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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阿姨說故事 在 [創作] 景先生的曇花（2） - 精華區marvel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兩個小時後，景先生家的門鈴再次響起，這次來的是一個面貌清秀的娃娃臉男
孩，景先生覺得他看起來應該沒有超過20歲，可聽語氣又是開車來的。奇怪的
是群青看起來並沒有比他大上幾歲，他卻稱呼群青為「小阿姨」。最讓他困惑的，
是方才群青電話裡「小芙蓉」、「小芙蓉」叫的，原來竟是個年輕男性。
相較於群青對景先生的親切有禮，她使喚起「小芙蓉」來卻一點都不客氣。
「怎麼這麼久？」
群青橫抱著手，看著「小芙蓉」忙進忙出地搬東西。
「妳要求那麼多，去拿也要花時間好不好，還嫌我慢。」
「囉唆，供你吃供你住偶而要你跑腿還嫌麻煩？」
「哪有，飯都我煮的耶…不然你讓朔哥來就好啦。」
「朔不能來。」
「小芙蓉」並沒有打算追問下去，「喔」了一聲就繼續默默地整理東西。他拿進
了幾個紙袋和一個小木箱，景先生正好奇裡面的內容，一抬眼卻和一對溫和濕潤
的眼睛對上，讓他禁不住「咦」了一聲。那是一顆碩大的狗頭，從半開的門擠了
進來，眼睛晶亮晶亮地望著景先生，他認識的狗種類不多，但至少知道這種叫做
黃金獵犬。這時群青也注意到了。
「景先生，抱歉了，您不介意吧？」
「不…不會，這位是…？」
「這是我姊姊的兒子，他叫謝福宏，現在在我這邊打工。只是怕景先生嫌他麻煩。」
「不會，沒的事，人多好，我這裡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景先生並不是在說客套話，雖然這個叫做小芙蓉/謝福宏的年輕男孩，還有那隻
在男孩身邊跟前跟後的狗忙得讓他看了頭都發昏，但這樣暖呼呼的感覺真的很久
都沒感受過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讓人做了幾次媒，最後都不了了之。他的家
人在顛沛流離中一個個地落了，留在大陸的，也一直到前幾年才打聽到消息，同
輩份的沒剩幾個，更別說上一代的了。男人當然也是有慾望的。年輕氣盛的時候
學人逛茶室，中年的時候有幾個固定的相好，到了老年，就剩下他和他的曇花樹。
他覺得自己也許這一輩子都在和這株曇花樹談戀愛，過著像夫妻一樣的生活。
小芙蓉在群青的指揮下排好了桌椅，把袋子裡的幾盒點心都拿出來排好，又轉到
廚房去了。群青和景先生還沒來得及搭上話，廚房那邊就聽到他「嘎」地叫了一
聲。景先生想起身去看看情況，群青趕忙制止他。
「他常大驚小怪的，大概是在廚房看到蟑螂了，我去看看就好。」
群青講完就起身去廚房，景先生有些坐立不安，但也只能讓她去處理。他隱約聽
到群青和男孩的說話聲，但卻沒辦法聽清楚他們說話的內容。過沒多久他們一起
走回來，男孩表情有些難看，但群青卻輕鬆地笑著。
「真是小鬼，一隻蟑螂就嚇成這樣。本來是要差他去準備煮茶的用具的，我們就
在這邊弄吧。」
群青從木盒中拿出了一個沈重的鐵壺，又從男孩帶來的紙袋中拿出礦泉水將其加
滿，再放到（男孩帶來的）小電磁爐上，然後才開始排列茶具。景先生被這些繁
複的手續給迷住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兩個年紀不過20幾歲的年輕人竟然般般樣
樣地講究到這個地步，這勾起了他的鄉愁，還有對於一段美好時光的懷念。
「我想老酒晚點再喫，先吃點心喝茶墊肚子。我讓熟識的館子幫我做了一些點
心，希望景先生您吃得慣。蟹殼黃、生煎饅頭、桂花條頭糕，還有玫瑰餡心的翻
毛月餅。」
群青一邊點名，一邊把點心的盒蓋打開。景先生在聽到玫瑰餡心的翻毛月餅時心
緊了一下，怎麼會這麼巧呢？他有多少年沒有吃過玫瑰餡的點心了？只因為那是
她最喜歡的口味…
景先生怕再想下去又要感傷，在小輩面前掉淚是很不體面的事情。陽台外已經一
片昏黑，景先生看了時間，才發現在一陣忙亂之後，時間已經走到了晚上9點半。
「光吃東西也很無聊，離花開還有好一陣子，」群青發現景先生在注意時間，「不
如來講故事吧？」
「那我PASS。」
小芙蓉首先豎白旗。
「你個沒用的東西。」群青給了小芙蓉一個白眼。「小孩子沒有見識，我跟景先
生講就好。既然是我提議的，就由我先吧。景先生您是上海人，我來講一個上海
發生的軼事好了。」
景先生沒抓到豎白旗的機會，硬生生地被群青安排進了說故事的行列，這下他要
是拒絕，反而會讓他成為群青口中「沒有見識的小鬼」了。景先生緊張得手心有
些出汗，只好一邊聽群青的故事，一邊努力在記憶中搜索值得一提的故事。
「這是花街柳巷裡不正經的故事，傳來傳去也模糊了故事的原貌。民初的上海
呢，妓女也是分等級的，最高級的妓女是書寓，其次是長三，再來是二三、么二、
野雞、花煙間等等等等。只是時間拉久了，規矩也變了，書寓跟長三漸漸不分，
於是長三妓女也就是最高級的了。」
景先生一口點心差點沒噎著，群青劈頭就講起風月之事，景先生覺得自己的心又
被剝開了一層，那個他心中埋了幾十年的記憶已然冒出了頭…
「不管是哪個等級的妓女吧，都需要客人。但長三的妓女，尤其需要客人來支撐
她們的開銷。夠海派的客人，就會幫她們支付梳妝打扮金銀寶石等各種花費。她
們打扮得越珠光寶氣，越顯得客人闊氣。
如果客人不夠顯身，又或者小家子氣，那她們便倒楣了。最糟糕的就是有些人為
了討長三的姑娘開心，買了許多珠寶首飾送給她們，等到感情冷卻了，竟然又向
這些姑娘討。那要是還得了也就罷了，姑娘若是在這段時間為了支付開銷而把這
些首飾給典當了，就要鬧上官司，下三濫的就是讓人去掀場鬧事。
大約是1930年前後，有個長三就因為急用而把客人餽贈的珍珠項鍊給典當了，
結果對方起了疑心，懷疑她包養戲子，硬是要她限期歸還。她給這個客人逼急了，
竟然在坐舢板的時候跳黄浦江自盡，屍體一直都沒浮上來。」
「等等，小阿姨，妳這是要講鬼故事嗎？」
小芙蓉突然插話，一臉「不是吧又來了」的表情。
「別插嘴，聽就是了。
為了一條珍珠項鍊把一個活生生的姑娘給逼死，這個客人事後也覺得不應該。長
三妓女和恩客之間的感情並不只是男歡女愛，也是有更深刻的關係在的。不過傷
心歸傷心，日子還是要過，久而久之他也做起別的倌人了。
有一天呢，這個客人有事要乘舢舨，在黃埔江上突然一個浪頭起來，他莫名其妙
地翻下了船。搖舢舨的船工要撈他，撈了幾次都撈不上來，眼看要拉上來了，一
下子他又被拖了下去。好不容易最後拉了上來，才發現他的右腳踝上細細密密地
纏滿了又長又黑的頭髮。那一天正是那個長三妓女投江的日子。」
群青雲淡風清地講著故事，一邊把煮好的熱水沖進裝好茶葉的紫砂壺。大約是養
壺養了許久，壺身透著釉色一般的光。
「所以還是鬼故事嘛…穿鑿附會。」
小芙蓉不耐地撇了撇嘴。群青也不生氣，只是寬容地笑了笑。
「這小子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他無藥可救的鐵齒。景先生您呢？您信鬼神之說
嗎？」
話題一下子轉到景先生這邊，他一時呆了，竟然行動比思考快地點了點頭。
「喔。」群青笑彎了眼。
景先生覺得彷彿血液一下子沖上了腦袋。
「那麼，景先生有沒有鬼故事要分享呢？夜還很長呢。」
那深埋的記憶已經從土裡竄出頭了。既然是最後一次了，景先生想著，那麼說出
來也無妨吧？就算是知道了背後的故事，他相信群青應該還是會好好照顧他的曇
花的。
「事實上…」
景先生覺得嘴巴有些乾，喉頭有些緊，心跳好像太快了些。
「我這株曇花，給女鬼附身了。」
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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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蓉作為一個超級鐵齒男，也是有他自己的故事的，這個容後再敘。
（是，我真的是有寫作計畫的，真的不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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