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東京奧運】7/25賽事搶先報》丁華恬羅嘉翎新秀亮相 盧彥勳莊智淵老將上陣
25日中華隊共有19名運動員出賽,其中世界排名第四的周天成將在上午9時迎來第一場賽事,對手為瑞典的Felix Burestedt。
舉重選手高展宏、跆拳道選手黃鈺仁、羅嘉翎;射擊選手吳佳穎、田家榛、呂紹全,以及射箭選手譚雅婷、雷千瑩、林佳恩,都有機會繼楊勇緯後,為中華隊再添獎牌。
今日焦點賽事如下:
#吳佳穎 #射擊女子10公尺空氣手槍
「證件妹」吳佳穎二度登上奧運舞台,上屆無緣晉級決賽,今年捲土重來,上午8時出戰資格賽。若順利晉身決賽,將於10時15分進行決賽。
#周天成 #羽球男單小組賽
世界排名高居第四、生涯二度踏上奧運賽場,周天成被世界羽球聯盟(BWF)評為本屆黑馬,上午9時將進行本屆第一場賽事,對手為瑞典的Felix Burestedt。
#盧彥勳 #網球男子單打第一輪
「五朝元老」盧彥勳已公開宣布,結束本屆奧運賽事後,將高掛球拍。
上午10時,他在首戰面對世界第5的德國好手Alexander Zverev,一開始就有一場硬仗要打。
但盧彥勳接受媒體訪問時就強調,「我也沒有什麼好輸的,我贏了我很高興,我可以再有下一場比賽的機會,那輸了我也覺得,自己在這20年來的努力,我覺得我盡力了,我也沒有覺得什麼好遺憾的。」
#羅嘉翎 #跆拳道女子57公斤級16強
年僅19歲的羅嘉翎,從小生長在跆拳道世家,這次首度參加奧運,卻遇上強敵,曾在亞運奪金的南韓選手李雅凜。
比賽時間為中午12時16分。若順利晉級,羅嘉翎將在今天下午出戰八強、四強賽及金牌戰。
#莊智淵 #桌球男單預賽第二輪
「台灣桌球教父」的莊智淵,生涯最高世界排名第三,跟網球好手盧彥勳同為「五朝元老」。
本屆賽事將從第二輪出發,在下午2時30分,面對來自阿根廷的Horacio Cifuentes。
想知道更多賽事?網頁版請進:https://news.pts.org.tw/article/536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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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6新加坡聯合早報
*【以色列稱與韓國達成交換輝瑞疫苗協定】
以色列《國土報》引述貝內特的話說,以色列將向韓國提供約70萬劑即將過期的輝瑞-BioNTech冠病疫苗。這批疫苗將在本月遲些時候運抵韓國。依照交換疫苗協議,以色列另將在9月份和10月份收到首爾訂購的同等數量輝瑞-BioNTech疫苗。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324
*【英國7月19日解除大部分限制包括口罩規定】
英國政府公佈英格蘭地區最後階段解封計畫詳情,包括一旦實施解封,將取消在商店、地鐵等公共場所須戴口罩的規定等。根據英國政府的計畫,如果疫情形勢發展符合評估標準,最後階段解封措施將於19日實施。英國政府將於12日正式確認是否按計劃實施最後階段解封。根據最後階段解封計畫詳情,英國政府將取消有關戴口罩的規定,不再限制社交聚會人數;除一些特定場所,不再要求保持1米以上社交距離;所有經營場所可恢復營業;不再要求居家辦公等。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294
*【促人民學習與病毒共處 強森:自行判斷如何自保】
英國首相強森宣佈英格蘭地區的最後階段解封路線圖,並促請人民學習與病毒共處,自行判斷如何保護自己。有分析認為,這標誌著英國防疫策略的重要轉變,即政府將更多依靠人民的自發自律,而不是法律措施來控制疫情。強森召開記者會,公佈在7月19日解除英格蘭剩餘限制措施的計畫。他當天早前發聲明說:“今天,我們將闡明要如何恢復人們的自由。”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10706-1165232
*【以色列:輝瑞疫苗預防感染有效性下降但預防重症仍達93%】
以色列報告說,輝瑞-BioNTech冠病疫苗在預防感染和有症狀感染的有效性有所下降,但對於預防重症仍然高度有效。這款冠病疫苗對預防感染和有症狀感染的有效性下降之時,正值Delta變種冠病病毒在以色列傳播,而且當局不再實施社交距離措施。以色列衛生部說,自6月6日至今,輝瑞-BioNTech疫苗對預防感染和有症狀感染的有效性下降至64%。同一時期,此疫苗對預防住院和因冠病引發的嚴重疾病的有效性達到93%。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297
*【德國放寬對英國等四國旅客的入境限制】
德國公共衛生機構宣佈放寬對英國、印度、葡萄牙和俄羅斯旅客的入境禁令。新措施將從7日起生效。這四個國家此前被德國列為“變種病毒關切地區”。負責德國疾病控制與預防的羅伯特科赫研究所,把四國的疫情等級下調為“高發區”。這意味著它們的公民現在可以前往德國,但抵境後須隔離10天;冠病檢測結果呈陰性者則只須隔離5天。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295
*【抗疫有進展但病毒未消滅 拜登促人民儘早接種疫苗】
美國總統拜登在獨立日慶祝活動上提醒人民,儘管美國在抗擊冠病疫情方面取得巨大進展,但冠病仍未消滅,而且出現了傳染性更強的變種病毒。他再度敦促未接種疫苗者儘早接種疫苗。白宮當天在南草坪舉行聚會慶祝7月4日美國獨立日。此次聚會邀請了上千嘉賓,是拜登就職總統以來在白宮舉行的最大規模活動。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10706-1165235
*【符合復甦次階段三指標 檳州明起也局部鬆綁】
馬來西亞的吉蘭丹、登嘉樓、彭亨、霹靂與玻璃市等五州進入國家復甦計畫第二階段後,檳州明天也將進入這個局部放鬆防疫管制階段。首相慕尤丁說,接下來還有更多州屬將鬆綁。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ea/story20210706-1165226
*【紓解醫院壓力 印尼為輕症患者提供遠端醫療】
印尼冠病疫情日趨嚴重,令醫療體系不勝負荷,政府決定從今日起提供遠端醫療服務,讓輕症患者留在家裡療養,以紓解醫院面臨人滿為患的壓力。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ea/story20210706-1165229
*【越南新增冠病確診病例首次破千】
越南5日通報新增1102起冠病病例,為單日新高。這是越南首次在一天內新增超過1000起確診病例。越南兩天前新增922起冠病病例。該國累計病例2萬1035起;當天新增四起冠病死例,累計90起。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65
*【九名東奧相關人員冠病檢測呈陽性】
東京奧運會和殘奧會組織委員會發佈消息稱,剔除為賽前集訓赴日的運動員和相關人員,另有九名奧運相關人員的冠病檢測結果呈陽性。上述九人均為在日本國內居住的人士,具體是業務外包人員七人、奧組委職員一人、媒體相關人員一人。 奧組委還透露,7月1日至4日有運動員和奧運相關人員共計1244人從海外抵達日本。其中,冠病檢測呈陽性的迄今僅有一名塞爾維亞賽艇運動員。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51
*【凱特王妃因曾接觸冠病患者將在家中隔離】
凱特王妃的辦公室說,凱特王妃上周與一名之後確診冠病的人有過接觸,因此目前進行自我隔離。肯辛頓宮發言人說,凱特王妃目前未出現任何冠病症狀,但正遵循防疫指引在家中隔離。凱特王妃上周出席了幾場活動,其中最突出的是上週五的溫布頓網球錦標賽。她原定於週一與不需要自我隔離的威廉王子一起參加慶祝英國國家衛生局(NHS)成立73周年的活動。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47
*【馬國衛生部長:青少年接種冠病疫苗必須審慎評估】
馬來西亞衛生部長阿漢峇峇說,當局仍在研究是否為青少年接種疫苗,因此馬國18歲以下青少年可否接種輝瑞疫苗,目前尚未定案。他說,根據目前的研究資料,政府認為讓所有兒童和青少年接種冠病疫苗之前,必須先進行更謹慎的評估。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46
*【泰首相巴育因接觸冠病患者將隔離一周】
巴育上週四在出席普吉島重開典禮時與一名泰國商會執行官有過接觸,這名官員後來確診冠病,巴育因此須接受隔離。泰國政府發言人阿努察說,巴育已完成接種兩劑阿斯特捷利康疫苗,並將會如常工作,包括密切關注該國的疫情爆發情況。阿努察說,巴育目前未確診冠病,但會繼續接受檢測。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44
* 新加坡公眾從7月16日起將能在超級市場和便利商店等零售店購買到抗原快速檢測(ART)的自助檢測儀。
7月16日起 超市便利店上架自助檢測儀 https://www.zaobao.com/realtime/singapore/story20210706-1165331?utm_source=ZB_iPhone&utm_medium=share
* 日本外务大臣茂木敏充今天(6日)宣布,追加提供台湾113万剂阿斯利康(AstraZeneca, AZ)冠病疫苗,预定8日运抵台湾。
日本再向台湾提供疫苗 蔡英文感谢 https://www.zaobao.com/realtime/china/story20210706-1165351?utm_source=ZB_iPhone&utm_medium=share
* 新加坡16歲少年在接種首劑輝瑞冠病疫苗的六天後,於健身房舉重不久後心臟驟停。受訪家長表示聽聞此事後,難免會擔心孩子接種疫苗的安危,但認為打疫苗的好處大於風險,還是會讓孩子繼續打第二劑疫苗,以獲得完整保護。
認同接種好處大於風險 新加坡受訪家長仍會讓孩子注射第二劑 https://www.zaobao.com/realtime/singapore/story20210706-1165350?utm_source=ZB_iPhone&utm_medium=share
* 針對有16歲少年接種疫苗六天後於健身房舉重不久後心臟驟停,專家表示年輕人心臟驟停十分罕見,大多為心血管結構性問題,目前無法確定是否和疫苗有關。
專家:年輕人心臟驟停十分罕見 暫無法確定是否與疫苗有關 https://www.zaobao.com/realtime/singapore/story20210706-1165346?utm_source=ZB_iPhone&utm_medium=share
* 中小企業一直是泰國經濟的骨幹,新一波冠病疫情使泰國經濟的復蘇前景黯淡,這些企業現在都背負了沈重的債務,最終可能走向結業。
疫情衝擊不斷 泰國數百萬中小企業深陷危機 https://www.zaobao.com/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337?utm_source=ZB_iPhone&utm_medium=share
*【美國:入盟談判停滯等因素 或使歐盟在巴爾幹區失公信力】
美國國務院官員指出,歐盟與巴爾幹地區國家的入盟談判陷入停滯,而俄羅斯和中國則努力加深在巴爾幹地區的立足,這可能使歐盟在自家後院失去公信力。巴爾幹西部六國:阿爾巴尼亞、波士尼亞黑塞哥維那、科索沃、北馬其頓、黑山和塞爾維亞加入歐盟的進程遲遲未能取得進展。有些如北馬其頓,是因為受其他歐盟成員的反對;另外一些則因未能實施全面的民主、經濟和其他改革。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10706-1165236
*【發動全球網攻駭客私下將贖金降至5000萬美元】
聲稱在上周對數百家全球企業發動大規模勒索軟體攻擊的駭客私下與一網路安全專家談話時,把解鎖加密資料的贖金要求降至5000萬美元。該網路安全專家認為,這可能表明該駭客索取贖金面對困難。此次網攻波及了全球十幾個國家的數百家中小企業,其中包括紐西蘭的學校和瑞典的超市等。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313
*【昔日駐軍地 今日垃圾場】
7月3日,在阿富汗帕爾萬省的巴格拉姆空軍基地附近,當地居民在美軍遺留下的物品中回收廢舊物。阿富汗國防部發言人阿曼2日說,美國和北約軍隊日前已全部撤離巴格拉姆空軍基地,該基地已正式移交給阿富汗軍隊。巴格拉姆空軍基地位元於阿富汗帕爾萬省,距喀布爾約50公里。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10706-1165234
*【首相辦公室:7月26日起共五天 馬國會將召開特別會議討論復會細節】
馬首相辦公室聲明指出,這次特別會議是為了向所有國會議員說明國家復甦計畫,以及修正所有涉及混合式國會所需要修改的法令及條規。根據聯邦憲法條文,緊急條例也將在國會上下兩院提呈。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ea/story20210706-1165225
*【雖重奪第一大黨地位 東京市選自民黨議席歷屆第二低】
日本輿論指出,對菅義偉政府來說,這場勝利其實是一大挫敗,是東京市民對政府應對冠病疫情不力的結果。日本首相菅義偉誠懇接受批評,他也表示將努力準備來臨的全國大選。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10706-1165231
*【距離總統選舉僅10個月 中資項目大多未動工 杜特蒂“親中疏美”政策被抨擊】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2016年上臺執政後一直向中國靠攏,為的就是要換取中國更多的投資。然而,距離下一屆總統選舉僅10個月,中方出資的大項目大多尚未破土動工或未獲批,杜特蒂“親中疏美”的政策難免讓其政治對手拿來大做文章。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ea/story20210706-1165228
*【消息:中國監管部門將叫停騰訊合併虎牙與鬥魚】
路透社引述三名消息人士報導,中國反壟斷監管部門計畫阻止騰訊將中國前兩大遊戲直播網站虎牙和鬥魚合併的計畫。其中兩名消息人士表示,騰訊未滿足中國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提出的放棄獨家權利的要求。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10706-1165316
*【滴滴下架風暴延燒 赴美上市三平臺也遭網信辦嚴審】
為防範國家資料安全風險,維護國家安全,保障公共利益,中國國家互聯網資訊辦公室將對近期赴美上市的運滿滿、貨車幫、BOSS直聘實施網路安全審查。審查期間三個平臺都將停止新用戶註冊。
https://www.zaobao.com.sg/news/china/story20210706-1165239
*【OPEC+原定會議取消新會期未定 內鬥陰霾再現】
石油輸出國組織與俄羅斯等非油盟國家(OPEC+集團)原定5日舉行的石油產出政策協商會議取消。上周在沙烏地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罕見公開對峙,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拒絕將產量限制延長八個月的提議,這意味著OPEC+集團尚未達成提高產量的協定。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6-1165318
*【邁阿密局部坍塌公寓遇難者升至27人】
美國佛羅里達州邁阿密局部坍塌的海濱公寓在爆破工作完畢後再發現三具屍體,累計27人死亡,仍有121人失蹤。由於熱帶風暴Elsa可能來襲,當局希望在風暴登陸前完成公寓的爆破工作。當局此前說,爆破將在當地時間星期天(4日)晚上10時至週一淩晨3時進行。搜救工作將在爆破完畢後恢復。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70
*【菲軍機墜毀遇難者升至52人】
菲律賓國防部長洛倫紮納說,星期天墜毀的空軍運輸機遇難者升至52人,其中49名為機上軍事人員,三名當地平民;另有49名士兵和四名平民受傷。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69
*【美澳日韓在澳洲聯合軍演】
韓國海軍表示,韓國海軍當天起到本月10日將在澳洲參加由美國海軍第七艦隊主導的“太平洋先鋒隊”(Pacific Vanguard)聯合軍演,來自美國、澳洲、韓國和日本四國海上力量將一同參演。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10705-1165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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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裕周記 2007年6月3日】 又為斯民哭健兒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
何期淚灑江南雨,又為斯民哭健兒。
——【魯迅〈悼楊銓〉】
一九八七年春,我在北加州三藩巿,隨著一九八六年過去,留學生的話題開始聚焦於中國來客的片言隻語,共同關注點是安徽學潮的發展走向。當時方勵之仍在中國科技大學物理系,他的一個姓黃的學生在柏克萊加大唸博士。這人二十歲不到,出身科技大學少年班,那時的通俗叫法是「神童」,在華裔學生裏很是矚目。
北加州的春天最惹人討厭,日間艷陽高照時有攝氏十七八度,入夜後寒流料峭濕度奇高,去柏克萊的一○一公路上,大團大團的濃霧滾滾而來,視野等於零,汽車寸步難行。有天晚上,學校那邊傳來消息,說胡耀邦已經下台,我趕忙開車過去看個究竟,情急之下,三次走錯路,幾經辛苦才開上一○一,回到柏克萊的時候,有人手上揚著一份台灣《聯合報》系辦的《世界日報》。我對《世界》素無好感,認定它是徹頭徹尾的國民黨喉舌。
那時的通訊和今天的完全兩樣,沒有互聯網,長途電話費用極昂貴,幸好那是中國留美學生絡繹於途的日子,天天都有人從大洋彼岸過來,三藩巿位處美西,是同學登陸花旗國的灘頭。幾個初到敝境的留學生,嘴上的汗毛稀稀疏疏的,滿頭大汗用四川腔普通話告訴人們大陸上的傳聞。我拿著《世界日報》問他,方勵之撤職胡耀邦下台到底是什麼回事,同學說,「敢情是真的」。
過了幾天,終於證實胡耀邦下台,留學生裏一陣騷動。有年長的學生談到他們聽過有關胡耀邦的傳聞——在撥亂反正的年代裏他做過什麼好事,他對毛澤東的批判和自我反省,等等。
那年頭,大陸留學生到美國多數是勤工儉學,有一位上海交通大學學生,伊利諾州大學錄取他唸碩士,不知從哪裏找到我的電話,一個人提著皮箱來到我家門前,說只住七天就走。我讓他留下,第二天上午,他大清早丟下一張字條「我去找工作」就出了門。那天晚上,小戴沒有回來,第二天晚上,他在傾盆大雨中渾身濕透按響門鈴,說在史丹福大學附近一家餐館找到一份bus boy工作。這次是把行李帶過去,順便借打字機向伊大申請延期入學。
那天夜裏,小戴沒睡,和我坐在廚房灶旁談到天明。交大畢業後分配到國營機關,他不想這輩子都當公務員,於是投考美國大學。美國人對唸理論物理的中國學生有著莫名其妙的好感,認定他們不是楊振寧二世就是李政道第二,只要申請就立即批准,還offer他獎學金。小戴家裏東拼西湊了一百美元給他搭機來美,他說只圖留在美國,沒有綠卡也沒關係。起初小戴對我還有點戒心,兩個人談到半夜,講到大陸上的政策,小伙子咬牙切齒說「這國家沒有把老百姓當人」,不得已留下兩老在上海,學音樂的女友稍後來美與他會合。
過了幾個月,我從北加州轉到紐約,那是一九八七年四月。
日復一日,兩年很快過,一九八九年暮春,我放下所有工作,精神都放在電視的體育節目上,尤其是NBA。那年的決賽是洛杉磯湖人對抗底特律活塞,湖人一身奢華金色球衣,球風流水行雲,大前鋒James Worthy速度特高,入球如拾草芥;活塞講究陣地戰及殺傷力,是用肌肉而不是速度打球,控球後衛Isiah Thomas入球如探囊取物。軟與硬,攻與守,一九八九年的春天充滿火藥味。
同一時間,胡耀邦病重的消息很快在留學生裏傳開,我隱約覺得,這可能比兩年前春天那回更沉重。稍後,病逝的消息得到證實,大陸留學生臉色低沉,一次,我到聯合國總部找花俊雄,看見認識的一位大陸記者,我的話題很自然轉到胡耀邦去世,他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不發一言。這段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美國總統布殊訪華,美方設宴回禮,本來邀請了方勵之,但他在去使館的路上被公安人員阻止,去不了。這種不顧外交禮義的做法很有蘇聯極權之風,一個星期後,《時代》周刊的封面是方勵之的一張大頭照片,白色大字標題是「The man who didn't come to the dinner」。
三月底的美東漸由酷寒轉為溫暖,我到華盛頓探友人,談起來,原來北京開始有學生集會;我不以為意,因為華府那些大陸留學生沒有動靜。詎料回紐約一個月不到,北京的學生運動忽然變得鋪天蓋地,紐約留學生類似的活動不多,但就聽說華府大使館外的示威一天復一天的愈來愈熱。
半夜,我趕到賓夕法尼亞車站搭火車去華盛頓,甫下車就去了杜邦圓環旁的大使館。中國駐美大使館是一座五六層高建築物,泥黃色的磚頭外牆,是典型的brown stone房子。我剛到時,一批留學生被警察限制在使館對面的樹蔭下,由於是使館區,警方很緊張,不許同學隨便走到大使館那邊,有的同學拿著大大的白紙板,上面寫著Honk for Democracy(為民主響號)。美國人倒也有意思,每輛車子經過使館外都長時間按響喇叭。
示威者裏有大陸留學生也有香港留學生。我和一個皮膚黝黑戴著墨鏡的大陸留學生聊起來,他是北京大學畢業生,公費到杜克大學法學院。杜克是名牌天主教大學,尼克遜就是杜克法學院舊生。談了幾分鐘,他就說得坦白﹕想留在美國。我不懂如何應對,說到底是公帑派出來,留在美國不回去,覺得很難說得過去,尤其是那是剛開放改革的年頭,國庫不像今天那樣有大筆外匯。
回到杜邦圓環,馬里蘭大學的香港博士生何芝君剛去了使館那邊回來。我記得和她一同過去的還有另一位香港留學生,名字已經忘了。
五月,北京天安門廣場上的示威學生成千上萬,局勢緊張,我們身在海外,沒有辦法直接了解情,只聽說今天軍方派出直升機散發傳單,過兩天又說軍隊都拉到石家莊,準備進京。我們很著急,四出找和北京有交情的學者,請他們向北京說項,找楊振寧找李政道,誰都得找,我負責找的是楊振寧,教授微弱的聲在電話那邊說,「最好不要有人受傷」。那幾天,人人忙得要死,我手上有一大疊電話號碼,手裏揣著大堆電話號碼,房東那部電話幾乎被我私有化了。
當時,全國人大委員長萬里在華盛頓訪問,從憲法上來說,全國人大是權力最高機關,有權免除總理李鵬的職務,於是有人提出找萬里陳情。我從紐約再到華盛頓,那天是萬里訪美最後一日,按照訪問日程,萬里當天上午要到白宮會晤副總統奎爾。大伙去到白宮,那邊說會面取消了,人們又趕回萬里下榻的麥迪遜旅館。路上,學生還說這下可好了,攔下萬里,好歹也可表達意願。當人們如風似火的到達時,萬里一行已經離開,正在前往杜勒斯國際機場的路上。
過了幾天,有朋友打電話來,要我到甘迺迪機場接一個香港來的女孩K,說她要去哥倫比亞大學讀美術。我依時去接機,原來是香港一個傳統望族的女孩,人還未到,家裏就在西十四街買了一個七百呎的apartment給她。我是第一次見到附設暖水泳池的公寓。K很斯文有禮貎,我帶她到西一百一十六街的哥大本部註冊。幾天之後,紐約華人留學生冒雨大示威,我把K交給一個朋友,兩人淋得渾身濕透,K從此投義無反顧全身投入學運,陪她示威的那一位,一場學運改變了一生,差半年快到手的博士學位在八九年五月從此離她而去。
五月的紐約很少下雨,可一旦下雨就涼意襲人,但那時候所有人都熱昏了頭,紐約幾家受北京支持的傳媒機構彷彿一下子都沒有了束縛,全站在學生那邊,尤其是老牌的《美洲華僑日報》,整份報紙立場翻天覆地,比其他像是《中報》等傳媒更支持學生。《華僑》內部有人說,這一刻像極十幾年前的保釣運動,所有人不分左右都在同一條戰線。
局勢愈是吃緊,人們就愈想知道更多,有人說,香港舉行百萬人大集會,我們無法看到實。紐約有一家華語有線電視台與香港無線電視有合約,可以錄播前幾天的新聞節目,我們摸黑走進那幢古舊大樓的二樓,把幾天前的新聞片放在十二吋畫面的剪片機上播放,熒幕上大雨如注,皇后像廣場上萬頭攢動卻巋然不動。我到今天還記得,是尹錦輝說「今天有一百萬人上街」。看完新聞片,幾個人到《中報》對面的碧瑤餐廳喝咖啡,黃、劉都難過得低下頭來。
五月下半,美國的主流傳媒都把發條扭緊,調動所有採訪隊到北京,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的王牌主播丹拉瑟(Dan Rather)就在天安門廣場站著主持夜間新聞,一個小時之後,另一個新聞節目《48小時》索性把整個鐘頭的節目聚焦在廣場上的一切。當時美國駐華大使是洛德(Winston Lord),他是一九七一年基辛格秘密訪華時的隨員,妻子是華裔作家包柏漪,那時她在北京義務替CBS當翻譯。過不了幾天,公安部門忽然下令美國電視台停止直播,有線新聞網絡(CNN)把公安人員來到辦公室下令停播的過程,完整無遺的全段播放,沒有加插說明。這時已是山雨欲來。
五月底的紐約華人都像瘋了一樣,見人就問,「北京怎麼樣?」唐人街裏,不管台山人台北人都在問同一個問題,手上有工作的全都放下,每天中午,華埠堅尼路上的小報攤外站滿等報紙的僑胞。我的中學同學老陳是研究地球物理,博士課程還未唸完,美國國務院就向他發出居留權,因為他的研究對掌握蘇聯核武很有幫助。他來找我,說很想回香港看看,我說不如再等一下,因為他的太太懷了孩子,預產期在七月左右,頭一胎要特別小心。
幾乎所有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都被請到電視上訪問,普遍的看法就是北京當局要讓步,否則情可能急轉直下;也有人很樂觀,說很可能大團圓結局。有幾位頗有地位的學者表態支持學生,包括谷梅(Merle Goodman)、林培瑞(Perry Link),林培瑞在洛杉磯加大教書,還未轉到普林斯頓。他的普通話好得沒話說,七一年中國乒乓球隊訪問美國,他是美方的義務翻譯。
六月,人緊張得根本沒法入睡,只要電話一響,就飛奔出去接。這時消息四起,有人說會談判講和,有人說兩邊已接上了火。總之全是沒法子證實的消息,一腦袋都是甲乙丙丁的講話。紐約比北京慢十二個小時,紐約的晚上是北京的上午,打去北京的長途電話全佔線,打不通,留學生急如熱蝸上的螞蟻。
紐約時間六月三日星期六,睡到中午時電話鈴聲大作,同學告訴我北京開始鎮壓。我馬上打開電視,CNN的Mike Chinnoy吵啞的聲音傳到紐約,畫面是暗紅跡近黑色的顏色,背景夾雜著叱喝聲音。天安門紅色的城牆在暗夜裏變成一團墨黑,還有結結實實的噠噠槍聲。電話再響,說哥倫比亞大學校園有學生集會,我用百米跑的速度出門,趕上北行的一號地鐵快車,幾分鐘內就到一百一十六街車站。
哥大圖書館前聚集了一群人,還有紐約的地方電視台採訪,帶頭的是譚亦明,南京師範大學畢業生,正跟隨夏志清讀博士。還有老陳和K,幾個女同學哭得雙眼通紅。大家一直喊口號,從支持學運到打倒鄧李楊都有,一直喊到下午五時多,我和老陳回到研究生宿舍,老陳的太太挺著大肚子弄了幾碗麵,可是沒有人吃得下。
六月四日,布殊宣布對中國制裁,立即中止軍事交流,申請政治庇護的中國留學生大增。加拿大決定向所有中國留學生發出居留權。紐約巿長Ed Koch宣布中國總領事館前的那塊地方改名天安門廣場。一身黑衣的陳沖雙眼通紅接受NBC的Bryant Gumble訪問時說,「can't be worse than that」。《紐約時報》的標題是通欄十七吋的兩行大字。同一天,年僅十七歲的美籍華人張德培,烈日下在法國網球公開賽與瑞典名將艾堡鏖戰五盤,大腿多次抽筋,靠著無比鬥志贏得了冠軍,他賽後說:「我想我的勝利與中國六四事件有關,上帝有意要藉此慰解心靈受創的人們。」
一個月後,老陳的太太順利產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名字叫陳丹,我猜這一定來自王丹。老陳最終沒有留在美國,拿了博士學位後一個月回了香港。譚亦明本來最有條件留下,但最終去了台灣。K 在屠城後整個人崩潰,沒有上學,一個人呆在家裏不吃不喝,瘦得不似人形,她那醫生哥哥接她到波士頓,轉去麻省理工學院,如今在香港當經濟分析師。香港留學生裏六四之後留在美國不多,但他們之中有一個共同現象﹕很多人改讀法律,一個最普遍的解釋是中國太需要法治。一個月前和我在碧瑤餐廳裏大數中共不是的黃,本來唸政治碩士,轉入耶魯法學院,劉則鐵了心要把醫學博士讀完,要回中國治病救人。
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然而十八年前春夏之交的日日夜夜都烙在腦海裏直至今天﹕六月三日下午在哥大的集會,譚亦明穿的是灰色卡其長褲,我穿的是白色帶黑邊的Reebok籃球鞋,那天黃昏老陳在飯桌上不發一言眼淚滾滾而下,K一身深藍衣哭倒校園,歷歷在目。那天夜裏,北京城裏像割菜般倒下的年輕人,都是我們的骨肉兄弟,像魯迅〈悼楊銓〉所說那樣是中國人民的好兒女。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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