢慢排除掉一些情敵。
問:那妳後來怎麼看上這個男生?
張:當時我手上有好幾副牌。我理想中的對象,不是醫師就是從商。
侯:她後來喜歡我,是因為社團裡學弟都用崇拜眼光看這個會寫文章的學長,她被那個
氛圍感染了。
張: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講話很幽默。我很討厭沉悶的感覺,再英俊的男人,看了
三個月、半年,鼻子還是鼻子,眼睛還是眼睛啊。
侯:反正她暗示我很不英俊,哈哈。她外表看起來很溫和,但事實上很好奇、很想玩,
我很早就看出這點。
和她約會,前一百次都沒去過重複的餐廳。就算去吃路邊攤,我都會想個名目,
比如說,到了新建大樓工寮旁的路邊攤,我就說,妳看,它在古典和現代的交界。
我追她的時候,有點像一千零一夜裡的公主,每天變一個花樣。每次約會的目的,
是讓她明天還想跟我出來,就這樣一直扯到今天。
結婚前她常說,不然不在一起也沒關係啊,過去的回憶已經很美好了。
張:我還不甘心啊,我一直想,因為他會講笑話,就要把我的一輩子給他嗎?
(侯:對啊,吳宗憲不是更好嗎?)那時候是舊時代和新時代的交界,我很怕嫁給
長子,要服侍公婆。他身高又沒有一七○,我穿高跟鞋就高過他了。
後來我覺得這都不是重點。應該嫁個幽默、忠厚的老公。
(侯:可是這兩點很矛盾啊?)不會啊,我剛好挑到一個,很難耶。一個人講話
有機鋒,場面很熱絡,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2006-08-29/聯合報】
白色巨塔 太太狠話磨出來的
2006/08/29
【記者陳宛茜、羅嘉薇】
「普通讀者」說不精采 「暢銷作家」就從頭來
「取悅她就可取悅上千萬讀者」
問:侯文詠大學時就開始寫文章?
侯:我應該是很典型的文藝青年,國中高中就開始編校刊、投稿。到了大三、大四,
醫科學生都在讀書,我一年看三四百部電影。
大四那年,我想以同等學力申請美國的電影研究所,我媽反對。但我不甘心,
大五就開始參加文學獎。那時我們已經認識,我一直告訴她,將來我是要寫作的喔。
張:我從沒想過作家這行業是怎麼回事,但認識他後,覺得也很好啊。
問:侯文詠說過,太太是「白色巨塔」的第一個讀者,他的作品都會先給妳看嗎?
張:我每天上班回來,他就會說:「這是我釀的一點點小蜂蜜,請你批評指教。」
他給我看,第一是分享工作成果,第二是做讀者測試,看他哪裡寫得比較誇張啦、
無聊啦,或者不容易懂。如果我跟他講不好,他就會重新去釀蜂蜜。
侯:她很難取悅你知道嗎?如果我可以取悅她,就可以取悅成千上萬跟她一樣口味很刁的
讀者(張:我都很委婉的…)。
她本來不幫我看。我說:「你就當普通讀者啊,我也不過是個暢銷作家。」
她確認了自己「普通讀者」身分才肯看。結果「不夠精采」、「不好看」,
各種狠毒的話她都講得出來。
白色巨塔剛開始寫了約三萬字,她說看不懂。接下來給她看,她都擺到洗完碗、
澆完花,家事都做完以後才看。你就知道那東西不太對,後來整個重寫。她的權力
可以大到那樣。
張:我很謙卑的,「嗯,好像這段對話,不太好看喔」、「太誇張了吧,一般人講話
會這樣子嗎」,我們普通讀者希望閱讀是無障礙的。
例如白色巨塔講到墮胎,他就寫「子宮內膜刮除術」,還附註英文。我說,幹嘛
不直接講墮胎,他說,這是醫學名詞啊。後來他折衷,都寫。
侯:她給我第一個意見,很兇狠的;編輯也會給意見,但對我比較客氣。所以我寫作過程
,真正屬於我的,是在她還沒看到之前。
張:有一兩次,他會堅持他的原創,我說,這樣讀者會有障礙(侯:我就講狠話,讀者
也要有進步啊)。他還是會稍微想一下,用他的方法讓我接受。
問:老公不是妳原先設定的理想對象,婚姻生活曾經遇到困難嗎?
張:他爸媽是公教人員,家裡比較節儉;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媽媽會讓子女打扮得漂漂
亮亮。我沒嫁他之前,常跟同學去買東西,從早逛到晚。婚後還保持這個習慣,
又怕他不高興,所以我買完,都偷偷放在衣櫥裡。他看到就說:「這些袋子用到死
都用不完,需要這麼多嗎?」
那時我想,我已經「下嫁」給你了,你的理想我都支持,我自己買些好玩的,你竟然
這樣講,真悲哀。不過後來我也會反省,其實不需要那麼浮華。
還有,他總是把廁所、客廳堆得到處是書。我是牙醫,是要把人家牙齒清乾淨的,
很受不了,覺得好像到處都是蛀牙(侯:那不是蛀牙,是到處都有糖)。我就會把書
收一收,堆到他書房,最少公共區域要乾淨。
侯:村上春樹寫「雪梨」,寫的是奧運選手在現實生活和榮耀世界之間的糾葛。他寫到,
氣球飛在天空很漂亮,但如果沒有綁在地面上,它就會飄走了。
我最早以為自己會娶文藝美少女,可是後來我想,這樣兩個人就會像兩個氣球,飄到
遙遠的天空。我不是海明威那種作家,我是要和日常生活奮鬥的,而她踏是在地上的
那種人,氣球綁在上面,有不會飄遠的安全感。
張:他隨時拉我一下,我隨時抓他一下。
【2006-08-29/聯合報】
「我想用大眾文化改變一些事」
2006/08/29
【記者陳宛茜、羅嘉薇】
侯:如果你看了、開始想、在網路上發表意見
等於對我的作品及社會「再創造」
問:「白色巨塔」出版後,許多台大醫學院的人看到,都說能找到書中角色的原型。
你寫作時,是以自己的經歷為背景嗎?
侯:「白色巨塔」的人物原型確實是我從生活經驗中找到的,但經重組、改變,不想讓
讀者「對號入座」。
張:我們診所護士說總統旁邊那個鄧安寧演的光頭是王世堅,但她姊姊說不對,
是蘇貞昌。
侯:很多巧合莫名奇妙地跟現實很像。比方書中總統也姓陳,女兒名字跟陳幸妤很像。
但我寫的時候哪裡知道陳水扁會在兩千年當選總統?還有人說我抄襲日本的「
白色巨塔」,我根本沒看過那本書,如果看了,絕不會用相同的名字。
問:「白色巨塔」是你第一部長篇小說,為了寫「白色」而辭去醫生工作嗎?
侯:辭職的原因之一的確是想寫長篇小說。一九九七年辭職前,我的短篇小說賣得不錯、
評價也不差,但我想做更多事。那時我才卅六歲,心想馬奎斯在卅八歲就寫出「
百年孤寂」,我還在寫「淘氣故事集」!那時在醫院升講師、主治醫師,我意識到
再升等下去,責任會愈來愈重,更找不出時間創作。
問:當時棄醫從文,太太百分之百支持,為什麼?
侯:卅六歲生日那天,我跟她說:「人生還能有幾個卅六歲?」她馬上回答:「你明天
就去辭職吧!」她說我已經講三、四年了,不希望聽我嘮嘮叨叨一輩子。
張:那天睡醒,他坐在床頭,告訴我這件事。我心裡盤算,我是牙醫師,經濟上沒問題;
有才華的人,應該給他適度的自由。
問:怎麼看醫師和作家這兩角色?
侯:作家是一個發動者,主動向社會發出聲音;但醫師是被動的,有一半時間要花在
跟體制配合。
張:我覺得台灣的人文素養還不夠,像他這樣有才華的人應該多寫一點文章,對台灣也是
一個貢獻。
問:「白色巨塔」男主角蘇怡華得到一切卻內心空虛,是你當時的心情寫照嗎?而離開
巨塔的女主角關欣,反映你的抉擇?
侯:我寫的小說都跟自己保持平行的距離。寫包法利夫人的福樓拜說「包法利夫人就是我
」,但我不這麼想。蘇怡華是書中最難寫的一個角色,他從塔底到塔尖,中間出現了
什麼交換?這是我動念的地方。其他角色都是相對於他而衍伸出來的。
張:我看完「白色巨塔」後,跟他說:關欣和蘇怡華都是你自己啊。你就是蘇怡華、
你也是關欣啊,你在解構你自己。他如果不辭職,就是蘇怡華;辭職了就是關欣。
角色會反映他內心的想法。
問:你一直在社會金字塔的上層,為什麼會寫出「危險心靈」與「白色巨塔」這樣批判
社會體制的小說?
侯:我在網站上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說「蘇怡華你不要裝了,你根本就是謝正傑(
「危險心靈」裡的男主角)」。我才赫然發現,這幾年來,我一直在重複關心同一種
題材,就是人的自由和體制之間的抗衡。
體制是由人的想法形成,最後人竟然會被體制所牽制。我從小到大都為當醫師準備,
最後卻當了作家,這是不是也是一種拆解?我一直被說是暢銷作家,但暢銷作家
可不可以是不一樣的?
「白色巨塔」和「危險心靈」都沒有提供答案。有人問我有答案是不是比較好?
我回答,台灣給答案的人還不夠多嗎?我覺得,你如果看了,產生問題,開始想,
然後在網路上發表意見,等於是對我的作品和這個社會,再做一個創造。當每個人
發出想法,去尋找共識,外在的體制跟社會也會跟著改變。
這是我的理想國啦。暢銷作家不只是看銷售數字,我也可以利用大眾文化去改變
一些事,這個帥吧、厲害吧?
【2006-08-29/聯合報】
側記》婚姻哲學 周五約會 不看診 不寫作
2006/08/29
【記者陳宛茜、羅嘉薇】
在文壇的醫師作家群裡,從早期王溢嘉、莊裕安、王浩威、陳克華,到侯文詠,總讓人
對白色巨塔裡的文學傳統多了些好奇。散文、童書、有聲書,寫什麼都賣的侯文詠,
作品銷售量據說超過其他人總和。
一開始寫作就成為暢銷作家,曾是台大麻醉科主治醫師的侯文詠自己都不好意思:「
台灣讀者真的要把我寵壞了。」
他是皇冠出版集團負責人平鑫濤口中,暢銷作家裡「最少被罵的一位」。這個特殊待遇,
歸因於他實在是個說故事的高手。批判升學主義的「危險心靈」、說出醫界困局的「
白色巨塔」,今年由小說化為電視征服觀眾,侯文詠想靠說故事改造社會思考的DNA。
會說故事,侯文詠帶給牙醫妻子張雅麗一個她不曾觸及的世界。張雅麗說,侯文詠像她的
私塾老師,她不用讀太多書,就能得到很多學問。
「我們家餐桌上交通繁忙,兩個兒子和我們搶話講。」侯文詠滿得意。
當了專職作家,侯文詠的收入就直接匯到張雅麗的帳戶,他連提款機都不會用,「我像
神仙一樣過日子,看不到錢。」
有一次他聽朋友說,人最重要的是有老友、老婆、老本,才赫然發現如果老婆沒了,
老本也會不見。可是他對「親愛的老婆」有不可動搖的信賴:「她有潔癖,對『不善良』
的不屑,無可侵犯。」
花蝴蝶張雅麗依然美麗時髦,但被老公一句「越買越不自由」說服,如今腳上這雙皮鞋,
一穿十年。這位開業牙醫給侯文詠的,不只是安全感,還有自由。是她開口要老公「明天
就辭職吧」,侯文詠還想,這麼快嗎?
拍「白色巨塔」,侯文詠當製作人,由蹲在家裡寫作變得晚歸,張雅麗從不查勤:「
為什麼要打電話,他就是在工作啊。」
藝文圈裡總有兩人已離婚的傳言,張雅麗說:「對啊,前幾天還有朋友神秘兮兮地問我。
」侯文詠認為,謠言和誇張的報導,是名氣的一部分,他看著張雅麗:「我們是演的嗎?
如果能這樣演到死,也滿浪漫的。」
他們至今仍維持每周約會的習慣。每個周五,侯文詠不寫作,張雅麗不看診,一整天
膩在一起,旅行、看電影、講貼心話。「夫妻一定要看到彼此眼中的畫面,才能了解
彼此的想法。」這是侯式婚姻哲學。
前幾天臨睡前,侯文詠握著老婆的手說:「你一定要像初戀時一樣愛著我,因為我們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裡開始的!」花言巧語,廿多年來沒少過。張雅麗甜蜜地說:
「他每天都給我洗腦。」兩人相視大笑。
【2006-08-29/聯合報】
https://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45021
https://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45022
背後的紐約世貿雙子星大樓,襯著侯文詠(右)和張雅麗兩個雙子座。
如今夫妻仍甜蜜相守,雙子星已從天際線消失。圖/侯文詠提供
https://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45023
侯文詠(右)在澎湖當兵,留影前一刻,張雅麗剛剛答應嫁給他。圖/侯文詠提供
https://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45024
親愛的老婆
張雅麗(右)說,女人要嫁個幽默又忠厚老實的男人,才會幸福,
像她親愛的老公侯文詠。記者曾吉松/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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