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的工作包裡總是放著幾本書,別的書換得很快,而其中一本書一直沒換過,是一本最薄的《道德經》。薄是因為沒有注解,馬雲不希望看到別人對《道德經》的理解而影響自己的感悟。
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的開幕式點火儀式時,其中一根“冰柱”沒有升起,在全球一片罵聲中,組委會修改了閉幕式的內容,讓小醜上台“修好”了“冰柱”,結果全世界都原諒了勇於承認錯誤的加拿大人。馬雲在家看了閉幕式後突然說:“我明白老子說的‘大盈若缺’了,如果開幕式上沒有發生意外,表面上看很完美,而結果誰也記不住這次點火。”馬雲接著說:“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足球比賽的每一個經典進球都需要有對方守門員的失誤做‘陪襯’,大家都完美就沒有完美了。”
馬雲有一次看《道德經》時突然很興奮地說:“哎呀!這哪是我在讀老子,明明是老子在讀我,而且他讀到了我內心的最深處。”這跟“郭像注莊子”有些相似了。馬雲有一次跟我說:“2000多年對一個人來說太久了,但對一個物種來說卻是一剎那。2000年來知識大爆炸,但智慧還是那些智慧,古聖人完全能夠解讀今天的人心。”
馬雲不僅是哲學“愛好者”,更是哲學思想的“實踐者”。比如馬雲對“進攻是最好的防守”的實踐。
當年公司B2B做得不錯,但為了預防eBay從C2C全面進入B2B,馬雲創建了淘寶網,結果很快把eBay擠出了中國。接著為預防PayPal掌握淘寶的支付,馬雲又創立了支付寶,而支付寶走向世界已是遲早的事。
馬雲一直強調:“淘寶要不斷創新,支付寶更要創新,千萬不要把支付寶做成銀行的模式。”
有一回我私底下問馬雲:“銀行建立和發展已經這麼多年了,該創新的銀行早都創新了,我們真的還能再創新嗎?”
馬雲沒有正面回答我,說了句:“音符只有7個,而音樂家有千千萬,你懷疑過他們還能寫出新歌嗎?”
從哲學理論的角度,創新是無止境的,只是難易的區別罷了。
還有一次我問馬雲:“您常說‘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這句話我不是太理解。”
“你真的不理解嗎?”馬雲說,“假如有一天淘寶網的總裁和副總裁及所有高管同時離職,你也沒有機會做淘寶的CEO,‘運氣’不會降到你頭上,因為你不懂淘寶網。哈哈!還有,你聽過馬克·吐溫和貝爾的故事嗎?”
當年馬克·吐溫熱衷投資科學發明,可每次都投資失敗,他灰心了。當再有一個年輕人背著一個奇怪的機器希望他投資500美元時,他拒絕了,為了不傷害這位年輕人,馬克·吐溫最後說:“祝你成功,貝爾!”這個貝爾,就是電話的發明人。
從表面上看是馬克·吐溫“運氣”不好,而實質上是馬克·吐溫不具備判斷科技創新的“實力”。
馬雲一直認為阿裡巴巴不是一個企業,而是一件藝術品。在杭州看了吳冠中的畫展後,馬雲說:“我現在認為,畫家玩的是定格在紙上的藝術,導演的藝術則固化在了膠片裡,而我們做的是‘行為’藝術。我們的變化多,但好處是我們能改而他們改不了。哈哈!”
阿裡巴巴文化中有很重要的一條是“擁抱變化”,不但要“擁抱”外界的“變化”,還要“擁抱”領導改變主意的“變化”。馬雲是一個有錯必糾的人,他常說:“我又不是神仙,發現錯了再改嘛。”
有一回,一位副總裁對馬雲說:“馬總,你今天跟我說的和上個月說的不一樣。”
“按照今天說的做。”馬雲開玩笑地說,“你應該高興才是,因為你的老板我,比上個月懂得更多了!”知錯就改,因為馬雲清楚,方向比努力更重要。
馬雲對招聘非常重視,還創新設立了“聞味官”。招聘人的部門領導和領導的領導都通過了,“聞味官”也可一票否決。“聞味官”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員工,他們的作用就是判斷被招聘的人是不是有相同價值觀的“同道中人”。
“嗅覺”最靈敏的當然是馬雲自己。記得2009年年初,我陪馬雲去B2B上海分公司,從大辦公室走過時,我看這裡的員工見到馬雲跟其他地方的員工一樣熱情、驚喜。可馬雲卻走進主管的辦公室,關了門對主管說:“你們這裡有問題,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主管非常驚訝:“今天早上是出了點事。馬總您怎麼知道?”
“我覺得員工的熱情背後有一絲不安的情緒。”馬雲說。
我當時也非常驚訝,因為我完全沒有察覺到有啥異樣。類似的事情之後還發生了好幾回,這是我永遠也學不會的,崇拜一下就好了。
在馬雲的哲學思想熏陶下,我對世界也有了一些思考,寫了一篇題為《亞當猶豫了》的文章發在內網上。我自己覺得那是我寫得最好的文章,以後可以刻在我的墓碑上,如果他們覺得字太多,那就刻個鏈接吧。
我發現一般的企業主和企業家的區別是,企業家更懂得感恩,而不是認為自己能干。馬雲就特別感恩這個時代出現了互聯網:“早幾年或晚幾年我都不可能有機會。”同時馬雲也真心地感謝政府:“如果還是‘文化大革命’,‘不讀ABC照樣干革命’,我肯定是每天掛著牌子被學生鬥,再有想法都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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