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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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中有一幕邊織著毛線邊對兒子說:『所以我才找他來啊。』的場景,對吧?劇組人員都明白那個場景非常重要,因此靜靜地進行準備、直到正式開拍、喊卡 ...... 整個過程都非常平穩、順利。然而看了成品之後,竟意外發現那是一段既完美,又同時傳達出驚悚氛圍的片段,連攝影師山崎先生都說他看得不寒而慄。而且,在那個拍攝希林女士側臉的長鏡頭中,您的眼睛連一次都沒有眨過。那不是您刻意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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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木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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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根沒有意識到這件事。雖然不是刻意的,但一想到死去的兒子,就悲傷得像心被掏空了一樣,因此,手上的毛線也是無意識地織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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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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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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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木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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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對那個母親來說,織毛線是主婦閉著眼睛也會做的事吧,她的心思只專注想著『那個時候,那孩子 ......』。那段最精彩的,比起這個,不如說是以我喉嚨『咕嚕』一聲作結的剪輯手法。我覺得那裡不該表現得太激動而壓抑了情緒,結果話一說完喉嚨就自然地『咕嚕』了一聲。那一幕不僅被完整地拍下來,甚至還被剪進了成品裡。這位導演因為有那種能力,所以前途不可限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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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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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這雙眼睛究竟在看著什麼呢?』我知道您不是刻意不眨眼的,所以在剪輯時我一直在想,這眼神的前方究竟有什麼呢?那部分真的很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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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重提一下我的私事,我媽媽在我拍前一部作品《花之武者》時住院,並在電影的收尾階段過世了。那不僅對我是很大的精神打擊,也讓我覺得,即使不是自傳也無所謂,但如果不先將媽媽的故事拍起來,我就無法繼續向前走了吧。那是《#橫山家之味》誕生的一個很大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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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剛經歷媽媽漸漸變虛弱的過程,就更不願把那些如實地拍成電影。在媽媽床邊回憶的,反而都是些很具體的日常小事,像是媽媽的背影、握著菜刀的手、甚至刻薄的言語等等,是那些雖然很微不足道,卻已喚不回來的東西。我把那些拍進電影裡,相較戲劇效果,我反而更希望人們能將它們視為獨一無二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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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因電影的上映活動而去大阪時曾被記者問道:『您沒有打算更著墨於父母漸漸老去的過程嗎?』對我來說,兒子返鄉,在浴室裡發現髒污的磁磚和新裝設扶手的場景,就已經埋下一個種子了。那個場景若留在觀眾的腦中,即使不拍出父母老去的過程也無妨。由於已經先埋下不安的種子,之後無論看到父母多麼健壯,心中還是會隱約牽掛的吧。我覺得那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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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8 年《橫山家之味》日本上映前的訪談
收錄於是枝裕和的《#與希林攜手同行》
https://bit.ly/3jZf55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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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正閱讀的新書
#是枝裕和的文章跟電影一樣如沐春風的好看
不安的種子電影 在 緒語の雜食性影劇觀後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多年前在孩童時代無意識錄下的聲音被用來當作犯罪的工具,直到三十年後發現了錄音帶和筆記本,一股異樣感纏繞在心頭,越來越煩躁不安,在攤牌與隱瞞過生活的抉擇下反覆橫跳,最終決定翻起這件塵封已久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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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之聲》故事採用小栗旬(報社記者)與星野源(曾根俊也)兩位演員飾演的角色來做雙線敘事,這兩條微微傾斜的線條最終交會於一處,種種線索也就拼湊而成,真相大白。然而這不單單只是個普通翻出成年舊案的故事,藏於其中的時代背景與對於正義的思辨拉高了整部電影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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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部電影改編自塩田武士的同名小說,從頭到尾都在推導一個曾經發生在日本的真實案件—「怪人二十一面相事件」或者也可以說「固力果·森永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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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二十一面相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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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開始是固力果的社長被綁架從而被犯人要求贖金,而在之後犯人開始對各大食品公司進行投毒及勒索行為,並且在犯罪前都會寄出警告信,同時也對警察與媒體寄出嘲諷內容的挑戰書,有趣的是,在犯案期間儘管寄出了144封信件,犯人卻沒有從中獲得什麼實質利益,也沒有任何人受到實質傷害,因此日本民眾對於這個案件並沒有太強烈的厭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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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沒有實質傷害,但不可否認的肯定有帶來許多間接傷害,就像電影中的那三位聲音被利用的孩子,他們的人生都因為這份錄音而被改變,原本美好的童年就這樣一去不復返,原本心心念念的留學夢也煙消雲散。「罪之聲」顧名思義就是犯罪的聲音,然而對那三位孩子來說他們真的有罪嗎?不如說,是那些自私的大人令他們背負了這難以逆轉的傷疤,跟著他們長大,直至有人將此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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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正義無法抒發的大人們利用孩子的聲音作為犯罪的一環,而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甘願讓純白無暇小孩沾染上那些灰暗,源自那個學運的時代的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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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學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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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曾根俊也的媽媽會認識他的叔叔光雄,並且讓自己錄下那段被用來犯罪的聲音皆是因為發生在1960年代左右的學運的一場相遇。對照現實日本,那時候剛好是六八學運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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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學運是指從1960年代開始到1968,在結合左翼學生與民權份子後展開一連串的反戰反官僚的運動,其中幾個比較註明的就是法國的「五月風暴」、美國的「哥大學生運動」、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布拉格之春」、韓國的「四一九學運」以及這次電影的其中一個背景,日本的學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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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發現俊也媽媽的那段學生回憶,標語寫著70年安保條約並且帽子上帶著的是「京共鬥」,所以可以推測應該是處於1968年全共鬥時期,包含當時日大鬥爭與東大紛爭的各種學生運動,以罷課、封鎖校園出入口、設置路障等等方式來達到鬥爭目的,可以算是1960的第一次安保鬥爭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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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鬥爭」顧名思義就是為了反對當時戰後的「美日安保條約」,俊也媽媽的加入這場學運的理由在於他的父親曾經被冤望而自殺,就如同大部分參加學運的人一樣,為了反戰反官僚而做出的抗爭。曾根俊也的母親與叔叔達熊代表著「團塊世代」的那一代人們,日本社會學者小熊英二曾在他的書中對團塊世代與學運的關係做出分析,團塊世代的人們接受的高等教育,社會風氣鼓勵發言與討論,而在這個人數最多的時代競爭相對來說也最激烈,一些弊端與陰暗就此產生,包含教育改革與日本的地獄考試制度下,開始想要改變社會的這種狀態的年輕人就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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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經濟復甦下,這批學生運動逐漸被新的東西吸引替代,學生運動也開始式微,俊也的媽媽也在這種狀態下退出了學生運動開始工作,對這群團塊世代的人來說,學生運動代表著一種自我認同,他們在其中尋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為著某些理想奮鬥,或許每個人想要的未來接不同,但在那個時候,他們卻覺得是往同個方向前進,直至被現實的洪流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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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敦弘執導的電影《革命青春》更傾向把這群人描繪成「人生如戲」的一群人,看似真實卻是虛假的狀態,同時小熊英二也評論這部電影,認為他試圖描繪出一群想當革命家的人最後其實也並不是真的革命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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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也媽媽後來有提到,學運到了最後只剩下一群激進份子,也就是後來出現的日本極左翼恐怖份子「日本赤軍」,在進行大量的恐怖活動後,接連被逮捕後直至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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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妥協下,澆熄心中熱情的俊也媽媽與叔叔達熊,在電影中因為「怪人二十面相事件」,重新勾起殘存的火苗,對他們說當年沒有完成的事情,終於有方式可以做出一絲宣洩,對於官僚體制媒體的嘲弄,就像是為了滿足當年的反抗,雪花般飄散而出,憶起了當時的熱血與理念,這些火苗讓他們蒙蔽了雙眼,也從此改變了三個孩子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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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栗旬飾演的報社記者在最後對達雄提出了問題:「用犯罪的方式報復社會,日本變成了你理想中的國家了嗎?你的所作所為只是改變了那些孩子的命運,你讓三個孩子背負上了罪惡,你破壞了孩子們的未來,那不是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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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曾經說道:「手段代表了在形成之中的理想和進行之中的目的,人們無法通過邪惡的手段來達到美好的目的。因為手段是種子,目的是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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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年前達雄種下了自以為是美好的種子,實則只不過是邪惡的種子,而扭曲了三顆樹的結果,他們活的辛苦疲累,雖然最終仍有人開花結果,但卻是在經歷了風風雨雨的很多年後了,也有人就這樣摔倒在路上,從此再也爬不起來。
不安的種子電影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16年前的女孩長大了】
2005年編了這本《319鄉》,當時為了尋找封面的泰雅少女,我跟大學學長、也是刊物經裡的癸鎣到處打聽,找了很久,終於透過村幹事找到曉翠。
我們隔天立即搭火車前往南澳拜訪,我也寫在下面的編輯手記。
臉書上遇到了曉翠,她已經當母親了。我想起了當年的往事,曉翠問我還是在當記者嗎?我貼了《風土創業學》https://reurl.cc/GdM0Ey
網路書店網址,請她參考作者簡介。不是記者,但又像記者,很難說明清楚。
16年前的往事,我竟一直走在這條路上。只是角色不太一樣,但是依然前進中。
也許不少人好奇我為什麼這麼執著與堅持,當年寫下的編輯手記,也許就是一種自我啟蒙與召喚吧。
(當時的採訪團隊,現在許多人士都已是非常傑出優秀的記者、老師與專業工作者)
以下文章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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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鄉星光燦爛
我們跋山涉水,找尋那抹台灣失落已久的微笑。
那是個沉睡在青山溫柔臂彎的小鎮,在遼闊藍與巍峨綠交織的宜蘭縣南澳鄉,我們見到久違的純真。
二○○一年,《天下雜誌》發行的《三一九鄉向前行》特刊,在這裡意外拍到十二歲的泰雅族少女涂曉翠(泰雅族名字是雅耶芭雅希)的笑容。那是一張令人感動的臉孔,讓人不禁追憶曾有的純真與美好。
憑著這張照片,透過網路搜尋與熱心人士的指引,我們懷著忐忑的心,又來到南澳,想知道四年後的她是否安好?
慧黠的眼神與輕揚的嘴角,笑容清澈如昔。「那就是我啊!」念高一、身材高窕的曉翠,害羞地看著照片說。
「小女孩長大了,那個微笑依然存在,」跟我們一同前往的《天下雜誌》攝影組召集人楊煥世興奮地說。
這份感動鼓舞我們企劃《微笑台灣》專輯。我們相信,這股力量不是遺世獨立的孤芳自賞,而是深埋在島嶼每個角落。
愛爾蘭作家王爾德曾說:「我們都生活在泥沼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這不是一個停止期待的黑暗時代,台灣也不是三一九座彼此流離失聯的孤島。
台灣各個角落就有許多人仰望未來。他們為了安身立命、懷著對美好事物的牽掛,用旺盛的生命力,滋養與灌溉家園。
為了證實與匯流這股力量,我們組成龐大的八十人團隊(包括四十位採訪記者、二十位後製人員,以及二十位負責研究調查的工讀生),遠離喧鬧騷動的台北都會,親身走訪三一九鄉最純真友善的感動。
我們試圖為星羅棋布的三一九鄉星空定座標,讓友善之旅有方向。
我們用五個指標來找尋微笑商店與微笑社區,讓旅人有更深刻的體驗感動。
台灣真的有這種地方嗎?如同懷抱著找尋泰雅少女曉翠的期待,我們在五月出發了。「你們確定能走完三一九個鄉鎮嗎?那麼多窮鄉僻壤,會有什麼好地方?」許多人懷疑。
出發的心情就如同五月初的全台雷雨暴,充滿壓力與不安。大雨滂沱中,我與另一位負責人許癸鎣,深夜從雲林古坑返回台北,在高速公路上,眼前天際像是電影「魔戒」中的畫面,連綿密布的閃電夾著萬頃雨水,以劃破天幕之鈞,朝我們奔來。
儘管前方視線不明,不知身在何處,我們卻握緊方向盤,小心翼翼地走過雷雨暴籠罩勢力範圍,順利返家。
這趟旅程就像這本專輯的進度,在不確定中出發,從驚喜中歸來。
四十位下鄉的採訪記者,用「心」與「眼」與每個店家深入訪談與考察。有人曬黑脫皮、吹海風感冒,甚至迷路在路邊大哭、車子陷
在泥濘裡動彈不得,或是不知道明天會遭遇什麼狀況而擔憂?
比方到東引採訪的汪文豪,當飛機即將降落到馬祖南竿機場時,因為雨勢過大,必須返回台北,只得隔天夜晚再搭船到東引。為了爭取時間交稿,他從東引搭直昇機到南竿,又因為船班延誤,必須等到隔天才能返台。但藉由網路之便,照片與文字都順利傳回台北。
「除了潛水艇沒搭過,其他方法都用了,」他說。
面對不確定的挑戰,團隊歷練出高昂士氣。六月九日深夜,九位高屏小組成員在下榻的飯店開會,準備要在恆春會合,藉由集體採訪的方式,在南台灣尾端為三一九鄉採訪之旅畫下句點。
不確定之後的驚喜,最讓人刻骨銘心。
因為記者們在第一線感受最溫暖的微笑與故事。例如屏東市的「遇見幸福咖啡館」,女主人都會退給客人消費金額的五%,請客人將錢投入櫃檯上的勝利之家與伯大尼之家的愛心箱。屏東萬巒的一家咖啡店,年輕的負責人關懷萬金村孩童教育問題,用退伍金開了咖啡店,鼓勵孩子到店裡學習英語、藝術或小提琴。苗栗大湖的天恩農莊負責人李平,也用繪畫、環保與社區營造,為大湖增添光彩……
一路上,我們遇到許多地方熱心人士協助、甚至是路上不知名行人的指引帶路,他們無私付出、不求回報,用信任、熱情與微笑相待,都讓我們對台灣這塊土地更充滿信心與感激。唯一可以回報他們的方式,就是如期完成三一九鄉鎮、兩千個「微笑聯盟」商店的故事。
這些故事只是起點,還需要更多人的參與,才能繼續流傳。尤其當六一二水災衝擊南部的美麗家園時,更需要我們伸出援手,用實際行動關懷在地朋友、呵護剛發芽的微笑種子。
友善的鄉鎮之旅,等待友善的旅人細細體會。別忘了帶著微笑,拜訪這些店門口貼著微笑標章的商店,再記得用「微笑台灣三一九鄉」的鄉鎮護照,蓋下滿滿的感動與回憶。
此刻,想起蘇格拉底留給世人的最後一句話:「未經檢驗的生活,並不值得去活。」希望大家從旅行中體會台灣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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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後,我寫了一本回應初衷、結合行動與思考的《風土創業學》https://reurl.cc/GdM0Ey
我一直在腳踏實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