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經濟】北美自由貿易協定 好了誰？壞了誰？
在肯塔基州南部山丘上高低不平的養牛場之間，在煙霧小屋燒烤（Smoke Shack BBQ）和信仰浸信教會（Faith Baptist Church）交匯口的遠處，坐落著艾歐史密斯（A.O. Smith）一個電動馬達工廠的遺址。在該工廠關閉後的第8年，工廠大樓的藍色金屬表面已經褪成了灰灰的色調。後院中堆積的腳手架已經上了鏽，蟹草長滿了整個草坪。工廠在頂峰時期曾僱用了1100人，是擁有4226人口的斯科茨維爾鎮（Scottsville）的經濟支柱。
威廉姆斯（Randall Williams）¬和他的妻子布倫達（Brenda）曾是工廠的工人。在30年的時間裡，他們的工作都是幫助組裝空調用密封電機，這些空調會銷往全美各地。到工廠關閉，他們每個人的時薪達到16.1美元。但是，這樣的工資現在只是一個夢了。威廉姆斯現在的工作是幫當地一個農場供應倉庫填寫訂單；布倫達則在高中的食堂工作。有一段時間，他們的總收入甚至不到過去一個人在工廠的工資。
2008年，當艾歐史密斯辭退威廉姆斯夫婦時，在格蘭德河對岸近1200英哩外的貧瘠小鎮阿庫納（Acuña），一位名為岡薩雷斯（Zoraida González）的墨西哥年輕女子找到了工作。為了替代肯塔基的生產力，艾歐史密斯在成本較低的墨西哥加大了生產，14年前實施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讓這樣的安排得以順利進行。
岡薩雷斯當時做的是電話接線生。現年30歲的她成了薪資主管，每小時薪資約1.75美元，與所在工廠流水線工人的工資持平。以美國的標準看，這似乎並不多，但對岡薩雷斯而言，這個工資卻改變了生活。她表示，這些工資讓她獲得了自己母親從未有過的東西：洗衣機、有線電視、小型貨車，還有她11歲的兒子安格爾（Angel）可能成為家中第一個大學生的希望。
岡薩雷斯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所知不多，對如今的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杜林普（Donald Trump）所知更少，當然更不知道他聲稱美國與墨西哥和中國的貿易赤字是美國就業機會減少的罪魁禍首。而威廉姆斯當然了解這些。他和鄰居們參加了在肯塔基州支持杜林普的預選會議。艾倫縣集合了田納西州邊境的8個鄉鎮，在這裡杜林普獲得了42％的支持率，並最終在肯塔基獲得險勝。
在美南浸信會鄉村的中心，選民們本該支持對社會問題保守的克魯茲（Ted Cruz），但上述結果表明，杜林普反自由貿易的行動方針已深刻觸及了數百萬美國工人階級的痛點。在電機廠工作了28年的斯科茨維爾鎮女議員安德森（Beverly Anderson）說：「《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是美國歷史上最糟糕的東西。」
在《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簽訂前，美國和墨西哥之間的貿易相對溫和。雙方交替出現赤字和盈餘，且數額通常都不會大於幾十億美元。在該協議於1994年生效後，美國的出口迅速增加，但來自墨西哥的進口量以更快速度攀升。到2015年，美國對墨西哥的貿易赤字已達到近600億美元。
智囊機構經濟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對自由貿易協議持批評態度，該機構的斯科特（Robert Scott）估計，僅與墨西哥的貿易赤字就讓美國減少了85萬個就業機會。他表示，這進一步產生了「寒蟬效應」，「它事實上導致了所有沒有大專以上學歷者的工資減少」。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後，美國工廠時薪自上世紀70年代初以來一直停滯不前。
杜林普和民主黨候選人桑德斯（Bernie Sanders）都因為表達了工人的憤怒獲得了巨大成功（後者的成功程度略小），以至於連希拉莉（Hillary Clinton）等候選人都不願意完全接受自由貿易（簽訂《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就是希拉莉的丈夫）。杜林普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對進口實施限制，在彭博政治（Bloomberg Politics）於3月19日至22日進行的一項全美民意調查中，三分之二的美國人對此表示支持。在競選活動中很少有人談及廉價進口激增帶來的好處，例如低通脹會保護消費者的購買力。
在國境的墨西哥一側，好處則顯而易見。過去20年，數千萬新的製造業崗位得以出現。現在，阿庫納約有3.8萬名工廠工人。該鎮人口為13.6萬，而1980年只有4.2萬人。雖然這些工業社區很難發現工資大幅增長的證據，但其他數據卻表明，《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確幫助改善了許多墨西哥人的生活：自1996年以來，墨西哥的人均GDP上漲了23％。更重要的是，持續幾十年的跨境求職非法移民潮已經減退。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數據顯示，自2005年以來，離開美國的墨西哥人已多於進入美國的人數。
阿庫納是橫跨墨西哥北部平頂山地區的一個陽光普照、塵土飛揚的小鎮。坐落在邊境另一側的是德克薩斯州的德爾里奧（Del Rio），這裡是美國勞克林空軍基地所在地。在工廠到來之前，阿庫納最知名的是酒吧和迎合休班美國飛行員（off-duty U.S. airmen）的脫衣舞會所。搖滾樂隊ZZ Top曾在1975年的熱門歌曲《墨西哥黑鳥》（Mexican Blackbird）中歌頌這種文化。《墨西哥黑鳥》曾被指控是淫穢且帶有種族歧視的歌曲。
雖然一些淫穢的元素仍然存在，但它們的周圍建起了一個個住宅和商業街區。2011年，美國雷勃電氣集團（Regal Beloit）收購了艾歐史密斯的電機廠，這家廠房的隔壁有一家Blueline的工廠，這裡的工人生產的是紙製品；遠處街頭的麥格納座椅系統（Magna Seating），員工生產的是汽車座椅和座套。再往那頭還有一家總部位於德國的米勒紡織品（Müller Textil）工廠。艾歐史密斯和雷勃電氣集團都拒絕回應。
在小鎮的另一端，岡薩雷斯和她在麥格納汽車座椅廠工作的男友阿拉貢（Manuel Aragón）在補貼住房社區與他們的兩個孩子一起生活。孩子們在馬路中間玩耍，狗對著路過的陌生人吠叫。除了外牆油漆的色調不同，這些房子幾乎都一樣。
一些街坊鄰里會抱怨工廠生活很苦，但岡薩雷斯不會。當然，她希望工資更高一點，也能有更多的物質享受，但她說：「我們有吃的，我們在一起，我們有工作，也有健康。」
但是，斯科茨維爾的民眾缺少這種樂觀情緒。威廉姆斯稱，政客們「一直說情況會變好，但實際上並沒有」。另一位居民伍茲（Jeff Woods）也很生氣。他的母親曾在艾歐史密斯工作。如今，她是一名藥店技術員，工資只有以前的一小半。「有人在那裡工作了一輩子，到了50多歲時，收入卻因為工廠搬到墨西哥而減少了一半，」他說，「這種做法是不對的。」——Thomas Black、Isabella Cota；譯 融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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