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老咗之後(上)
少年豪俠,策馬江湖,行俠仗義,偶遇佳人。
從此雙劍合璧,持劍衛道,譜出一段佳話。
之後呢?小說從來唔會話畀你聽,大俠同佳人退休後會做啲咩。
亦唔會話畀你聽,大俠後生嗰陣造成嘅舊患,會令佢老咗之後有風濕。
依加,五十年前名震一時嘅「銀劍飛龍」飛大俠,一路敷風濕膏藥,一路囉囉嗦嗦話想飲酒。
不過,我都唔再係五十年前嘅江湖第七美人,我只係一個「扭住老公耳仔,警告佢,大夫叫佢唔好飲酒」嘅阿婆。
當年郎才女貌,依加男殘女老,某程度上,我哋依然係咁襯。
當年我哋一齊行走江湖,去到某個風光如畫嘅小鎮,停下腳步,開咗一間酒館,請咗兩個伙計。
初頭嗰幾年,老公仲會去驅逐吓啲惡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咁。
後來,有個大門派喺附近嘅山頭立足,想行俠嘅弟子太多,壞人都唔夠用,搞到啲惡霸唔敢蒲頭,老公亦唔再需要出劍。
就咁過咗三十幾年,雖然鎮上嘅人依然尊稱佢一聲「飛大俠」,叫我「飛嫂」,但我哋只係一對平凡嘅老夫妻。
聽講最近個大門派搬走咗,不過我哋早已經退出江湖,呢啲嘢都唔關我哋事。
呢三十幾年嚟,我哋過得平靜而幸福,間唔中有啲風濕頭痛腳痛便秘咁囉。
直到有一日,酒館嘅客人喺度傾計,佢哋講起:「鍾老虎真係好過份。」
「係囉,好好地一個後生仔,打斷咗人隻腳。」
「唉,本來人哋準備考秀才㗎嘛。」
老公八八卦卦咁痴埋去:「發生咩事啊?」
原來,有個叫鍾老虎嘅惡霸,搬咗嚟呢個小鎮。
佢買咗一個大宅同一啲田地,然後,佢想收購某個書生嘅田地。
因為塊哋係祖產,所以書生唔肯賣,鍾老虎就半夜搵人破壞田地上嘅莊稼。
書生梗係不忿,上門搵鍾老虎算帳。
佢哋發生爭執,結果書生被打斷咗一隻腳,掟出大宅外。
老公拍枱大叫:「實在太過份啦,冇王法㗎咩。」
客人解釋:「鍾老虎個妹,係縣太爺最新納嘅小妾。我哋呢個小鎮連秀才都唔多個,鍾老虎咪王法囉。」
我插嘴:「呢啲衰人,總會有人替天行道嘅,遲早俾天收!」
「講就好聽,邊有咁多大俠路過……係喎,飛大俠當年都係大俠嚟,不如你去為民除害啦。」客人嘻嘻哈哈咁起哄。
老公冇出聲,唏,大家都係講笑啫。
但五日後,老公突然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我捉住佢一睇,先發現佢隻左眼腫咗,腫到豬頭炳咁。
我好嬲:「你搞咩嚟?」
「我呢幾日去考察咗,發現鍾老虎真係欺男霸女,無理地打斷咗人哋隻腳,依加仲霸佔埋人哋嘅田地!」老公義憤填膺咁講。
我問:「所以呢?我唔係問鍾老虎,我係問你身上嘅傷點嚟。」
老公吞吞吐吐:「所以我咪去搵鍾老虎理論……跟住佢唔講道理,打咗我一拳……」
「你係咪傻㗎?都話明係惡霸,點會同你講道理?」我一手扯佢埋嚟,點知佢大叫:「啊,痛!」
「又邊度痛啊?」
「佢仲踢咗我一腳……」
我扯開佢件衫,連條腰都瘀埋。
我一路幫佢捽藥酒,佢仲囉囉嗦嗦:「俠之大者,理應為國為民。大家叫得我一聲『飛大俠』,我就有責任……」
我忍唔住打斷佢嘅說話:「你今年七十七啊,唔係二十七啊!呢啲嘢留番畀啲後生仔做啦。」
「你當年唔係咁講㗎,你當年同我一齊行俠仗義……」
我反駁:「當年你一招輕功可以飛上屋頂,上年你行樓梯仆咗落去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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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很難叫嗎?》
我常遇見小朋友一臉不知所措地問我:“我要怎樣稱呼你呢?”
這些新鮮人都顯得戰戰兢兢,深怕踩到地雷,不小心叫錯。
通常我都會說:“你就跟他們一樣叫我老人吧!”
他們依然帶著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笑笑說:“都係一句啫。”
我也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公司的小朋友都叫我老人,我真的無所謂,畢竟我真的是全公司最高齡的員工,我是名正言順的老。
我不要臉地說,我視這一句老人為他們對我的尊稱,我覺得必須擁有一定的成熟和睿智才有資格對號入座。
有的小朋友還直呼我老嘢,只要他們不在前面加一個死字,我一樣照單全收。
十多年前的那一班舊同事,他們都愛叫我為伯伯,伯伯比老人親切,感覺就是他們的家人,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們還是叫我伯伯,特別是在新年見面時,他們開口第一句“伯伯,恭喜發財”,就已經讓我心花怒放了。
我的家人、親戚和相識很久的老朋友都叫我發仔,老同學就直叫我的名字,新發或Sin Fatt,只要有人這麼叫我,就知道他們認識我很久。
我出道甚早,二十出頭就開始在各大報章和雜誌擁有多個專欄地盤,其中合作最多的就是李系德和許友彬,除了合寫專欄之外,我們還一起主持過電視清談節目。可能常跟這兩位前輩來往較密,那些從未見過我長相的人就以為我跟那兩老年齡相若。所以,我就直稱李系德為大佬,叫許友彬為前輩,好讓大家知道我跟他們的年齡有一大段距離。
過了二十多年後的今天,那些文化界的小朋友都叫我為前輩,我知道這是一種尊重,我也不會排斥,只是當聽見小朋友前輩前前輩後地叫我時,我不期然地就會想起許友彬,我叫他前輩,別人叫我前輩,我還是逃離不了跟他同輩的嫌疑,難道這是我的現眼報嗎?
近年流行的大叔稱呼,我也不會在乎,畢竟自己已年過半百,叫我大叔也是理所當然。也有人叫我曾桑,這是日語的禮貌稱呼,我聽了覺得很舒服,感覺上多了一分優雅。
在眾多稱呼之中,倒是別人叫我老師,我就會很感冒,心想我教過你甚麼?你是我的學生嗎?我何德何能可以為人師表呢?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我受之有愧。
我也很怕別人叫我網紅,不是因為我對網紅懷有不好的印象,而是我覺得自己根本擔當不起,印象中的網紅都是擁有百萬粉絲,我那兩個臉書專頁加起來也只有兩三萬的followers,蚊髀同牛脾,我笑說我不是網紅,我只是幾度夕陽紅。
至於我的忠實讀者和書友,都直叫我為曾子曰或子曰,但也有一些人把我叫成曾子日,我對他們說只要記住“曰”比“日”長得胖,比較配合我的胖子外表,那就不會再叫錯了。
我看看親密的身邊人,我老婆叫我老公,兒子叫我Daddy,兒子的女朋友叫我Uncle,再過一些日子,兒子的女朋友應該也會跟著叫我Daddy,接著還有人會叫我爺爺,我想一想,關於稱呼這一回事,最重要是看誰叫我,只要是我喜愛的人,他們怎麼叫我都喜歡,其實,都係一句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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