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布羅茨基詩中的巴洛克敘事 ◎蕭宇翔
“It seems that what art strives for is to be
precise and not to tell us lies, because
its fundamental law undoubtedly
asserts the independence of details.”
from The Candlestick by Joseph Brodsky
|賦格與俄語
布羅茨基曾自言,最早教會他詩歌結構的啟蒙老師即巴赫(J.S. Bach)。與其說音樂值得詩歌嚮往,不如說這是藝術具備的公分母,在這點上,布氏幾乎發展了一整套韻律理論,藉音樂的特性深刻地反觀詩歌。他認為:「所謂詩中的音樂,在本質上乃是時間被重組達到這樣的程度,使得詩的內容被置於一種在語言上不可避免的、可記憶的聚焦中。換句話說,聲音是時間在詩中的所在地,是一個背景,在這個背景的襯托下,內容獲得一種立體感。」(註一)「包括音質、音高和速度,詩歌韻律本身就是精神強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它們甚至不能替代彼此。韻律的不同是呼吸和心跳的不同。韻式的不同是大腦功能的不同。」(註二)音樂是以音符與節拍承載時間,而對詩歌而言則是韻律和語氣,如何藉此重構時間(或說面對消逝),此即作詩法。
從各種層面來講,巴赫的作曲法和布羅茨基的作詩法的確相像得不可思議。譬如巴赫窮盡一生不斷改進的的賦格曲式,宣示了一整個巴洛克時代的成就。賦格可分成兩大類:一種輕快簡單如舞曲,風格飄逸;另一種則結構嚴謹,由層層模進所交織串聯,厚重而壯麗。這兩種風格剛好可以蓋括布羅茨基一生的詩風。
如同巴赫的音樂,布羅茨基的詩風同樣既古典又現代,事實上,布氏認為:「現代主義無非是古典的東西的一種邏輯結果──濃縮和簡潔。」(註三)這是因為在俄羅斯,布氏生長的城市,彼得堡──基本上就是這樣一個混合體,古典主義從未有過如此充裕的空間去填充現代,幾百年裡義大利的建築師紛至沓來,抑揚格節奏在這裡自然如鵝卵石,布氏認為,彼得堡不僅是俄羅斯詩歌的搖籃,更是作詩法的搖籃,在曼德爾施塔姆的詩中足以看見彼得堡的天使壁畫、金色尖頂、柱廊、壁龕,當然還有文明的末日景觀。(註四)
於是我們看到布羅茨基在遵守嚴格韻律之餘,常以古典的耐心,巴洛克式的句法層層雕琢、延展,甚至在長詩〈戈爾布諾夫與戈爾恰科夫〉裡,將兩名精神病患的交談分切為片斷的組詩,相互衝突而又離不開彼此的兩人,類似區分大腦兩半球官能的對稱,這表現在詩章結構、內容的平行現象和各章編排的對稱與反差。十四章標題的總合構成了「十四行詩」一樣的文本。對稱嚴格之外,十四章的篇幅是均等的:各有一百行,第一章和第十三章例外,是九十九行。所有「對話」的各章都用十行詩節,每節各有五個同樣的對偶的韻腳,這無疑是强調二重性的又一種方法。(註五)巴赫以同樣的方式創作賦格曲並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在音樂裡,這稱作對位法。總總精妙的巧合不僅讓我揣想,巴赫之於布羅茨基,是否如坂本龍一之於德布希,認為自己是前者的轉世。
然而,詩歌畢竟是獨立於音樂的另一種藝術,其最重要的素材不是音符與節拍,而是語言。布氏對於自己的母語同樣有著系統性的見解,他認為俄語是一種曲折變化非常大的語言,你會發現名詞可以輕易地坐在句尾,而這個名詞(或形容詞或動詞)的字尾會根據性、數和格的不同而產生各種變化。所有這一切,會在你以任何特定文字表達某個觀念時,使該觀念具有立體感,有時候還會銳化和發展該觀念。從句複雜、格言式的迴旋,是大部分俄羅斯文學的慣用手段。(註六)
就語法的錯綜而言,名詞常常自鳴得意地坐在句尾,對於主要力量不在於陳述而在於從句的俄語是相當便利的。此非「不是/就是」的分析性語言──而是「儘管」的綜合性語言。如同一張鈔票換成零錢,每一個陳述的意念在俄語中立即蕈狀雲似地擴散,發展成其對立面,而其句法最愛表達的莫過於懷疑和自貶。(註七)
因此俄語詩歌總的來說不十分講究主題,它的基本技術是拐彎抹角,從不同角度接近主題。直截了當地處理題材,那是英語詩歌的顯著特徵。但在俄語詩歌中,它只是在這行或那行中演練一下,詩人接著繼續朝別的東西去了;它很少構成一整首詩。主題和概念,不管它們重要與否,都只是材料。(註八)
依憑著俄語的不規則語法,離題這件事可想而知卻又非同尋常,原因是它並非由情節的要求而引起,更多是語言本身──意識流不是源自意識,而是源自一個詞,這個詞改變或重新定位你的意識。(註九)數世紀俄語聖殿的「文字辮子」,不可避免地要提到尼古拉‧列斯科夫對高度個人化敘述的偏好(skaz),果戈里的諷刺性史詩傾向,杜斯妥也夫斯基那滾雪球般、狂熱得令人窒息的措辭用語大雜燴。(註十)
總的來說,布氏認為,俄羅斯詩歌樹立了一個道德純粹性和堅定性的典範,並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於保存所謂古典形式而又不給內容帶來任何損害。(註十一)而他與普希金、曼德爾施塔姆、阿赫瑪托娃、古米廖夫,繼承了這些傳統。除此之外,俄羅斯歷史與現實的噸級質量,同樣可視為此種巴洛克作詩法誕生的要素,因為通過在細節上精確複製現實,往往便能產生足夠超現實與荒誕的效果。
布羅茨基身為一個現代人,其語言與內容定然比起生活在古典時期的人更感飢渴、躁動,正因如此,布氏所使用的古典形式與韻律乘載了一股力量,這力量總是從內部試圖吞噬並篡奪本體,形成詩歌內部的最大靜摩擦力,一旦觸發就會以加速度往前衝破。對付這種力量,人類需要古典的耐心,無怪乎布羅茨基經常引用奧登的話:「讚美一切詩歌格律,它們拒絕自動反應,強迫我們三思而行,擺脫自我之束縛。」(註十二)
|呈示部──黑馬
這是一首完成於1962年7月28日的短詩,只有三十五行,布羅茨基只有二十二歲,然而已暴露出布氏善於綿延鋪陳的作詩法──布氏開頭動用了二十八行,傾全力試圖描述黑色的荒野中一匹馬到底有多黑,一系列的形容包括:那馬腿比夜色還黑因此不能融入夜色、黑得沒有影子、黑如針的內部、如穀糧正藏身的地窖,或肋骨間一座空洞胸腔,眼中甚至傾瀉出黑色的光芒......有人說這是俄羅斯式的想像力,實際上,不如說,這是俄羅斯現實的質量,其形容依靠的不是修辭,而是物理或光學,當然還有作者敏感纖細的一顆心。布氏曾引用芥川龍之介的話來形容自己:「我沒有原則,我擁有的只是神經。」(註十三)
一首詩的主要特徵必然是最後一行,不管一件藝術作品包含甚麼,它都會奔向結局,而結局確定詩的形式並拒絕復活。(註十四)〈黑馬〉驚人的結尾,的確拒絕了復活,但與其說是死亡的手勢,毋寧說是「第二次誕生」,這手勢的反轉向讀者指認生活的嶄新,正如馬奎斯《百年孤寂》的開篇:「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黑馬〉是一首奇蹟之詩,其震懾力或許只有里爾克的〈無頭的阿波羅像〉能匹敵。因為它們做到了同一件事:提醒一個人的被動地位。當我們以為是我們是主格,是觀察者,是生活的主宰,並因此可以置身事外。實際上,某種東西正在高處端詳、物色,伸手指向我們。我們的生活是被選擇的,遠非自己所選。這匹黑馬或是繆斯的化身,也可能是黑帝斯,無論如何,宿命引領牠找上我們,並且,我們必須學會如何駕馭,否則將就被牠踐踏或遺棄。
「為何要將蹄下樹枝踩得沙沙作響?
為何要湧動眼中黑色的光芒?
他來到我們之中尋找一名騎手。」──〈黑馬〉末三句,蕭宇翔譯
|展開部──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
〈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創作於〈黑馬〉的隔一年,顯然他自覺抓到了某種可善加發展的作詩法。這兩百二十七行的輓歌體詩作,十足展現了俄羅斯古典式的耐心,那年布羅茨基只有二十三歲。誰敢將巴黎聖母院的工程交給一個二十三歲的小夥子?因此,當阿赫瑪托娃讀到此詩時驚嘆:「約瑟夫,您自己也不明白您都寫了什麼!」也並非沒有道理。但誰能料到這是讚賞?
布氏的作詩法顯然是致敬,因為他曾譯過多恩的詩作。其詩意冥想往往表現於展開、放大的隱喻。這樣的隱喻和比擬方式又稱為「協奏曲」(來自意大利語concetto,「虛構」,在這裡的意思不是臆想,而是思想的提煉,想象的建構 )。「協奏曲」是全歐洲巴洛克風格的典型特點。(註十五)布氏透過這種方法來重構現實,試圖藉現實質量的高度來還原多恩的死亡。
開頭以「約翰‧多恩入睡了,周圍的一切都已入睡」作為梁柱,接著便是繁複的雕塑、大量裝飾、戲劇性的突出處,其中有關睡眠的動詞出現了五十二種:沉睡、入睡、酣睡、安眠、打盹、睡了,諸如此類,並附上了一百四十三個睡著的物件,包括門閘、窗幔、木柴、窗外下著的雪、監獄、城堡、貓狗、倫敦廣袤的大地、森林與海、大批書籍、人們頭頂上的天使們、地獄與天堂、上帝與惡魔、所有詩行、語言之河、韻律、真理、一切,全都睡著,一步步將敘事的時空拓幅,同時以特寫鏡頭加強景深,並不時跳回重覆的同一句:「全都入睡了,約翰‧多恩入睡了」,彷彿約翰‧多恩既渺小、單一,又等同於萬物──這輕盈、飄逸與向下俯瞰的視角正暗示多恩的死亡,因為只有靈魂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與抽離。這是大沉寂。而到了第九十九行,布氏的聲音才終於介入,扮演多恩的靈魂,這究竟是多恩的獨白,還是布氏與多恩的對話?或許兩者皆是。但絕不可能是布氏的獨白,因為他抗拒以別人的死亡來行自我的抒情,他害怕自己的呢喃蓋過了死者的哭聲。
「是你嗎?加百列,在這寒冬
嚎哭,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帶著號角?
不,這是我,你的靈魂,約翰‧多恩。
我獨自在這高空滿懷悲傷
因為我用自己了勞動創造了
枷鎖般沉重的情感、思緒
你帶著這樣的重負
在激情中,在罪孽中卻飛得更高」──節錄〈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婁自良譯
|再現部──歷史的填縫與增長
布羅茨基的傳記作者列夫‧洛謝夫認為,顯然由於某些內在的原因,布氏感到有必要完成十七世紀的功課,彌補俄羅斯詩史的缺口。這種巴洛克式的敘事詩體在20世紀俄羅斯抒情詩中被視為陳舊的或處於過渡狀態。19世紀「詩體故事」是相當流行的:普希金的《未卜先知的奧列格之歌》、雷列耶夫的《沉思》,托爾斯泰的歷史題材的抒情敘事詩,或如普希金的《箭毒木》、萊蒙托夫的《將死的鬥士》、涅克拉索夫的《毛髮》——這些只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註十六)
到20世紀這種體裁過時了。這些大量有故事情節的詩「是民眾容易懂的」,其實就是蘇維埃俄羅斯文化產品的思想檢查官容易懂,當然,也只有這樣的詩才能服務於宣傳目的。但高雅的現代派俄語詩幾乎完全排除了故事情節。於是早期馬雅可夫斯基或茨維塔耶娃激情洋溢的抒情詩,阿赫瑪托娃情感含蓄的自我反思,曼德爾施塔姆關於文化學的冥思,便傾向於極其準確的自我表現。這種純抒情詩的理想是——作者和作品的「我」的完全同一。這一類抒情詩總是充滿激情,而且詩里的情感總是明確地表現。甚至俄羅斯現代派的長篇敘事詩也是內心的傾訴。(註十七)
然而,俄羅斯的過期品,在那個時期的英語詩歌中卻是典範。托馬斯·哈代、W.B.葉慈、羅伯特·弗羅斯特、Т.S.艾略特、W.H.奧登同樣地既寫第一人稱的詩,也寫關於「別人」的故事。他們對虛構人物進行細致的心理描寫,詳細地描述他們的生活場景,往往在詩中使用直接引語。(註十八)弗羅斯特尤其受布氏推崇,他在訪談中提到:「弗羅斯特的敘事的主要力量——與其說是記述,不如說是對話。弗羅斯特筆下的情節照例發生在四壁之內。兩個人彼此交談(令人驚嘆的是他們在彼此之間什麽話不說!)。弗羅斯特筆下的對話包含一切必要的情景說明,一切必要的舞台指示。描述了佈景、動作。這是古希臘意義上的悲劇,簡直就是一齣芭蕾舞劇。」抒情作品的戲劇化,利用「舞台」、「演員」,使他可以包羅萬象地轉述日常生活的可怖、荒誕,而在浪漫主義抒情獨白的傳統形式中,存在主義悲劇很容易就被偷換成個人的抱怨。(註十九)
布羅茨基從海洋的另一頭提領了勇氣,證明了復古與先鋒並非反義詞,而是「創造」的兩種釋義。前文提到的某種「內在的原因」,正是這跨洋閱讀的效應,從海的另一頭遠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祖國,而是整個世界。因此俄羅斯歷史自覺的根本問題才會產生:是歐洲還是亞洲?對布羅茨基來說,歐洲從它的希臘化源頭開始,就是和諧(結構性)、運動、生命。亞洲是混亂(無結構性)、靜止、死亡。布羅茨基總是把地理(或地緣政治)主題表現於嚴格的對立模式的框架之內:亞洲——西方,伊斯蘭教——基督教,樹林——海洋,冷——熱 。「那裡的氣候也是靜止的,在那個國家……」(〈獻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與此同時西方文明正往前邁進。(註二十)
「……死亡是模糊的,
就像亞洲的輪廓。」──節錄〈1972年〉,婁自良譯
|結語──未完成的賦格
某些「內在的原因」以其迴避、模糊、朦朧的句式,提醒了我們作者論的重要性。布羅茨基之所以會大量閱讀英美詩歌,是因為那時候他被放逐到俄羅斯北方的諾林斯卡亞村去做苦役,這荒涼之地人口稀少,被森林和凍原所覆蓋,蘇聯時期甚至用做核彈試爆。然而重點在於,那裡的環境從17世紀起就很少變化。那是一個停滯甚至往回走的時空,作為放逐和讀詩的場所再適合不過,某種層面上來講,兩者是同一回事,因為緊接而來的總是孤獨,和絕對的遠景。
布羅茨基在那十八個月裡研讀翻譯了大量的英美詩歌,這直接造成了布氏詩體範圍的急劇擴大。這急劇的變化表現在詩的個性的結構,因而布羅茨基急需自我表現的新形式,或者說,新的作詩法找上了他,而他逼迫自己學會如何駕馭,並樂在其中。
其後的流亡也是意料中事,因為詩人的倫理態度,事實上還有詩人的性情,都是由詩人的美學決定和塑造的。這就是為什麼詩人總是發現自己始終與社會現實格格不入。(註二十一)故而當同時代的俄羅斯詩歌傾向減法與抒情時,布羅茨基則使用加法,並盡可能隱匿自己的音色;當蘇聯政府在拆除舊建築、發射衛星、造火箭時,布羅茨基則面向女神柱、迴廊、雕刻與大理石紋。而數十年的流亡經驗在時空幅度與心靈程度上的擴大比起放逐有過之而無不及,帶給布羅茨基更強的漂流加速度,一種從語言本身向外的擴張與膨脹,並且更多謙卑,及更加堅定的作詩法。
奧登曾對布羅茨基說:「J.S.巴赫是非常幸運的。當他想讚美上帝時,他便寫一首眾讚歌或一首康塔塔,直接唱給全能者聽。」的確,只要聽過巴赫最後的「未完成的賦格」,便能感受到那竭力向上攀升的意念,與其說巴赫試圖趨近完美,不如說是親近上帝。
然而在普希金說過「上帝像俄羅斯一樣哀傷」,並且布羅茨基模仿了這個句式,寫出:「死亡像亞洲的輪廓」之後,上帝不再是信仰的對象,或許死亡才是。但這並不妨礙布羅茨基的幸運,或許他比巴赫更加幸運,因為上帝畢竟不是一陣音樂,而就布羅茨基對死亡的信仰而言,他認為,寫詩正是練習死亡。因為死亡並非逃避,而具備激活現實的效用,藉此我們活下去,傾全力。(註二十二)這就是為甚麼詩人之死這個說法比起詩人之生聽起來更加具體,因為「詩人」與「生」本是同義反覆,而詩人之死揭示了一首詩的完成,因為藝術終將奔向結局。
世人最後一次見到布羅茨基是在1996年1月27日,亞歷山大‧蘇默金和他們的共同朋友鋼琴家伊莉莎白‧萊昂斯卡亞拜訪了他。妻子瑪麗亞準備了美好的晚餐,以及提拉米蘇,布羅茨基狀態良好,在庭院的草地上喝了高強度的瑞典伏特加,並且一定,他抽了好幾根菸,伊莉莎白即興彈了幾曲鋼琴。深夜,在祝妻子晚安後,布羅茨基說他還得繼續工作,便走進書房。窗外,一團世紀末的烏雲在月亮的催化下像是一顆孤獨的大腦,而星星閃亮如電子迴路,閃爍著隱藏的靈光。他站著抽菸,吸氣的時候眉頭深鎖,那貪婪的胸腔彷彿要將所有元素納入懷中,就像他所使用的語言,永遠不滿,於是只能撲向自己。而當他吐氣時,就像是壞掉的噴火器,以掃射的方式噴濺煙硝,不時岔出幾道烈焰,其熱度足以蒸發貝加爾湖。瑪麗亞在早晨的地板上發現了他,門開著,他正試圖離開房間,臉流血,眼鏡也撞壞了。一根尚未點燃的香菸掉落地面,開門時必然還在滾動,而布羅茨基的心臟必然也還在跳動,儘管再微弱。
最後順帶一提,「賦格」的字源一般認為來自拉丁文的「追逐」或「飛翔」,在義大利語中則是「逃走」。而在俄語裡,如果由布羅茨基親自發音的話,應是絕對的沉默,其理由無比高貴。因為「流亡」這個詞對他而言從來都是一種傲慢或張揚,他認為,這無非是將個人的苦難作為標籤特別化,但他仍難擺脫這段經驗,包括接踵而至的加冕與議論。如今,他以永遠的沉默終結了它。正如布氏自己的詩句:
「黑暗恢復了光明修復不了的東西。」——節錄〈論愛情〉,曹馭博譯
|註解
註一: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1940-1997)《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哀泣的謬思〉p.37-41, 〈在但丁的陰影下〉p.80,〈論W.H.奧登的《1939年9月1日》〉P.263-304,〈取悅一個影子〉p.314
註二: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18
註三: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空中災難〉,p.236
註四: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9-110
註五:參見《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77
註六: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哀泣的謬思〉p.28
註七: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自然力〉p.133-134
註八: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5-106
註九: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自然力〉p.134
註十: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空中災難〉,p.249
註十一: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19
註十二:奧登(W.H. Auden,1907-1973)英語詩人,生於英國,1947年入籍美國,是將布羅茨基引入國際詩壇的關鍵人物。此兩句詩引自奧登的組詩〈短詩集之二〉。
註十三: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水印‧魂繫威尼斯》,上海譯文出版社,p.19
註十四: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2
註十五: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55
註十六: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58-60
註十七: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60
註十八: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61
註十九: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61-62
註二十: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92
註二十一: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17
註二十二: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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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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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蒙格 2019 Daily Journal演講:走正道,路越走越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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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常識:平常人沒有的常識
波克夏能取得巨大的成功,Daily Journal能小有成就,沒什麼秘訣,就是追求基本的道德和健全的常識。
大家都知道,所謂常識,是平常人沒有的常識。我們在說某個人有常識的時候,我們其實是說,他具備平常人沒有的常識。人們都以為具備常識很簡單,其實很難。
我舉個例子。大量高智商的人進入了投資領域,都想方設法要比普通人做得更好。許多高智商的人蜂擁而至,在投資領域形成了別處罕見的景象,於是,怪事發生了。加州曾經有一家非常大的投資諮詢公司,為了超過其他同行,它想到了一個點子。
他們是這麼想的:我們手下有這麼多青年才俊,個個是華頓、哈佛等名校畢業的高材生,他們都為了搞懂公司、為了搞懂市場趨勢、為了搞懂一切,不遺餘力地拼命工作,只要讓這些青年才俊每人都拿出他認為最好的一個投資機會,我們把所有最好的機會集中起來形成組合,必然能遙遙領先指數啊。
這家投資公司的人能覺得這樣的點子行得通,是因為他們接受的教育太次了。他們滿懷信心地付諸行動,結果毫無懸念地一敗塗地。他們又試了一次,一敗塗地。他們試了第三次,仍然失敗。
幾百年前,煉金術士幻想把鉛變成金子。煉金術士想得很美,他們覺得買來大量的鉛,施一下魔法,把鉛變成金子,就發大財了。剛才說的這家投資公司,沒比幾百年前的煉金術士高明到哪去,它不過是妄想把鉛變成金子的現代翻版,根本成不了。本來我可以把這個道理講給他們的,但是他們也沒問過我啊。
值得人深思的是,這家投資公司集中了全球各地的精英,甚至包括許多來自中國的高智商精英,中國人的平均智商比其他國家的人略高一些。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這點子看起來行得通,為什麼在實際中卻行不通?你不妨自己想一想,為什麼會這樣。
你們都接受過高等學府的教育,我敢說,在座的人之中,沒幾個真能把這事兒解釋清楚。我想藉此給大家上一課。你們怎麼能不知道呢?投資領域可是美國的一個重要行業。在這麼重要的一個行業,出現瞭如此慘重的失敗,我們應該能給出一個解釋啊!
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人,肯定是在大學一年級的課堂上,全神貫注地聽講了的。令人遺憾的是,即使你把這個問題拿到一所高等學府的金融系,讓那的教授回答,他們也答不對。我把這個問題留給你們思考,因為我想讓你們感到困惑。
我接著說下一話題了。其實,這個問題,你們應該能答上來。從這個問題,我們可以看出來,即使是一些非常簡單的事,要保持理智也特別不容易。人們有太多太多錯誤的想法,都是不可能行得通的。人們錯誤的想法為什麼行不通,你們卻講不出來。
如果你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應該能一眼看透。我理解的“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是知道什麼時候教授是錯的,而且知道什麼是對的。教授說什麼,就是什麼,這誰都做得到。關鍵在於,你要分辨,教授講的東西,哪些對,哪些錯,這才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人。
二、一生抓住少數幾個機會,夠了!
回到投資領域,至少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如果你主動選股,並且妄想無所不知,你仍然跑不贏指數。
在波克夏,在DailyJournal,我們一直比平均水平做得好。問題來了,我們怎麼做到的呢?我們怎麼做到的呢?答案很簡單。我們追求做得更少。我們從來沒天真地以為把一批青年才俊招進來,就能無所不知,無論是湯罐頭、航空航天,還是公用事業什麼的,都能比別人懂得更多。
我們從來沒這麼妄想過。我們從來沒以為自己能做到,不管在什麼領域,我們都能獲取到真正有用的信息。我們不把自己裝成無所不知。我們始終很清楚,只要我們特別用功,我們能準確找到少數幾個機會。這少數幾個機會足夠了。只求找到少數幾個機會,我們的預期更合乎情理。
假如你像我前面提到的那家投資諮詢機構一樣,你去問華倫·巴菲特同樣的問題:“告訴我你今年最看好的投資機會。”然後,你買入華倫找到的那個最好的投資機會,你肯定能賺翻了。華倫不可能妄想無所不知,他告訴你的只會是一兩隻股票。投資諮詢機構雄心勃勃,華倫更知道克制自己。
我的外曾祖父,也就是我媽媽的爺爺,對我幫助很大。我外曾祖父是一位拓荒者。他來到愛荷華州的時候身無分文,但是年輕,身體好。他參加了與印第安人打的那場黑鷹戰爭,在戰爭中當了上尉。後來,他在愛荷華州定居下來,每次,在出現土地非常廉價的機會時,他就非常有頭腦地出手,大筆買入。
最後,他成了小鎮上最有錢的人,還擁有銀行。他受人尊敬,有個大家庭,過著非常幸福的生活。他剛在愛荷華州定居的時候,一英畝土地還不到一美元,他一直住在愛荷華州,親眼看到了富足的現代文明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興起。我太姥爺說,他趕上了好時候,一輩子活到90歲,老天能給他幾個大機會。
他這一生幸福長壽,主要是老天給他的那幾個機會來臨時,他抓住了。每年夏天,當孫子輩的孩子們圍繞在他膝下時,我外曾祖父總是一遍一遍地講這個故事。我媽媽對錢不感興趣,但是她記住了我外曾祖父講的故事,並且講給了我聽。我和我媽媽不一樣,我知道我外曾祖父做得對。
所以說,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重大的機會、屬於我的機會,只要少數幾個,關鍵要讓自己做好準備,當少數幾個機會到來的時候,把它們抓住了。大型投資諮詢機構裡的那些人,他們可不是這麼想的。他們自以為,他們研究一百萬個東西,就能搞懂一百萬個東西。
玩好投資這個遊戲,關鍵在於少數幾次機會,你確實能看出來,一個機會比其他一般的機會都好,而且你很清楚,自己比別人知道的更多。像我說的這麼做,只要抓住少數幾個機會,足夠了。華倫經常說:“一個人,居住在一座欣欣向榮的小城裡,他有這座小城里三家最好的公司的股份,這麼分散還不夠嗎?”只要這三家公司都是拔尖的,絕對夠分散了。廣為流傳的凱利公式可以告訴我們,在自己佔有勝算的時候,在每筆交易上應該押下多少籌碼。你的勝算越大、成功的概率越高,你下的注應該越大。
三、在有魚的地方釣魚!切記!
釣魚的第一條規則是,在有魚的地方釣魚。釣魚的第二條規則是,記住第一條規則。
我們很多人去了鱈魚已經被釣光了的地方,還想釣上鱈魚來。在競爭極其激烈的環境中,你再怎麼努力都沒用。在投資領域,即使很小的機會,也有人在跟踪。
有一次,我參加密歇根大學的投資委員會會議,會議上其中一位取得成功的投資者來自倫敦。這位投資者在倫敦是怎麼投資的呢?他看中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上市的公司很少,只能找到幾個在粉單市場上市的銀行股,於是他買入了這些銀行股,能買的量很少。
非洲的窮人逐漸改變把錢放在家裡的習慣,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把錢存入銀行,這位投資者也越來越賺錢。最後,他賺了很多錢。沒有別人投資非洲的小銀行,只有他自己。可惜,這個小小的利基很快被填上了。
作為基金經理,投資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小銀行,為客戶賺了錢,下一個投資機會上哪兒找去?利基填平是很快的。一個在倫敦的基金經理都能去買非洲小銀行的股票,你說賺錢的利基還能剩下多少?太難了。
四、走正道,路越走越寬
在我們生活的現代世界中,有人專門拉別人下水,教別人頻繁交易股票。在我看來,這和教唆年輕人吸食海洛因沒什麼兩樣。蠢到家了。一個已經賺到錢的人,怎麼可能以教唆別人炒股發財為生?
電視也是個神奇的地方,在電視上我們經常看見,有人說“我手裡這本書可以教會你每年賺3倍,你只要付郵費就能得到這本書。” 一個人突然發現了每年賺3倍的秘訣,怎麼可能還在網上賣書?太可笑了。我說的這一幕是現代商業的寫照。人們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還自以為自己是對社會有益的公民。
我再講個小故事,也是關於現代生活的,希望你能從中得到啟發。這個故事發生在從前。有個人,他有一匹好馬。這是一匹駿馬,步履輕盈、毛髮光亮。這匹馬什麼都好,就一個毛病。有時候,它突然脾氣暴躁、性情頑劣,誰要是當時騎著它,非得被摔得斷胳膊斷腿不可。
這個人找到了獸醫,他問獸醫:“該怎麼治治這匹馬呢?”獸醫說:“很簡單,我有辦法。”這個人說:“快告訴我吧。”獸醫說:“你在你這匹馬表現很好的時候,把它賣掉。”
總的來說,華倫和我,我們兩個人從來沒為了賺錢,忽悠傻子從我們手裡接貨。我們賺錢,靠的是在買的時候賺。如果我們賣的是狗屎,我們不會把狗屎說成包治關節炎。我覺得,別去騙人,還是像我們這麼活著比較好。在現實中,騙子總是有。就說那些江湖騙子吧,他們蒙人的伎倆多著呢。總有騙子利用人性的弱點牟利。我們必須增加自己的智慧,才能遠離種種欺詐。
彼得·考夫曼(《窮查理寶典:芒格的智慧箴言錄》作者)和我說過很多次:“如果騙子知道做老實人能賺多少錢,他們肯定都不當騙子了。”華倫也講過一句很經典的話,他說:“走正道,路越走越寬。”此言不虛。
五、慢一點,我們不在乎
有些道理很簡單,卻真的很受用。Daily Journal做的是難做的生意,為法院等政府部門服務的工作不好做。法院等政府部門需要自動化。別人想佔法院等政府部門的便宜,我們沒有。我們只是一家小公司,我們做得很辛苦,我們也逐漸佔領了很多市場。
速度雖然慢,但前景光明。有錢的好處在於,慢一點兒,我們不在乎。那我們是怎麼有錢的呢?我們記住了我太姥爺的話,機會只有少數幾個,當一個機會來臨時,我們撲過去把它抓住。想一想,你們的人生是不是這樣?
再講一個我的親身經歷。1970年代,我犯了個錯誤,一筆該做的投資,我沒做。沒犯這個錯的話,芒格家族的財富是現在的兩倍。我犯的那個錯太傻了。我錯過了那個機會,否則我的資產是現在的兩倍。生活就是這樣,錯過一兩個機會,難免的。
六、找對象得找比自己優秀的
我們身邊總有這樣的人,他們找到了比自己更優秀的伴侶。他們做出了明智的決定,也是幸運的決定。找到比自己優秀的伴侶,這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許多人是年輕時無意間找到了比自己更優秀的伴侶。
其實,未必要碰運氣,可以有意識地去追求。很多人身上貼著醒目的標籤,上面寫著“危險,危險,切勿靠近”,還有人迎著往前衝。(現場大笑)不應該啊。你們笑歸笑,這絕對是後果很嚴重的錯誤。
七、老成這樣了,為啥還能開心?
我們這個董事會裡的人,大家一起做特立獨行的事,共度人生的坎坷,算是夠奇葩的了,畢竟我們年紀都這麼大了。蓋瑞·威爾科克斯(GaryWilcox)算我們這裡的年輕人了。我們是個很獨特的董事會。這個案例也值得各位思考。
你看我,歲數這麼大了,老成這樣了,還活得很開心。怎麼做到的呢?這是另一個話題了。你們願意聽,我再講兩個小故事。下面這個故事是編出來的,但是很啟發人。
一位年輕人去拜訪莫扎特。他說:“莫扎特,我想寫交響樂。”莫扎特說:“你多大了?”年輕人說:“我23。”莫扎特說:“你太年輕了,寫不了交響樂。”年輕人說:“可是,莫扎特,你10歲的時候就開始寫交響樂了啊。”莫扎特說:“沒錯,可我那時候沒四處問別人該怎麼寫。”還有一個關於莫扎特的故事。莫扎特可以說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音樂天才。他的生活過得怎麼樣呢?莫扎特一肚子憤懣,鬱鬱寡歡,英年早逝。
莫扎特怎麼活成了這樣呢?他做了兩件事,誰做了這兩件事都足以陷入痛苦。莫扎特不知道量入為出,在金錢上揮霍無度,這是第一件。第二件,他內心充滿了嫉妒和抱怨。誰要是揮霍無度,還充滿嫉妒和抱怨,一定能活得又苦又慘,早早離開人間。想活的苦,想死的早,請學莫扎特。
那個年輕人請教莫扎特如何寫交響樂,你們從這個年輕人的故事中也能學到一個道理。這個道理是:有的東西,有的人學不會。有的人天生就比你強,你再怎麼努力,也總有人比你更強。我的心態是:“那又怎樣?”我們現場的這些人,有哪一個是非得站上世界之巔不可的嗎?沒那個必要。
帝王將相修了那麼多規模龐大的陵墓,我總覺得很可笑。難道他們是為了讓後世的人羨慕自己?讓後世的人在走過他們的陵墓時希望能住進去?
總之,我們一路走來,很享受其中的過程,最後也做得很好。你可以自己去研究一下,在Daily Journal公司,在波克夏公司的歷史上,一共做了多少個重大決定。重大的決定,平均算下來,每年沒幾個。
這個遊戲的玩法是:始終留在這個遊戲裡,盯住了,在稀有的機會出現時,別讓它溜走,要知道每個普通人能分到的機會並不多。
八、如何低成本地從錯誤中爬出來?
賺錢的秘訣是節約支出、生活簡樸。華倫和我,我們年輕沒錢的時候,我們都是省著花錢,把錢攢下來投資。堅持一輩子,最後很富足。這道理誰都能懂。
生活中需要解決的另外一個問題是:怎麼才能不付出過高的代價,從錯誤中爬出來?從錯誤中爬出來,我們做到了。波克夏,它最開始的生意是什麼?窮途末路的百貨商店、窮途末路的新英格蘭紡織公司、窮途末路的印花票公司。
波克夏是從這些爛生意裡爬出來的。好在我們買得非常便宜,雖然一手爛牌,我們還是打得很好。最後波克夏能取得成功,是因為我們換了一條路,改成了買好生意。我們能成功,不是因為我們善於解決難題,而是因為我們善於遠離難題。我們只是找簡單的事做。
Daily Journal公司,我們剛買的時候,它的生意很好做。現在Daily Journal做的軟件生意,很難做。公司的老同事都還健在,在種種機緣巧合下,新的軟件生意做得還可以。這生意有潛力,我們也願意做下去。報紙已經走向衰落,有幾家報紙能像Daily Journal一樣,帳上躺著數億美元的股票,還經營著有前途的新生意?我們是最後的莫西干人。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巧合只有必然的結果 在 Eddie Tam 譚新強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數十年前,未發明水痘(chicken pox)和麻疹(measles)等疫苗前,美英等地的父母曾流行舉行「pox party」(疫症派對),目的是盡早讓小孩感染這些疫症,認為既然遲早會染上,不如愈早愈好,愈安全。這做法有點極端,但也有些少邏輯,因為如到了成年才被感染,危險性的確高很多。但後來發明了疫苗,醫生當然建議打免疫針,不應再開疫症派對,因為如感染了水痘,可導致可致命的腦膜炎!不幸仍有一些不相信疫苗的邪教信奉者,仍會拒絕免疫針,亦因此讓有些本可完全消滅的疾病如小兒麻痺,得以死灰復燃。
COVID-19是個新的傳染病,距離成功研發有效疫苗仍最少一年,即使明年有,估計有效率也不會100%,即使已發明多年的流感疫苗,有效率也只約66%,且每年需要按病毒變異而調校。加上藥物成本和物流難題,明年能接受到免疫針的人數必極少,應不到全球人口的1%至2%。藥物研發好一點,希望Remdesivir和其他藥物試驗成功,能在數月內癀泛使用。
如何處理COVID-19疫情,已成為目前全球每個國家面對的最迫切問題,關乎到公共健康、經濟,甚至乎政治。
過去數周,已討論不少有關死亡率問題,解釋確診(CFR)和感染死亡率(IFR)的區別。現在讓我再討論一下傳染度。近日相信大家都見過R0(Basic Reproduction Number)這名詞,大概定義為疫症的基本傳染度,一個已被感染的病人,在毫無隔離措施情况下,平均將傳染給多少個人。如R0>1,理論上這個病將繼續擴散,直至一個自然峰頂,然後逐漸回落(圖中第1點)。
除R0外,還有另一個概念,R(Effective Reproduction Number),這就是在各種醫療、公共衛生、隔離、旅遊限制和其他緊急措施干預下的實際傳染度,理論上R
面對全新疫症,極多未解疑惑,只感覺R0頗高,CFR也在攀升,懷疑IFR頗低,但沒甚證據。如墮進十里霧,但每個國家仍必須決定各種緊急政策,盡力把感染曲線壓扁,即減低R。
西方政府傳媒不斷攻擊抹黑中國
但因每個國家的疫症情况、公共衛生、醫療水準、政府能力、政治和經濟狀况,以至氣候、地理和文化都有很大差異,所以實質政策也有很大分別。最理想當然是全球國家一齊執行高度協調政策,公開分享醫學數據和經驗,共同研發疫苗和藥物,並分享成本。但事實是美國為首的西方政府和傳媒,不斷攻擊和抹黑中國,把COVID-19形容為一個或比SARS更嚴重的疫症,施壓迫使中國採取全世界前所未有的緊急措施,幾乎全面犧牲短期經濟。但亦出現很難收科的回力鏢效應,引發出連美國人都包括在內的全球疫情恐慌。
先分析一下企圖壓扁感染曲線的原因、效果和代價。找方法企圖控制疫情,是一個正常的本能反應,在某些事件如SARS,亦證明有效。但這只是一個幸運例子,更多疫症如MERS、伊波拉,至今仍未杜絕,有些如HIV,甚至已成為pandemic(大流行病),有些如流感,更可同時成為pandemic和endemic(風土病),醫學定義上有些衝突,但事實確如此。不幸COVID-19似乎正走往這方向。
壓扁曲線的另一原因是盡量減低疫情高峰期時,大量重症數量對醫療系統的巨大壓力。如隔離和旅遊限制等措施奏效,亦為其他暫未受波及的地區爭取寶貴時間來作準備,包括搶建隔離病院,增購防護衣物和ECMO心肺機等。
另外亦希望拖到夏天來臨,疫情自動減退,但沒有絕對把握。理論上如有較好準備,將可減低CFR。當然若要把曲線壓得愈扁,社會亦必需付出愈高的經濟代價。
但這策略也有副作用。以中國武漢、韓國大邱和日本鑽石公主號郵輪為例,他們採取了孤立加隔離政策,雖有效拖慢疫情擴散,但就對這些被孤立地區非常不公平,結果導致超高感染率,公主號高近20%,相信武漢感染率也有3%至10%,大邱也或已接近3%。再者,因為不斷交叉感染,每人吸收的viral load(病毒量)也可能大增,導致病情更嚴重。武漢情况更慘烈,因集中大量重症(約佔確診20%),緊急醫療設施嚴重不足(雖已搶建火神山和雷神山醫院),不幸導致很多人失救。武漢人民和醫護確為國家以至全球作出巨大犧牲,值得我們致敬!
反過來,如某些國家決定不採取積極政策,又是否一定大錯特錯?首先不少傳染病專家,包括Imperial College的Neil Ferguson、哈佛的Marc Lipsitch、美國NIH的Anthony Fauci和世衛的Ira Longini等,都認為隔離和旅遊限制,對減低最終全球總感染人數效果不大。從附圖看,即是說它們的"area under the curve"(曲線下面積),分別未必很大,較扁的曲線,只不過把疫情的時間拖長。這些權威學者的另一預期是今年內COVID-19或將感染全球40%至70%人口,如屬實,恐怕無論多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最後重症人數仍必將壓毀所有醫療系統。當然希望這最差情况不會出現。
其實不太積極壓扁感染曲線,也可能有些好處。首先當然是付出的經濟代價較低。如果此病的最終CFR,真的會從現在較高的3.4%,降至近估計IFR的約0.3%至1%,那麼實在不值得每個國家過度緊張,不顧一切地全面犧牲經濟。當然如CFR長期高企在3.4%或更高,則另作別論。
除此,如不用全力去壓制疫情,當然會加速蔓延,但病毒會否亦將因此而加速變異,不肯定,但不少傳染病醫生相信,經多代傳染的病毒變異,一般會走向減低毒性。另外,如病毒加速蔓延,會否多了人接觸到較低病毒量,因而身體產生antibody(抗體),提升免疫力?上述專家估計,即使出現大流行病(可能已經是),一半以上被感染的人將毫無徵狀。
總結來說,積極政策的好處是死亡率可能較低,但必須付出沉重經濟代價。政治上可能亦較易向人民交代。較輕鬆抗疫政策,付出經濟代價較低,但死亡率理應較高(但也不一定)。政治上這做法賭博性很高,可以成功,但也可一敗塗地。
中國現反擔心再從外國輸入病毒
中美兩國的對策就是絕佳的對比。中國的對策非常明顯,以舉國之力抗疫,基本處理方針與對付SARS大致相同,目的是全面消滅COVID-19,似乎暫時仍未願意討論此症將成為風土病可能性,和如何與此病毒並存的最佳方法。付出的經濟代價已非常高,更棘手的問題將是如何逐漸消除人民對此病的恐懼。內地雖已逐漸復工,但如何與海外回復正常交通往來,將是更大難題。現在問題已不止是外國不願跟中國重啟航班,中國亦擔心再從意大利、韓國、日本,甚至法、德和美國輸入病毒!長遠一點,當然更多的跨國企業,需要加快分散現時過度集中在中國的供應鏈,沿用了40多年的低庫存,高效率"just in time"供應模式,亦必須改變,但對企業盈利必有影響。
相反,特朗普繼續沿用"ignorance is bliss"(愚昧是幸福)的掩耳盜鈴手段。口中不停說已採取了歷史上最積極政策,但事實上近乎什麼都沒做過。神奇地,連最基本的病毒測試都做得極少,更遑論其他犧牲經濟政策。直到數天前,美國只有3個州有測試儀器,在疾控中心(CDC)的網站上,3天前顯示的測試人數僅472!後來因太多人指罵,CDC索性刪除了這數據!前天更離譜,CDC宣布將不再每日宣布確診個案數目,只會一周更新兩次,做法連伊朗都不如,令全國人民震驚!近日連美國也出現口罩和廁紙搶購潮,不少企業及個人更取消旅行計劃。
因此,特朗普的公信力,甚至連任機會都受到重大影響。上周一美股大跌後,他已呼籲投資者入市撈底,但時機甚差,投資者不理他,繼續恐慌拋售,一周內完成有史以來最急速調整。
疫情助拜登初選反先 道指再急升
周一本來股市已開始反彈,但特朗普不斷攻擊聯儲局政策落後於歐、日,結果成功迫使軟弱的鮑威爾緊急減息50點子,美10年債息更歷史性首次跌穿1厘!但美股仍缺乏信心,結果周二再次大跌。到了周三,民主黨的「超級星期二」初選結果顯示拜登重新發力,代表人數目反超前桑德斯,因此道指再度急升過千點。超過四成投票者表示COVID-19疫情是投票決定的一個主要元素,意思即是對特朗普處理疫情的能力缺乏信心。欺負他國,侮辱政敵時,亂吹亂擂,為支持者出出氣,無所謂,但面對生死攸關的疫情,不少美國人寧願相信較有危機處理經驗、較願意聽取專家意見的拜登。民主黨人對他的信心,亦高於過度理想化、滿腦充滿極左經濟理論,但實際行政經驗不足的桑德斯。
美國確診個案已升至144宗,11人死亡。美股有可能再跌,因為本來已不廉宜,去年盈利已沒增長,如今年再沒有,或甚至下跌,那麼即使利率下降,但P/E能否繼續無止境膨脹,是個疑問。但反對特朗普的人絕不可過度興奮,最要小心的是不要墮入美國疫情必將出現如意大利和韓國般的大爆發,美國經濟也因此必然崩潰的空想陷阱。原因有三:
特朗普自己不斷說,也迫Fauci和其他專家說疫情已受控,疫苗和藥物將馬上成功研發出來。Fauci身不由己,被迫尷尬地贊同進展已很快,但就提醒疫苗仍需時一年以上研製。除此,他們也企圖說服國人此病的死亡率只有類似流感的0.2%至0.3%,即使美國人數學較差,大部分人不懂計算出COVID-19現時在美國的CFR已冠絕全球,恐怖地高達7.6%,比武漢還要高!但言猶在耳,不少人應還記得之前美國不停指控中國隱瞞一個或比SARS更致命的恐怖疫症,怎可能到了美國即變成毫無殺傷力的「普通流感」?
雖然副總統彭斯不斷說已把15,000套測試儀器送到全國各地,但暫仍未看到如韓國般的大規模測試。彭斯亦不肯擔保測試將是免費,早前見有報道指測試價高達4000美元,遠超過一般美國人的負擔能力,所以測試人數可能仍很少。
特朗普「疫症派對」豪賭
最要小心的是「美國疫情才剛開始爆發」的假設,極可能是錯的。很多人已懷疑今季3200萬個流感個案,可能其實不少是COVID-19,亦有基因跡象顯示此病毒源頭或非中國,甚至可能來自美國。所以不應假設美國疫情仍處於感染曲線的最左手邊起步階段,個案必大幅增加。有可能美國情况跟中國和韓國差不多,或者已近高峰期,甚至已到了疫情降溫的曲線右手邊。如屬實,即使現時增加測試,亦可能不會發現大量新增個案。另外,美國現在測試的是核酸,而非中國已改的更佳抗體測試,可測出人體曾否受過感染。美國的做法完全無法查證過去有否混淆流感跟COVID-19的疫情,所以亦不知道疫情已到什麼階段。是巧合還是精心設計?
特朗普是個運氣非常好的人,今次再以「疫症派對」豪賭一次。最後輸贏,拭目以待。
中環資產投資行政總裁
[譚新強 中環新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