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生與黃帝都不姓黃,老子都不老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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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安難題與炎黃子孫:兼論中國信史前的中華民族神話誤導與姓氏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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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國歷史幾千年?
小時候被灌輸的黨國教育,總是說中國歷史五千年,從愛國歌曲到開國神話總是不斷地強調五千年五千年,作為中華好兒女的我總是為祖國五千年歷史感到驕傲。
後來小時候有兩套啟蒙書籍進來了,糟糕了,中華無菌室被小日本地下啟蒙刊物給偷渡了:一個是《七龍珠》(還沒有出現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外星人與超能力,還是本格派中國武術格鬥漫畫的時候)、一個是《七笑拳》(如果你聽過你應該跟我一樣是轉個頭脖子很容易就扭到了的年紀了,沒錯,就是辣個完全沒有在管版權的年代,《亂馬1/2》就這樣給翻成七笑拳)。
這兩部漫畫都是以中國為主題,而且兩部漫畫都提到了「中國四千年歷史的古拳法」,後來《聖鬥士星矢》的紫龍一樣是繼承四千年古拳法的廬山昇龍霸,看到這裡身為中華好兒女的我就不能不做聲了。你們日本人也欺人太甚了!八年抗戰跟南京大屠殺蔣委員長都已經寬大為懷以德報怨了,沒想到咱們中國人五千年的歷史你們硬是要吃我們豆腐硬生生減掉一千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總之一路到了高中時期,遇到了一位很厲害的歷史老師,成功高中的姜公韜老師(幾年前聽說老師一向身體不好,多年前已仙逝,令人扼腕不已),在他妙語如珠的歷史課程中,我才終於知道以前被洗腦的中國史有多少問題。
姜老師課程中令我至今印象深刻的其中一點,就是中國史(或華夏地域史)的信史,是從具體確定編年的一個事件開始:公元前841年的周召共和,起因是周厲王(諡號是厲就知道這個人有問題)在國人(國人具體地說就是居於城中之人,勉強比喻可以算是有公民權的人)暴動之後逃離鎬京,國內大政由周定王與召穆公共同主持,因非王政、故曰共和。
姜老師很明白地告訴我們,在周召共和以前,史家無法具體確認編年的歷史事件,不管是三皇五帝、堯舜禹湯,都只能算是傳說,或是野史,必須要有相當充分的史料證據互相辨明,否則都不能算信史。
換句話說,所謂的中國史(或華夏地域史)以最嚴格的定義來算,就是2020+841=2861年,也就是將近三千年,日本人稱呼中國史有四千年,已經算是相當給面子。
不過前面也提到,雖然有許多歷史並未能具體確認編年,但是藉由多項史料的交叉辨認與交互證成,我們還是可以確認這樣的歷史可信度很高,只是在最嚴格的定義下,我們會抱持一定程度的懷疑。
舉例來說,武王東征、直抵朝歌,擊潰「大邑商」的部落共主局面;周公二次東征,擊敗管叔蔡叔與商人領袖武庚的聯軍,而後藉由封建制度徹底瓦解大邑商在河南以東的控制勢力,讓周人的勢力首度跨越陝豫邊界,有效控制整個黃淮平原,成為西周的立國基礎,這些事情是史書中有明確記載,我們有很大的信心水準可以確定是信史的部分。
另外,二十世紀甲骨文的大量出土,以及中研院學者董作賓花費了一生的研究精力完成的《殷曆譜》,以及其他的考古證據,將殷商的歷代帝王系譜整理完成,並且精細到能夠追出每位帝王的在位時間(主要是藉由卜辭中的干支紀年),並與司馬遷史記的殷商帝系吻合(在沒有甲骨文考古證據的年代,司馬遷如何得以完成殷曆帝系譜也是個耐人尋味的謎),從而確認了殷商,或是「大邑商」,這個由東方進入中原系統(有一說是殷商來自東北草原,經由河北山東進入中原),曾經有效統領中原諸部落,成為部落共主大約五百多年,並透過高科技(鑄造青銅器與卜筮技術),使他們可以與祖靈保持寬頻通信,在資訊戰上取得優勢,永遠搶先敵人一步維持競爭優勢,並且透過商業貿易賺進大筆資源的政治實權共同體,是具體存在的事實。
但在殷商以前,比如說歷來史書皆載明之夏(我不用朝的原因等會兒解釋),除了二里頭文化之外,相關的考古證據便非常稀少,更遑論一般史書中大禹以前的諸多領導者,其真實性都必須細細考究。
所以,從周召共和往前推,假設補完西周的歷史,再加上將近五百多年的殷商史,用一個寬鬆的標準來估算中原地區「諸夏」的歷史,真的很寬鬆也只能算到將近四千年,在那之前的大致上都只能視為傳說。畢竟日本的中國史學家是非常嚴謹認真的,而且他們也沒有甚麼民族大義的愚蠢考量,而能做出相對公允的評判標準,四千年是相當尊敬的說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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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信史以前的時代:傳說的推理與還原––禪讓制
換句話說,在殷商之前,一直回推到新石器時代晚期,在中原大地上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那些仰韶文化、龍山文化中開始發展農耕技術、而後部落組織壯大,開始有了文化、有了階級分化,而後成為農耕武裝團體,並且開始部落征伐、部落聯盟以及聯盟間的巨大會戰,這些就只能從極其稀少的文字史書線索當中去推理還原當時的可能歷程。
舉例來說,堯舜禹的禪讓制度,回推到一個比較合理的情境,應該是在中原地區(具體地說應該只有山西南部與河南省中北部、頂多加上河北省南部或山東西部這樣一個小範圍)的諸多部落中,各部落族長從彼此中挑選出一個共主,是為部落共主制。
早期由「堯」這個部落族長取得聯盟首領的地位,後來,堯的年齡漸長,威望與統治能力逐漸衰弱;於是,一個年輕的族長「舜」就暗中開始吸納同年齡的其他部落領袖,等到時機成熟,就跳出來挑戰堯的領導地位,年老的堯為了活命,只好讓出部落共主領袖的位置,政權就這樣順利完成轉移。
但這只是一個較為文明的版本,非常有可能的是,在堯統治的末年,以「舜」為首的部落聯盟,與繼續擁戴共主「堯」的部落聯盟在中原地區展開一場大會戰,結果由舜集團勝出,部落聯盟共主因而轉換。但是經由後世(多半是東周)的大夫史家(多半是孔子)為了強調恢復封建秩序,所以把政權轉移過程美化為禪讓制。
在傳說中,堯禪讓舜、舜禪讓禹,而禹終止了禪讓,把領導者的位子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啟,於是部落共主改為世襲制。但說不定也有可能,堯、舜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特定部落領導集團的代稱,他們可能並不一定是父傳子的世襲制,但是在堯部落當共主的年代,傳來傳去一定都是這個集團的人,直到政權被舜集團取代。所以攤開禪讓制度這個神話一般美好的理想政治情境,我們可以對部落共主制的年代有比較具體合理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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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夏商周的部落統治集團權力移轉
接著我們來聊聊,為什麼不要把夏商周視為「朝代」。
夏商周這三個政治存在,與其說是朝代,不如應該視為「特定地域的部落聯盟統治集團」。夏的勢力範圍,大致在今天的山西省南部與河南省西部;商的勢力範圍,從安徽省北部淮河流域一直到中後期政治實體的重心在河南省中部;周的勢力範圍,在周公二次東征前,一直都在陝西省的渭水盆地一帶。
為什麼不視為朝代?原因是夏商周三個統治集團沒有一個曾經確實地支配整個中原。即便是藉由封建制度而統治範圍大大擴增的有周一代,也只能說控制範圍大抵抵達黃淮平原的邊緣,甚至還沒進入華中,遑論華南。
直到秦朝實施中央郡縣制,我們才可以勉強地寬鬆定義所謂概念中的中原諸夏地域,被一個中央集權帝國藉由人口、地籍、兵員、稅收的統計與掌握,大致上具有「統一管理」的系統性思維。
但實際上是秦朝太短無法有效落實,漢代又採封國郡縣雙軌並行制,整個魏晉南北朝更遑論甚麼大一統,唐代安史之亂之後就藩鎮割據天子出不了京畿,接著是遼金元大對峙分裂......。仔細想想,中國歷史的兩千多年中,所謂「國家機器確實掌握帝國的每一個角落並納入系統性生產」的時刻,加起來真的不到五六百年。
其次,一個很重要的理由,朝代是革命產生的,有你無我。但夏商周三個實體,有很長時間是並存的。
換句話說,在夏人的統治集團還在掌握中原地區實權時,商人可能正從東方崛起,一開始他們分布在安徽北部的淮河流域,與夏的統治集團並存,雙方可能有商業貿易交流往來,直到後來商開始壯大,並且以各項優勢(技術、財力、軍力)逐漸取代夏的共主地位,雙方可能經過聯盟大會戰,夏人敗北,逐漸退出河南省的中原區域,回到山西省南部的範圍。
商與周也是並存的,周文王的「文王」乃是追封的諡號,是周公在封武王的諡號之後,追贈自己的父親為文王,即便父親從未稱王。周文王在世的身分是「西伯」,是統領中原地區的共主大邑商贈給西方部落領袖聯盟族長的一個象徵性地位,也就是「我敬你是個人物」、但潛台詞就是「我會防著你」。因為西伯勢力巨大,影響到商的統治地位,所以紂王才會忌憚他的實力,將西伯囚於羑里。
所以從堯舜禹的禪讓制,還有夏商周的部落聯盟共主權力轉移,我們可以大致拼湊出一個中原諸夏的權力轉移過程,從這個法則來去解讀熱情奔放、創意無限的史前創世神話,建立一個有所本的歷史事件還原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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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涿鹿之戰:兩種糧食作物生產文化的部落聯盟大會戰
堯舜禹湯各朝,追自己系譜的時候,都要說到自己跟過去的三皇五帝有關連,要嘛連結到少昊、要嘛連結到顓頊,都是為了要連結自己是炎黃子孫。
為什麼要強調是炎黃子孫,主要是為了統治中原的正統姓。我們從小就聽過在在上古傳說中,炎帝與黃帝的聯軍在「涿鹿之戰」中大敗蚩尤的軍隊(小時候漢聲出版的《中國童話》還把九天玄女以及指南車這些傳說全部加進來好不精彩,構成我童年時期的七彩幻夢),黃帝斬殺蚩尤,而蚩尤的部落潰散,部分降於炎黃聯軍,部分則退出中原。
這個精采的神話故事要還原成比較符合現實的歷史推理,一樣先把怪力亂神的部分都先拿掉。黃帝與炎帝,可以理解成是兩支不同的部落聯盟,而且從史家的推論,非常可能都是由西方(可能是河西縱谷地區或是隴西高原地區)進入中原的。
進入中原後,黃帝集團控有山西南部至河南北部的區域,炎帝集團則偏東南,控有河南南部一直到山東西部,隨著部落活動範圍的重疊與衝突,兩支部落聯盟因此發生過「阪泉之戰」,黃帝集團打敗炎帝集團,其中集團聯盟中的炎帝系統降於黃帝、夸父集團逃往東方、刑天集團則繼續反抗。後來炎帝部落在東方的勢力範圍與在中原東方及南方活動的九黎部落產生衝突,遭到部落聯盟首領蚩尤的驅逐,而有了這場炎黃部落聯軍大敗九黎聯軍的跨部落集團大會戰。
假如這些記載屬實,那麼涿鹿之戰可以視為是來自西北方的部落聯盟與來自東南方的部落聯盟的一次決定性戰役。我大膽地假想西北方部落聯盟的立國基礎來自旱作,種的是高粱、玉米與大麥、小麥;東南方聯盟的部落則活躍於北緯三十度以南的濕潤地帶,種的是稻作與小米。這場可能發生在距今四千多年前到五千多年前的大會戰,很可能間接引發黃土高原北方旱作民族的大規模南侵與東侵,而位於中原南方的稻作民族則被迫放棄家園南遷,從山東南部、安徽北部、湖北省等地繼續遷到湖南、閩浙、嶺南與四川廣西等地。
這樣的大擴遷,也一直與千年以來往復的東亞層級式大擴遷循環有關。這個層級循環依序是:北方遊牧民族南下,中原人南遷,原本的百越人與南方民族只好南遷東南亞,而更早的住民南島語系則是從五千年前就從中國大陸南方開始了跨越太平洋與印度洋的海上大擴遷,東達復活節島、西至馬達加斯加。
但至於黃帝與炎帝到底是不是美索不達米亞來的?我覺得太跳躍了,容我保持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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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從氏到姓:封建制度與中國人「姓」的由來
史書記載中,舜姓媯(念作規)、禹姓姒(沒錯,褒姒的姒,念作似)、殷商諸帝姓子、周朝列王姓姬。除了殷商其他人的姓都是女字邊,表示當時為了釐清血源,姓都是由「你媽媽是誰?」來確認的,因為常常「父不詳」,所以問爸爸是誰沒甚麼用。這是為什麼禹的世襲制如此重要,那個時代(假設鯀、禹、啟這祖孫三代皆有其人),父系社會的組織架構開始壓過了尊崇母系社會的部落,而父系社會部落則明顯在武力上、組織架構上、部落總體產能上勝過了母系社會的部落架構。
我們現在概念中的姓,絕大多數來源於周代的封建制度。封建是周公給一個姬姓宗族人,比如說你是昭王的弟弟好了,我命令你帶著姬姓的族人,還有一批其他非姬姓的宗族,比如說跟姬姓友好的姜姓宗族,還有一批是你原本封地上的殷商舊貴族,你們這些人都不同姓,但是你們現在要成立一個新的國,叫做「陳」,你們以後都是陳國人,陳就是你們的「氏」。
而在東周以後,隨著國與國的兼併、各國人的跨國交通大大增加,於是「氏」取代了「姓」成為「新的姓」,從現在開始,我們雖然會四散各地,但我們都是世世代代的陳國人,我們都姓陳。
這是中原諸姓的由來,我們可以確定,管、蔡、陳、宋、齊、韓、衛等等大約都是封建時期以來就存在的姓(也就是原本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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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華夏開放系統與北方游牧民族
但是,我們千萬不要忘了一件事,中原華夏系統看似封閉,但其實北方門戶一直大開。從前面提到,黃帝與炎帝從西方來,進入中原後壓制了南方民族然後成為黃淮平原新主人,這樣的歷史在中國不斷不斷地發生。
漠北草原,我們把它想像成一個機場裡面的人行輸送帶,從長白山的山腳,一直向西到匈牙利大平原為止,所有的遊牧民族在此間行動自由、來來去去,只要今天你的騎兵有經過訓練,武器系統不至於太爛,基本上整個歐亞大陸你是愛去哪就去哪,想打誰就打誰,一個得來速的概念。
中原這個系統,東方南方有大海、西方是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唯獨北方防禦近似真空。自古以來,侵略者皆是由北方來。兩千多年來,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党項、女真、蒙古、韃靼、瓦喇,最後還來了俄羅斯人。這些外來民族的侵略,中原系統有效檔下的極少;最常發生的狀況,就是內亞一有新情勢,中國馬上換主人。
換句話說,在這兩千多年來的過程中,北方遊牧民族大舉南下,成為中原新主人,然後慢慢漢化,取中國姓、學中國字,然後統治者的子弟全都被中原人感染了貪腐逸樂的習氣,徹底成為中國人。然後下一批精壯的遊牧民族又從草原誕生,然後再徹底經歷成為中國人的歷程,成為永劫循環。
舉例來說,整個魏晉南北朝到唐末,就是鮮卑統治集團長達六百年的漢化史;大遼、大金、大元、大清,各自花一百年到三百年不等的時間。在這段一兩千年的時間裡,北方遊牧民族變成了姓李、姓楊、姓王、姓趙、姓高、姓馬都不意外,反之只剩下極少數的宇文、耶律、完顏、愛新覺羅、紐祜祿,殘存一些過往祖先馳騁在蒼穹下、馬背上得天下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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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華夏邊緣
除了北方民族的融入以外,中原帝國一次次向南方侵略的歷程,都是將南方各民族強制漢化的過程。從西周的東夷、東周的楚人、吳越、三國的巴蜀、秦漢的交趾,還有唐宋的大理、南詔、明清的琉球;這些語系、信仰,甚至遺傳特徵本來就不是漢人的民族,除了某些退居湘桂黔山區,維持傳統信仰與部落組織的少數民族,絕大多數還是被漢化了。他們一樣可能姓吳、可能姓張、可能姓錢、可能姓鍾,他們都不是原本西周分封諸姬姓家族時賜予國號而為姓的漢人,但在兩千年後,他們半自願、非自願地,成為了廣義的漢人。
北方遊牧民族也好、南方少數民族也好,雖然不是漢人,好歹也是黃種人,但在唐代,有大量的西域人到長安生活、做買賣,來自西域的粟特人、來自西亞的景教傳教士、來自波斯的祆教傳教士,來自印度的佛教徒,甚至是來做生意的猶太人,他們都在時代變遷中得到了漢姓,原本深邃的輪廓在幾代的混種之後逐漸與黃種人無異。
元代的市泊司亦是如此,世界第一大港泉州月港,集合了阿拉伯人、猶太人、印度人、波斯人,他們都是為了在這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討生活;有人一生存不到錢回家,有人因為時局變動無奈留在中土。就這樣,一代代的混血淘洗,他們都被動成為了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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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海賊時代
時間一晃眼來到了十七世紀,縱橫台灣海峽的大海賊鄭芝龍降服於大清國,嫡子鄭成功與之恩斷義絕,他收攏了效忠於鄭家可以有效控制的艦隊,將指揮基地從廈門轉移到了海峽對岸的大園。
那個詭譎多變的海上大博弈當中,有為了明朝海禁假扮成倭寇的泉州人、有父祖在關原之戰選錯了邊、不見容於新興的江戶幕府,只好脫藩成為浪人,在薩摩與琉球的沿海做起海賊勾當的日本人,有海上勢力全面衰退只剩下傳教士活躍的葡萄牙人、有努力維持日不落封號的西班牙人,還有十七世紀新近崛起橫掃全世界的荷蘭人。
一條海峽,萬千帆影,人人都豪氣萬千、人人都身不由已。江湖不再是江湖,成了浩瀚翻湧的黑水溝。
打退了荷蘭人,在大園灣倉皇落腳的東寧王朝,從台江內海向內陸輻射的固定範圍內,設置了多個兵營,取明代衛所兵制精神,平時開墾、戰時充兵。這些男丁皆無女眷,因此開始與原居於台島上的平埔族通婚。及至施琅攻台,大清國領台,一只禁海令仍然令唐山人只准男丁來台工作,不准舉家遷徙。嚴重的男女不均衡,使得平埔族大量女性在漢人半欺半騙的情況下強制漢化,化身中國好媳婦,冠上了夫姓、告別了祖靈,從此三從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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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有唐山公無唐山嬤
這些在半自願與非自願的過程中接受漢化的平埔族女性,不管變成姓陳、姓林、姓廖、姓蔡、姓施、姓王、姓許、姓吳、姓江、姓劉、姓謝......,她們的族裔的歷史被漢文化與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姓一舉抹去了。
她的族人曾經沿著山麓拓荒、在某條溪邊的豐饒平原成立他們族人世世代代居住的社,簡單地務農、有時獵殺水鹿,剝了鹿皮滑著小舟去海濱地帶與外來者交易的歷史,她的爸爸用粗壯的手臂收割小米,拉開弓箭抵禦外來的高山族,她的媽媽熟練地織布,在夏天燠熱的晚上唱歌哄著年幼的她睡覺,這些記憶都在她嫁入了一個漢族家庭中逐漸抹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開墾、找水源、耕作、為全家人縫縫補補、清明祭祖、過年拜拜、端午、中秋......,她對這塊土地的互動、她的時間感、她對著大自然祈禱、對話的對象也改變了。她從祖靈的後裔,變成了媽祖的女兒、觀音菩薩的女兒、三山國王的信女。
幾個世代之後,她所繁衍的後裔,都對自己是漢人這件事深信不疑。
而她的祖先,原是前面提到南島民族五千年前大遷徙時,不知因為何種原因沒有隨族人揚帆遠去,而是繼續留下大遷徙起始跳板的島嶼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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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代稱結論:中文使用者、中文姓氏者、中華民族與中國人之間複雜理不斷的關係
一個故事莫名其妙講了好久,其實重點只有一個,中華民族本是一個矛盾、虛幻的想像體,以同姓來攀親帶故更像是聊星座血型,相當有趣好破題但很難找到科學證據。
一百多年前,梁啟超等人為了革命肇建新中國,開始以中華民族這樣一個統合性想像體概念來指稱一個政治實體中其實存在各異的億萬個體,俾使帝國的疆域與統治實權不因為帝國的崩解而四散流失盡入列強之手,方便在政權轉換過程中持續過渡這些統治正當性。但這個虛無飄渺的概念通常是經過幾個殘酷的提問就會被打到面目全非的,比如說在大蒙古治下怎麼布達佩斯不是我大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中文的使用更是一個奇特的孤例,現今埃及人無法解讀古埃及文,伊拉克人基本上沒人會使用楔形文字,唯有中文這樣一個奇特的書寫系統,它的「以型辨意」的基本原則迥異於世界上所有其他文字的拼音原則。
中國文字一開始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拚寫語言,就只是為了紀錄世間萬物的「象」,因此解讀權力也被嚴格把持在少數卜筮祭司階級與王公貴族手裡;中國文字可以讀,還可以跟日常語言聲韻結合是《詩經》以後的事。
所以,即便在兩千年後,一個識字的國中生可以完全理解明清小說,也能大致透過註釋讀懂《論語》、《孟子》、《詩經》的內容,即便我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孔孟等人在他們那個時代講的語言,現在幾乎沒有人聽得懂。
這個奇特的習慣讓所有讀得懂中文,說著各種漢語方言的廣意上的華人們,至今還是可以想像自己是一支古老民族的後裔,標榜自己是「炎黃子孫」,即便他們有更大的可能性是「蚩尤子孫」、「東夷子孫」、「百越子孫」甚至「南島子孫」。
在二十一世紀的認同政治中,中國人的認同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尷尬的境地。尤其是發源自中國的瘟疫爆發以來,自我認同是中國人這件事,從來沒有如此地丟臉、千夫所指,以及變成全世界人人喊打的街頭鼠輩境遇中。
認同是一種選擇,而語言與文化是建構認同的最主要趨力,超越了膚色、基因等等自然遺傳條件。中國人、華人、漢人,這些字詞所涵蓋的複雜的語源、語境與區辨的方法,其精細與複雜的程度,相較於本島媚共者強制將中文使用者及中文姓氏者一律打為中國人的粗暴邏輯,實乃雲泥之別也。
但這何嘗不是一個好機會,試想下次有人指著你大罵:「你敢說你不是中國人你就不要講中文!去給我姓日本姓!」的時候,你能夠辯才無礙地舉例分別出中文使用者、中文姓氏者、中華民族與中國人的差別嗎?
讀書與思辨真的好重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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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漢聲中國童話——二月的故事》,〈二月一日 黃帝大戰蚩尤〉,圖畫局部。漢聲出版社。
世紀帝國2 決定版 區域 連 線 在 Pazu 薯伯伯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外國勢力陰謀,從五十年代談起
文:薯伯伯
中國輸出武漢肺炎,肆虐全球,成眾矢之的,不懂自省,卻反而開足文宣攻勢,一時又找來專家說甚麼「疫情首先出現在中國,不一定是發源在中國」,一時又散佈陰謀論,暗指美國帶來病毒,最近還加進了火星情節,文宣創意思維多姿,蔚為奇觀。
中共這種瘟疫陰謀論的文宣不是新鮮事,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就有一場全國運動,矛頭直指美國。那場運動,除了在中國人的心裡,埋下了不少外國勢力陰謀種子外,還有使得中國人對戴口罩不感陌生,至少幾十年以來,在街頭上戴口罩的人不會招來異樣目光,也是跟這場運動有關。
瘟疫有真有假,有假戲真做,有真戲假做,但數十年來的思路,還是離不開一個主軸,就是把一切的衰敗窘迫,都找個虛無飄渺的外國勢力來承擔後果,難得是群眾肯受。
荷蘭史家馮客(Frank Dikötter)在其著作《解放的悲劇:中國革命史1945-1957》(中文版由台灣聯經出版)詳細講解這段歷史,以下的段落撮要,主要取材自《解放的悲劇》,第二部份第七章:〈戰事再起〉的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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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客於《解放的悲劇》一書中,提及在 1952 年 4 月,正值韓戰期間,中國收到一名指揮員的線報,指美國向中國發動生化戰。當時毛澤東下令調查,但還沒有等到分析結果,中國就向全國發出警報,控訴美國人秘密發動了細菌戰,指責他們在北韓及中國東北投放蒼蠅、蚊子、蜘蛛、螞蟻、臭蟲、蝨子、跳蚤、蜻蜓和蜈蚣,全都附有細菌,用來傳染疾病。除了昆蟲,還用上帶病毒的老鼠、青蛙、死狐狸、豬肉和魚,連棉花也可能傳播瘟疫和霍亂。
這些指控太過荒誕,中共知道單靠中國人臉孔去說是不夠說服力,於是找來親華的劍橋大學生物學家李約瑟(Joseph Needham)實地考察,發現一隻帶有病毒的田鼠,並隨後發表報告,支持中國政府的指控。不過事隔 9 年,李約瑟才承認,他自己其實沒有看到任何證據,但對中國細菌學家的話深信不疑,而不負眾望,到了 1994 年,李約瑟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但此乃後話。
雖然後來的實驗結果證明生化指控不準確,但毛澤東不願意放棄難得的反美宣傳的好處。中共抓緊機會,開足國家文宣機器,推動反美的高潮,每天刊載一大堆炭疽雞、狼蛛炸彈、毒豬、死魚的照片,全國各省市還有巡迴展覽,實牙實齒地標明美軍投放生化武器的 70 個位置。
這場運動,勾起了日本細菌戰的慘痛回憶,北京特別強調,當年七三一部隊在二戰後被赦無罪,是因為答應了要跟美國政府交換研究成果。群眾當中,有人相信政府說法,但也不乏質疑的人,在天津有人反問:「朝鮮氣候很冷,為什麼蒼蠅凍不死呢?」在中國東北,農民認為冬天快結束時,本來就會有昆蟲出現,沒甚麼大不了。
但仍然有不少中國人提心吊膽,有人被昆蟲咬了,立即奔往醫院求救。有人覺得反正世界末日,索性花光積蓄,吃喝玩樂。在重慶有人把孩子鎖在屋裡,以防感染。在河南有農村完全封鎖,因為聽說有特務往井裡投毒。亦有人擔心政權不穩,眾人普遍相信天災預示朝代更替。有人說國民黨要反攻大陸,有人褻瀆毛像,有人尋找聖水,據說能殺菌,當局斥責這是迷信,但連幹部自己也怕,縣領導依照江湖術士的古方,把自己關在衛生局裡,大喝雄黃(牛黄解毒片裡的一種成份),以為可以祛病。有懷疑感染病毒的人,被要求喝 DDT 來殺毒。
當時還強制注射疫苗,本來政府動員注射疫苗也不一定是壞事,但在山東有地方卻由民兵把守市場出口,將村民困在裡面,直到每個人都注射了疫苗才能放出去。有人拒絕服從打疫苗,就當成是帝國主義的間諜。有幹部還提出口號:「誰不打蒼蠅,誰就是細菌戰犯。」沒遵守規的家庭,門口掛上黑旗。
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從交通警察、食品加工人員到環衛工人都配戴棉質口罩,雖然這幾十年中國的衛生情況一直不及西方文明國家,但對口罩的接受程度又遠高於外國人,戴著口罩上街,也不會招來奇異目光,或多或少就是跟這場運動有關。
不過這場細菌陰謀之後的演變,越來越荒謬怪誕,當年全國上要「除五害」,即消滅蒼蠅、蚊子、跳蚤、臭蟲和老鼠。於是,在北京每個人每週都要上交一根老鼠尾巴。能超額完成任務的家庭,還可以在家門口掛紅旗,如果完成不了,就只能掛黑旗。
滿有離奇生意頭腦的中國人,為此還生出了一個老鼠尾巴交易的地下黑市,有些區域要求上交 5 萬條老鼠尾,於是老鼠尾巴的黑市價格也就水漲船高。其他城市則要求交上成噸的昆蟲幼體,達不到要求就要削減福利,結果有人還刻意坐火車去農村蒐集昆蟲。
這麼大型的衛生活動,嚴重妨礙群眾生產,但最終沒有使中國人更健康,反而從肺結核到肝炎,患者比例高得離奇,胃腸疾病的病發率比前一年有所增加。
這場運動,要等到 1953 年才結束。那年 3 月史太林去世,同年 7 月南北韓停戰。蘇聯發覺了細菌戰的不實之處,而長期擔任秘密警察首腦的貝利亞(Lavrenti Beria)收到報告:「(中共)建立虛假的鼠疫區,埋葬遇難者屍體,進行公開披露,並採取措施來蒐集鼠疫和霍亂桿菌。」
到了 1953 年 5 月 2 日,蘇聯部長聯席會議主席團做出祕密決定,要求中國政府撤銷所有細菌戰的指控:「蘇聯政府和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受到誤導,媒體上傳播的關於美國在朝鮮使用細菌生化武器的消息,其資訊來源是錯誤,針對美國人的指控是憑空想像出來。」
事後,蘇聯向北京派出高級特使,傳遞嚴厲指令:立即停止所有指控。於是,一場生化鬧劇,來又如風,離又如風,突如其來,也突如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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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客所著的《解放的悲劇》,更精彩的部份,在第三章,提及中共在 1952 至 1956 期間的嚴密控制,從政治整肅到思想改造。在今天讀回 60 年前的歷史,完全不覺陌生,不只橋段一直在複製,甚至連思路也如出一轍。
趁著疫症肆虐期間,最適合留在家中讀書,我強烈推介馮客的《解放的悲劇》,溫故知今啊!
《解放的悲劇:中國革命史1945 - 1957》
作者:馮客
譯者:蕭葉
出版:聯經(台灣)
頁數:384
《The Tragedy of Liberation: A History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1945 - 1957》
Author: Frank Dikötter
Publisher: Bloomsbury
世紀帝國2 決定版 區域 連 線 在 Pazu 薯伯伯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外國勢力陰謀,從五十年代談起
文:薯伯伯
中國輸出武漢肺炎,肆虐全球,成眾矢之的,不懂自省,卻反而開足文宣攻勢,一時又找來專家說甚麼「疫情首先出現在中國,不一定是發源在中國」,一時又散佈陰謀論,暗指美國帶來病毒,最近還加進了火星情節,文宣創意思維多姿,蔚為奇觀。
中共這種瘟疫陰謀論的文宣不是新鮮事,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就有一場全國運動,矛頭直指美國。那場運動,除了在中國人的心裡,埋下了不少外國勢力陰謀種子外,還有使得中國人對戴口罩不感陌生,至少幾十年以來,在街頭上戴口罩的人不會招來異樣目光,也是跟這場運動有關。
瘟疫有真有假,有假戲真做,有真戲假做,但數十年來的思路,還是離不開一個主軸,就是把一切的衰敗窘迫,都找個虛無飄渺的外國勢力來承擔後果,難得是群眾肯受。
荷蘭史家馮客(Frank Dikötter)在其著作《解放的悲劇:中國革命史1945-1957》(中文版由台灣聯經出版)詳細講解這段歷史,以下的段落撮要,主要取材自《解放的悲劇》,第二部份第七章:〈戰事再起〉的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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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客於《解放的悲劇》一書中,提及在 1952 年 4 月,正值韓戰期間,中國收到一名指揮員的線報,指美國向中國發動生化戰。當時毛澤東下令調查,但還沒有等到分析結果,中國就向全國發出警報,控訴美國人秘密發動了細菌戰,指責他們在北韓及中國東北投放蒼蠅、蚊子、蜘蛛、螞蟻、臭蟲、蝨子、跳蚤、蜻蜓和蜈蚣,全都附有細菌,用來傳染疾病。除了昆蟲,還用上帶病毒的老鼠、青蛙、死狐狸、豬肉和魚,連棉花也可能傳播瘟疫和霍亂。
這些指控太過荒誕,中共知道單靠中國人臉孔去說是不夠說服力,於是找來親華的劍橋大學生物學家李約瑟(Joseph Needham)實地考察,發現一隻帶有病毒的田鼠,並隨後發表報告,支持中國政府的指控。不過事隔 9 年,李約瑟才承認,他自己其實沒有看到任何證據,但對中國細菌學家的話深信不疑,而不負眾望,到了 1994 年,李約瑟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但此乃後話。
雖然後來的實驗結果證明生化指控不準確,但毛澤東不願意放棄難得的反美宣傳的好處。中共抓緊機會,開足國家文宣機器,推動反美的高潮,每天刊載一大堆炭疽雞、狼蛛炸彈、毒豬、死魚的照片,全國各省市還有巡迴展覽,實牙實齒地標明美軍投放生化武器的 70 個位置。
這場運動,勾起了日本細菌戰的慘痛回憶,北京特別強調,當年七三一部隊在二戰後被赦無罪,是因為答應了要跟美國政府交換研究成果。群眾當中,有人相信政府說法,但也不乏質疑的人,在天津有人反問:「朝鮮氣候很冷,為什麼蒼蠅凍不死呢?」在中國東北,農民認為冬天快結束時,本來就會有昆蟲出現,沒甚麼大不了。
但仍然有不少中國人提心吊膽,有人被昆蟲咬了,立即奔往醫院求救。有人覺得反正世界末日,索性花光積蓄,吃喝玩樂。在重慶有人把孩子鎖在屋裡,以防感染。在河南有農村完全封鎖,因為聽說有特務往井裡投毒。亦有人擔心政權不穩,眾人普遍相信天災預示朝代更替。有人說國民黨要反攻大陸,有人褻瀆毛像,有人尋找聖水,據說能殺菌,當局斥責這是迷信,但連幹部自己也怕,縣領導依照江湖術士的古方,把自己關在衛生局裡,大喝雄黃(牛黄解毒片裡的一種成份),以為可以祛病。有懷疑感染病毒的人,被要求喝 DDT 來殺毒。
當時還強制注射疫苗,本來政府動員注射疫苗也不一定是壞事,但在山東有地方卻由民兵把守市場出口,將村民困在裡面,直到每個人都注射了疫苗才能放出去。有人拒絕服從打疫苗,就當成是帝國主義的間諜。有幹部還提出口號:「誰不打蒼蠅,誰就是細菌戰犯。」沒遵守規的家庭,門口掛上黑旗。
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從交通警察、食品加工人員到環衛工人都配戴棉質口罩,雖然這幾十年中國的衛生情況一直不及西方文明國家,但對口罩的接受程度又遠高於外國人,戴著口罩上街,也不會招來奇異目光,或多或少就是跟這場運動有關。
不過這場細菌陰謀之後的演變,越來越荒謬怪誕,當年全國上要「除五害」,即消滅蒼蠅、蚊子、跳蚤、臭蟲和老鼠。於是,在北京每個人每週都要上交一根老鼠尾巴。能超額完成任務的家庭,還可以在家門口掛紅旗,如果完成不了,就只能掛黑旗。
滿有離奇生意頭腦的中國人,為此還生出了一個老鼠尾巴交易的地下黑市,有些區域要求上交 5 萬條老鼠尾,於是老鼠尾巴的黑市價格也就水漲船高。其他城市則要求交上成噸的昆蟲幼體,達不到要求就要削減福利,結果有人還刻意坐火車去農村蒐集昆蟲。
這麼大型的衛生活動,嚴重妨礙群眾生產,但最終沒有使中國人更健康,反而從肺結核到肝炎,患者比例高得離奇,胃腸疾病的病發率比前一年有所增加。
這場運動,要等到 1953 年才結束。那年 3 月史太林去世,同年 7 月南北韓停戰。蘇聯發覺了細菌戰的不實之處,而長期擔任秘密警察首腦的貝利亞(Lavrenti Beria)收到報告:「(中共)建立虛假的鼠疫區,埋葬遇難者屍體,進行公開披露,並採取措施來蒐集鼠疫和霍亂桿菌。」
到了 1953 年 5 月 2 日,蘇聯部長聯席會議主席團做出祕密決定,要求中國政府撤銷所有細菌戰的指控:「蘇聯政府和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受到誤導,媒體上傳播的關於美國在朝鮮使用細菌生化武器的消息,其資訊來源是錯誤,針對美國人的指控是憑空想像出來。」
事後,蘇聯向北京派出高級特使,傳遞嚴厲指令:立即停止所有指控。於是,一場生化鬧劇,來又如風,離又如風,突如其來,也突如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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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客所著的《解放的悲劇》,更精彩的部份,在第三章,提及中共在 1952 至 1956 期間的嚴密控制,從政治整肅到思想改造。在今天讀回 60 年前的歷史,完全不覺陌生,不只橋段一直在複製,甚至連思路也如出一轍。
趁著疫症肆虐期間,最適合留在家中讀書,我強烈推介馮客的《解放的悲劇》,溫故知今啊!
《解放的悲劇:中國革命史1945 - 1957》
作者:馮客
譯者:蕭葉
出版:聯經(台灣)
頁數:384
《The Tragedy of Liberation: A History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1945 - 1957》
Author: Frank Dikötter
Publisher: Bloomsbu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