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桌球男團八強賽前
如果播棒球用到「敬遠」這個詞,不會讓你跳腳,那為什麼播桌球時講「質量」,你的反應會那麼大呢?開始轉播桌球時看的人少,並沒有太多人對於「質量」這個詞有意見,最近桌球比賽能見度提高,被討論(咒罵)的次數也增加,想說來分享一下我用這個詞的用意。
對我來說桌球場上的質量,包含了速度、旋轉、力量、甚至角度,質量是最適合的用詞,品質球質都還不夠全面也有偏差,向優勢項目國家學習用詞讓部分朋友感覺不舒服,我也覺得很抱歉,但使用這個詞,是我思考評估過,在解說上最接近現況也是本來在桌球界朋友最熟悉的用詞。
以下是前輩好文授權讓我轉貼,也希望分享給大家,對於不同的文化我們可以截長補短,封閉的狀態反而會拖慢前進的腳步。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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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世界桌球強權,許多中文術語來自對岸,硬要修改,個人認為是矯枉過正。接受這些術語,不等於和對岸同化。
以近期最常被大陸用語巡邏隊討論的「質量」而言,從還沒入行用網路看大陸轉播(他們代表隊選拔是全球張力最高的比賽,超過奧運),到剛接桌球線,都聽不太懂。但是我很怕採訪時被說沒做功課,因此查了不少資料,自己邊看比賽邊琢磨。
得到定義是,「質量」是擊球時加在球上的旋轉轉速、力矩、偏移曲線,再加上施加力道的作用力大小的綜合描述語。臺灣通用的國語裡,並沒有適當用詞可以簡單代替。
要修正的話,每個球評都要一口氣講一長串,閱聽眾也未必會更能理解。我就曾建議一個因為巡邏隊留言苦惱、考慮要不要改換用語的球評弟弟,置之不理就可以。桌球界用了幾十年的術語,何必為了可能1周前才開始關心這項運動的政治狂魔改變?
現在的批評,提倡用品質或球質代替,至於單純講力量的建議,太瞎,不討論,因為幾乎沒有桌球擊球是只靠撞擊的單純作用力、反作用力,大部分都帶摩擦。
會認為用品質代替的,本身大概也受大陸用語影響,或是知道大陸對於物品的品質也是講質量,這用在桌球感覺更加抽象,或者你指的是球的製造品質?
至於球質,即使在以前常用的、臺灣較熟悉的棒球,也是個籠統概念,現在好像很少聽到人用,大致上可以綜合指進入擊球區時,直球系的位移(通常講尾勁),變化球的幅度與進壘角度、球威、轉速,但用在桌球也不太精確,而且感覺像球的性質種類,例如側旋球、上旋球、下旋球等等。
我知道質量在物理上指物體內所有物質的總和(不等於重量,重量表示受到重力作用下的質量),也知道相對論還區分出靜態質量(MO)、相對質量(MK),但是如果把桌球轉播裡的質量,理解為球在擊球方式和力道作用下的反應和特性,我認為應該也不悖於物理說法。
這類巡邏隊底下通常會伴隨自稱理工組留言,說質量就是mass而且臺灣只有這種定義。要講物理,文組出身的我沒得戰,也不奢望這篇解釋能被接受,但是不論念文組或理工組,都應該學會尊重不同專業,而不是你念的就比較高檔。
沒有去理解過就先用自身觀點批評,只說明過去你從來沒有看過桌球,也沒有試著理解桌球。
又,衷心為這些巡邏隊加油,希望你們接下來能密切注意各種體育賽事轉播,編纂出一本純正臺灣在地的運動專業術語辭典,供各種媒體劃一使用,那麼今天此篇就當是一位前文字工作者、所謂無知的文組的謬論,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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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拜登版「王者不治夷狄」】
拜登在民間論政會透露自己跟習近平通話部份內容,但他講得很含糊,坊間就不免忖測其「真正意思」。拜登政府是否親中,看人事和實際行為,似乎一半一半。不過他透露的內容,就充滿了傳統政客千錘百鍊的縮骨和滑頭。
我們暫時知道拜登政府的對華專家小組成員,據說皆鷹派色彩強;美國海軍也突入了東亞海域示威,澳日印美的軍隊似乎會有更多合作,將「印太」慢慢變成一個實質圍堵機制。拜登也據報取消了孔子學院的禁令,雖然這在川普任內亦是姿態多於具體,但取消了姿態似乎亦是向中國示好。川普設定的對中關稅,現時美國還是蕭規曹隨。以上複雜但又似乎矛盾的動態,顯示美國硬的更硬,軟的更軟,但主要思路還是因糧於友,用盟國牽制中國,但自己不會主動帶頭衝突,去爭取時間恢復國力。
所以在口頭上他對中國大展媚態,但收線之後又對美國人說,如果美國還不行動,午餐就會被中國吃掉。中國政府聽到,內裡可能都在暗罵拜登包藏禍心。
川普時常被罵獨裁法西斯,但他的外交行為可謂唐吉訶德,他不管國際體統,一心推動美國謀求自己利益,撕破所有關於民主人權國際合作的意識形態畫皮,赤裸道出國際合作取決於純粹利益,意識形態只是事後文飾,持重商而孤立的一國主義。
美國帶頭去令世界關係重置,固然是最快最有效,但美國的菁英肯定會覺得,衝突的成本由美國先付,衝突的結果卻是未知,紅利是正數還是負數都不知。美國的傳統是據大洋天險的自我孤立,到其他地方出現衝突並膠著時,最後出兵清場並建立戰後霸權。一戰和二戰都如此。知道日本有擴張野心,但先祭出石油禁運,引你打才總反擊。
美國菁英不是不明白中國在爭霸主地位,但他們縮骨慣,不願意先消耗自己,而是願意先消耗其他國家的力量,謀求自己做補尾刀的幸運兒。所以他們現在說要重建盟幫,其實是動員令。法國馬克龍主張歐洲不要成為這場消耗戰的先頭部隊,便是跟美國合作幾十年來的經驗總結。
向中國發放了甚麼訊息
那麼說到拜登和習近平談了甚麼,首先拜登感覺良好地展示自己對中國理解深入,他的意思似乎是,自己明白中國人經歷清末衰亂,中國領導人必須符合大一統、富國強兵的歷史責任,所以在新疆等地的行為,只是作為中國領導者必須符合的文化規範;而美國的文化規範則是要講民主自由人權,他作為美國總統就是要說這些話,中國其實不必 take it personal. You are doing your job and i am doing mine. 拜登不清不楚言論的媚處,在於釋放一種領導者之間惺惺相惜的 bromance。我了解你作為中國領導人有必須作的惡,但我批評你也是因為國民如此需求,我們各為其主,但我們是哥兒們,內心有默契,不要把我針對中國的言行當真。
這就是拜登談話的真實版本。
而拜登對所謂文化規範的看法,其實就是進步地區流毒千里的後現代道德相對主義。本來西方是很絕對的,民主自由制高於專權集中制,善與惡、光明與黑暗,分明不已,但現在則充斥著「西方也有西方的壞」、「東方也有東方的好」的相對論。拜登則表示,中國權力之下發生的事,只是根據其獨特苦難歷史而建構的文化規範下的自然之物。因為清朝分裂衰弱,所以現代中國要不惜一切維護主權統一和控制國家,拜登表示他充分理解。他的解話是,作為美國人他不能接受侵犯人權,但其他文化體系怎樣做,他都會尊重。
如果你說川普說話好難聽,卻不覺得拜登的說話難聽,那純粹只是你遍見太深。拜登這段話其實「白人至上」到不得了,道德和善惡是相對的,所謂惡只是沒有高低的不同文化,而保護人權也基本上是民主自由國家的西方文化,並不普世。有人吃飯,有人吃屎,恐怕就是文化多元和 diversity。當然你亂來會有代價 (但他不會說是何種代價,由誰執行),但他會對「其他做法」保持尊重。他說自己明白事情是如此,但不會說支持或反對,可謂滑不溜手。
古老的帝國主義者認為自己的文明最高,所以會透過殖民和侵略去散播文明,但新時代的帝國主義者不是消失了而是變得更隱藏和聰明,他們假借文化多元就是好、要尊重小數或後發展文明的表面善意,站在世界領袖的位置卻宣稱會對世界袖手旁觀。一個國家經常是袖手旁觀的,如果沒有利益可以交換,就不會有人幫助你,此乃世之常經,但川普那種袖手旁觀是商人式的,他就等於告訴你這議程不關乎美國的利益,你說他無情,他也認的,並大條道理承認美國不承擔世界帝國的統治義務,只服務美國人。
拜登型的假進步白男卻是先擺出一個關心全世界廣結善緣的模樣,要了世界帝國的名號,讓全世界的民主小清新傾心服化做外圍啦啦隊,但實際上一樣是錙銖必計,抱著用盟友包圍借力打力而自己補刀的權謀,把這種更川普更功利的放任包裝成對異質文明的「同情理解」。如此看來,其實拜登本人更加美國優先——「惠此中國,以綏四方」。
民主人權從「價值」降為「文化」
當然一個國家的具體政策多數不會跟領袖本人的世界觀完全一致,甚至可能相反,但拜習對話透露出來的世界觀,便是如此。美國回來了,美國傳統政治的食利和黑暗一面也有望恢復。川普最「大逆不道」之處是他竟然露出美國的真身去打,貿易戰便落得毀譽參半的結果。
北宋時的宋人對東亞的國際形勢逐漸感到大壓力,已經維持不了全域的霸權,特別是遼朝非常強大,所以北宋的一些理論就變得非常拜登。例如蘇軾寫過《王者不治夷狄論》:
論曰:夷狄不可以中國之治治也。
譬若禽獸然,求其大治,必至於大亂。
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
治之以不治者,乃所以深治之也。
《春秋》書「公會戎於潛」。
何休曰:「王者不治夷狄。
錄戎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也。」
拜登的想法就是「不治夷狄」,除非硬實力已經輾壓對方,否則只會維持鬥而不破,不希望主動演變東方,不會強行輸入秩序往東方,以此交心,換取你不要來演變我,大家挨時間、磨爛席、共繁榮。來者不拒,去者不追,如果強行教化,只會疲斃中國 (美國)。這是非常現實的保本策略,不求險進,但求守成,十分正路,但明顯不是民主人士期待的那套「普世價值」。
時人常說「民主在退潮」,有些西方民主學者基本上就把川普視為引致民主退潮的兇手,其實民主主義者多數已失去了過去的理想,民主人權本身是「絕對價值」,但「價值」現今已下降為「文化」,文化卻是因時因地因人因俗而不同的,便變成了相對主義,自然有一些地方是「文化上不需要人權」。
加上西方多國國力下降、內部問題叢生,民主當然是退潮,因為坐享和平的人類變得聰明,變得自保,不會犧牲甚麼去換取理念傳播到普天下去。在西方之外當然還有很多人爭取自己的民主自由人權,不過他們跟現在的西方其實沒甚麼傳承關係。
禮失求諸野,最熱切爭取著民主和自強的是 the rest of the world,盎格魯撒克遜文明早已肥得漏油,家大業大,就要現實,不需要對人權那麼認真。反正權利和自由不會外送到來,拜登的花言巧語其實也是對 rest of the world 老實殘酷的身教,我的回歸正常,不是你的禮物。你要爭取正常,要自己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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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拜登版「王者不治夷狄」】
拜登在民間論政會透露自己跟習近平通話部份內容,但他講得很含糊,坊間就不免忖測其「真正意思」。拜登政府是否親中,看人事和實際行為,似乎一半一半。不過他透露的內容,就充滿了傳統政客千錘百鍊的縮骨和滑頭。
我們暫時知道拜登政府的對華專家小組成員,據說皆鷹派色彩強;美國海軍也突入了東亞海域示威,澳日印美的軍隊似乎會有更多合作,將「印太」慢慢變成一個實質圍堵機制。拜登也據報取消了孔子學院的禁令,雖然這在川普任內亦是姿態多於具體,但取消了姿態似乎亦是向中國示好。川普設定的對中關稅,現時美國還是蕭規曹隨。以上複雜但又似乎矛盾的動態,顯示美國硬的更硬,軟的更軟,但主要思路還是因糧於友,用盟國牽制中國,但自己不會主動帶頭衝突,去爭取時間恢復國力。
所以在口頭上他對中國大展媚態,但收線之後又對美國人說,如果美國還不行動,午餐就會被中國吃掉。中國政府聽到,內裡可能都在暗罵拜登包藏禍心。
川普時常被罵獨裁法西斯,但他的外交行為可謂唐吉訶德,他不管國際體統,一心推動美國謀求自己利益,撕破所有關於民主人權國際合作的意識形態畫皮,赤裸道出國際合作取決於純粹利益,意識形態只是事後文飾,持重商而孤立的一國主義。
美國帶頭去令世界關係重置,固然是最快最有效,但美國的菁英肯定會覺得,衝突的成本由美國先付,衝突的結果卻是未知,紅利是正數還是負數都不知。美國的傳統是據大洋天險的自我孤立,到其他地方出現衝突並膠著時,最後出兵清場並建立戰後霸權。一戰和二戰都如此。知道日本有擴張野心,但先祭出石油禁運,引你打才總反擊。
美國菁英不是不明白中國在爭霸主地位,但他們縮骨慣,不願意先消耗自己,而是願意先消耗其他國家的力量,謀求自己做補尾刀的幸運兒。所以他們現在說要重建盟幫,其實是動員令。法國馬克龍主張歐洲不要成為這場消耗戰的先頭部隊,便是跟美國合作幾十年來的經驗總結。
向中國發放了甚麼訊息
那麼說到拜登和習近平談了甚麼,首先拜登感覺良好地展示自己對中國理解深入,他的意思似乎是,自己明白中國人經歷清末衰亂,中國領導人必須符合大一統、富國強兵的歷史責任,所以在新疆等地的行為,只是作為中國領導者必須符合的文化規範;而美國的文化規範則是要講民主自由人權,他作為美國總統就是要說這些話,中國其實不必 take it personal. You are doing your job and i am doing mine. 拜登不清不楚言論的媚處,在於釋放一種領導者之間惺惺相惜的 bromance。我了解你作為中國領導人有必須作的惡,但我批評你也是因為國民如此需求,我們各為其主,但我們是哥兒們,內心有默契,不要把我針對中國的言行當真。
這就是拜登談話的真實版本。
而拜登對所謂文化規範的看法,其實就是進步地區流毒千里的後現代道德相對主義。本來西方是很絕對的,民主自由制高於專權集中制,善與惡、光明與黑暗,分明不已,但現在則充斥著「西方也有西方的壞」、「東方也有東方的好」的相對論。拜登則表示,中國權力之下發生的事,只是根據其獨特苦難歷史而建構的文化規範下的自然之物。因為清朝分裂衰弱,所以現代中國要不惜一切維護主權統一和控制國家,拜登表示他充分理解。他的解話是,作為美國人他不能接受侵犯人權,但其他文化體系怎樣做,他都會尊重。
如果你說川普說話好難聽,卻不覺得拜登的說話難聽,那純粹只是你遍見太深。拜登這段話其實「白人至上」到不得了,道德和善惡是相對的,所謂惡只是沒有高低的不同文化,而保護人權也基本上是民主自由國家的西方文化,並不普世。有人吃飯,有人吃屎,恐怕就是文化多元和 diversity。當然你亂來會有代價 (但他不會說是何種代價,由誰執行),但他會對「其他做法」保持尊重。他說自己明白事情是如此,但不會說支持或反對,可謂滑不溜手。
古老的帝國主義者認為自己的文明最高,所以會透過殖民和侵略去散播文明,但新時代的帝國主義者不是消失了而是變得更隱藏和聰明,他們假借文化多元就是好、要尊重小數或後發展文明的表面善意,站在世界領袖的位置卻宣稱會對世界袖手旁觀。一個國家經常是袖手旁觀的,如果沒有利益可以交換,就不會有人幫助你,此乃世之常經,但川普那種袖手旁觀是商人式的,他就等於告訴你這議程不關乎美國的利益,你說他無情,他也認的,並大條道理承認美國不承擔世界帝國的統治義務,只服務美國人。
拜登型的假進步白男卻是先擺出一個關心全世界廣結善緣的模樣,要了世界帝國的名號,讓全世界的民主小清新傾心服化做外圍啦啦隊,但實際上一樣是錙銖必計,抱著用盟友包圍借力打力而自己補刀的權謀,把這種更川普更功利的放任包裝成對異質文明的「同情理解」。如此看來,其實拜登本人更加美國優先——「惠此中國,以綏四方」。
民主人權從「價值」降為「文化」
當然一個國家的具體政策多數不會跟領袖本人的世界觀完全一致,甚至可能相反,但拜習對話透露出來的世界觀,便是如此。美國回來了,美國傳統政治的食利和黑暗一面也有望恢復。川普最「大逆不道」之處是他竟然露出美國的真身去打,貿易戰便落得毀譽參半的結果。
北宋時的宋人對東亞的國際形勢逐漸感到大壓力,已經維持不了全域的霸權,特別是遼朝非常強大,所以北宋的一些理論就變得非常拜登。例如蘇軾寫過《王者不治夷狄論》:
論曰:夷狄不可以中國之治治也。
譬若禽獸然,求其大治,必至於大亂。
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
治之以不治者,乃所以深治之也。
《春秋》書「公會戎於潛」。
何休曰:「王者不治夷狄。
錄戎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也。」
拜登的想法就是「不治夷狄」,除非硬實力已經輾壓對方,否則只會維持鬥而不破,不希望主動演變東方,不會強行輸入秩序往東方,以此交心,換取你不要來演變我,大家挨時間、磨爛席、共繁榮。來者不拒,去者不追,如果強行教化,只會疲斃中國 (美國)。這是非常現實的保本策略,不求險進,但求守成,十分正路,但明顯不是民主人士期待的那套「普世價值」。
時人常說「民主在退潮」,有些西方民主學者基本上就把川普視為引致民主退潮的兇手,其實民主主義者多數已失去了過去的理想,民主人權本身是「絕對價值」,但「價值」現今已下降為「文化」,文化卻是因時因地因人因俗而不同的,便變成了相對主義,自然有一些地方是「文化上不需要人權」。
加上西方多國國力下降、內部問題叢生,民主當然是退潮,因為坐享和平的人類變得聰明,變得自保,不會犧牲甚麼去換取理念傳播到普天下去。在西方之外當然還有很多人爭取自己的民主自由人權,不過他們跟現在的西方其實沒甚麼傳承關係。
禮失求諸野,最熱切爭取著民主和自強的是 the rest of the world,盎格魯撒克遜文明早已肥得漏油,家大業大,就要現實,不需要對人權那麼認真。反正權利和自由不會外送到來,拜登的花言巧語其實也是對 rest of the world 老實殘酷的身教,我的回歸正常,不是你的禮物。你要爭取正常,要自己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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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相對論的挑戰
道德在各個文化圈當中,都有著不同的樣貌,而這樣可以有效解釋風俗習慣的差異。
露絲.潘乃德於文化模式(1934)
2.1 文化與道德準則的差異
波斯王大流士在巡視各地的時候,對於地方的其風異俗十分感興趣。舉例來說,他發
現在加拉太人(Callatians)(印度的某個部族)的習俗當中,人們要將父親的遺體吃掉。希
臘人當然不會那樣處理過世的人,他們以火葬的方式來舉行喪禮,而認為這樣是最適當、
最自然的。大流士認為如果要完整的認識這個世界的話,必須要能夠包容這些文化的差異
。於是有一天,大流士決定要教導他的臣民這個觀念。他召見了一些剛好在他宮廷內的一
些希臘人,然後問他們說要多少的賞賜他們才願意將自己父親的遺體吃掉。就如大流士所
預料的,他們感到十分震驚,並回答說再多的金錢都無法慫恿他們進行這樣的事情。接下
來大流士又召見了一些加拉太人,當著那些希臘人的面問說要多少的賞賜他們才願意將父
親的遺體火化。那些加拉太人聽了之後,感到十分的驚駭,並請大流士不要再提起這樣恐
怖的行徑。
這是一則記載在希羅多德歷史當中的故事,描述了一件不斷重複出現的社會科學議題
:在不同的文化圈當中,道德準則是有所差異的。在一個團體當中認為正確的事情,有可
能被另外一個團體徹底的反對,反之亦然。我們是應該要將往生者的遺體吃掉?還是燒掉
呢?如果你是希臘人的話,後者的正確性似乎是很明顯的;但如果說你是一個加拉太人的
話,前者似乎才是正確的。
要舉出類似的例子其實是十分簡單的。設想那些愛斯基摩人(最大族為印紐特inuit)
。他們位於偏遠的地區,人數不過約兩萬五千左右,他們小而孤立的團體模式分部在北美
洲的北端以及格林蘭等地區。在二十世紀之前,愛斯基摩人對於外面的世界來說,幾乎是
完全陌生的。直到上一個世紀才逐漸有一些探險家逐漸地把一些相關的奇怪訊息,帶回我
們這個世界。
愛斯基摩人與我們的風俗有著極大的差異。舉例來說,他們的男人可以有超過一個妻
子,而他們也會願意將自己妻子與客人共享,並且視這種行徑為慷慨的表現。更進一步來
說,在社會當中有權勢的男性,可以任意親近別人的妻子。女人則是可以自由地打破這樣
的模式,她們可以直接離開自己的丈夫,並且投入其他人的懷抱當中;當然,這樣的「自
由」是以前夫不來找麻煩為前提。整體來說,愛斯基摩人幾乎可以說是完全超脫於我們所
認定的「婚姻制度」。
愛斯基摩人不只是婚姻與性行為的規範與我們的有所差異,他們似乎對於人命的價值
也比較輕忽。舉例來說,殺嬰在愛斯基摩社會當中是很普遍的。早期最著名探險家之一的
納德.拉思慕森就宣稱他曾經遇過一位生了二十幾個子女的婦女,那位婦女將所生的其中
十幾個應該殺掉。他同時發現女嬰特別容易被殺掉,這樣的行為是完全取決於家長的意願
,而不會背負任何社會上的罪名。同樣的,在老年人虛弱到無法為家庭有所貢獻的時候,
也會被放到雪地上,讓他們自生自滅。在這個社會當中,人命的價值似乎是沒有受到任何
的尊重。
對廣大的群眾來說,這樣的行徑實在是令人無法茍同的。我們自己的生活方式似乎是
最自然、最正確的,而我們實在是難以想像會有人以那樣的方式生活。當我們真的聽到那
樣的訊息時,我們會馬上想要評斷他們為「落後」或是「野蠻」的。但是對於一個人類學
家來說,愛斯基摩人的生活方式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自希羅多德以來,許多開明的觀察
家都接受了對錯標準會隨著文化而有所改變的觀念。認為道德觀是普遍的觀念,只不過是
幼稚可笑而已。
2.2 文化相對論
對於許多思想家來說,經過觀察所得出的結果「在不同的文化圈當中,道德準則是有
所差異的」似乎成為了解釋道德的關鍵。他們認為普遍真理的觀念,根本就是一個神話。
真正存在的,是那些不同社會所具有的風俗。這些風俗不能夠被評為「對」或是「錯」,
因為要評定對錯的話,必須要有一套評定對錯的獨立標準。但是這種獨立標準其實是不存
在的,因為每一套標準都侷限於其文化圈內。偉大的社會學先驅威廉.格拉漢姆.薩姆納
(William Graham Sumner)在1906年這樣寫道:
所謂的「正確」,乃是由祖先所傳下來的方式。傳統就是自己的根據,而並不是經驗
驗證的對象。任何有關對錯的概念,都是由民俗而定的。標準不是獨立存在的,也不能用
來檢定民俗的優劣。在民俗當中,一切的固有,就是正確。這是因為它們是傳統的,所以
對於祖靈有一種義務。當我們要論及民俗的時候,我們的分析就已經到了盡頭。
這種思考方式,恐怕引起了許多人對於道德的懷疑。這種論調被稱為文化相對論,它
挑戰了我們對於道德真理具有的客觀性與普遍信的信念。他們認為說道德當中普遍的真理
不存在,而只有各式各樣的文化標準。更進一步來說,我們自己的標準並沒有特別的優異
或怎樣,只不過是眾多文化當中的一支。接下來的分析會顯示,這樣的基本觀念事實上是
好幾個不同的觀念的集合。為了更清楚的釐清這個觀念,我們必須要把眾多的觀念拆開來
檢視,因為事實上這當中有一部分的是正確的,但是另一部分則是有問題的。我們接下來
的首要工作,就是將文化相對論的幾個基本主張釐清:
1. 不同的社會具有不同的道德準則。
2. 一個社會當中的道德準則,決定了在該社會當中的對錯;這也就是說,如果一個
社會的道德準則宣稱某行為是正確的話,那個行為就是正確的,或至少說在那個
社會當中是正確的。
3. 並沒有可以評定社會道德標準優劣的客觀標準。
4. 我們社會的道德準則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地方,而只不過是眾多當中的一支而已。
5. 沒有道德上的「普遍真理」存在,也就是說,沒有能夠在一切時空規範所有人的
道德真理。
6. 要去評斷其它人的行為,只不過是一種傲慢的表現。我們應該要對於其他社會的
行為採取一種包容的態度。
雖然說這幾個命題表面上看似連貫,事實上卻是各自獨立的,因為它們有一部分是真的,
而另一部份卻是假的。在接下來的文章當中,我們將要試圖將正確的部分指出,同時揭發
文化相對論的錯誤。
2.3 文化差異論證
文化相對論是一個探討道德本質的理論。乍看之下似乎是很合理。然而就像許多類似
的理論一樣,這個理論是要被理性推論詳加檢視,而此時我們會發現這個理論其實並沒有
那樣具有吸引力。
我們最先要注意到的就是文化相對論的核心論證形式。文化相對論所採取的策略,就
是先列舉一些文化之間的差異,然後做出道德相對的結論。我們試圖檢視他們的論證方式
:
(1) 希臘人相信將遺體吃掉是錯誤的,而加拉太人則相信這樣才是正確的。
(2) 因此,是否將遺體吃掉,並沒有客觀的對錯。那只不過是在各個文化圈當中,人
們所具有的不同信念而已。
或是這樣:
(1) 愛斯基摩人並不認為殺嬰有什麼不對,而美國人則是認為這樣子是不道德的。
(2) 因此殺嬰並沒有客觀的對錯。那只不過是在各個文化圈當中,人們所具有的不同
信念而已。
很明顯的,這些論證只不過是某一個基礎觀念的延伸。它們都是某一個論證形式的發展,
而那個論證是這樣的:
(1) 不同的文化圈具有不同的道德準則。
(2) 因此,沒有道德上客觀的「真理」。對與錯只不過是一種信念而已,而會隨著不
同的文化圈而有所改變。
我們將此稱為文化差異論證。對許多人來說,這顯得十分具有說服力。但是從一個邏輯的
角度來看,這樣的論證是否正確呢?
這是一個無效論證。問題就出在於結論並不是從前提當中所推導出來,也就是說,即
使前提皆為真,結論卻有可能為假。在這個論證當中,前提是有關於人們所相信的事物,
在某些社會當中,有些人相信如此;在其它社會當中,人們則是不相信如此。然而結論卻
是關乎到到底什麼才是正確的。問題就在於在邏輯上,這一類的結論是並不能由這樣的前
提推導出來。
我們再回到希臘人與加拉太人的例子。希臘人相信吃掉遺體是錯誤的;加拉太人相信
這樣是正確的。難道我們可以說他們對此有所歧見,就推出此事並沒有客觀真理可以遵循
嗎?當然是無法推導出來的,而有可能某種的儀式是客觀正確的,而另一種則是純粹的搞
錯了。
我們再以另一個例子來釐清這一個概念。在某些社會當中,人們相信地球是扁的,而
其它像是我們所處的社會當中,人們相信地球(大致上)是圓的。我們可以說因為人們對此
的歧見,可以推出地理學上並沒有「客觀真理」嗎?當然不行嘛。我們絕對不會做出這樣
的結論,因為我們知道某些社會的成員對於地球的觀念,根本就是錯誤的。我們不能說,
因為地球的確是圓的,所有的人們就一定會知道這個事實。同樣的,我們不能夠說,因為
有道德上普遍真理的存在,每個人就都會知道它的樣貌。文化差異論證最根本的錯誤,就
是企圖要從人們會有所歧見當中,推導出一個對此議題的重要結論。
這在邏輯上是一個很簡單的觀點,但是我們卻不能去誤解它。我們並不是說(至少不
是現在要說)這個論證的結論是錯誤的。這還是尚未探討的議題。邏輯上的問題就在於結
論並不是從前提當中所推導出來的。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如果說我們要檢視一個結論是否
正確的話,我們需要透過論證的方式來處理。文化相對論所提出的這個論證,事實上是一
個謬誤。因此不能夠證明任何東西。
2.4 採信文化相對論的後果
即使說文化差異論證是無效的,文化相對論仍然有可能是正確的。但是如果說它真的
是正確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呢?
在前文當中,薩姆納簡述了文化相對論的中心思想。他認為說在評斷對錯的時候,並
沒有該社會價值觀之外的評判標準,也就是說「標準不是獨立存在的,也不能用來檢定民
俗的優劣。在民俗當中,一切的固有,就是正確。」假設說我們真的採信這樣的論調,會
引發怎樣的後過呢?
1.我們不再能夠說其它社會的道德觀是比我們落後的。當然,這也正是文化相對論所
強調的重點之一。我們不可以只因為一個社會與我們「不一樣」,就加以批評。就像之前
的例子當中,在看待希臘人與加拉太人對喪禮的態度一樣,要以比較明智、開明的方式。
然而我也不再能夠批評其它人的惡行。假設說一個社會以戰爭的方式企圖奴役其它社會,
或者說某一個社會有強烈的反猶太情緒,而他們的領導人企圖要消滅猶太人。文化相對論
者會禁止我們宣稱這些行為是錯誤的(我們甚至不能夠說一個容納猶太人的社會,比一個
反猶太的來得好,因為這是需要先有一個普遍的評斷標準才能如此宣稱的。)文化相對論
,在無法批評這些行為上顯得不夠開明;而事實上,奴役制度或反猶太情緒不論是在何時
何地都是不對的。
2.我們在評斷自己行為正誤的時候,所需要考慮的完全只有我們的社會標準而已。文
化相對論認為說,要判斷一個行為正誤,所需要考量的只有是否符合其社會準則而已。假
設說某個1975年代的南非居民,在思考當地激進的種族隔離政策是否正確的時候,他所需
要考慮的只有該政策是否符何該社會的道德判準。如果的確是符合的話,至少在道德的層
面來說,這個政策是沒有問題的。
文化相對論這樣的涵意是很有問題的,因為大部分的人會認為社會是不夠完美的,而
我們可以想出各式各樣改善社會的方法。然而文化相對論不只是禁止我們批評「別人」的
社會,它甚至是禁只我們批評自己的社會。畢竟如果說對與錯是取決於文化模式的話,這
是對任何社會都有效的,包括我們自己的社會在內。
3.道德提升(moral progress)的觀念將受到值疑。通常我們會認為說至少一部份的社
會變遷是好的,(當然,有一些可能是很糟糕的。)在西方歷史當中,婦女的地位一向是十
分低落的。她們不能擁有財產,不能夠選舉或是參政,而且大至上她們完全受制於她門的
夫婿。近代則是有一些改變,而大多數的人都認為這是一種進步。
但是如果說文化相對論是正確的話,我們還可以宣稱此為一種進步嗎?進步是以一種
更好的來取代固有的。但是我們要如何判定新的事物比較好呢?如果說舊的事物在當時是
正確的話,我們不可以用現代的標準來評斷不同時代的事物的。十八世紀的社會與今日的
社會有著極大的差益,如果我們要說發展到今日的狀況是一種進步的話,那樣是隱含今日
社會比以前來得好。但是這樣就必須要訴諸一個普遍的評斷標準,而在文化相對論的眼中
,這是不可能的。
我們對於社會改革的觀念也必須要改觀。像金恩博士些社會改革者,都是在尋求改善
社會。但是在文化相對論的限制之下,只有一種可能性。只有當社會不符合於自我期待時
,改革者的行為才有可能是正確的,因為社會本身的價值觀才是評斷他們行為的標準。但
是這個價值觀是不容挑戰的,因為這些觀念本身就是正確的定義。因此跟據文化相對論來
看,社會改革被局限得非長狹隘。
文化相對論的這三個嚴重後果,迫使許多思想家放棄這種理論。因為他們的確認為某
些像是反猶太情緒或者是奴役制度,不論是在何時何地都是應當批評的。認為社會是有進
步也是很合理的,同時我們也會承認這個社會還不夠完美,還需要一些改革。由於文化相
對論持有著一些不合理的判斷,我們會認為這個理論是錯誤的。
1.5 為何歧異比表面所見的還要少
文化相對論形成的主因,就是在於人們藉由觀察發現各個文化之間,對於對錯似乎有
著極大的歧異。但是這歧異到底是到怎樣的程度呢?事實上一些歧異的確是存在的,但是
我們確是很容易將這些歧異過分放大延伸。當我們觀察一些文化上的歧異時,我們往往會
發現事實上文化之間並沒有表面上那樣嚴重的歧異。
想像一個人們相信吃牛肉是一件錯誤的行為的社會。這很可能是一個窮困的社會,而
糧食永遠是匱乏的。即使是這樣,牛隻仍然不會被殺來吃。這樣的社會似乎是有著與我們
的社會不一樣的價值觀。但是真的如此嗎?我們還沒有探討為什麼人們相信不可以吃牛肉
。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相信靈魂在人過世之後,會棲息在其它動物的體內,而且多半是選擇
住在牛隻裡面,因此某隻牛有可能會是某人的祖母或什麼的。現在我們要再問一次,他們
的價值觀真的與我們的有如此的差異嗎?很顯然不是,有所差異的是其它的觀念。差異在
於我們相信不同的事物,而不是差異價值觀。我們都同意不應該把阿嬤吃掉,我們只是不
同意牛隻是否(或有沒有可能)是阿嬤而已。
重點在於一個社會的風俗是由許多因素建構而成的,一個社會的價值觀只不過是眾多
因素當中的一部份而已。其它像是人們的宗教或是信念、生存上的物理環境等等的因素,
對建構整個文化圈來說是同等重要的。我們不能夠因為一些風俗上的差異,就做出風俗之
間價值觀有差異的結論。風俗上的差異很有可能是其它社會中的因素所造成的。因此在價
值觀上的差異,很可能比表面上還少得很多。
我們再回過頭來看一下愛斯基摩人的例子。他們經常殺嬰,而女嬰被殺的可能性則是
特別的高。我們並不贊同這樣的行徑,在我們的社會當中,如果有人殺死了自己的子女的
話,他多半是會被判刑的。但是我們要問為什麼愛斯基摩人會這。並不是說他們就比較不
關愛自己的子女或是比較不尊重人命。一個愛斯基摩的家庭,在環境許可的情況之下,會
盡力保護家中的嬰幼兒。然而他們處在一個艱苦的環境當中,食物永遠地短缺。愛斯基摩
人心中最基礎的假設是這樣的:「生命是艱苦的,而生存的極限是小的。」一個家庭很可
能會想要養活一個嬰兒,但是卻沒有這樣的能力。
就如許多「原始」的社會一樣,愛斯基摩人的哺乳期比起其它社會長的許多。一般來
說兒童的哺乳期大概會長達四年左右,有時候也會更長。因此即使是在環境較佳的情況之
下,一個愛斯基摩婦女所能照顧的嬰兒仍然是十分有限的。更進一步來說,愛斯基摩人過
著狩獵的生活方式,他們無法耕作,因此必須四處遷徙來找尋食物。此時嬰兒必須被抱著
走,但是一個母親頂多只能在她的皮衣裡面抱一個嬰兒,因為她還必須要遷徙或工作。家
庭當中的其他成員也會盡力協助子女的照顧。
女嬰在這個社會當中經常會被棄置,一來是因為在這個社會當中,男性是主要的食物
生產者。就如同一般傳統的社會分工一樣,在這個社會當中由男性擔任獵人的角色。在這
個社會當中,要維持穩定的食物生產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二來是因為獵人的傷亡率很高
,死於非命的成年男性,遠超過夭折的女性。因此,如果說男嬰與女嬰存活率相同的話,
成年女性的人口數會遠超過男性。在得知這樣的前提之下,一個作家做出這樣的結論:「
如果沒有殺害女嬰的話…在一個愛斯基摩的社會當中,女性會是生產食物的男性人口數的
一點五倍。」
因此對愛斯基摩人來說,殺嬰並不是在基礎上就對孩童的態度有所差異。相反的,那
只是一種維持全家生存的必要手段而已。即使如此,愛斯基摩人仍然不以殺嬰為優先手段
。領養小孩是很常見的,一對膝下無子的夫婦,通常是很樂意收容一對子女眾多夫婦的「
過剩小孩」。殺嬰只不過是最後的手段而已。我要特別強調這一點,因為一些人類學家所
提供的粗淺資料,是很容易誤導別人的;這樣會使得文化之間價值觀的,顯示出遠超出事
實的表象。事實上愛斯基摩人的價值觀與我們的並沒有顯注的差異。只是環境迫使他們做
出一些我們不需要採取的手段而已。
2.6 所有文化之間是如何有共同的價值觀
雖然說愛斯基摩人對待子女的方式表面上與我們有相當成程度的差異,他們對於小孩
的保護確仍然是不另人意外。怎麼不會如此呢?一個不注重幼兒照顧的團體,又怎麼可能
生存下來呢?事實上,顯而易見地所有文化圈當中的人們都必須要保護自己的嬰幼兒。嬰
兒本身是缺乏生存能力的,在出生後的幾年之內,如果得不到相當程度照顧的話,是不可
能有機會存活的。因此如果說有一個團體不照顧幼童的話,那些幼童無法存活,而年長的
人的位子就沒有人能夠接替了。在一段時間之後,整個團體就會消失。這就蘊含說任何仍
然存在的文化圈,都一定是會照顧其嬰幼兒的。那些沒有受到照顧的嬰幼兒,必定是該團
體中的例外,而不是常態。
我們可以從類似的思考方式得出其它的價值觀也或多或少是普遍的。試想一個完全不
注重誠信的社會。如果說某人對另一個人說了什麼的話,沒有人會預設他是在說真話,因
為他很可能是在說謊。在那個社會當中,人們不會去留意去聽別人所說的話。(舉例來說,
我問你現在幾點,然後你回答說四點鐘。但是沒有人會認為你在說實話,因為你很可能只
是在隨便說說而已。因此我完全不會想要去留意你到底說了什麼,甚至我們可以說,我當
初的發問也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即使說溝通還不至於不可能,也會變得十分困難
。因為一個有組織的社會活動必須要仰賴成員之間的溝通才有可能成形,社會活動會因此
而顯得不可能。這就蘊含說任何有組織的社會,都會預設誠信。當然也是可能有一些例外
的,而有一些情況說謊會是被允許的。然而這只是對於一個實際上存有的社會規範,的一
個例外而已。
接下來仍然是一個類似的例子。一個完全不禁止謀殺的社會有可能存在嗎?這會變成
什麼樣子呢?假設說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殺人,而且覺得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在這樣的
「社會」當中,人們將不會有任何安全感,每個人隨時隨地都會要保持在警戒的狀態。如
果人們想要生存的話,就必須盡可能避免與其他人接觸。這樣一定會造成每一個個體都盡
可能自給自足,因為任何與其他人的接觸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任何較大規模的社會都會
崩解。當然人們或許會想要與一些可以信任的人組成小團體來自保,但是我們要留意一下
這種模式的涵義:他們是組成了一個確實對於任意謀殺有所禁止的小型社會。因此,我們
可以說對於謀殺的禁止,在任何社會當中都是必要的。
在這裡就是一個理論曾面的重點,就是的確有一些所有社會都共同存有的道德規則,
因為這些規則對於社會的存在是必要的。禁止說謊或是禁止殺人就是兩個不錯的例子。而
事實上,我們的確可以看到這些規則確實存在於所有尚且存在的文化圈當中。文化圈有可
能在一些對於例外的容忍程度上有所區別,但是這一些歧見都是建立在一個更廣泛的相同
基礎之上。因此過分將文化間的歧異放大解釋,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並不是每一個道德
規則都會隨著文化的不同而有所改變。
2.7 評斷其他文化
在1996年,一位名叫卡西迪雅(Fauziya Kassindja)的十七歲少女抵達了紐約國際機
場尋求庇護。她從西非的一個小國「多哥」逃出,以逃避當地人稱為「切除術」的一種行
為。切除術是對女性的一種永久的傷害。儘管這種行徑與猶太教的風俗幾乎毫無相同之處
,有時亦被稱作女性的割禮(陰地切除術)。至少在西方的報紙上,它更常被視為「毀損女
性生殖器的變態情境」。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調查顯示,這樣的風俗分佈全非洲二十六個國家,並且每年有兩
百萬的少女執行這項手術。在一些案例中,切除術乃是傳統小村落複雜的部落儀式的一部
分,而且女孩們期待接受這樣的手術,因為這象徵了她們已被允許進入成人的世界。在其
他的案例中,居住於城市家庭的年輕女性都儘可能地拒絕這項手術。
卡西迪雅一個虔誠幕斯林家庭當中的老么,父親擁有相當成功的卡車企業。他反對切
除術,並且以他的財富違抗這項傳統。他前四個女兒都沒有被切除陰蒂就結婚了。但在卡
西迪亞十六歲時他卻突然過世。她爺爺替她安排了一門婚事,並且準備為她進行切除手術
。卡西迪亞相當地恐懼,因此她母親和姐姐們便幫助她逃離。她母親由於沒有任何倚靠,
最後不得不在族長的權威之下,對自己的行徑正式道歉。
卡西迪雅在相關當局決定如何處置她之前,遭到長達兩年的監禁。雖然最後她是得到
了庇護,但在此之前先引起了極大的爭論。此論戰是關於人們應當如何看他其他民風俗習
慣的。在紐約時報上,刊登了一系列譴責切除手術這樣野蠻行徑的文章。但其他的觀察者
卻並不願意做出這樣的評斷。他們主張說應當要尊重其他的文化,畢竟我們的風俗在其他
人眼中也是很奇怪的。
假設說我們主張說切除手術是不好的。難道說我們只不過是以自己文化的標準去評斷
其他文化嗎?如果文化相對論是正確的,的確不過是如此,因為沒有一個獨立於文化之外
的客觀標準存在。但真的是這樣嗎?
是否存在著一個獨立於文化之外的對錯判準?當然,很多理由反對切除術。切除術會
帶來痛苦,也會使得女性永遠喪是性愛上的快感。短期上有可能會造成出血、破傷風、敗
血症等。有時更可能會導致女性的死亡。長期來看則有可能引起慢性病、會留下妨礙行走
的疤痕,持續性的疼痛等。
為何這樣的行徑會成為一個遍部許多社會的風俗呢?這並不容易說明。切除術對社會
並沒有明顯的貢獻。它不像愛斯基摩人的殺嬰一樣,社會的生存並不需要這樣的行徑。切
除術也不是宗教上的事情,它被許多包括信奉基督信仰和伊斯蘭教的族群執行,而這兩個
宗教都沒有推崇這樣的行徑。
然而,仍然有一些捍衛這項行徑的理由被提出。有人認為無法享受性愛的女性比較不
會有混亂的行關係,而這樣也可以避免未婚懷孕的可能性。此外,如果對一位妻子來說,
性只不過是一種責任而已,那麼出軌的可能性也大幅降低;而且因為他們不會去在意與性
相關的的事情,他們會更留心於丈夫與子女的需求。對她們的丈夫而言,與進行過切除術
的女性發生關係會有更大的享受。(女性姓愛上的缺乏則不被重視。)男性不會想要和沒進
行切除術的女人發生關係,因為會認為她們是不潔且不成熟的。再說,這種行徑有相當長
遠的傳統,而我們不應該去改變古老的方式。
去揶揄上述這樣的論點是簡單、甚至有一點傲慢的行為。但我們很可能注意到了這些
論述當中有一個重要的特性:這些理由都是藉由宣稱,切除術對男人、女人和整個家庭都
是有利的以企圖證成切除術。因此,我們可以藉由以下的方法來了解這樣的理由,那就是
去詢問總體而言,切除術所帶來的益處還是傷害較大?
事實上,這似乎是一個可以被用來判斷任何社會風俗的一個合理標準:我們要問這項
風俗到底是促進還是妨礙其中生活的人們的福祉。並再依此追問是否有更好的替代方案,
以更進一步地促進人們的福祉。依此,我們可以判斷出來,切除術是一項有很問題的行徑
。
但是這樣的命題,卻是文化相對論所極力排斥的獨立道德判準。它是一個單一的判準
,而能被用來評斷包括我們自己文化在內的任何時空當中的文化風俗。當然,人們通常不
會認為這項判準是「外來的」而極力排斥,因為就像那些禁止說謊、自殺等規範一樣,是
對於任何文化的社會整體福祉有價值的。
為何儘管如此許多思慮周全的人們,仍然不願意批評其他文化。儘管許多人們對切除
術感到震驚,他們仍然不願意去評斷這類行為。主要是因為這三點理由:
首先,人們對於「干涉其他社會文化」一事上,有一種可被理解的緊張焦慮。歐洲人
以及他們在美州的後代,曾打著基督宗教和啟蒙的名義迫害當地原生文化,而在歷史上留
下污名。因著對此的恐懼,許多人拒絕評判其他文化,尤其不敢評判那些相似於過去被錯
誤迫害的原生文化。然而我們必須要注意到(a)評斷一個文化風俗為不完美、有缺陷的,
與(b)主張應當譴責該文化,對之採取外交手段、甚至軍事手段。前者只不過是從道德的
角度設法認清這個世界,而後者則完全是另一回事。有時候我們必須「採取某些手段」,
但是大多的時候並非如此。
其次,人們也同時認為應當容忍其他的文化。毫無疑問的,容忍的確是一種德行,而
一個能容忍的人,多半能與那些已不同角度來看事情的人和平共處。但是要主張說所有的
信仰、宗教和社會風俗都同樣值德稱許,卻並不是容忍的內涵。相反的,如果你並沒有認
為某些信仰、宗教或社會風俗是超出其他的話,也不需要去「容忍」任何事情。
最後,人們或許是因為不願意表達輕蔑,而不願意去評判其他社會。但是我必須再強
調一次,這當中是有一些被誤導的成分,而去評斷某些特定的社會行為,並不等於評斷其
他社會是落後的。事實上,我們會認為在所有的人類社會當中,都同時存在著好與壞的各
種風俗。而切除術正好就是一項壞透了的風俗。
2.8文化相對論的啟示
在本章的開頭指出,我們要去指出文化相對論當中,哪些成分是正確的,以及哪些成
分是錯誤的。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詳加檢視其中的錯誤了:這個理論是建立在一個無效論
證上面;這了理論會得出一些令人難以接受的結論;事實上人在道德上的歧異也遠小於表
面行為上的差異。以上種種使得這了理論顯得毫無價值。儘管如此,這個理論仍有一些吸
引人的地方,而讀者們可能也會覺得這樣對文化相對論的批判是有些不公平的。如果不是
理論本身具有一些可信之處,又如何能如此地具有影響力呢?事實上,我認為文化相對論
當中的確是有一些合理的地方,而我接下來就要指出這些正確的論點。即使說我們打算徹
底地反對文化相對論,我們仍可從這個理論學到至少兩點教訓。
首先,文化相對論確切地提醒了我們說,要假設自己所有的喜好都是基於絕對理性是
很危險的。事實上它們並不是如此。我們許多(但非全部)的行為是單獨屬於我們的社會的
,但是我們常常會忽略這一點。文化相對論在此成功的提醒了我們這一點。
喪葬禮儀就是一個例子。根據希羅多德的記載,加拉太人是「吃掉自己父親的人」,
至少對我們來說,這是令人感到驚駭的。但是這個行為可能象徵著對死者的宗敬,因為代
表著「願此人的靈魂永遠與我們同在」的想法。也許加拉太人就是這樣想的。在這樣的思
考模式之下,埋葬的行為可能被視為棄置、排拒,而火化的行為則是絕對的輕蔑。如果覺
得這難以想像的話,或許我們是該加強自己的想像能力了。當然,我們可能打從心底排拒
吃人肉的行為,但這又能證明什麼?就如同文化相對論者所說的,這種心態很可能只是起
於我們本身的文化風俗。
此外還有許多我們認為具有客觀對錯的事情,說穿了只不過是社會習慣罷了,而我們
隨便就可以列舉一大堆例子。舉例來說,女性就應該覆蓋自己的乳房嗎?在我們的社會當
中,公開裸露乳房是一件令人感到羞恥的事情,但是在其他的文化當中可能只是小事一樁
。客觀地說,在此事件上並沒有對與錯,也沒有客觀的理由證明哪個文化才是比較理想的
。文化相對論的出發點其實是一個很深刻的洞察,那就是我們許多的行徑就像上述例子當
中的那樣,只不過是文化的產物而已。這個理論的問題只是在於,觀察到了部份的事情如
此,就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
其次,我們學到必須要保持開放的心胸。在我們每一個人的成長過程當中,都會習得
一些強烈的感受:我們學習接納某一類的行為,同時學習排拒一些其他的行為。有時候我
們會發現這些感受是會受到挑戰的。舉例來說,我們可能從小被教導說同性戀是不道德的
,而在與同性戀者相處時會感到不舒服,甚至視他們為異類。現在開始有人主張說這是一
種偏見;同性戀並不是邪惡的;同性戀者也是人;他們只不過是在無可選擇的情境之下,
被同性所吸引。但是因為我們本身所具有的強烈感受,我們可能很難認真看待這樣的論證
。即使經過了如此的論證,我們對同性戀者的排斥仍可能難以動搖。
文化相對論透過強調我們的道德觀是受到社會偏見的影響,對這一類的獨斷提出了對
策。在論及加拉太人和希臘人的故事時,希羅多德加上:
任何人若是有機會在世界上選擇一個他認為最好的國家,他必然會在慎重考慮一切之
後,選擇他自己的的國家。沒有例外,任何人都會相信自己所生長的本國風土民情、宗教
是最理想的。
了解到這點之後,我們更能開闊自己的心胸。我們會了解到我們所感知到的不一定是真理
,而很可能僅是文化約制的結果。因此在聽到一些主張,認為說我們的社會並不是理想的
時候,即使說我們可能很直覺地排斥這樣的主張,我們仍然應當停止這種行為,並想起這
一點。這樣我們才更有希望接近真理。
即使說文化相對論本身有著重大的瑕疵,我們仍然能夠了解這個理論的過人之處。這
個理論吸引人的地方,是在於其建立在一個深刻的洞察上,那就是我們許多的行為與態度
都只不過是文化的產物而已。更進一步來說,牢記這樣的想法可以讓我們避免自傲的心態
,使得我們能擁有開闊的心胸。這些都是不容輕忽的事實。即使我們要排拒整個理論,我
們仍然能採納這些重要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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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know well enough what it is, provided nobody asks me;
but if I am asked and try to explain, I am baffled.
Augustine, Confess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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