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陶造」這個屬靈字
作者:陳韋安
我想,讀者對「陶造」這個字應該不會陌生。特別是八、九十年代信主的弟兄姊妹,「陶造」這個字可說是教會經常出現用的屬靈字眼。無論是教會講道、團契分享抑甚或禱告內容,我們都經常會加插「陶造」這個字在我們的信仰表達之中。當我們想表達「生命」的「塑造」時,我們不會用「塑造」這個字——我們會用「陶造」這個字。為甚麼?當然有原因。
不過,記得十年前我在德國牧會的時候,我與一些初信的大陸基督徒查經時,偶爾我用普通話跟他們說起「陶造」這個字,我發現,他們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初時我以為自己普通話不好,我就再嘗試發音準確一點——陶造?táo zào?tŭ zào?不過,我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發錯音——原來其實是他們比較少用「陶造」這個字——最少,和合本聖經沒有「陶造」這個字,卻只有「窯匠」與「陶泥」二字(耶18、賽64:8、羅9:19-21)。當時,我就產生一個疑問:究竟「陶造」這字是否香港教會某個年代流行的屬靈用語呢?
翻查一些資料,「陶造」這個字在倪柝聲、王明道的文獻中沒有出現。包忠傑牧師與孫德生牧師分別於1956年以及1967年的港九培靈研經大會中提及過「陶造」這字。不過,內容卻是直接有關耶利米書18章「窯匠」的比喻,其中「陶造」這字亦只出現過一次,也不是講道重點。當然,七十年代與八十年代初也偶爾有人基於「窯匠」的比喻引申出「陶造生命」這概念,但卻並沒有造成「非常流行」的情況。
究竟香港教會何時真正流行使用「陶造」這字呢?我推斷,大概源於1985年《陶造我生命》這首詩歌。若讀者仍記得的話,《陶造我生命》歌譜的作詞人是潘耀倫牧師(現任五旬節聖潔會香港區副總監督),而作曲一欄寫着「佚名」二字。其實,這詩歌源自希伯來詩歌 Sh'ma T’filati (意即:《聽我禱告》)。當年,潘耀倫就為這首詩歌譜上新詞,成為日後香港教會非常流行的廣東話詩歌《陶造我生命》。
由於《陶造我生命》成為了教會街知巷聞的詩歌,自九十年代起,香港教會突然出現許多與「陶造」二字有關的名字:無論是詩歌《陶造我一生》、《求主陶造我》、《愛的陶造》、《主啊!陶造我》,抑或書籍如《陶造生命系列》、《陶造生命 : 基督教教育事工獻議書 》、《回歸——聖言之陶造》,甚至是漢語聖經協會的《聖經.生命陶造版》等,我認為,這些名字都是源於八十年代起香港教會對「陶造」二字的熱愛,以及受着《陶造我生命》一曲的影響。甚至,「陶造」這個字已可以脫離「窯匠」與「陶泥」的語境,並且完全獨立成為一個屬靈用語。
當然,以上理論是本人的觀察與推測,不過,這現象卻某程度反映出教會文化與屬靈語境之間的關係。信徒的生命建基於聖經的教導,不過,他們卻同時受着引申出來的屬靈文化所影響——「陶造」、「靈修」、「靈命」等屬靈字眼——雖然不是直接源自聖經原文,卻塑造出一個年代的信徒。
教會羣體的語境塑造出教會羣體,教會羣體在教會的語境之中存活,並且維持、延續、再塑造這羣體的語境——這句話是中性的。
一生啊歌譜 在 同志人夫鄒宗翰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馬世芳】誰是那位優雅的女士?
一首療癒之歌背後的歷史傷痛
以莉‧高露第二張專輯《美好時刻》開場曲〈優雅的女士〉,也是專輯中最長的一首歌,全曲六分鐘,只有木吉他和以莉的嗓子,搭上畫龍點睛的和聲。極富藍調韻致的木吉他彈起,以莉緩緩唱著,帶你來到一個幾乎像走進宮崎駿作品的畫面:
山坡上一棟小矮房 / 一位優雅的女士
坐在沙發上,等待 / 那遲來的拜訪者
世界似乎早遺忘 / 她也已經不在乎
一隻貓從窗台經過 / 那些匆忙的過客
不願多停留,等待 / 是孤單的陪伴者
昨夜故事還沒說完 / 今晚有誰來陪伴
以莉的歌聲如此溫柔,如此安詳,聽到這裡,你可能以為這是一首小清新的田園牧歌,描述一位優雅閑居的獨身女士。她會在小矮房裡抱著貓,和偶爾到訪的來客優雅地喝下午茶吧?
然而以莉一路唱下去,溫潤的歌聲竟透出不祥的暗濤:
隱藏在樹林裡的幽魂啊 / 等著月光照亮返家的路
人們在夜裡安然入眠⋯⋯
狂風暴雨曾吞蝕森林 / 小花被打落不再開
人們哼唱著安魂曲 / 她說不要忘記啊
這是命運的旋律 / 自由飛翔
回憶越來越模糊 / 害怕讓記憶沉默
人們不願多說 / 傷心的靈魂來過
琴鍵上隨意彈奏 / 留下未完成的歌曲
不對,這絕對不是什麼田園牧歌。這裡有驚心動魄的災厄、不堪回首的噩夢,那些傷痛的記憶,便是這位女士昂首直視的生命歷程。
你打開CD內頁,〈優雅的女士〉題詞「這首歌獻給高菊花女士」,整首歌並且附上了日文翻譯。高菊花是誰?
高菊花是高一生的長女。高一生又是誰?
高一生,族名「吾雍‧雅達烏猶卡那」,日本名「矢多一夫」,鄒族人,教育家、詩人、政治家、作曲家,曾是日治時代重點栽培的原住民菁英,善彈琴,極富古典音樂素養,並曾協助俄國學者編纂鄒族語典,曾任嘉義吳鳳鄉首任鄉長。白色恐怖時期,國民黨政府忌憚他在原住民社群的影響力,冠以叛亂罪逮捕下獄,於1954年槍決,時年46歲。
高菊花拿著父親遺下的歌譜和唱片,憑著幼時父親教他彈過的鋼琴自學音樂。為了扛起長女的責任賺錢養家,她曾踩著高跟鞋去美軍俱樂部駐唱,還曾登上第七艦隊的母艦表演。如今高菊花年事已高,回到嘉義達邦部落故居養老,歌裡提到的「山坡上一棟小矮房」,料想便是這小小的故居了。老人家衣著舉止仍然氣質極好,保留著日本時代的教養。她最流利的語言是日語,於是以莉‧高露把歌詞譯成日文,希望老人家也能看懂她致敬的心意。
2006年,還沒恢復族名的以莉‧高露,就以「小美」的名字錄唱高一生的遺作〈長春花〉、〈狩獵歌〉、〈春之佐保姬〉,當時她就去拜訪過高菊花,和老人家聊了很多。高菊花一生充滿壓抑和苦楚,父親被捕後曾遭抹黑為「貪汙的奸人」,全家人承擔污名與冤屈數十年。那些埋藏在歷史深處的殘酷和悲哀深深震撼了以莉,得再等上幾年,她才有辦法把心緒沉澱下來,寫成一首極其溫柔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