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這樣的人嗎?
1.只要踏出房門,就自動戴上面具。因為你知道你不堅強,沒有人會聽你悲傷。
2.在同事面前嬉笑怒罵,跟大家好像玩得很起勁,但你心裡有一塊,是非常清楚的孤獨。
3.好像跟大家都很要好,有你在的地方就不會冷場,但他們卻不知道,你私底下的水有多深。
4.很少人能夠走進你內心,因為你總是在大家面前假裝理性,或許因為演得夠久,也還真的很多人相信。
5.在別人的眼裡你是人生勝利組,工作或課業人人羨慕,但好多個夜裡,你的完美主義幾乎都要逼死你自己。
6.前一天晚上還覺得非常想死,隔天擦擦眼淚,化完妝,又假裝什麼都沒事。
如果你也是這樣的人,那麼很諷刺的,在你終於願意軟弱,願意承認、甚至願意卸下盔甲在醫生或者是一些專業人士面前告訴他們你好難過的時候,不一定能夠得到同理的回饋。
「你看起來很好啊?我看不像憂鬱症⋯⋯」
「還好吧,這是大家都會有的壓力呀?」
「我開個安眠藥你吃一吃,睡得好心情好。」
你或許也遇過一些很關心你的治療師,你也都知道他們都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麼,你就是沒有辦法打開心裡面的那一個小房間,讓他們走進去。
或許因為過去很多事情的關係、或許曾經你最信任的人,最後也變成傷害你最深的人,又或許,你曾經被好好的放在手心當中,然後又重重地被摔到地上,這樣的過往讓你很難再相信,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好好的接住你。所以你寧可用堅強的面具來偽裝自己,偽裝到都已經忘記要怎麼把面具拿下來,更嚴重的時候,你心裡很想哭、很想流眼淚,可是卻完全哭不出來。
你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這個盔甲,就像是「為自己出征」裡面的武士一樣,怎麼樣也脫不下來。不一樣的是,你沒有可以融化盔甲的眼淚,你甚至不知道有誰可以信任,有誰可以訴說傷悲,所以你只好一直撐著、撐著,有些時候,讓自己留一點血,代替流淚。
你真的好累、好累、好累。而且覺得很無力,但是有什麼辦法呢?真的有誰可以讓你依靠嗎?
前陣子大家又重新開始重視憂鬱症的議題,趁著這波討論,在這次的節目當中,我們邀請到一位憂鬱症患者也是知名YouTuber 路路LuLu 來跟我們談談她過去被性侵,還有一路以來生病、求助的過程。以前我的節目經常找心理師,談的大概都是如何協助個案、治療在什麼地方產生效果,但這次節目的切點完全相反,我們會從個案的角度「反過來」邀請Lulu談一談,為什麼她覺得治療對她沒有幫助,以及對她真正有「實質」幫助的是什麼。
我覺得Lulu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一路以來都很堅強的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當然這過程當中也曾經跌倒、受傷、甚至發生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她都走過來了。老實說這一次聽完她的故事,我內心有一個很深刻的感覺是:當你一直以來都習慣穿著某一件盔甲,在你還沒有準備好要脫下來之前,請先允許它再多保護你一些時間。
過往的創傷所形成的防衛機轉,雖然有可能讓你身心受到一些痛苦跟折磨,但這個防衛機轉本身也有它的功能,沒有這個盔甲,或許你會傷得更重。在你還沒有找到,能夠溫柔將你包覆的翅膀之前,假裝堅強和理性,並不一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給自己一點點時間,不要急著把面具、盔甲給拆下來。別太快解除「三級警戒」。
這個觀點在許多「坦然接受自己的脆弱」的文章當中,好像是一個相反的論點。但我覺得就像某個知名藥廠廣告詞所說的「先求不傷身體,再求效果」,只有在你先把自己的狀態顧好了,才來決定要不要一點一點的卸下防衛。畢竟,信任可以帶來希望,但也可能令人失望受傷。
是啊,我覺得,對於在人際關係當中受傷的人來說,最難好的並不是憂鬱這個情緒本身,而是對於人的信任。我真的能夠信任你嗎?我能夠相信你不會傷害我嗎?當我把真實的自己交出去了,會不會被蹂躪?我如果在你的面前展現我的情緒,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麻煩?這些種種的擔心和疑問,才是卡住心中最大的石頭。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子穿著盔甲、用石頭擋住自己,好像也沒什麼問題。而令人難過的是,躲在這顆石頭背後的你,其實是非常非常孤獨的,既孤獨,渴望有人陪伴,但又很害怕別人靠近。所以憂鬱發作的時候,你可能會把大家推開;所以你在崩潰的時候從來不出門,所以你總是撐到最後一刻、你真的忍不住的時候,才打電話求助。你對自己的要求比阿嶽還要嚴格(好老的哏),因為你很害怕如果放鬆了,自己就會越來越廢、甚至是沒有人愛了。
過往許多電視媒體上對於憂鬱症患者播送的影像,讓我們對於憂鬱症有一種刻板的想像,殊不知,就像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每一個憂鬱症患者也都是獨特的,並不是大哭大鬧、蜷縮在角落的才是憂鬱症患者,那些每天在你面前搞笑、做事很勤奮效率很好、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人,一轉身,可能就是一個碎落一地的靈魂。
希望這一次的節目,有機會可以讓這些戴著面具卻相當痛苦的你,有一小塊地方可以棲息;讓那些對於憂鬱症有某種特定印象的夥伴,能夠有更多元的觀點;更重要的是,讓大家知道用藥、心理治療並不是協助憂鬱症患者的唯一途徑,更多的時候,身邊的朋友和社會支持,也有很重要的效果。這並不是跟大家說,你們不要去掛號拿藥、不要去做諮商治療,反而是想告訴所有和Lulu有類似經驗的夥伴,倘若你在治療關係當中覺得無力,甚至是覺得好像越談越挫折,那麼請不要自責,因為這不一定是你的錯。
或許換個人談談、換間診所/醫院拿藥,你可能會有不一樣的體驗。也或許,在你心裡面的某一塊,還沒有準備好要做出太大的改變,所以你仍然用你過去習慣的方式,穿著某種防衛,步步為營地等待著改變的那一天。
即使是這樣也沒關係。給自己多一點時間跟允許,日子還是得過下去,或許天亮的那一刻還沒有辦法那麼快到來,但在那一刻之前,抓緊掌心,記得呼吸就好了。
*關於「微笑憂鬱」這個專有名詞,可以參考這一本很棒的好書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53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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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苔熊心理話 #聽你聽我
#今天的節目這裡聽
https://reurl.cc/O0gYDv
#憂鬱症 #微笑憂鬱症
憂鬱症防衛機轉 在 心靈僻靜花園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也許你的問題,是演出家中所有人的問題。
最近看了一則歇斯底里麻痺症(是指病人本身所認為的或是所表現出來的症狀,和醫療上的客觀檢查評估,出現差異,常發生在心理衝突或壓力事件的時候 ),以家族治療介入去處理的故事。裡面有個橋段看了大師的手法,深感佩服。
簡單來說主角是個因泳池意外而側身麻痺無法正常行走的女孩,卻帶出了一連串的家庭議題,環環相扣便是主角讓自己成為家人必需負擔的角色。其中全家來到諮商室治療,諮商師在介入處理家庭中過度沾黏沒有界線的狀況時,要求本來坐在夫妻中間的女兒(主角)換位置坐到旁邊,而讓夫妻開始對話討論自己及女兒的問題。
無法加入回應卻又被捲入談論的女兒,在一旁倒在椅子扶手上嘆著氣繃著臉。爸爸不安地問:「真的有必要嗎?她看起來像在發愁。」諮商師回:「她現在的行為就像五歲小孩,先別管她,繼續和你太太對話。」
在這裡諮商師試著在孩子面前支持夫妻的獨立自主,把女兒的行為拿出來攻擊,說她像五歲小孩一樣,目的是要她與父母隔離。這有助於家庭界線模糊且過度滲透糾結(enmeshed)的狀態,否則在這個家庭結構中,女兒一向和媽媽緊密連結,在父母與女兒之間,母親是女兒聯盟(coalitions)的(即家庭成員聯合,一起對抗另一位家庭成員的情形),因此母親照顧女兒而女兒依賴母親,這也是病症無法痊癒的一個重要因素。諮商師認為在這裡對小孩正確的侮辱,可刺激他們趨向成熟。如果父母覺得被攻擊,他們的不舒服就是有用的「中斷」,中斷孩子對他們的干擾與過度責任感。
這讓我想到之前看過一篇諮商師分享的實例,也是一個下半身無法行走坐輪椅的女生,後來被激到可以站起來走下樓,原因是因為被他人認為「生理上的生病」好過「心理上的生病」,她不想要被戴上一個抗壓性低、沒用才會身心失調的帽子,因此發展出身體上查不出原因的病症,當然這也和家庭中的議題息息相關。
以下是精神部對歇斯底里症的定義(現已改名為轉化症conversion disorder):
歇斯底里症病患有一種固執地想要滿足其欲求的傾向,因此在欲求無法獲得滿足時,潛意識裡即準備好使用轉化作用來發生身體症狀。如此說來身體症狀是欲求不滿足之下的代償物,所以當病患發生手腳麻痺或痙攣等症狀時,他們幾乎毫無痛苦的表情,反而是顯得漠不關心似的。對於這種現象,我們可以解釋成病患從適應不良的現實環境中逃避出去而躲進疾病之中,以減輕責任所造成的負擔、壓力所帶來的痛苦,同時獲得一些附帶利益。人從小就多少會發現到生病的時候不僅可以不用上學,而且還能得到家人特別的照顧,因此有人會利用疾病來防衛他在現實中嚐受到的痛苦。
解離性的症狀可以說是形形色色的,有人會變成小孩子一樣的說些兒戲式的話;有人會有到處徘徊或出現暴力行為而事後卻毫無記憶的「朦朧狀態」;有人會呈現完全不發一言,面無表情、不吃不喝的「靜呆狀態」;有人是長時間的喪失記憶、忘了過去的一切,即發生所謂的「失憶症」;有人則會在忽然間變成另一個完全不同個性的人而表現出與原來個性有別的複雜行為,這就是較為一般人熟知的「雙重人格」;有人會變得像個傻子似的,連簡單的計算也不會做,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出來,即發生了「假性痴呆」。以上所說的各種症狀表現中都含有逃避痛苦的現實、逃進疾病中、躲進幻想中的共同心理機轉。在文明社會中,歇斯底里症已經愈來愈少了,其理由是在注重現實的現代人類環境中,以歇斯底里症狀來獲得利益的意圖已愈來愈難奏效了,結果病人漸漸傾向於採用其他型精神官能症的症狀表現方式,如焦慮、憂鬱症狀等。
#雜念與雜唸
憂鬱症防衛機轉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我們不能承受痛苦之身,於是發展出了種種思維,並認為,這些思維就是我,也就是將思維等同於自我,最後令我們陷入思維的牆中,而不能活在當下,與當下正在進行的事物建立毫無障礙的關係。
因為多了這樣一個內在的觀察者,我不再會將自我等同於艾克哈特.托勒所說的痛苦之身,我是可以更敏銳地體會身體的疼痛,但我同時明白,疼痛並不是自我,所以反而會有更強的承受力。
取自《身體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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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跟痛苦在一起,這也是我們昨天直播所說到的事情。
https://www.facebook.com/Psychologist.Hung/videos/225892531940655
先澄清,在我們這邊比較少用心理醫生的說法,我們有精神科醫生,還有臨床心理師、諮商心理師。但有些書會使用心理師醫生這說法,有些人也會自稱心理醫生,可能是大眾比較熟悉這種說法。
這位作者的文長,大部分人閱讀的時候會比較吃力,但有個好處,會比較完整。我寫不清楚的體驗,作者藉著清晰論理,條理地展開在我們面前。
如果各位朋友有看我的直播,便不陌生這位作者的說法:痛苦是核心,由此展開多元而複雜的思維與情感樣態!
不管是談陰影,或者防衛機轉,或者生存策略,從痛苦去做理解,能更透徹。依據作者的說法,痛苦是幫助人成長的重要過程,這我非常認同。
所以,不管是心理受苦,或者生理病痛,我們都不用輕易放過,那都可以拿來練習。用很抽象的說法,把自己交給這種感覺,不跟感覺較勁,或者說接納,或者說臣服,感覺能帶我們走向新的地方。
不過,作者所提到的時間,是兩年,這我們要放在心裡。真的受不了了,還是要看醫生的,每個人的承受度與敏感度都不同。
作者的說法,我也深有感觸,痛苦也是我的禮物,常帶著我領悟。地球人亟欲消滅的,卻是我珍惜的,這想來也頗感趣味。
當然,我也會注意我能承受的量,還是希望維持平衡,不讓自己崩潰。不特別招惹,但無常總會出現,就是我要乖乖上課的時候了。
祝願您,能痛苦和諧相處,那也幾乎能跟自己好好相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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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抗痛苦才是痛苦主源
【文/ 武志紅】
在讀研究所期間,有兩年,我患了嚴重的憂鬱症,不僅痛苦,而且還險些導致我畢不了業。
對待沉重的痛苦,人們通常的辦法有三種:麻木、逃跑或對抗。總之,會想各種各樣的辦法去減輕痛苦。
但我沒有和這沉重的痛苦對抗,這不是一種有意識的做法,沒有人也沒有書籍告訴我這樣做,我只是自然而然地做到了這一點:沉入悲傷中,體會它,看著它,理解它……兩年後,憂鬱症自然化解了,它並沒有被消滅,而是發酵並轉化成了另外的東西。突然間,我感覺自己對感情乃至人性的了解深了很多,似乎一下子什麼書都可以看懂了,什麼人的故事都可以聽懂了。
我研究所畢業後,先是做國際新聞編輯,從二○○五年起做心理版編輯,到現在累積了很多次類似的體驗。這些體驗讓我確信,一份體驗,不管它帶給我多大的痛苦,只要不做任何抵抗地沉到這份痛苦中,體會它,看著它,那麼它最多半個小時,就會融解並轉化。
因為我的這些體驗,也因為從其他人那裡知道他們有更神奇的類似體驗,我會在諮詢中這樣做:當來訪者體驗到一種痛苦並試圖對抗時,我會說,試著不對抗,試著接受它,並沉入這痛苦中。
我會覺得,接受這個詞都不足以描繪這種做法,因為接受看起來還是一種主動的行為,而任何主動的行為,都是在給這份痛苦本身增加一些內容。痛苦來了,只需自然而然地感受它就可以了。
這個辦法,有時會有效得可怕,有時則看起來沒有那麼有效。之所以有時沒那麼有效,也許一個原因是,當看到來訪者難以承受一些痛苦時,我也會擔心,所以會做一些事情,讓來訪者感覺舒服一些,暫時適當遠離這種痛苦。
這也是心理治療的經典做法,即心理醫生要根據來訪者的接受程度處理其痛苦。或者說,讓來訪者自然而然地去展開其痛苦。一般說來,隨著來訪者與心理醫生的關係越來越牢靠、越來越信任、越來越安全,來訪者會自然而然地展現更多和更大的痛苦。
這就像剝洋蔥一樣,痛苦只是洋蔥的內核,而圍繞著這個內核,一個人發展出了複雜的防禦方法,也就是對抗這個痛苦的種種辦法。但因為在心理醫生那裡感覺到安全,那些外層的防禦方法一個個被放下,最後那個核心的痛苦——也即事件發生時所產生的可怕體驗——也可以展開了,這時也就有了修復的機會。
不過,有時我總是會幻想,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也許可以陪伴來訪者直接去面對這個內核。
***
痛苦與思維,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痛苦究竟是什麼?譬如,失去一個親人,這是痛苦嗎?不是。這只是一個事實,圍繞著這個事實所產生的體驗才可能是痛苦。
之所以說是可能,因為失去親人未必帶給一個人痛苦。例如古代的哲學家莊子,他在妻子逝世後鼓盆而歌,即一邊把瓦盆當鼓敲一邊唱歌,友人惠施前來吊唁,看到莊子這樣做很不滿,於是指責他說:「你的妻子和你同居,為你撫養子女,如今老死,你不哭就罷了,反而鼓盆唱歌,太過分了吧?」
莊子說:「不是這樣的。她剛死時,我何嘗不悲傷?但後來想,起初她沒有生命,沒有形體,沒有氣息,而後在若有若無的自然變化中,氣息、形體、生命漸漸成形,如今她死亡,就如四季運行般自然。她已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間中,而我卻在旁邊大哭,這樣就顯得太不通達自然的命理了。」
不同的看法導致不同體驗。作為一般人,若失去一個親人,會認為對方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且還認為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不僅會為自己也會為這位親人悲傷。但是,在莊子看來,死和生一樣,都是如四季運行般的自然現象,而且她也並非徹底沒有了,她反而是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間中,那又何必悲傷呢?
看法和體驗之間有著很複雜的關係。通常,我們會不自覺地認為,是事件導致了我們的體驗,例如我們會認為,是失去親人這件事直接導致了痛苦。但很多心理學理論認為,不是事件導致了體驗,而是你對事件的看法導致了體驗。
但是,看法又是怎樣產生的呢?
對此,艾克哈特.托勒認為,看法,或者說是思維,是用來對抗體驗的。他在著作《當下的力量》中提出了向思維認同和痛苦之身這兩個概念。他說,我們不能承受痛苦之身,於是發展出了種種思維,並認為,這些思維就是我,也就是將思維等同於自我,最後令我們陷入思維的牆中,而不能活在當下,與當下正在進行的事物建立毫無障礙的關係。
這聽起來有點複雜,簡單說來就是,我們用思維來對抗痛苦,最後又愛上思維,這導致了種種問題。
這樣看來,思維和痛苦就成了雞生蛋,蛋生雞的關係了,思維是用來對抗痛苦的,而思維又產生了新的痛苦,新的痛苦又導致新的思維……
這種複雜的關係,仍可以用洋蔥來比喻。最核心的還是痛苦,圍繞著痛苦的第一層對抗性思維就是第一層洋蔥皮。但你勢必會發現,僅僅這一層思維並不能消滅痛苦,於是,你又發展出第二層洋蔥皮。但這還是不夠,於是你又發展出第三層……不管我們發展出多少層洋蔥皮,其實都是在使用同一個邏輯——我不要某些體驗,並因而發展出了種種對抗辦法,但如果能放下這個邏輯,那我們就可以一層層地破除掉思維的洋蔥皮,最後也破除掉最核心的痛苦。
***
痛苦更大,還是消除痛苦的痛苦更大?
當我們想破除這一層又一層洋蔥皮時,可以問自己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到底是那個原初痛苦更痛苦呢,還是想消滅這個原初痛苦的努力令我們更痛苦?
有一次我去一家公司講課,課後,一位女士對我說,她爸爸嚴重沉迷於彩券,想問該怎麼辦。
她問的怎麼辦的意思顯然是,有什麼辦法可以消除老人家沉迷於彩券這個痛苦。我先問她有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她說試了很多種辦法,都沒有效果。
因為我課堂上講了接受的辦法,所以她說,她和家人也試了接受他沉迷於彩券的事實,但還是沒有效果。
這顯然不是接受,因為她說的接受中還是藏著一個邏輯:既然我們表現出接受了,爸爸你就應該不那麼沉迷於彩券了吧。
總之,她和家人嘗試過的種種辦法都是試圖與她爸爸買彩券這件事對抗的,最後全是徒勞無功。
我問她:「到底你爸爸沉迷彩券這件事帶給你們多少痛苦呢?」
她說:「其實沒多少痛苦,因為爸爸只是沉迷於研究,但每次只花很少的錢買彩券,只是覺得這件事不合理而已,同時也擔心他太投入這件事了,會影響他的身體——因為很少運動,也會影響他的生活——因為都沒時間交朋友了。」
我繼續問:「假若他不玩彩券了,他就會運動,就會交朋友了嗎?」
她愣了一下說:「那倒也不會,因為他本來的個性就內向且孤僻。」
這就是了,我繼續說,照這樣看來,沉迷彩券是內向且孤僻的他消磨時間的一個辦法,也是一種樂趣,而你們卻想剝奪他這種樂趣,真的有必要嗎?
最後,我再反問:「到底是你爸爸買彩券這件事本身的痛苦多呢,還是你們想消滅他這個行為的努力帶來的痛苦多呢?」
她想了想說:「顯然後者多得多。」
類似這樣的事情很常見。一次,我在社區講課,課後一位年輕的媽媽問我,她該怎樣讓女兒不再沉迷於打電話。
原來,她正讀中學的女兒在兩年前迷上了網路聊天,管理著一個群組,每天都會花一定時間。她認為這會影響女兒的學習,所以想盡辦法讓女兒不要玩 通訊軟體,最後剝奪了她用電腦的權利,如果要使用電腦就必須經過大人的同意。
女兒不再使用通訊軟體了。但緊接著,一個更大的痛苦產生了,女兒喜歡上了用手機聊天,每天晚上都會用手機和朋友們聊天。並且,她越干涉女兒這件事,女兒用手機聊天的時間就越長,先是聊到晚上十點、十一點,後來聊到凌晨一點、二點,甚至更晚。
相應的,她對女兒聊天的事情越來越敏感,她經常會在女兒房間門口偷聽女兒有沒有打電話聊天,如果有,她就會很果斷地衝進女兒房間,對女兒大喊大叫,嚴重時會一邊喊一邊哭泣,女兒有時也會一邊喊一邊哭。這時,她先生和她的公公婆婆都會從床上爬起來,一起衝到小女孩的房間裡,一邊安撫她一邊訓斥女兒。
對這位媽媽,我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到底是女兒打電話這件事嚴重呢,還是你的做法所導致的後果更嚴重呢?」
這兩個故事,尤其是後一個故事,很像是一個經典的洋蔥生長過程:一層皮長出來,又一層皮長出來……最後,一層又一層的皮圍繞在原初痛苦外,而且它們的體積和重量遠遠勝於那個原初痛苦,根本不成比例。
***
好的治療會引出更大痛苦
以上兩個故事,都是我們試圖消滅別人的某種不良行為而不能成功的典型,同樣的道理也可以用到我們自己身上。
我和姐姐都患有過敏性鼻炎,中學時,我的過敏性鼻炎嚴重到經常不能用鼻子呼吸,最後自己會因為窒息感而醒來,不得不用嘴大口呼吸,姐姐情況嚴重時也是如此但不同的是,我從來沒有因為過敏性鼻炎而求治過,現在基本好了,只留下了一點後遺症——吃麻辣火鍋之類的辣菜時會流很多鼻涕,但姐姐從十幾歲就開始到處求治,用了種種辦法,最後採取雷射手術的辦法,暫時消滅了過敏性鼻炎。
可是,她為什麼要消滅過敏性鼻炎呢?透過一次談話我才明白,她之所以一心一意要消滅過敏性鼻炎,是因為她認為,在別人面前老流鼻涕、擤鼻涕樣子不好看,這樣子別人會不喜歡自己。
那麼,消滅了過敏性鼻炎,不再流鼻涕、擤鼻涕了,別人就會喜歡自己了嗎?這顯然不可能,這其實是兩回事。放下這一點不說,在我看來,過敏性鼻炎帶給姐姐的痛苦,遠不如她想消滅過敏性鼻炎而產生的痛苦大。相當長一段時間,因為她如此執著地要消滅過敏性鼻炎,反而更讓大家視為怪人,更不接受她。
所謂的臉紅恐懼症也有同樣的邏輯。這通常見於年輕的女孩,因為一次在男性或公眾面前臉紅,她覺得不能接受,於是她叮囑自己下次再遇到這種場合一定不能臉紅。
這句話本身就藏著誤解——她以為,臉紅這件事是自己的思維可以控制的,但其實臉紅是植物性神經系統的事,是我們普通人很難控制的。相反,下次再遇到這種場合一定不能臉紅其實是一個暗示,她的潛意識,或者說植物性神經系統很難接收到不能的訊號,相反倒接收到了臉紅的訊號,於是再到了類似場合,她反而會更容易臉紅。
第二次臉紅會讓她更緊張,而且她會發現,漸漸的,她不僅在這個特定的場合會臉紅,而且在類似場合也會臉紅了。例如,本來她只在這個男人面前臉紅,但漸漸的,她在其他男人面前也會臉紅。發現這一點後,她會再次努力告訴自己一定不要在男人面前臉紅。
這種努力,就意味著第二層洋蔥皮產生了。如果她繼續這樣發展下去,結果就有第三層、第四層乃至更多層洋蔥皮產生,最後,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可能會臉紅。
本來是在一個男人面前臉紅這麼一件小事產生的痛苦,最後卻發展出了這麼龐大的痛苦,這是無數心理疾患之所以會產生和發展的共同邏輯。
怎麼破掉這個邏輯呢?
比較安全的做法是,找一個不錯的心理醫生,在他面前先感覺到安全,然後願意脫掉最外層的洋蔥皮,感覺到更安全後,再脫掉更裡一層的洋蔥皮……這個過程意味著,看心理醫生絕不等於快樂。很多人會不自覺地認為,看心理醫生,就是為了減少自己的痛苦,如果在心理醫生那裡反而更痛苦,那一定是不對的。
恰恰相反,看心理醫生,隨著安全感和信任感的增加,一些更深層的痛苦反而會映現出來,於是會體會到平時生活中都體會不到的痛苦。
***
對痛苦越敏銳,就越能承受痛苦
如果你決定也這樣做,你可能會有一個疑慮:「怎麼沉入並體會痛苦呢?」
在讀研究所期間,我的辦法是順其自然,有時候就是硬挨。後來我有一個比較明確的辦法了,那就是,當痛苦來臨時,我越保持不動就越好,保持不動的同時,我會注意自己內心的種種變化,但我絕不引導這種變化,只是看著這種變化而已。
有時候,我會暫時失去覺察力,即這種變化看不清楚了,甚至會覺得沒有心力去看,那麼,也可以不看,這時只是允許這個變化進行就可以了。也就是說不逃避就可以了。
當然,有時候我會難過得不得了,這時我也會找朋友聊一下,尋求一下支持,而我找的朋友,基本上都不會提什麼建議,他們主要是傾聽。
現在,我多了一個更為具體的辦法:當一種痛苦的感受產生時,我會坐下來,或躺下來,感受我的身體,將注意力放在身體的某個部位,從這個部位開始感受,然後一點點地轉移注意力,感受整個身體。如果某個部位的感受很強烈,尤其難受的感覺很強烈時,我就會把注意力放在那裡一段時間。
一般而言,將注意力在這些難受的部位多停留一下,轉化就會發生,這些部位會開始發熱。但這是我自己的體驗,每個人的體驗會有不同。
不僅如此,同時我也會觀看我的腦海中出現的畫面和想法。
很重要的一點是,不管是感受、畫面還是想法,我盡可能不做任何努力,不做任何引導,而是把自己交出去,讓這些感受、畫面和想法自然發展變化。
多做這樣的練習,你的覺察力會越來越敏銳,你會發現,你的思維是何等瘋狂,而思維又是如何利用你的恐懼控制了你,令你對哪怕一丁點兒的痛苦都無比懼怕。
在這一點上,可以說我們都是瘋子,是思維令我們發瘋的。以前,我自動發展出的辦法中,注意力的焦點主要是想法、情緒和一些莫名的感受,而現在學來的這個辦法中,注意力的焦點是身體的感覺。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轉變,以前,我總是不自覺地認為,在身、心、靈這三者中,心理和靈性是很重要的,而身體沒有那麼重要,但現在我越來越重視身體,也越來越發現,身體真是非常直接、非常真誠的一條路,它不像心理和靈性那麼難以捕捉,而且心理和靈性層面很容易出現自欺,但身體很少自欺。
同樣很重要的一點是,我發現,隨著對身體的覺察能力越來越強,我對身體疼痛的承受能力也越來越強,就好像是因為多了一個內在的觀察者在看自己的身體,我和身體的痛苦多了一些距離似的。這種感覺有點怪,因為實際上我對這些是越來越敏感。
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是,因為多了這樣一個內在的觀察者,我不再會將自我等同於艾克哈特.托勒所說的痛苦之身,我是可以更敏銳地體會身體的疼痛,但我同時明白,疼痛並不是自我,所以反而會有更強的承受力。
試試看,你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並且,我們還會發現,假若我們不再認同自己的思維,又會有多麼美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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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取自
身體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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