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心底話 #每天來點正能量
前些日子收到「日本」KLOOK的來信,希望我幫忙把KLOOK在去年底新增設的租車網站放到我部落格內的日本租車文章。當下我覺得蠻奇怪的,第一是我跟台灣這邊的KLOOK合作許久了,為何會有日本人請我幫忙,第二是現在又不能去日本,放個連結好像意義也不大。https://bit.ly/35ds23g
我原本想說加了連結可能也幫不上太多忙,畢竟現在根本沒台灣遊客會去當地旅遊,然後就不小心忘記了這封信件!但這位日本人接連寫了三封信給我,甚至還翻譯成中文,我感覺到誠意滿滿,很希望得到我的幫助,或許他們日本的公司也在為未來積極做一些準備吧!
我就用英文回信給他,並同意將連結置入到部落格文章之內,順便用日文感謝日本政府捐贈台灣疫苗這件事情。他很高興收到我的回信,並且用中文回覆給我「不客氣!這次我們政府決定了真的好。我們做了我們應該做的,希望台日關係越來越更好!」。
老實說,這段時間我的部落格跟粉絲專頁幾乎沒什麼收益,很多時候我都是在幫忙之前有合作的廠商出份心力,希望他們可以撐過這段疫情,從去年到現在甚至有很多都是友情贊助、免費宣傳,有時候我還自掏腰包買商品捧場,又或者自己花錢搭高鐵上台北開會。這段期間,我也看了好幾位先前長期合作的夥伴離職了,心裡有蠻多不捨,很討厭疫情把世界弄得失去原本的秩序,但也只能祝福他們能找到更好的一條路,畢竟大家都是為了養家餬口的這份薪水在努力著。
坦白說~我在兩家雙K旅遊行程票券的主力廠商,從2020年2月開始至今的收入是0,一毛錢的分潤都沒匯進到我的戶頭。因為去年初疫情突然爆發而取消了不少訂單,甚至讓我到目前的分潤金額仍是"負數"。之前日本觀光還是海外旅遊的主流,我的業績在雙K兩家廠商應該都是排名TOP5裡面的,這個粉絲團應該也有很多部落客在看,如果您知道疫情前我每個月是都可以拿到加碼獎金,甚至拿過LV3頂標的加碼獎金,就知道從我部落格的推廣成效是相當頂尖的。以前我的個性或許會因此而有點驕傲,但我現在覺得這一點都沒有什麼,因為這些都是過去粉絲讀者的大力支持,也是上天願意伸出一隻手幫忙,榮耀完全真的不在我個人。
我在這個時候要說這件事,並不是要炫耀過去什麼的,只是內心一直很好奇過去有這麼好推廣業績的我,這一年轉換推廣國內觀光卻總覺得成效很不佳,那這麼多旅行社從海外轉向國內行程美食,就算號稱增加了上千件的國內旅遊案子,真的有一定穩定的營收嗎?我著實地很為某些過去某些合作夥伴的公司感到憂心,畢竟國人對於國內的一些旅遊行程會覺得並不是那麼必要,除非說某些樂園門票有特別優惠之類的?
於是我這些時間多半就是義務性地幫忙曝光而已,收益真的就是0。期待太深、恐怕會讓自己傷得更深,後來我就直接不期不待了,有比較好的促銷案子,我就幫忙業者曝光一下,真的就是希望幫助他們都可以平安撐到疫情過後的那一天,我們能重新回到開心牽手合作的日子。
就這樣真的過了一年多,我終於在某些國內旅遊的案子推動比較成功了,比如說高鐵優惠聯票跟teamLab,我這邊算是推動蠻好的,廠商甚至主動提出免費名額車票抽獎活動希望贊助我的粉絲。那時候我還蠻開心的,開心的並不是有賺錢了,那一點點的收益真的只能塞牙縫,大概住間好一點的飯店都還不夠。我開心的是,經過了一年多,我開玩笑地跟老婆說系統內的收益金額終於不再是負數了,哈哈哈!我覺得我蠻能苦中作樂的。
結果呢~這個好心情很不幸地也沒維持太久,然後台灣的疫情就在五月中竄起了,當然這些好不容易賺進來的收益,幾乎全部都被退訂光了,我在粉絲團也呼籲大家先別返鄉過端午節,盡量避免搭高鐵做長距離的移動,共同防疫最重要。就這樣,我的系統收益又變成負數了。從期待到失落,到失而復得,然後又落空,您覺得我的心情會是如何呢?
其實有不少朋友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就坦白把這些事告訴他們,最後我真的就是"哈哈哈"大笑個幾聲,一點都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我就是把這些都當作是BONUS,可有可無,有的話當然是很好,沒有的話也沒有關係,反正之後我會再努力回來的。萬事都互相效力,路不轉人轉,我覺得很多事情轉換個意念,搞不好上帝為你關上了這扇門,真的也同時會幫你開另一扇窗喔!
如果可以,希望同樣正在困難當中的您,也可以跟我一樣學習看淡很多的一切,反正日子都還過得下去,一切平安就好。不要害怕失敗,因為每次的失敗也都是一種學習。不要一直在看著重複的問題,轉換個眼光,轉個意念,或許可以把時間精力花在迎接新的挑戰上面。
每個人確實都有自己的困難要面對,包括經濟、夫妻、兒女、父母、健康、交友、工作...等等,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不見得每個人在遇到挫折時都能突破自己心靈的那一道關卡,所以您可能也有自己內心的問題是需要親自去面對它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起起伏伏的,多少會遇到一些困境,我們要帶給孩子的,是如何在困境中不感到害怕,勇於挑戰的心態,進而學習成長。
因此,受到國內疫情而影響到現在生活的您,千萬不要被病毒給打倒了,您可以跟自己說其實國內這時候同時有很多人是跟你一樣都被影響到工作方式與收入了,您並不是最不幸的那一個,趁這段時間的沉澱或許可以讓您思考未來的方向、人生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修復與家人之間的關係,甚至迎接新的挑戰。您並還沒有輸!能往正向思考的話,短暫的休息或許有機會讓您未來跳得更高喔!
即使部落格沒什麼收益進帳的我,這一年多以來還是持續地發文,不管是關注日本的疫情,或者給大家正面的鼓勵,又或者偶爾寫寫文章,也是為我自己的人生留個紀錄吧!並不是說沒錢賺了,然後就讓部落格荒廢長草了、就不管這個經營多年的粉絲團了,至少我不是這麼現實的人。如果能透過貼文分享我這段時間內心成長的心路歷程,能默默幫助到網路上的一些朋友度過內心的難關,那我覺得這樣很值得耶!我們都是在為自己人生而努力的喔,千萬不要放棄呢!
前幾天老婆去買了某間店的咖啡跟蛋糕回來吃,說要給老闆鼓勵一下。這間店家因為疫情都沒什麼生意了,竟然還主動捐贈很多飲料跟食品給醫院,幫醫療人員打打氣!
至少台灣的疫情並沒有像其它國家飆高到成千上萬那麼恐怖,至少台灣的疫情是在疫苗問世後才爆發,至少Rt值最近有下降到1以內,生活雖然不便、但至少還是有份薪水.....抱怨的人永遠都是在抱怨,那我們不如讓自己的內心充滿著更多的感謝吧!如果您還有一點能力,也試著多去關懷這個社會,幫助更多困苦的人,您反而是會更加快樂的!
我都跟朋友半開玩笑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是,說我一無是處也沒有關係,反正我現在本來就沒什麼好說嘴的,但能放下驕傲、重新學習謙卑,凡事用著感恩知足的心去面對,我發現我現在遇到任何的困難,內心竟然都能感到相當的平安,反正球來就打,問題來了就想辦法解決吧!
這段期間我也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去面對過去合作的一些夥伴,甚至某些案子我還主動提出我不要分潤、純粹就是幫忙,因為我知道旅遊產業的大家可能都背負著比我更加倍沉重的壓力,能彼此幫忙共度難關生存下來,才是我的原意所在。先前受到很多人的照顧,現在有困難我也能放下利益,盡自己的力量盡量幫忙。就這樣過了一年多,我相信這段時間我自己內心的煎熬是比很多人都還不好受的,但我依然好好地站在這邊,疫情越嚴峻,我不跟著媒體亂,反而越正面鼓勵著大家!
先前有一段日子我也對自己的人生規劃變得相當龐然不安,還好有些熱心的粉絲願意留言給我建議,我老婆超級稱讚這些忠實粉絲根本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吧!我也都有把話丟進我的腦袋去思考喔!
我真是蠻期待未來能重返日本旅遊的日子,即使是在那些曾經去過的景點,但再次踏上的心境肯定會不一樣了,每一次旅遊所得到的感受也會不同吧!或許我也能逐漸地能把更成熟的人生歷練跟情感帶入到旅遊當中,默默幫助到更多人的內心世界,不再是以追求物質豐富為主,而是那份能夠真正體會到旅行所帶給人們的內在力量,那份價值與回憶,那些讓自己眼界更加開闊的益處。
端午佳節愉快!
暫時無法返鄉跟南部思念的家人相見,現階段我們國人的任務都是必須先以共同守護台灣疫情為主,不要心存任何的僥倖。很多時候我們必須學習忍耐與等待,期待中秋能與心愛的家人再次團圓!台灣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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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己任老師分享」
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楊小佩”,雖然知道她已經逝世三十多年,可是她的琴聲與最後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仍然常常出現在眼前。郭英聲說他生平拍的第一位女孩就是“楊小佩”,而“楊小佩”在那個年代,是與陳必先齊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 雖然她身材瘦小,但鋼琴在她手下卻像個玩具,第一次聽小佩彈琴,立刻被她的琴音迷倒,而更讓我注意的卻是她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哀傷。今天在網路上不經意看到了這篇「遺言」,一眼就認出那位「佩吉·楊」就是楊小佩!她的故事可以為天下父母鑑!「遺言」很長,請耐心的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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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
佩吉·楊,42,台灣人,台灣著名鋼琴家
這份遺言是根據我收到的幾盒錄音帶謄寫的,費時不少,是所有遺言中最長的一份,但完成後感到很值得。
寄磁帶的人是遺言中提到的那個被稱為 L 的人。
你好,親愛的先生或女士:
首先我非常感激你給了我這個能讓我說出自己生命中故事的機會。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這是我此刻最最想說的話。
此刻我對自己的生命已沒有太多的留戀,除了父母和我在音樂界和非音樂界的朋友,當然還有萊昂,我再也無法見到的法國戀人。
可是我的女兒尼娜才只有 9 歲呀!
我不敢想,她從此必須活在一個沒有媽媽的世界裡,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啊!
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本來就又瘦又小的身體經過多次放、化療現在已經脫了形,加上掉光了頭髮,你可以想象我的樣子有多難看。
我那樣注重外貌,愛漂亮,現在卻對自己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了!
前天小尼娜來過了,她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我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媽媽,有可憐我的成分,有不懂,還有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知該對誰發火的憤怒。
我住在加州;今天早上,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在《紐約時報》上登了一個徵集臨終遺言的廣告,然後她小心地問我是否有這樣的需要,如有,她可以代勞記錄和郵寄。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這樣做真是夠殘忍啊!因為你活生生地把一個人不願意面對的死神提前拉到了面前。
你知道嗎?不論一個人病得多重,離死亡已有多近,他也不願真的相信自己會走,因為我們只熟悉活著時的一切,能看見的生活,而死亡畢竟是件多麼陌生的事!
但我又必須承認,把最後的話留下來對我又是一種多麼致命的需要!
我現在已經不能寫任何東西了,趁現在還能勉強發聲,就把留下的話在電話裡口述給了我在紐約的朋友 L,請她謄寫,然後代為轉寄給你吧。
我一生在台灣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當中很多都來了美國,我得病後他們能來的都來看過我了,他們的確都讓我感動,提醒我,在我不太長的生命裡有過他們的身影和關愛。
不過,所有這些人都屬於一個正式的社會的和朋友關係的層面,由於面子和種種其他原因,我一生中最私密的事,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只有紐約的朋友 L 我才可以放心地托付。
我與她雖然只是在加州的那所女校裡偶然相遇,並且她還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陸人,按理我們之間該有很多政治和文化的偏見和隔閡才對,即使不是仇恨,可是她卻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讓我知道,她是一個能夠讓我把生活裡最隱秘的事放心分享的人。
人真是太奇怪了!剛來美國時我只是泛泛地相信上帝,後來生活走入絕境時開始相信西藏密宗。
而遇到這個大陸來的 L,應該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安排才對,讓我能將自己一生裡除了作為公眾人物之外發生的最刻骨銘心的經歷有一個寄托之處。
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看來,一些貌似偶然的事,其實早已埋伏了日後的必然。
下面的口述,我的朋友 L 無比耐心地用了三個晚上在電話裡陪著我完成了這個最後的心願,完成之後,我的病情加重,她飛來加州看我,並答應陪我走完最後一小段不長的路。
我出生在台灣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報館做編輯,母親結婚後就做了家庭主婦,五年內他們生了我和弟弟。
我很小時就對音樂有一種反常的癡迷和感覺,似乎那裡才是更值得進去探索的世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父親送我去學鋼琴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就是鋼琴。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我練琴,我與琴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我坐上琴凳就不想再下來,直到我父母硬把我抱下來。
我 5 歲時得了全台灣幼兒鋼琴大賽的冠軍,後來在所有幼兒和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中都名列前茅,不是冠軍就是亞軍,每次得獎後,我都看到父母的極度喜悅,似乎他們卑微的社會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我看到他們在接待親朋好友來祝賀的時候,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他們總是對小弟說,你要向姐姐學,為我們這個家爭光。
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考上了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拿到了部分獎學金。
為了完成整個學業,我父母決定全家移居法國,靠打工幫我讀完大學;他們賣掉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似乎不考慮是否再回來了。
看著父親忙著這一切時臉上的決絕表情,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夜裡我獨自暗想,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可是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永遠是一個懂事、聽話和看似樂觀的女兒和姐姐。
後來我的一生都習慣了扮演這個不能改變的角色。
我們到了法國後租了一個便宜的地方住下,父母馬上開始在附近的中餐館和洗衣房找工做。
我每天去上學,進出典雅的貴族式校園環境,坐在精致華美的教室裡聽課、練琴,而我的父母卻在外面做辛苦低微的體力工,強烈的反差讓我心理上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我只有拼命地學習,忘我地練琴,不敢有半點松懈和歡樂。
我的父親一見到我總會嚴肅地告誡我要努力再努力。
看著由於勞累使他們日漸蒼老的容貌和過早冒出的白髮,我總有想哭的,如果是在台灣,他們並不需要這樣辛苦。
壓力太大時,我開始了抽煙,在法國,十幾歲的女孩子抽煙很尋常,但由於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嚴,這事我自然瞞了他們。
我在法國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了當年舉辦的國際蕭邦鋼琴大賽,這是世界上鋼琴界最重要的大賽,父親眼睛裡那種只能贏不能輸的令人發抖的無聲期盼,使我緊張得只能靠拼命抽煙來鎮定自己。
不過,我在真正比賽時,一切都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我感到我就是那個飄離自己祖國的波蘭人,他內心的悲苦和悵惘之情讓我產生了極為真實和強烈的共鳴,那些熟悉的旋律好像就是為我量身而寫的。
參賽前的緊張一掃而空,是蕭邦的靈魂拯救了我。
我獲獎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父親臉上突然出現的奇怪而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是一種近似哭嚎的聲音,嚇得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過了一會兒爸爸才掉下了眼淚,正常地嗚嗚哭起來。
媽媽則用她那雙已經變得粗糙泛紅的雙手不停地擦眼淚,什麼話也沒說,或是說不出來吧。
只有我在法國剛開始讀中學的弟弟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感情。
他高興而興奮地和我緊緊擁抱,說:
「姐姐,你太棒了,我愛你!」
在向我祝賀的所有人裡,當然有萊昂。
萊昂與我同校,是學大提琴的,高我兩個年級,大我三歲,他溫文爾雅、帥氣、有禮,尤其是他的微笑極具感染力。
我們是在校園裡的一個共同喜愛的角落認識的,我們不約而同地經常在那裡出現;剛來學校不久,由於壓力太大,我特別喜歡去那個安靜又美麗的角落尋找片刻的平靜,而他去那裡竟然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萊昂的幽默和熱情讓我緊張的心情得到很大的放鬆;萊昂的父親是巴黎郊區種植葡萄的農民,很支持兒子對學習音樂的選擇,因此他很少有學習的壓力,只有對愛好的甘願付出,這讓我非常羨慕。
我們開始交往後,經常一起沿塞納河騎自行車去郊遊,有時也去他家。
有一次我帶小弟一起去他家玩,他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萊昂的父母是很浪漫和熱情的人,他們當著我們的面跳舞和親吻,讓人感到特別放鬆,他們還為我們做了拿手的烤鵝,味道好得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看得出,小弟很喜歡萊昂。
他聽從了我的叮囑,沒有把我和萊昂交往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們都知道,爸媽為了讓我在巴黎讀書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在讀書期間因為交男朋友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了。
為了報答爸媽的辛苦付出,我自然開始拼命地找工作,可是,一個中國人在法國找工作是很不易的,我忙了半年卻沒有什麼結果,最後我不得不決定回台灣的大學去任教,因為已經收到了好幾所學校的邀請,這樣我至少可以馬上工作掙到錢,待遇也不錯;而爸媽為了弟弟的學業,決定繼續留在法國。
在我離開法國之前的那個生日,萊昂忽然帶著一大把玫瑰來到我家,當著我爸媽的面向我求婚。
我也第一次告訴了爸媽,我和萊昂已經認識了很久,互相很了解了;萊昂當即表示,他會一生愛我,並為此願意和我一起去台灣生活,他說他可以在那邊教法文和大提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他還說他的父母已經同意了他的選擇,因為他父親當初就是為了和他母親相愛而從比利時的城市來到法國鄉村的。
我父母當時感到非常意外,半天沒有說什麼,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
萊昂難過地離去之後,爸媽才對我說,他們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這個法國小伙子結婚的。
爸爸很嚴肅地對我說,法國人雖然很浪漫,會送花和說甜言蜜語,但這些都太不實際,不是過日子必須有的;他們還說一看萊昂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我從小一直是父母的孝順女兒,又是老大,從未頂撞過父母一次,所以我能有的唯一表示就是沉默。
爸爸接著又說,我現在是台灣的著名鋼琴家了,這都是他和媽媽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成為可能的,所以我的婚姻必須由他們為我考慮和決定。
那天晚上我幾乎崩潰,僵直地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萊昂是我一生裡唯一真正欣賞我,讓我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愛的甜美滋味的人。
我從小在父母極為嚴格的管教下生活和學習,對生活裡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萊昂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生命中的種種美好和愛情的美麗,還有自由和屬於個人的追求,這些都是我過去不可能知道的。
和萊昂在機場告別時,我泣不成聲;雖然他一直不懂我的父母為什麼要反對自己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婚姻選擇,但還是說他可以理解他們是為了我好。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我幾乎當場昏倒。
為了我好?我情願不要所有已經得到的學位、獎項,以及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和萊昂在一起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勇氣反對我的父母,從來也沒有過,那是萊昂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
那是中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幾千年裡形成的比法律還要嚴厲的無形的約定和永遠也還不清的沉重心債。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多所一流大學的音樂系聘我去任教、當系主任,待遇也都相當優渥。
此外,我在業餘時間也招收學生,收費自然也不低。
那時,我與另外幾個留洋回來的音樂人被稱為台灣音樂界的三大才子。
來找我教鋼琴的人很多,多是家長陪著自己的孩子來的,這些孩子有的具有一定的音樂天賦,更多的卻是父母的一廂情願和為了自己早年失落的自我實現;而這些孩子是我最不喜歡教的,因為他們學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那時的我和萊昂分手後,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教起這些對音樂沒有感悟的孩子來,忍不住就會大發無名火,有時,下課的時間還沒到,我心情不好就徑自提前走了;家長們從不敢當著我的面有意見,下次還是會恭敬地把孩子送來。
他們都是慕我的名而來,大概都在說服自己接受藝術家的情緒化表現吧。
後來,我喜怒無常的表現大概傳到了我在巴黎的父母那裡,因為他們的來信裡提到了讓我要嚴格自律,因為我是中國人,不能把法國人的自由散漫之風帶回祖國和工作中去。
回到台灣後,萊昂經常給我打電話安慰我,關心我在台灣的生活,可是他聲音裡的失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
他也來台灣看過我一次,只一次那一次,我幾乎又想放棄一切與他回法國去,忘記生活裡的一切。
當萊昂了解到我是不可能違背父母的心意時,他眼裡流露出的失望如同一把刀扎碎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可是結果還是必須向父母妥協。
回台後我生日那天,萊昂從法國定製了一盒紅玫瑰,用航空快遞發送給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台灣訂購,但他從來不那樣做,似乎那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幾年後,我們的聯繫隨時間的流逝減少了,但是每年我過生日,無論我是在台灣的七年當中還是後來去了美國並結了婚,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我生日的當天或提前一天用航空快遞給我一盒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
我們分手後的 20 多年裡,他竟從未遺忘過一次。
我回到台灣的第二年,大概是怕我和萊昂藕斷絲連吧,我父親迫不及待地托在台灣的熟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台灣的知名商人黃先生,說是介紹,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黃先生一開始對我很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求我,每天在我教書的校門外面等我一起去喝咖啡或去吃飯。
我知道父母一生為了我不容易,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後半生就可以生活無憂了。
而且他們也認為,依我在台灣的聲望,完全有資格與有錢有地位的人攀親。
他們前半生為了培養我,吃了太多的苦,窮怕了,因此我不嫁有錢人是說不過去的。
我知道,感情於我已經是奢侈的事了。
想到此,想到今後的生活,想到萊昂,我開始拼命抽煙。
和這個黃先生在一起,感情自然談不上,但他至少還不讓人討厭。
和萊昂分手後,我就不再奢望能有與他相同的戀愛經歷了。
既然父母竭力促成,我又沒有什麼拿得出去的理由反對,心如死灰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為了對得起父母,我在認識黃先生三年後和他結婚了。
萊昂知道後祝福了我。
我用蹩腳的法文寫信給他:
「從今以後,我活著與沒有活著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不在乎了。
你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們今生有緣無分,我身不由己,但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你!」
婚後不到兩個月,我的先生就第一次打了我。
那次只是因為我說我有課,不能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吃飯。
他下手很重,我半天都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之後很低三下四地道了歉,但是不久就有了第二次,似乎是打順了手。
台灣男人打女人就像是打自己的一件物品;總之,婚後的他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令人可怕的人。
其實,在我們去巴黎度蜜月的時候,我因為忍不住和過去的朋友一起抽了一支煙,站在一邊的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我再也無法專心教書和上鋼琴課;我變得易怒,無端地恐懼,甚至會為了小事而歇斯底裡。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沒有太多猶豫就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事先沒有告訴我先生。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和他的家人一直想要兒子,因為他是獨子;那一次他把我打得最重,似乎要打死我,我高聲喊叫,並威脅說要報警他才住手。
隨後我離開了那個位於台北的大宅,住到了朋友家裡。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工作,因為身體和精神的原因,我不敢告訴在法國的父母,怕他們傷心。
但還是有人告訴他們了,也許是我先生或他的家人吧。
總之,我父親為此專門回了一趟台灣,我們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我告訴他我要離婚,他卻說這事讓我想都不要想,為人妻後要先學會忍耐,還說他也打過我母親,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很好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聽了他的話無比悲哀,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說,如果不讓我離婚的話我很可能會自殺。
爸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後終於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又告訴他,離婚後我很想去美國繼續學習,修個鋼琴碩士,父親當時沒說什麼,是直到臨回法國之前才同意的。
他在台灣那些日子又忙了些什麼我不太清楚。
我的先生開始根本不同意離婚,認為丟了他家的臉,可是由於我的堅持,他最後還是不得已同意了。
我一拿到離婚書就飛去了加州。
到了加州,我聯繫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該校的音樂系非常好。
由於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和一個定居加州多年,我在台灣的一個中學同學一起到各地去旅遊。
由於我回台灣後開過多次鋼琴巡回演奏會,加上幾年教授鋼琴課的積蓄,除去寄給父母的錢,我還存下了一些,可以供自己讀完碩士。
我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感到特別開心。
從那時拍的照片看,那是我的心情和氣色都是最好的時期,有一張照片是在納帕谷(NapaVally)的葡萄莊園品葡萄酒時照的,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一天,父親從法國打來電話說,他有一個定居舊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見我,並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
很快我和俞老伯聯繫好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吃午飯。
和俞老伯同去的還有一個叫威廉的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紹說,威廉在美國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灣人,還說威廉是個律師,在舊金山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我立刻猜到了這次飯局的目的,但是由於那個叫威廉的人普通話說得不好,甚至有點好笑,我對他既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反感,總之,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不久,威廉開始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我很猶豫,因為我並不喜歡他,也因為第一次婚姻的陰影還在,因此本能地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進入另一個關係。
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請。
沒想到,我的拒絕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獵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給我,並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從我父親那裡知道的)給我舉辦了一個很大的派對。
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電話給我,緊接著是俞老伯,都讓我一定要去,我實在不好推卻,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
來賓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還有不少美國人。
我剛一出現,他們所有人就向我歡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樂,似乎我和威廉已經是很熟的關係了。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威廉當著所有人向我走來,一只手很隨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遞給了我一束黃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歡呼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套子,無法出來了。
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請來的樂隊和歌手開始表演節目,大家開始喝酒,交談,俞老伯剛一提出要先回去時,我立刻也跟著他出來了。
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後送我回家,那時,我已經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處公寓住下。
威廉一路上問了我開學的時間和要學的課程,然後告訴我說那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聲都不錯。
臨告別時,他說我缺什麼可以告訴他。
我謝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缺。
我剛一到家,就看到萊昂從巴黎寄來的紅玫瑰。
“親愛的 Peggy,只要世界上還有玫瑰,你就永遠活在我心裡。”
他在卡片上寫道。
看著屋裡的黃、紅兩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卻說不清是為什麼。
開學的前幾天,我去學校報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為我交了全年的學費並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知道這一定是威廉幹的。
回家後,為了求證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承認是他為我辦的所有事,並告訴我說,他還有一個禮物要在開學前送給我。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讓我下樓來,我來到樓下的門口時,威廉輕按喇叭,我抬頭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不遠處,威廉正坐在裡面沖著我笑。
俞老伯幾次來電話詢問我和威廉的情況,不必說了,他背後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
三個月後,爸爸終於忍不住,親自打來了電話。
「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經過了解才介紹威廉給你的。
他父母人很好,我們中國人的歸宿只能是和中國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苦心的,因為你從小就懂事,就孝順,知道心疼我們……」
怎麼辦?我茫然了。
威廉的父母是早年從台灣移民來美的,威廉在舊金山出生,雖然在美國長大,受的是美國教育,但他依然傳統,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舊金山唐人街的父母。
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禮貌,嘴裡“請”“謝謝”說個不停,家暴的可能應該不存在。
但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除了感謝。
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萊昂那樣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徹底放棄幻想,再賭一次吧,萬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媽能輕易同意嗎?為此猶豫煩惱了幾個月之後,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
誰讓我是老大,誰讓我欠了已經年邁的父母那麼多的情債,誰讓我今生必須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女兒,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服從呢?
婚姻於我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我有鋼琴可彈,有音樂陪伴就行了。
我心情一旦煩躁或緊張我就一定會去彈琴或抽煙,我喜歡在那種時候彈德彪西的曲子來放鬆自己;那個外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每當我的手指與鍵盤把那種美釋放出來以後,我就會感到舒暢無比。
我經常感到看得見的生活只是虛幻的,唯有音樂裡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我和威廉的婚禮是在舊金山派拉蒙大飯店舉行的,那天來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們在美國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親友,還有威廉的美國同事和朋友。
威廉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吻我,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萊昂。
在每一張來賓的請柬上是這樣寫的: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前來參加威廉·陳,律師,和佩吉·楊台灣著名鋼琴家,19xx年__________國際蕭邦鋼琴大賽冠軍得主的婚禮,地點是……
萊昂再次誠摯、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時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過他說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記得聽過任何中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對誰;我的父親沒有過,我的前夫更沒有。
他們都把自己的需要說成是為了我好,主觀地將其變成了我的需要。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裡。
那裡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郁,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琴。
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裡。
作為家裡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
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裡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
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麼來。
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
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裡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裡也雇了一個人幫忙。
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
有一次,我在琴房裡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
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
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
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裡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
我們分手已經 7 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
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
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裡仍舊是個台灣男人,只不過嘴裡說的是英文。
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
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裡,是他開的門。
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
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裡,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
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
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只是通知我罷了。
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
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
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
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裡,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
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
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
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
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幾乎要發瘋。
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制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在一個高檔公寓的樓下,威廉和那個混血女孩看見了走下車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
尼娜剛一看見她爸爸就呼喊著跑過去,威廉則立刻把她抱了起來。
我沒有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著尼娜走過來,說請我第二天下午 3 點過後來接女兒。
我沒有看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車子發動起來要走了,才忽然大聲地喊了一句「媽咪,我也愛你!」
我的眼淚立刻奔湧而出,一路上幾次遮住了視線。
那個混血女孩比我年輕和高大,更比我豐滿和性感。
我在這樣的屈辱中生活了兩年,沒有告訴俞老伯,更不敢告訴遠在法國的父母,雖然不是我的錯。
這次婚姻是一次更慘的失敗,比第一次更糟。
為什麼我在外面是個被人羨慕的對象,風光無限的著名鋼琴家,小巧玲瓏的身體被一頭滑順飄逸的披肩長髮包裹著,卻在兩次婚姻裡都被拋入無法啟齒的恥辱境地?
我開始沒有節制地瘋狂抽煙,有時一天兩三盒。
我也盡情地酗酒,反正沒有人看見。
然後我開始借瘋狂地彈琴發洩我無法壓抑的憤怒和屈辱,自責和無助。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內心無比恐懼過,歇斯底裡過,失態地吼叫過,瘋狂地奔跑、狂跳過,也激烈地摔過不該摔
的東西。
那天我坐在琴房裡忽然醒悟到,我其實一直都戴著雙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從小到大,從內到外,從單身到結婚。
只有和萊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內我才做了回自己。
那真是個陌生的自己,但卻是個美麗和幸福,自由和快樂的自己。
那個自己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開學不久,我報了一門美國文學課,是該校英文系的招牌課,教課的女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頗有名氣。
那天我趕去上課,車開進校門後沿著長長的林蔭道翻過一個個減速板緩慢地行駛著,然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背著書包獨自在旁邊的小路上走。
我第一次上課時見過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陸來的。
那次上的是大課,人多,就沒和她打招呼。
這個學校的中國學生很少,從大陸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將車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請她上車一起去上課,她略顯猶豫後就同意了。
我們互相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我得知 L 是從北京來留學的,在英語系的寫作專業讀碩士。
我問她為什麼來美國讀寫作,而不是其他專業。
她一愣,然後說只是因為喜歡,沒有別的原因,我忽然從她那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一種接近真實的東西。
在幾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現出一個活潑、開朗、友好,值得別人羨慕的知名鋼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褲或燈芯絨褲,上身總穿小西服,再配一頭滑順的披肩長髮,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潑又可愛。
其實呢,我的身體很瘦小,遺傳自我父親,我知道威廉不喜歡我這樣沒有脂肪不性感的身體,還好,我的外表的確很吸引人,加上我開著紅色跑車和自身的知名度,我總能從別人看我的眼光裡讀到羨慕甚至是嫉妒。
可是在 L 的眼睛裡卻沒有這一切,她的眼睛純淨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如今什麼樣的人專門學寫作呢?就是不為畢業後工作出路考慮,只為了內心的追求非學不可的人。
我當然知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寫作和音樂都是對內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實的感覺。
我了解那是什麼,它不會欺騙你,就像音樂一樣可靠。
我開始給 L 打電話,問她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助的,她剛來美國不久,人生地不熟,沒有車,租住在一個廣東人家裡。
她總是說她很好,什麼也不需要。
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開車去上美國文學課,那時的我必須用課業來平衡我業已失控的情緒化生活。
前一天發生的令人羞憤的經歷,仍在不斷挑戰著我忍耐的極限。
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從威廉那裡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對我說,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個混血女孩住在一起。
我的手開始握不住方向盤了,因為是下坡路,我只好強忍著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壓下心中的大怒問她為什麼。
這個已經 5 歲的胖女孩直言不諱地說,因為爸爸比媽媽高興,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個她叫做傑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媽媽,因為她不抽煙,也不愛發脾氣。
說完了,她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
我什麼也沒說,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車開回家。
我給尼娜做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
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兒竟然也開始嫌棄我了!
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可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把車開進校園後,立刻看見 L 正沿著布滿尤克利樹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著,看見她安靜的身影,我忽然產生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學生,不是台灣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須顧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須在其面前表現某種特定形象和展現特定表情的人;雖然她只是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陌生人,卻是一個最可以信賴的人。
我請她上車時,就感到自己必須做一件事了。
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灣區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對我無能為力,因為這些美國人怎麼可能懂得中國文化裡的那些東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那些東西可以讓人去死,但看上去卻有著風平浪靜般的無辜。
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忍”了,雖然他們可以很專業地不去問我為什麼要忍,但是他們臉上一個一閃即過的眉頭微蹙,已經正確無誤地洩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對一個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隱私和內心,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歡那些貌似能專業地幫助你的人,盡管有人告訴我在美國找心理醫生必須像買東西一樣“shoparound”,我卻沒有碰到過一個讓我感到滿意和對頭的人。
我把車停在通往英語系的小徑轉彎處,不再往前走了,L 有些吃驚,因為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L 畢竟是性情中人,她什麼也沒問,就陪著我一起靜靜地坐著。
無聲勝有聲的理解在關閉了車窗的車子裡如同慢板的音樂在回蕩。
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來,就像山洪終於沖毀了堤壩;我哭得那樣失態,那樣盡興,那樣不顧體面,那樣舒暢,絕對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一次。
L 沒有勸我一句,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坐在那裡。
她遞紙巾給我時,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
我終於哭累了,掏出一支煙,舉了一下向 L 做了個歉意的表示,搖下車窗後就大口地抽起來。
接下來我開始平靜地,毫無顧忌地對她講起了我真實生活裡的一切:
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風光,背後的萬般無奈和偽裝,我的無法訴說的屈辱和感到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的忍耐。
我告訴 L 我不想離婚,不僅因為女兒太小,也因為我對威廉還有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我不敢對這個沒有男人的家的未來做任何想象,雖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沒有了;但是,我為挽救這個家做了任何事情嗎?沒有。
我的身份和習慣只能讓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
我甚至托人花錢找到了一位剛剛來到洛杉磯的藏傳佛教的密宗大師,請他為我看命理和婚姻歸宿,那位大師說,我和威廉的緣分還沒有完全消盡,所以我才會痛苦不堪。
我也告訴了 L 我在家裡如何瘋狂地酗酒,之後再更瘋狂地彈琴,尤其是在彈德彪西的曲子時,總會產生各種幻覺,鋼琴的正前方會經常出現恐怖的有著中國面孔的鬼怪,猙獰可怕,然後我就會更拼命地彈,似乎在與這些魔怪決一死戰;L 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一下頭。
那天我們都沒有上成美國文學課,我請她陪我一起去幼兒園接尼娜,然後去我家吃晚飯,她同意了。
尼娜似乎很喜歡 L,但是問我為什麼這個阿姨不太愛講話。
晚飯後我送 L 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經過今天突發的感情宣洩,我輕鬆了許多,而 L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看似並沒有什麼特別吃驚的反應,她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我知道寫作的人內心都是不安靜的;她的平靜讓我對自己的突然失態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和歉意,就像一個孩子對母親大鬧一場之後,累了,然後就理所當然地睡著了一樣。
我一生裡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5 月份到了,我和 L 都是那年夏天畢業的。
L 邀請了她班上的同學和幾個朋友參加了我在音樂系小教堂舉行的畢業演奏會,我演奏了最喜愛的德彪西的作品。
演奏會很成功,那一次,我彈琴時可怕的魔鬼幻象沒有出現。
L 畢業後去了紐約另一所學校繼續讀研究所。
她走後,我又去拜訪了那位西藏的密宗大師,這一次他說我和威廉的緣分已盡。
我們終於離了婚,尼娜歸我撫養,那時我的父母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們之前曾讓俞老伯勸過我,但是因為威廉明顯是過錯方,他們也只得接受了現實。
從爸爸在電話中的聲音裡我聽得出,我第二次婚姻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
那年夏天我帶尼娜回了一趟台灣,然後去了法國,爸爸媽媽和小弟第一次見到了尼娜。
那次我吃驚地看到爸媽更加蒼老了。
回到加州後,我申請了去斯坦福大學讀鋼琴演奏的博士學位。
我再次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賣掉了威廉留給我和尼娜的房子,然後搬進一所公寓去住。
我把賣房子的錢都寄給了在法國的父母,讓他們改善生活,並幫助小弟上一所好的學校。
每天我去幼兒園接尼娜時,經常碰到一個叫雷恩的中年美國白人,他是去接和尼娜同一個班的兒子馬克,有時到的時間早了一點,我們就會聊上幾句。
慢慢地,我發現他似乎開始對我感興趣,總是談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居然是個精神分析醫師,正在和自己的畫家妻子分居。
後來,他逐漸對我就像有了依戀之情,總給我打電話,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我聽。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也許他和我一樣,生活裡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交談的人,我想起了 L 那時對於我的重要,就讓自己耐心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一起帶著各自的孩子出去玩過幾次之後,雷恩開始向我求愛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前兩個丈夫都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足夠而明確的愛的成分,和我對萊昂的感情仍舊是很不同的。
可是,就在他剛對我說過他準備和他的妻子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沒多久,他竟然又莫名其妙地開車去找他已經離開加州的妻子!他在電話裡毫無歉意地對我說,他對他的妻子還有留戀。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在告訴我,他剛在超市買了幾個做晚飯要用的青椒。
我終於明白,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無法不責問自己,是否今生就不該再和任何異性有任何關係了呢?為什麼所有父母滿意的人都不愛我,而我似乎也不再有能力去愛任何人了——除了萊昂,那個我心裡永遠的痛和回憶?我暗自發誓,今後再也不去碰與感情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只需專心讀書,好好培養尼娜就行了。
大約和 L 分別一年後的一個晚上,我毫無緣由地突然想起了她,也不管當時是幾點了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L 被我吵醒後,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高興,我們一聊就聊到了太陽升起,至少有三四個鍾頭。
我告訴她我的所有近況,包括我正在斯坦福讀博士以及和那個精神分析師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我也沒有忘記告訴她,萊昂依然每年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來新鮮的紅玫瑰。
我是在讀博士第二年的時候開始時常感到胸悶的,早晨起來還經常會咳嗽幾聲,但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我知道自己近些年來抽煙很凶,所以盡量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可是不久以後我就第一次咳血了。
在醫院,那個高個子的猶太醫生拿著 X 光片告訴我說,我需要面對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我被確診得了肺癌,並且已經是晚期。
聽了醫生的這些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感到一種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那只是個早晚都會來,命裡已注定的結果,躲是躲不過去的。
從醫院回到家,離要接在附近上小學的尼娜還早。
我不顧一切地又抽了兩支煙,以便冷靜下來做比較理性的對身後事的安排。
不抽那兩支煙,我肯定會握不住筆的,我在一張紙上列出了下面這些需要做的事情:
1.此生需要感謝的人名單
2.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獎學金給法國高等音樂學院
3.捐一架鋼琴給自己獲得碩士學位的女校
4.對尼娜今後的生活和未來的安排
5.對父母和小弟的安排
幾天後我就開始了例行的放化療。
我的爸媽知道後,立刻就從法國趕來了,雖然我前年才去法國看過他們和小弟,可是再見到他們第一眼時,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了。
我的爸媽在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一下就變老了!
他們辛苦了一生培養出來的女兒在 42 歲時就要走了,他們注定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了!
我在爸爸枯黃的皮膚裡和額上那些深深的皺紋裡,在讓人不敢正視的深陷的淒哀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生活最深的失望。
我知道,我的兩次婚姻已經讓他的自尊飽受折磨,而現在我竟要用生死離別來對他們做最後的摧殘!
上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本意呢?我為什麼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傷害我的父母——為我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父母呢?
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寂靜的病房裡,雖然身體被放化療蹂躪得幾乎不屬於我了,心裡卻澄淨極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此刻和世界上所有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剩下的日子就是面對並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例行治療,繼續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就是應對一撥又一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們,勉強地和他們說幾句話,感謝他們,然後那一天就終於來了。
人到了這種時刻,對死亡的恐懼其實已經消失,既然不能改變它的必然到來,為什麼不像能迎接春夏秋冬一樣,坦然跟它走呢?
誰說從幾十年生活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就一定是件壞事呢?
我在台灣教過的學生很多都在美國深造,他們大都已經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人瘦得脫了形。
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大都是露出極度意外的神情,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傷和憐憫。
在和我握手時,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手無一不在微微顫慄,因為我那雙曾經讓我一生獲獎無數的靈巧的手,現在已經枯萎成了一個老太太的手,只剩下一層皮和嶙峋的骨。
當清楚地知道和所有這些人的見面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時,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好像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生活和活著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確定的事實,為什麼人來了又會消失?我感到看見的一切面孔似乎那樣地不真實。
再仔細想想,一生裡真正真實的東西除了音樂和萊昂之外,還有什麼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一點也不假。
萊昂知道了我的情況後堅決要來看我,可是我也堅決地拒絕了他。
因為經過放療、化療後,我面容枯槁,頭髮脫光,雖然戴了帽子,但愛面子的我堅決不想讓我生命中唯一的愛人對我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一種可怕的形象。
最後萊昂同意了,但是悲傷至極。
上個月我在醫院裡過 42 歲生日時,他從法國寄來了最後一次玫瑰,也是最大最多的一次。
玫瑰花擺滿了我的房間,我知道一定馨香怡人,可是我已經聞不到了,多次放療、化療已經摧毀我身體太多的功能。
我請人給萊昂寫了最後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句話,
“萊昂,好好活,等著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
我所有想說的話到此應該說完了。
我 42 歲的人生隨時就要落幕了——太短了,不是嗎?
此刻我非常懷念我那些和我一起走過音樂之路,分享過音樂之美的人們,那些老師、學生、同學、朋友。
我知道,當年我在台灣教琴過程中遇到情緒不佳時,肯定給我的學生們造成過不小的困擾,我在此向你們鞠躬,跪求大家的原諒,並謙卑地說一聲對不起!衷心希望你們生活幸福,音樂永遠與你們同在。
對了,再說幾句吧。
如果我的一生令人唏噓,希望你們的人生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從小逆來順受的性格與我的音樂才華似乎頗不相稱,也許有人知道了我的人生故事會難以相信。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身上貌似不可能的矛盾之處不但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的鋼琴雖然彈得很好,但是我的個人生活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曲折和磨難。
不過卡夫卡不也是這樣嗎?我在那個女校的英語系選修課上讀了他的小說,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最不真實的世界裡得到靈魂的解脫;而我則是在音樂裡,在手指和琴鍵創造出的另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裡才能自由呼吸。
上帝讓我留在世上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個星期、幾天或者更短,所以此刻我對任何事已無所顧忌。
我臨走前最想說的是: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萊昂在一起,即使付出的代價是會傷害我的父母,但那應該只是一時的。
想一想我後來為了孝順他們而沒有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吧,難道不是更深地傷害了他們一輩子?我的不幸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的父母不會懂。
我不敢想像他們如何能承受得了失去女兒這樣最無情的打擊,今後又會如何在悲哀中度過餘生。
可是,孝道如果與人性相違背難道還應成為美德嗎?
天下的父母,請你們把我的人生故事留作參照和思考吧。
※ L 告訴我,她給我寄出那盒錄音磁帶時,佩吉·楊已經去世了。
她說她這個朋友的悲劇人生其實也是很多在中國家庭裡長大的一代人的無奈。
※通過我與 L 的後續聯繫,我知道了尼娜後來被佩吉·楊的父母接到了法國去生活,也已經開始學習音樂。
我聽了之後不由得想,那個小姑娘的外婆和外公會不會把自己對女兒未竟的人生移植到尼娜身上呢?
小姑娘會不會成為她母親的影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可憐那些為孝心忘記了自己最基本的需要,背負了一生懊悔的孩子們。
但願佩吉·楊的靈魂是自由的,愛自己的親人,但是不必為此付出愛所不能承受的負擔——那負擔最終壓垮了她作為一個優秀音樂家單薄的身體和靈魂。
※附註:蕭邦音樂大賽冠軍得主,查不到台灣音樂家楊珮及其人。
安息吧
※本文摘錄自「不說,就真來不及了︰紐約客的臨終遺言」一書中的故事。
上帝會為你開另一扇窗英文 在 JCON 北美總編 勇士隨隊 shenjade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祝所有的母親們,母親節快樂!
分享一篇由我很喜愛的中國騰訊體育明星記者,沈洋採訪了林書豪母親的訪問特稿。
由於兩岸閱讀習慣的不同,我將他轉成繁體。
在我剛結束前的Q&A中,有收到球迷朋友請我推薦一些優秀的華文體育類型的作者。
當然,台灣也有很多非常出色以及相當了解NBA運作的網路寫手跟作家,
不過真的要我推薦一位,我想到的始終是沈洋。
她是華文媒體第一位媒體工作者,由NBA賦予她NBA決賽MVP選票。
她就是第一人,目前在美國主流媒體中,華文媒體沒有任何人追的上她的腳步。
但這不是我推薦她的原因。
我永遠記得我認識她那天,是在2017年勇士的西區決賽某一個主場賽後。
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只覺得她看起來很兇。
在老舊的Oracle Arena不算寬敞的媒體工作區裡,她剛好坐在我的對面,
我們就這樣一直邊寫邊聊,寫到晚上12點,只剩我們兩個。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她的不僅懂籃球,也擁有女性特有的細膩,觀察入微又帶著溫暖。
我當下就想說,我一定要偷偷去看她之前的寫作。
推薦給大家,她是我最喜歡的華文體育採訪稿作者,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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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瘋狂背後的“虎媽”:哈佛畢業後養了他兩年 不惜拿出養老保險
原文網址
https://tinyurl.com/y7hp4qmr
騰訊體育大人物
撰文/沈洋
編輯/王麗梅
“ 從前,母親習慣衝在林書豪前面當“衝鋒隊長”,後來選擇陪伴兒子一起追夢,再後來她學會站在原地,欣慰著目送他遠行。所謂母子一場,便是在時光中母親不斷抽離,恰當放手後隔空守望自己的孩子。這是母親節《不完美的她》系列策劃第一篇,林書豪與母親的故事。”
即便是現在,林書豪和母親吳信信之間也經常會聊天長談。
雖然他們現在分隔兩地,各忙各的,一個在北京刻苦訓練期待疫情過後正式回歸籃球場;另一個在台北,做義工教導小朋友們讀書。最近林媽媽的行程也很滿,從早忙到晚,正幫著她的新“孩子們”準備即將到來的月考。
母親無法再像當年那樣,開著自己那台老式福特汽車,隨時陪著兒子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寒來暑往去一個又一個比賽訓練地打球,也沒辦法時常給林書豪做他最喜歡的蔥油餅、蟹黃酥。 二兒子自從踏上籃球職業道路之後,吳信信更不能再做當初那個永遠站在最前面,幫兒子和他所在的球隊張羅打點一切的“衝鋒隊長”。但母子的悄悄話時間,並沒有因為歲月累積和空間改變而有太多減少。
“我們常常都有聊很久的時候。”吳信信很是自豪地說。無論是她去北京看望兒子,還是兒子回來,和她一起去日月潭度過假期,又或者相約回到加州矽谷的家。母子之間,總有很多話要和對方說。
01. 一張空白支票
在吳信信眼裡,林書豪就是這樣一個非常貼心的兒子。
在NBA好不容易徹底站住腳跟後,林書豪也開始隨之擁有了穩定收入。但他從來不亂花錢。“他過得很節儉。除了吃他不會去計較錢以外,剩下的他都特別節省,存起來。然後就總想法子勸我,把我家的老房子拆了。”她說。
那是一樁並不大的老房子,是1992年由林繼明和吳信信兩夫妻購買的。雖然處在矽谷地帶,屬於極為優秀的學區,如今地價更是飆升至全美最為昂貴的地方之一。讓人有一提到出身矽谷,必是大門大戶,出身富裕的感覺。
但林家並不是這樣的。
雖然夫妻二人都是知識分子,一個做半導體工程師,一個做軟件工程師。但屬於初代移民的他們,並沒有殷實的家底。尤其是當三個孩子林書雅,林書豪和林書緯先後降生,手頭就更不算寬裕。能拿出的錢,多半用於滿足基本的飲食起居,以及孩子們的各項成長花銷。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能力去重整一下,那套已經有些老舊的房子。
林書豪總想著能把那棟老房子拆了重建,這樣一家人也可以住的更加舒服一點。後來,母親吳信信終於同意了他的建議。
“我也是很節省的人,但你知道蓋房子重新裝修有時候會超出預算,我的壓力就很大。但他總是跟我說,媽,我給你的是一張空白支票,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怎麼弄就怎麼弄,數字你隨便往上填,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真覺得他做的很暖心。”吳信信回憶道。
閑暇時間,林書豪總會帶著母親嘗嘗各地美食
02. 倔強的“影子”
就像世界上大部分的母子關系一樣,盡管深深愛著彼此。但和風細雨並不是他們相處方式的全部。尤其是當這兩個人性格頗為相近,又都很倔強的時候。
“我們都很開朗,外向,愛關心別人,而且都特別有決心和毅力。”吳信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都是家裡排行老二的孩子,在三個兒子中,媽媽總能從林書豪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 尤其是性格裡都有的那份遺傳下來的倔強因子,總會讓彼此產生很多意見分歧。
“你問任何一個問題,我們的回答都會是不一樣的。”吳信信告訴騰訊體育。
在林媽媽看來,這個兒子並不是家裡最聽話的那一個。
“如果你要問他,他肯定覺得他是最乖的。”吳信信接著說,“但了解我們家的人都知道,他絕對不是最聽話的那一個,當然也不是最不聽話的那一個。”
林媽媽解釋說,哥哥書雅絕對不會跟你頂撞,但有時也不會聽。弟弟書緯會頂撞, 並且常常不會聽話。書豪也會跟你吵,可是到最後,反而會按照媽媽說的去做。
吳信信舉了一個例子。小時候,媽媽要求林書豪放學回家之後,必須要先寫完作業才可以幹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偏要試探家長容忍度的邊界,看如果自己不這樣照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家教嚴明的吳信信當然不會允許兒子對於“權威”的挑戰,便會狠狠懲罰他。
得到了教訓,知道後果嚴重性之後,他就會乖乖聽話。“他總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就是要跟你擰著來。“林媽媽說, “每次都是這樣,他在一番試探之後,就會去按我說的做。所以結果往往是好的。但是雙方在交鋒中總是伴著爭吵,過程很痛苦就是了。” 吳信信笑著回憶起過往,那些當時可以點燃自己情緒的事,現在想起來都可以成為笑談。林媽媽再去審視兒子很多的行為動機,一部分將其歸列在性格的層面,另一部分只能理解為在家裡排行老二,位置不上不下,“所以可能只是想刷些存在感吧。”她樂著說。
只有一次,直到現在吳信信都沒辦法完全把它當笑話來講。“因為我當時差點氣暈過去。”
那是林書豪9年級時,他14歲左右。那個年紀的孩子,對所有家長來說,都最為頭疼。在英文單詞里, “teenager“(13-19歲的青少年)這個單詞,意味著孩子會因為走入青春期,突然開始叛逆起來。進入中年,壓力重重的父母需要繼續教導著一個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什麼都懂的皮孩子。
吳信信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原因,讓二人大吵起來。而一向很懂禮貌的林書豪卻突然對著她說起了髒話。
“在我家,是絕對不可以說髒話的。“ 吳信信說。林家是虔誠的基督徒,林媽媽平時在家里又對孩子們有著嚴格的行為舉止規範,她沒有想到林書豪不僅罵了臟話,還是對自己。兒子的行為讓母親大為光火。林媽媽將其視為林書豪從小到大,做的最離譜最叛逆,也最不像他會作出的事情。
那一天,林媽媽氣得喝令林書豪不能去參加球隊的訓練。她知道,這種懲罰對於林書豪來說是最為嚴厲的。很多家長總是感嘆拿自己的孩子無可奈何,似乎總是找不到“一招制敵”的方法。可在林媽媽這裡卻不用擔心。如果學習成績因為打球退步就不能打球,如果沒有遵守基本的行為規範,做了出格的事情,就不可以參加訓練。意識到兒子真正在意什麼之後,她總可以以此來幫助自己。
“記得那天我們有個很重要的訓練。我作為球隊家長負責人,要去主持家長會議。我告訴他,我照樣會去主持這個會議,但他不能去參加訓練,因為你做錯了事情。” 吳信信說。
美國學校籃球隊考勤制度很嚴格,競爭又非常激烈,一旦缺席訓練,那麼下一場的比賽就不能上場,很多孩子根本不敢缺席訓練,因為如果失去上場機會,就很有可能意味著你將長期坐在板凳上無球可打。
林媽媽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不允許兒子訓練,留在家裡反思,直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同時,她前往了會議,告訴教練和同隊的所有人,林書豪不能來是因為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在吳信信看來,教導和規範兒子的行為,比一場籃球比賽要重要的多。籃球的邊界並不僅僅是分出勝負,以及個人的輸贏,她希望可以借助籃球來幫助兒子成長,讓他意識到如何去做人和做事。
第二天,向母親承認錯誤的林書豪被允許來到球隊,但媽媽要求他必須要為自己缺席影響團隊訓練,而向每一個人鄭重道歉。
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重覆過相同的錯誤。
母子兩個,都是那種要強的性格。但毅力的磨練,品格最終的塑造,仍然要靠各自人生道路中的不同經歷。 吳信信作為初代移民,靠著知識,更靠著毅力才在美國掙得一片安穩的天地。而林書豪則因為籃球,因為他不被看好的膚色、背景,所選擇的這條道路,徹底練就了他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堅毅。
經歷的不同或許在事物發展最開始階段令人們產生意見分歧,可是相同性格和品質的人們,總會漸漸明白、理解和尊重對方的選擇。因為說到底,他們都是同一種人。
有太多次,無論是在大學期間,還是踏上坎坷的職業生涯,林媽媽都因為心疼兒子而說出,“實在不行,咱們就別打了吧”之類的話,可她心裡明白,執著的兒子會給她什麼樣的回答。
就是她們互相都懂的那份倔強和要強,讓林書豪在這條太難走通,並且還沒有誰真走通過的路上,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
03.“虎媽”之柔
在沒有接觸林媽媽之前,單看很多報導,你會覺得她一直扮演了一個強悍母親的角色,但當採訪開始,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既親切又柔軟。她的開朗與平和在語氣和用詞中就能清晰感覺到,會模糊掉之前腦海中那些所有既定形象。
她的微信頭像是三個兒子站在一起頗有些搞笑的照片。哥哥書雅舉著傘站在中間,書豪背著書包站在傘外看向一邊,弟弟書緯則用一把沒打開的傘指著另外一邊。
據說,吳信信的郵箱地址是三個兒子英文名字首字母加英文單詞媽媽,吳信信選擇這樣去表達和代表自己。
從很多角度看,吳信信都是一個很特別的母親。
很多人把她當作是“虎媽”的典型代表。什麼是虎媽呢?一般長期生活在美國的華人媽媽,都會以對孩子嚴苛的行為管教,對未來成長幾乎是孤注一擲的全情投入,對學業成績幾乎苛刻的高度要求,對孩子接近完美的教育方式而著稱。
從很多層面上,她當然是虎媽。據說林媽媽要求兒子必須品學兼優,考試不得A不可以打球,必須拿下大學畢業證書才能去想靠籃球掙錢的事,她甚至會跑到曾經不選自己兒子的教練面前冷酷扔下一句,“當時就是你不選他的” 。有些或許是傳言,有些則是真實的故事。
比如,更小的時候,林書豪和哥哥書雅會和朋友打球,一打就打到午夜,媽媽就會一直陪著他們,之後帶大家去吃宵夜,然後再將他們帶回家。
後來,林書豪和弟弟林書緯做出要走職業籃球道路時,適逢金融風暴,不幸被裁員的媽媽竟決定拿出養老保險金,繼續供養孩子們的夢想。
“我跟他們說,如果你們要打職業,要去選秀,我可以養你們兩年,但兩年以後,你們要靠自己了。”吳信信淡然地說道。
其實當時林書豪也很疑惑,向來節儉的父母,怎麼突然拿出這樣一大筆錢,林書豪忍住沒問,林媽媽也並未說破,只叫他們專注自己的籃球道路,不必考慮其他。
事隔多年,要不是媽媽突然感嘆“那筆錢終於還回去了”,而說漏嘴,林書豪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初自己的父母做出了多麼大的犧牲。
哈佛大學經濟學畢業後,還要靠家裡賣掉保險金去養,這在美國非亞裔家庭文化里,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他們的孩子18歲以後便要開始自力更生。即便在很多亞裔家庭中,都不敢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個華人孩子要到NBA靠打球掙錢,在誰看來,這個險冒得有點太大。
那時的林書豪去參加NBA選秀,因為是華裔不被看好,無奈落選。接著他一個又一個球隊試訓,或者在夏季聯賽里,搏命去掙得一份合同。可即便他得到一個合同,也可能隨時被下放或裁掉,有可能在聖誕節頭一天,被通知收拾行李回家,有可能一個10天合同,在它還不到10天時,就已經沒有了意義。
旁人看來,供養兒子打NBA,回報率實在有些低。可是吳信信和林繼明還是義無反顧拿出一生辛苦攢下的“養老錢”。
“我當時根本沒想那麼多,錢沒有了總可以再賺。可孩子們能打球的年紀就那麼幾年,不把握住,就沒有了。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不用過多考慮的事情。”林媽媽說這句話時,很是淡然。
她甚至不喜歡兒子總是在人前人後提起這件事。每次林書豪一提,林媽媽就嗔怪地說,幹嘛總是提這件事。她明白兒子內心的震撼和沖擊,可從母親的角度,這是一個不用去過多言語,不用去考慮後果,必須要做的選擇。
“兒子們都很爭氣,根本就不到兩年,他們就都自己養活自己了。”吳信信驕傲地說。
吳信信記不清有多少次,她同是華人媽媽的朋友告訴她,自己這樣“縱容”孩子們打球是浪費時間和金錢。她們總是吃驚於,她堅持支持孩子們打籃球的理由。耳邊總有聲音告訴她,這是一條根本走不通的死胡同。
在美國華人家庭裡,學業永遠排在第一位,一切都要給學業讓步。然後就是要掌握一門高雅音樂的樂器,家家戶戶幾乎一台鋼琴,不然就要去學其它的藝術門類,畫畫或者聲樂。體育是最不被重視的部分。在學校各種運動隊裡,你很少看到在美國原生華人孩子的身影。原因有很多:
第一, 家裡很少有對體育項目的興趣培養。
第二, 華人的身體普遍不存在優勢。
第三, 他們根本得不到家長真正實質意義上的支持。
華人家長們很多都會將體育運動和玩樂聯系在一起。好像是,從事體育項目對眼前大學的申請和未來成功的人生毫無關系。
吳信信不是沒有過疑惑,甚至在林書豪的回憶中,小時候媽媽跟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不能靠籃球吃飯。”
雖然林媽媽對於籃球是不是出路並不確信,但有一點她很篤定。那就是兒子們對於籃球的熱愛。那是爸爸林繼明在他們心中播下的種子,是真正可以讓兒子們開心快樂的選擇。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存在的意義。有一句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我看來,從事了自己不喜歡的職業才是入錯了行。”吳信信相信衡量成功人生的含義,是你真正是否去從事了一份你喜歡的職業。“聖經有一句話對我影響很深,就是說兒女是耶和華的產業,他們不是我的財產,我是替神來管這三個孩子。”她覺得讓他們做出想做的選擇,並且盡可能幫助他們去實現,才是父母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當林書豪回憶小時候媽媽最常說的話是“不能靠籃球吃飯”時,她總是提醒兒子說,“才不對呢,別忘記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要謙卑,然後就是盡你所能。”
這兩個人總有完全不同的答案。
現在,很多華人家長會去問吳信信,孩子應該從事什麼體育項目,才可以更容易上哈佛或其他常青藤名校。林書豪的故事已經為很多華人孩子趟出一條新路。可當初是一家人靠著不被外人理解的堅持和勇氣,以及對於成功人生不同的看法,才將這條路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整個勵志故事裡最為可貴的,恰恰是這份成功,從來不能輕易被複製粘貼。
04. “我的兒子,終於被別人看到了”
母親吳信信永遠忘不了那一天,2012年的2月4日。尼克斯對陣籃網。
她跟哥哥書雅、爸爸林繼明就在比賽現場。林媽媽明白,那是他有可能在尼克斯的最後一場比賽。如果如之前一般,那麼他就要在第二天再次收拾行李離開,然後又要開始到處漂泊試訓,借住在誰家的沙發上,繼續過無法安定下來的日子。他們的內心其實做好了再一次失望的準備。
可是這一回,上帝給了林書豪,也給了他們全家一個機會,最為關鍵的是他也抓住了或許這一生只有一次會出現的機會。之後,便有了徹底改變他人生軌跡的“林瘋狂”故事。
當這一切開始發生時,穩重的哥哥書雅高興地跳了起來。吳信信用顫抖著的手,給林書豪的經紀人发去一行字,“Praise to our Lord! This is my Boy!”那一場賽後,林書豪在洗澡間裡痛哭,從更衣室出來,林家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那一場比賽對我來說是最有意義的比賽。好像是在告訴別人,這是我的兒子。他終於被人看到了。”吳信信如今再回憶起那一天,仍然無法做到徹底的平靜。8年過去,那一個夜晚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熱情的球迷為林書豪而瘋狂
在整個林書豪的籃球生涯裡,無論是之前在學校還是後來進入了職業。命運總是在跟他開一些玩笑。讓這個熱愛籃球的少年,總是需要背負更多的東西,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去親近自己的夢想。
愛是一種奇怪的情感,它往往不是選項且無法控制。籃球這個運動對於林書豪來說,就是愛,就是命中注定一般。但這一路上籃球所給予他的感受和情緒卻很覆雜,有喜悅,樂趣與自我認同,但也有苦澀、失望、等待、無奈和迷茫。
在吳信信看來,是因為籃球,讓這個孩子接觸到了人生的本質,體會到了很多其中的道理。十幾歲時他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平衡自己的時間,懂得如何從自信和驕傲中學會謙卑。二十幾歲時,他懂得了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有了永不回頭的決心和毅力,懂得什麼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追尋。
那樣一個夜晚,外人眼裡看到了神奇的力量,好像林書豪突然穿上了超人斗篷。可是在母親吳信信眼裡,這是過去所有歲月裡,兒子所學到的關於籃球,關於人生,所有靠堅持所累積起的集中釋放和爆發。
2012年NBA掀起的“林瘋狂”旋風
05.“他開心,我便安心”
時光倒回27年前的一天,吳信信從幼兒園接二兒子回家,坐在車上的還有他的兩個好朋友。其中一個小夥伴直接告訴林書豪,不準備邀請他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原因是這個孩子只能請兩個小朋友,而書豪不是其中之一。坐在車子駕駛位上的吳信信聽到這樣的話,很是驚訝,她生怕身後的兒子因為這些話而受到傷害。
可令吳信信驚訝的是,只有五歲的林書豪並沒有把這些傷人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對這個小夥伴說,“沒有關係,等到我生日的時候,請你們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林媽媽就意識到,自己兒子的心比她想像的還要溫暖。“他這麼小,就有一顆寬大的胸懷,知道怎麼去愛別人和關心別人。”正是因為這個兒子給她巨大的觸動,吳信信在那年林書豪過生日時,為兒子舉辦了一個大型的生日聚會。讓他將所有的朋友全都邀請到了家裡。
自那以後,林媽媽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兒子從五歲時就擁有的關愛別人的心。多年過去,他沒有因為這世間的很多不公平,而漸漸失去溫暖別人的能力。反而更加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他帶著對於自己身份越來越多的自信和認同,披荊斬棘,不平則鳴,為同族裔的人們發聲。不僅如此,他的心裡還裝著更大的世界,裝著這個世界裡那些遭受各種不幸的人。
這些都讓吳信信感受到兒子那顆金子般的心和溫暖的靈魂。都可以讓她在書豪的身後為其喝彩和鼓掌。
可是,林媽媽更想知道,兒子可以將全世界都裝進心裡的時候,他又將如何看待和善待自己。
所以現在,她才總是想告訴林書豪,“要謙卑,盡自己所能,然後其餘的交給上帝。”
30多歲的人們,總是會比年少的自己,更加懂得人生的本來意義和真實面目。它不總是五光十色的泡泡,不總是那些戰鬥的口號以及光榮和夢想,它也是接受,也是面對,也是承認,承認當上帝就是不給你開那扇窗戶時,你如何強求也等不到它打開的那一天。並且相信上帝不打開這扇窗,一定是為你留了一扇敞開的大門。
至今為止,林書豪所作的一切決定中,最讓林媽媽感到驕傲的不是選擇籃球,不是做出走上職業的道路,不是每一次跌倒了再站起來。而是去年夏天,在台北做的那一次叫做《等待的藝術》的演講,那時林書豪潸然淚下,告訴別人自己掉進了深淵,將自己的擔憂和恐懼向外人道來。
吳信信說,她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會做怎樣的表達。在他職業生涯早期,媽媽和團隊會瀏覽他的演講稿,參與進一些意見。可最近幾年,都是林書豪自己拿主意。她也是在那個演講之後,才知道兒子在眾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那份隱藏很久的情緒。
“我還挺意外的,算是嚇了一跳,但卻真的為他驕傲。”吳信信覺得現在的兒子能夠有勇氣將自己的心底話說出來,將自己的不安和焦慮告訴別人,其實是他終於可以勇敢去接受那個最真實的自己,正面去擁抱他所有的情緒。那才是吳信信想要看到的,兒子對於他自己真正的接受和關愛。
“當時我就在想,孩子真的長大了。“吳信信的語氣中透著滿足和欣慰。
“對於我來說,希望兒子所能夠度過的人生就是平安喜樂,滿足於現在的所有。“她說,“我現在最常問他的問題是,你開心嗎?你確定這樣做,你是開心的嗎?“
只要兒子說,他是開心的。對於母親吳信信來說,就已經可以安心了。
平安、喜樂,是曾經掛在林書豪布魯克林所住地方墻壁上裝飾物的兩個單詞,也是作為母親吳信信最大的心願。能夠幫助他得到這樣的人生,就是作為母親能夠給兒子最好的傳承和禮物。
從前,吳信信會坐在那台福特車上的前排駕駛位帶著兒子一路前行;後來,她會選擇堅定的坐在他身邊陪伴和堅守著他的夢想;再後來,她開始遠遠的站在身後,欣慰的看著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
現在,她要去幫助更多的小朋友。識字、懂事、明理、然後走上他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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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在IG上找到她,但記得不要騷擾人家。
https://www.instagram.com/lisahsu0914/
畢竟廣義上來說,她算是我們台灣的媳婦喔,算半個台灣人。
圖片是我自己照自己配的,跟原作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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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難啟齒...,但還是很想搞懂得一個問題
常常聽到別人說"上帝關了一扇門,會幫你開另一扇窗"
那請問我們是在門外還是門內阿??
我問過ㄧ些朋友,他們覺得我問這什麼白癡問題,
但我就承認我是白癡之後要他們回答,意外地兩種答案都有人回答
有人覺得我們應該在門外,上帝要讓我們進去屋子裡
也有人認為我們被關在裡面阿,我們要出去看看這世界。
我是直覺我們在裡面,但也沒有什麼邏輯可以佐證...
好想知道阿^o^~~~
話說這真的是一個屋子的概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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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Re: [猜謎] 三條龍在一起 猜一字 看板 jo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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