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兒子回來,興沖沖的拿著考卷給我看:「你看!!我是全班最高分的!!」我以為是他拿手的數學,沒想到,是他曾經最厭惡的國文。
上一所學校讀的是體育班,晚上住校時舍監住在一樓,整個球隊玩手遊玩到凌晨,早上五點要晨操,小孩睡不飽,一整天在教室就是睡覺,還有人上課時拿手機出來對戰...我嚇傻了,這樣老師要怎麼上課?
他說,「就沒有上呀!!國文老師就是發題庫,發一張100個詞語的解釋,月考的時候就從裡面抽50個出來考...」我可以理解,當老師準備豐富的課程,面對全班都趴著睡的時候,誰有動力想要好好上課?要把一整班睡不飽又高又壯的高中體育班孩子叫醒,需要很大的勇氣。久了以後,再有教學熱忱的老師都會被無力感溺死。
在那個環境就是惡性循環,學校高估了孩子們的自制能力,沒有適當的管理,一群長期睡眠不足的孩子,讓老師和孩子們都失去了學習的動力。
剛好又遇到一個每天進教室就是罵人的導師,沒帶作業就要孩子去申請低收補助、幫兒子取綽號、用他自己極佳的經濟狀況羞辱孩子,看著180公分身體健壯的兒子只要提起導師就忿忿不平的樣子,我每天提心吊膽,好擔心哪天衝動的他會動手打人。我實在忍不住,直接去學校告訴老師,「你可以教育孩子,但是不能羞辱他!!」跟校長反應老師的狀況,校長告訴我們:「這個老師吼!就是任性!!」知道這個老師任性,卻讓他擔任體育班的導師,這是什麼邏輯?校長信誓旦旦,答應我們高二一定換導師。
國中第二名畢業,他上高中後的國文考20分,高一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沒有一科及格。他說很想讀,但是不知道自己在讀什麼,不知道上學的意義是什麼?沒有學習的環境,沒有學習的動力,面對自己放棄學業、極差的分數,他也很痛苦。
在高一快結束的六月,他告訴我想要休學。我很擔心,問他能不能把高一讀完?他說一天也不想待下去,我們討論了如果離開學校以後該怎麼辦?體育班讀了10年,很多該學的都沒有學,很多基礎都是0,要重新面對學業,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是再多的困難都比不上當時他的絕望,所以我們決定放棄學籍,用前一年的會考成績重新入學,找到一所他的成績可以進的高職,從一年級重新讀起。
這樣的導師、這樣的環境還是有孩子可以習慣可以忍,但是我不想拿兒子來賭,用打球的成績或許能上大學,但是這樣的學習態度,我不能忍。
休學以後從六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窗簾拉起來,整個房間暗無天日,不跟任何人連絡、不跟我們出門,這樣關了整整兩個多月,終於開學重新到學校去了。從玩手遊到凌晨、一整天上課都在睡覺玩手機,轉換到管理嚴格、以升學為目標的高職,我擔心他不能適應,煩惱到頭髮都白了。還好我們遇到一個很棒的導師,耐心的陪伴他度過適應期,只要遇到狀況,老師會耐住性子跟他談、跟他討論喜歡的書、從200個字的作文開始讓他寫,在他情緒波動的時候跟他聊、就連我和兒子冷戰時,老師也不斷開導他。在他拒學好幾天終於回到學校時,老師敲了他的頭說:「死小孩!!跑去哪裡....」兒子回來轉述時,眼裡對老師的愧疚,是我從來沒有看過的。
這兩年多來他只要有狀況時我就會跟老師聯絡,老師從來沒有一句抱怨,只告訴我,「我知道了!!媽媽別擔心,交給我處理。」昨天看著他驕傲地拿著號稱全班第一高的國文考卷,他說:「你看看是誰出的?是我們導師出的!!」從20分到94分,我開心的不是他的分數,而是他找回了自己學習的動力,在學習中得到成就感,知道自己不是前導師口中的廢物。
環境當然很重要,我很慶幸當時陪著他除去前一所學校的學籍,毅然決然到了這個學校,人生中的一個轉彎,可能改變孩子一生。當一個孩子信任老師時,老師教什麼,他就學什麼;遇到一個正向的老師,孩子的負面情緒都被帶往正向;當一個環境友善讓孩子能夠好好學習時,孩子就能回到他原本的樣子。
不要讓孩子的學習,只剩下撐下去。
遇到一位這樣的導師,把我厭世、絕望的孩子拉回來,我想我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
老師,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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