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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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幾場動作戲實在拍得很好,當年我很愛京城夜襲,玉嬌龍與俞秀蓮飛簷走壁的畫面,搭配節奏分明的鼓聲,有著漂亮的律動感;李慕白和玉嬌龍的竹林對戰,柔勁的竹子、內在的情慾、愛情的追逐,畫面既美又魔幻;另外,玉嬌龍大鬧酒館,以及她和俞秀蓮的鑣局之戰,則讓觀眾看到導演對於老派武俠電影的致敬與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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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遵循傳統的俞秀蓮,礙於禮數而無法和李慕白在一起。想掙脫傳統束縛的玉嬌龍,礙於身份而被迫結婚。大家閨秀無法活出自己,江湖走跳的俠女,也得等男方跨過禮教的界線才能坦承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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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嬌龍性格剛烈,不想被傳統綁死,但碧眼狐狸情緒勒索玉嬌龍陪她走跳江湖、李慕白想收她為徒、羅小虎對人大喊:「她(玉嬌龍)是我的女人。」、玉嬌龍的父親將她許配給大戶人家…玉嬌龍左走右走都是人們對她的期待,而不是她真正想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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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碧眼狐狸,也是空有野心而無機會,男人留一手,不讓碧眼狐狸習得心訣。就連自己的徒弟,也仗著她不識字,偷偷學了心訣。碧眼狐狸內心酸苦,因為天份不夠、學識不精、也因為階級低下,一輩子無法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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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虎藏龍》裡的女性,要不學會適應時代(俞秀蓮),要不懂得反抗(狐狸和嬌龍)。只是人人稱讚俞秀蓮行事圓滑,懂得替人著想,也懂得收斂銳氣。對玉嬌龍或碧眼狐狸的評價,不外乎任性妄為、心術不正。男人想糾正(教訓)不受約束的女性,女人有時也會跳出來勸導女性要懂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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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俞秀蓮最後不殺玉嬌龍,反而跟她說:「#不論妳對此生的決定為何一定要真誠的對待自己。」那麼地叫人動容人。俞秀蓮一輩子謹守社會規範的結果,就是直到李慕白死前的一刻,才終於聽見他對她說:「我一直深愛著妳。」這份告白,對李慕白或俞秀蓮,都來得太晚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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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以女性為主角的武俠片不是首見,但《臥虎藏龍》特別強調了女性情慾的一面,而不是讓她們變得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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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當年看《臥虎藏龍》,覺得新疆的羅小虎和玉嬌龍那一大段是敗筆(張震的口條尤其讓人出戲)。多年後重溫,變得沒那麼刺眼(用以展現玉嬌龍想逃離官家小姐身分的心),只是相較於影片其他部分,仍是嫌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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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妳對此生的決定為何一定要真誠的對待自己 在 [好雷]臥虎藏龍結合精彩武打動作戲與深厚寓意內涵的電影 的推薦與評價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
羅小虎熱烈真摯地追求玉嬌龍,還是因為門戶不對等、強盜身份、玉
嬌龍追求的某種理想、碧眼狐狸的復仇而得不到玉嬌龍。人死不可能復生
,鑄下的錯不可能消失。俞秀蓮說她曾經有個婚約者叫孟思昭,在一次打
鬥中為保護李慕白而喪生,成了她與李慕白之間永遠的陰影,那些承諾與
情義成了心中某種戲劇性浪漫的存在同時也是兩人之間的枷鎖,他們之後
感情日漸加深,但這個桎梏始終存在。玉嬌龍崇尚的俞秀蓮並不存在,她
渴求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與愛情,也不存在。
(俞秀蓮:「妳說的自由自在,我也渴望。但我從來沒有嘗過。)
也許玉嬌龍感到自己沒可能背負著因自己的胡來妄來導致李幕白的死、
拆散了他倆這樣沉重的罪惡感與痛楚,所以尋求一種似乎帶著期望、贖罪
與補償的解脫。
「我們有個傳說。從那座山上跳下去,天神就會實現一個願望。」
「許個願吧,羅小虎。」
「一起回新彊。」
然後她跳了下去。
真誠是什麼?
俞秀蓮對玉嬌龍說的最一句話:「答應我,無論你對此生的決定為何,
一定要真誠的對待自己。」
在李慕白中了碧眼狐狸的毒針後,努力運行內力以阻緩毒的擴散時,
俞秀蓮和李慕白有以下的對話:
李慕白:「生命已到了盡頭,我只有一息尚存」
俞秀蓮:「用這口氣練神還虛吧。解脫得道,元寂永恆,一直是武當修鍊
的願望。提升這一口氣,達到你一生追求的境界。別放下、浪費在我身上。」
李慕白:「我已經浪費了這一生。我要用這口氣對妳說,我一直深愛著你。」
玉嬌龍在那個時候,也許真誠地對待自己了。也許她真想與羅小虎一起回
新彊。只是這這一切實在太沉重了。李慕白也是直到最後才真誠地面對自己的
感情。兩人皆因不同的命運糾葛與心理因素都無法如願以償。
太遲了。後悔莫及。早知道就……。一直以為還有機會、還有時間,最後
才明白這些都只是虛妄。
(俞秀蓮:「我也想跟你一起過著平靜的日子。」李慕白:「秀蓮,耐心點。」)
當玉嬌龍初次見到這個富含象徵意象的青冥劍時,有以下對白:
玉嬌龍:「這劍套真好看」
俞秀蓮:「再好看也是兇器,沾了血就不會說它好看了」
俞秀蓮拔出了劍。
玉嬌龍:「 真好看」
玉嬌龍還是認為好看。她的任性、頑固與拒絕受教、領會別人的衷心勸告,
是造成悲劇的原因之一。但這不單是她個人的問題而已。俞秀蓮一直在否定玉嬌
龍的說法,只是玉嬌龍對那些像是大人的無趣說教不感興趣。玉嬌龍或許直到最
後才發現,俠義小說的情節多麼虛假,她的夢想又是多麼虛幻。
這裡在一般容易被忽略的部份,就表現出了玉嬌龍的性格與電影的主題。
「我就要嫁人了,可是我還沒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玉嬌龍生在一個女兒只是家族謀取政商利益的棋子的社會,她的反抗令人理
解甚至是讚賞,只不過用錯了方式。
貝勒爺與玉提督的談話,即是在暗示著劍像徵著政府的權力。
李慕白與俞秀蓮在北京的初次見面,意義是俞秀蓮忙著處理寶劍失竊的事而
忘記了當時與李幕白的約定和誤解了他的來意。這個部份表現了兩人互動的一點
摩擦也引進了一個小子題。
臥虎藏龍裡的對白許多都值得細細品味反思,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在羅小虎搶婚失敗後說:「豁出去了。」李慕白:「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會
這樣說。」俞秀蓮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句李慕白說的話,與他在片尾不惜分散
內力也要表達愛意,是個有趣的對比。
玉嬌龍在離家出走短暫體驗了真實江湖的血腥暴力之後,去了"姊姊"俞秀蓮的家
尋求慰藉。不過這些,其實碧眼狐狸早就跟她說明過她認知的江湖是什麼模樣:
「這就是江湖,恩恩怨怨,你死我活。「妳走上了這條道,可怕的還在後悔呢。」
只是她還是沒聽進去。
李慕白說:「江湖裡臥虎藏龍,人情裡又何償不是。」
這是什麼意思呢?
碧眼狐狸在臨終前說:「十年苦心,就因為妳一肚子壞水,隱藏心訣,
害我苦練不成。什麼是毒?一個小孩子就有這樣的心機,這就是毒。」
也許是這樣。但俞秀蓮的心機也保護了玉家和玉嬌龍。
「把手握緊,裡面什麼也沒有;把手鬆開,你擁有的是一切」
(握著的是什麼? 青冥劍?)
我認為青冥劍與境界,都是一種權力、事業、目標、力量、夢想、自由的象徵。
可是或許,近在眼前的人事物才是最實在最具體最接近的快樂和幸福吧?
羅小虎不就近在眼前嗎?妳還想追求什麼呢…… 妳還在逃避什麼呢……
俞秀蓮不就近在前前嗎?你還想追求什麼呢…… 你還在逃避什麼呢……
俞秀蓮在最後沒有殺了玉嬌龍,放棄了冤冤相報無止境循環。蔡九的老婆
被碧眼狐狸殺了,他為了報仇也被碧眼狐狸殺了,也許他的女兒也會想替她爹
報仇;原本想放下師仇恩怨的李慕白最終還是死於復仇的代價。可是玉嬌龍的
良心讓她無法像碧眼狐狸那樣活下去。她墜落的時候有點美,也許是她的良心
發散出的光暈透出的詩意,也許是淒美愛情故事的完成,也許是一個曾經是充
滿生命力追求人生理想同時積聚著陰霾的傳奇人物的殞落總會令人產生的惋惜
感……
臥虎藏龍是結合了精彩武打動作戲與深厚寓意內涵的電影,在武俠題材電影
中可謂出類拔萃。它講的不只是那個武俠與時代的故事,還包括了人類的普遍性
問題,也是探討人類心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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