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聞稿 |「人權照亮民主 同行抵抗極權」台灣:六四32週年線上悼念晚會及系列活動 】
活動直播連結:https://fb.me/e/3JKYxOWok
新聞聯絡人:華人民主書院倡議主任 Richa 0968 802 655
------------------------------------------------------------
因香港及澳門今年遭遇禁止舉行六四運動相關集會,台灣成為華語使用地區當中,唯一能在6月4日自由且受法律保障舉辦悼念六四活動的地方。
由華人民主書院、台灣人權促進會、台灣民主實驗室,臺灣青年民主協會等27個在台灣的公民團體所組成的六四32週年活動籌會,於六月三日在自由廣場牌樓前以LED燈具擺設「896432」字樣,與自由廣場互相呼應,在暗夜中發光,象徵人權照亮民主,在台灣延續六四燭光不止息的意義,更呼籲各界持續關注六四事件真相乃至追究中國當局人權責任。
籌會團體於六月四日下午四點,頂著豪雨並定配合嚴格防疫規定,在自由廣場牌樓前設置以「悼念六四天安門屠殺亡魂」牌位為中心的 #悼念亭,並展出六四當年的現場照片,於悼念亭提供鮮花,開放民眾哀悼及追憶六四犧牲者,場面和平素樸。至現場獻花悼念的來賓包含 #六四親歷者吳仁華、#銅鑼灣書店老闆林榮基 與籌會團體代表,悼念亭開設至晚間八點。
不料在晚間八點接近活動尾聲,#遭三名不明人士接近,#其中一人強行推倒現場六四照片,現行犯隨即遭警方逮捕,移送仁愛路派出所,華人民主書院理事長曾建元代表六四籌會向攻擊者提告,並表示,對六四暴力決不妥協,不論是32年前的天安門,或是在台灣自由廣場悼念亭的攻擊,堅持追究責任,要求道歉,捍衛民主重要原則。
「人權照亮民主 同行抵抗極權:線上悼念晚會」部分,為配合防疫規範,籌會團體將過去在自由廣場實體舉行的集會,移師線上,於六月四日當天晚間七點至九點間,在華人民主書院與數個共同合辦團體的臉書粉絲專頁上直播舉行「人權照亮民主 同行抵抗極權:線上悼念晚會」,#各社交媒體加總觀看人次為4300人次。除了籌會民間團體代表的發言,也邀請 #六四民主運動親歷者與研究者吳仁華先生、#香港流亡民主人士羅冠聰 及 #張崑陽、#立法院長游錫堃、#立法委員林昶佐、#邱顯智、#洪申翰 等人發言,同時邀請 #海外中國異議藝術家巴丟草 發言及繪製以奶茶聯盟對決極權坦克為意象的主視覺,並邀請 #在台的東南亞組織 代表發言,發言者來自緬甸、泰國等組織。以「直播或錄影」形式悼念六四屠殺受難者並聲援其家屬,同時聲援抵抗中共極權、爭取民主與人權的行動者。
#立法院長游錫堃 於線上悼念晚會中表示:「 1989年,一群手無寸鐵的市民、教授、學生,向北京政府要求政治改革,中共派出坦克與軍隊展開屠殺,全世界目睹這場悲劇的人,均震驚不已。」游錫堃說:「在紀念六四天安門事件32周年的今天,我們除了悼念六四受難者,聲援香港及緬甸的民主鬥士外,也要呼籲全球愛好自由、民主國家,團結起來對抗極權中共,促進中國人民,早日同享民主、自由、法治、人權的普世價值,共同締造和平、互惠、共榮的世界。」
#六四親歷者與六四屠殺的見證人,同時也是六四事件的史料研究者 #吳仁華 基於他長年的研究事證談到:「天安門事件是1949年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民主運動,解放軍對手無寸鐵的民眾開槍鎮壓,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進軍,總計25萬左右軍隊進行鎮壓,造成大量民眾傷亡」他認為:「學生參加1989六四活動,一直都是秉持和平、理性與非暴力的原則,提出包含新聞自由、反對腐敗等七項訴求,今天看來這些訴求仍是合理正確的,卻被中共當局定性為動亂。」吳仁華說:「在六四屠殺事件當中至少有2,000左右民眾與學生死亡,有更多人受傷,隨後,中共在全境範圍內逮捕兩萬多人。將其中一萬多人判處包括死刑在內的刑罰。我在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科系的學弟,在六四屠殺後被逮埔關押在北京監獄當中,在獄中堅決不按照當局要求認罪,後來罹患重病後被拒絕就醫,在年僅26歲時在獄中過世。然而他只是其中一個例子。」
吳仁華又說:「即便在如此艱難困苦的情況下,很多八九民運的參與者仍然堅守在中國境內,推動民主化,最後在獄中不幸去世,例如:在六四後被判刑13年的知識份子陳子明、組建中國民主黨並且被判刑有期徒刑20年,甚至在刑滿之後繼續從事中國民主化運動又被判處七年六個月有期徒刑的胡石根,又如在獄中死去的劉曉波。在發表的最後,吳仁華認為,六四事件後歐美的綏靖政策,讓中國舉辦北京奧運與加入WTO等事蹟都是縱容中國快速發展經濟與世界影響力的因素。他鼓勵台灣的年輕人應該認清中共面目與核心本質。
#羅冠聰 說:「我們的出發點已經從很國族,就是我們是中國人,我們去為愛國同胞悼念。這種國族主義比較重的立場,轉移到要去追究中共,不太是基於我們有同一個國族,或者身分認同的立場去追究中共的責任,而是我們與八九民運那些學生所面對的政權的本質也是一樣。現在作為一個抗爭者的呼應和相連,這種情緒和精神去悼念六四。」他希望身處海外的流亡者們可以積極參與六四相關悼念活動,因為,六四天安門屠殺正是中共集權本質的烙印,應該返服提起,讓國際社會對於對六四天安門屠殺有更深刻瞭解,以期使國際社會更加理解中共集權暴虐的本質。羅冠聰在分享中表達對台灣人支持港人的感謝,並誓言會持續跟中共極權持續周旋,並與台灣繼續並肩作戰對抗威脅。
#吾爾開希:「那時如果沒有六四屠殺,32年來的中國會是怎樣,我相信也不會出現,對數千萬訪民的無情迫害、對法輪功的殘酷鎮壓,維權律師與公民團體,會成為中國出現公民社會的重要催生者,新聞自由會日益壯大。而在這自由的媒體的監督之下,中國在經濟的發展過程中,應該不會出現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如此令人咋舌的腐敗現象,也不會形成今日我們所看到的,體制性的巧取豪奪,會更加貫徹港人治港的原則,今天的香港應該早已成為,比內地先進的多的成熟民主社會。」
#立法委員林昶佐 認為,中國自六四後在經濟及科技上都有十足進展,實際上卻是利用這些發展來強化對中國人民的獨裁統治,林昶佐認為,台灣人都應更勇敢的站出來,和全世界一起為這些受壓迫的人民發聲,這也是在保護自己民主、自由的生活。#立法委員洪申翰 提到:「中國共產黨擔心害怕有人在六四這一天發出不一樣的聲音,黃曉敏(1962年生,河南省新野縣人,曾經在新疆喀什市疏勒縣農三師黨校擔任教師,六四民運參與者,自由撰稿人,獨立中文筆會會員,也是四川泛藍聯盟召集人之一。)、王愛忠(廣州知名維權人士),今年在這樣的狀況下被拘捕,甚至可能被判罪。這讓人非常難過與傷心。」
推動台灣新憲法的 #台灣制憲基金會執行長林宜正 說:「身為台灣人,我希望中國變得更好,中國人民擁有更多基本人權保障,中國社會更加開放自由。就像我們推動新憲法,中國也應該有一部新憲法。唯有讓中國自由民主,才不會有大家今天看到的西藏人、新疆人、香港人所受的壓迫。」
在晚會尾聲「#奶茶聯盟大團結」的段落中,#香港流亡民主人士張崑陽說:「香港已經不被允許紀念六四了,我們應該要集結起來一起思考,如何團結起來共同對抗中共政權,杯葛北京冬季奧運。」#台灣推動泰國民主聯盟(Taiwan Alliance for Thai Democracy)發言人,在台灣留學的 #PhisutDetkhunthod(#范偉明)以泰文發言表示,泰國學生運動以爭取民主自由與反對獨裁軍政府為訴求,因此在六四這天應該不分國界同行支持,他認為,獨裁政府對待人民有相似的模式,必須記得犧牲的人:「只有當我們能自由而不受壓迫地思考和行動時,才能成為人。獨裁者即使用盡辦法遮掩與扭曲暴行,終將都會被發現與識破。」而正歷經政變的緬甸,則有 #緬甸Z世代代表張同學 發言,他認為:「無論香港、緬甸、西藏或六四,都圍繞著一件事實:如果我們放任獨裁者所作所為,人民的未來該怎麼辦?我們希望革命的生活可以終止在我們這一代。」
除了受邀嘉賓各自發表六四短講,晚會主持人於 #晚間八點九分,#邀請觀看直播的民眾一起點起燭光,在香港及澳門遭受言論自由打壓的當下,象徵風雨不滅,取用8964數字的意象,默哀64秒。
籌會將另外兩個活動:「自由廣場實體微型悼念亭」獻花影像與自由廣場「人權照亮民主:自由廣場排燈悼念」影像,#結合已故中國異議詩人同時也是中國地下文學推動者孟浪 的用來悼念二二八及六四的詩作「數字之殤 數字之痛」詩歌朗誦,輔以 #音樂家李婉菁 的樂曲,製作成兩支影片在悼念晚會中播放,孟浪念到:「人類因數字存續不滅的記憶;也因數字人類的另一類人製造著可怕的遺忘……這數字不再是日子,這數字不再是時間;誰能數得清?誰能在這裏數得清;這數字是血滴、汗滴、淚滴、雨滴,四海飛濺,八荒轟響! ──獻給2.28,也獻給6.4」。
「人權照亮民主 同行抵抗極權」共同合辦團隊如下:
華⼈民主書院、台灣⼈權促進會、民間司法改⾰基⾦會、西藏台灣⼈權連線、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台灣永社、台灣基督長⽼教會、陳⽂成博⼠紀念基⾦會、⼈權公約施⾏監督聯盟、獨⽴台灣會、史明教育基⾦會、台灣制憲基⾦會、台灣北社、台灣聯合國協進會、台灣民主實驗室、臺灣青年民主協會、台灣民間⽀援⾹港協會、Myanmar Generation-Z (Taiwan)、台灣聲援緬甸聯盟Taiwan Alliance for Myanmar、台灣勞⼯陣線、臺灣⼤學研究⽣協會、政治⼤學學⽣會、成功⼤學學⽣會、國立臺中教育大學學生議會、好民⾏動⽂化協會、輔⼤⿊⽔溝社、臺灣東突厥斯坦協會。
孟浪: 《數字之傷,數字之痛》
https://streetvoice.com/sandrali/songs/130014/
「紀念六四:線上悼念」網站
https://vigil.8964.memorial/
------END-----
允執厥中的苦 在 費鴻泰(阿力克司)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順時中者噤、逆時中者辦?!
▌彰化採檢確診案例戳破陳時中神話
▌陳時中「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臺灣「出境確診」頻傳,越南、上海、寮國24小時內各通報一例。總是在出國後確診,究竟是我們的篩檢方式有問題?還是臺灣的疫情有黑數?
疫情中心以要有相關症狀才符合採檢為由,大舉查察彰化縣衛生局,究竟為何?這些檢測的「規定」,無非就是以中央的角度來看全國,覺得資源有限,而做的一些節制。地方政府、身處第一線的衛生局,在轄內量能允許下,願多做專業的防疫作為,除了發現重大進展讓「完美時中」的神話破滅外,看不出對國人、或防疫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篩檢,既然有規定與標準,就表示沒有普測、而是抽測;抽測就必定有遺漏,一線的衛生單位,在疫情中心定的基礎規範上加強,在不影響現有防疫檢測能量下,想盡方式把漏洞做補強,何罪之有?況且今天還真的檢測出一位無症狀確診者,不論在抗原抗體的尋找上、或者防制社區感染擴大上,都居功厥偉不是?難道陳時中「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肯定陳時中及疫情中心,自疫情爆發以來的辛苦與努力;更肯定彰化縣王惠美縣長、葉彥伯局長對於專業的執著與尊重,做該做的事!大家都辛苦了。
但,防疫不能是一言堂!
透明面對才能有效的防制;絕對不能偏聽或一意孤行,更不能玩數字遊戲自欺欺人。
更不是順時中者都得噤聲、逆時中者都得查辦!
.
#入境全面普篩
#抗原快篩試劑的普篩_佐檢疫措施_才是正道
允執厥中的苦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飢餓藝術家的真相】
還記得我們週二分享的「卡夫卡式」嗎?
裡面提到了卡夫卡的短篇小說〈飢餓藝術家〉。
這個故事描述了一位表演飢餓藝術的人,渴望通過表演來爭取群眾的目光,還要在「飢餓藝術」上不斷突破自我。
然而,在他將死之時,卻吐露出了「飢餓藝術」的真相......
-
飢餓藝術家 / 卡夫卡
飢餓表演近幾十年來明顯地被冷落了。
早些時候,大家饒有興致地自發舉辦這類大型表演,收入也還不錯。
可是今天,這些都已毫無可能。那時的情形同現在相比確實大相逕庭。
當時,全城的人都在為飢餓表演忙忙碌碌,觀眾與日俱增,人人都渴望每天至少觀看一次饑餓藝術家的表演。臨近表演後期,不少人買了長期票,天天坐在小鐵籠子跟前,就是晚上,觀眾也絡繹不絕。為了看得不失效果,人們舉著火把。天氣晴朗的時候,大家就把籠子挪到露天,這樣做是為了孩子,他們對飢餓藝術家有著特殊的興趣。大人們看主要是圖個消遣、趕趕時髦,可孩子們卻截然不同,他們看到這位身穿黑色緊身服、臉色蒼白、瘦骨嶙峋的饑餓藝術家時神情緊張,目瞪口呆,為了壯膽,他們互相把手拉得緊緊的。飢餓藝術家甚至連椅子都不屑一顧,只是一屁股坐在亂鋪在籠子裡的乾草上。他時而有禮貌地向大家點頭打個招呼,時而用力微笑著回答大家的問題。他還時不時把胳膊伸出柵欄,讓人摸摸瞧瞧,以感覺到他是多麼乾瘦。隨後又深深陷入沉思,任何人對他都變得不復存在,連籠子裡那對他至關重要的鐘表(籠子裡唯一的東西)發出的響聲也充耳不聞,只是那雙幾乎閉著的眼睛愣神地看著前方,偶爾呷一口小玻璃杯裡的水潤一潤嘴唇。
除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觀眾外,還有被大伙推舉出來的固定的監督人員守在那兒。奇怪的是,這些看守一般都是屠夫,他們總是三人一班,日夜盯著飢餓藝術家,防止他用什麼秘密手段偷吃東西。
其實,這不過是安慰大伙的一種形式而已,因為行家都曉得,飢餓藝術家在飢餓表演期間是絕對不吃東西的,即使有人強迫他吃,他也會無動於衷。他的藝術的榮譽不允許他這麼做。
當然,不是每個看守都能理解這一點。有些值夜班的看守就很馬虎,他們坐在遠離飢餓藝術家的某個角落裡埋頭玩牌,故意給他一個進食的機會,他們總認為,飢餓藝術家絕對有妙招搞點存貨填填肚子。
碰到這樣的看守,飢餓藝術家真是苦不堪言,這幫人使他情緒低落,給他的飢餓表演帶來很多困難。有時,他不顧虛弱,盡量在他們做看守時大聲唱歌,以便向這幫人表明,他們的懷疑對自己是多麼的不公道。但這無濟於事。這些看守更是佩服他人靈藝高,竟在唱歌時也能吃東西。
所以,飢餓藝術家特別喜歡那些「秉公執法」的看守人員,他們靠近鐵柵坐在一起,嫌大廳燈光太暗而舉起演出經理提供的手電筒把自己照得通明。刺眼的光線對他毫無影響,反正他根本睡不成覺,但是無論什麼光線,也不管什麼時候,就是大廳裡人山人海,喧鬧嘈雜,打個盹兒他總是做得到的。他非常樂意徹夜不眠和這樣的看守共度通宵,喜歡同他們逗樂取笑,給他們講述自己的流浪生活,然後再悉聽他們的奇聞趣事。所有這些,都是為了使看守們保持清醒,讓他們始終看清,他的籠子裡壓根兒就沒有吃的東西,他在挨餓,不論哪個看守都沒有這個本事。而最令他興奮的是早晨自己掏腰包,請看守們美餐一頓讓人送來的早飯。這些壯漢子們在艱難地熬了一個通宵之後個個像餓狼撲食,胃口大開。然而,有些人卻認為請客吃飯有賄賂之嫌疑,這純屬無稽之談,當別人問到他們是否願意兢兢業業值一夜班而拒吃早餐時,這些人卻溜之大吉了,可要讓他們消除疑心並不容易。
諸如此類種種猜疑,飢餓藝術家似乎也難於擺脫。任何一位看守也做不到夜以繼日、絲毫不間斷地守在飢餓藝術家身邊,因此無人親眼目睹過,他是否確實持續不斷地挨餓。只有飢餓藝術家自己心裡最清楚,只有他才算得上是對自己的飢餓表演最為滿意的觀眾。
但是由於另一種原因,他又從未滿意過。或許他乾瘦如柴的軀體根本就不是由於飢餓所造成的,而是對自己不滿所致,以致於有些人出自於對他的同情而不來觀看飢餓表演,因為這些人不忍心看他那被折磨的樣子。
其實他自己明白,飢餓表演極為簡單,是世上最容易做的事,這一點恐怕連行家也不清楚。對此,飢餓藝術家直言不諱,但人們死活就是不信。善意的說法還好,說他謙虛,可大部分人認為他自吹自擂,更有甚者說他是個騙子手,他當然覺得挨餓是件輕鬆的事,因為他懂得如何能使挨餓變得輕鬆,而他竟然厚顏無恥,不肯百分之百地道出實情。
所有這一切,飢餓藝術家都得忍受著。天長日久他也習以為常,然而內心深處的不快總攪得他不得安寧。每當一輪飢餓表演結束時,飢餓藝術家沒有一次是自願離開籠子的,這一點,人們一定要為他作證。演出經理規定每輪表演最高期限為四十天,期限過後,他絕不讓飢餓藝術家再繼續挨餓,即使在世界大城市裡也是如此。經理這樣做不無道理,因為根據以往經驗,全城人的興趣會通過四十天裡越來越火的廣告充分被激發出來,而四十天後,觀眾就會感到疲倦,看表演的人數隨之銳減。在這一點上城市和鄉村當然有些小小的區別,可是四十天最高期限已經成了一條通用的規律。
在第四十天,籠子的門被打開,籠子四周插滿鮮花,半圓形露天劇場裡人海如潮,觀眾興高采烈,軍樂隊奏著樂曲。兩個醫生走進籠子為飢餓藝術家作必要的檢測,檢測結果通過高音喇叭傳遍劇場。隨後,兩位女士走上前來,她們樂滋滋的,慶幸自己能被選中去攙扶飢餓藝術家離開籠子走下前面的台階。台階前的小桌子上早已擺好了精心準備好的病號飯。在這種時刻,飢餓藝術家總是加以拒絕,雖然他還是自願地把自己皮包骨頭的手臂遞向前來幫忙的女士,但是他不願站立起來。
為什麼剛到四十天就停止表演呢?他本來能長期地、無休止地餓下去,為什麼恰恰要在他表演最緊要的關頭停下來呢?他還沒有真正精彩地表演過一回哩!他還能繼續餓下去,他不僅能成為空前最偉大的飢餓藝術家(他或許已經是了),而且還要超越自我,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因為他感到自己的飢餓表演能力永無止境。可是人們為什麼要奪走他繼續挨餓的榮譽呢?為什麼這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的人多一點耐心都沒有呢?他都能堅持繼續飢餓表演,為什麼這些人連耐心當觀眾都做不到呢?
唉,他也累了,本該坐在乾草上好好歇一會兒,可現在他得立起他那又高又細的身軀去吃飯。他一想到吃就感到噁心,只是想到女士在自己旁邊才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他抬頭看了看表面上和藹其實殘忍的兩位女士的眼睛,搖了搖耷在他無力的脖子上那過於沉重的腦袋。
緊接著,老一套又來了。演出經理登場,他像啞巴一樣,一句話也不說(其實是音樂聲吵得他沒法講話),雙手舉到飢餓藝術家的頭上,好像在邀請老天爺下凡,參觀他那坐在蓬亂乾草上的作品——這位頗值憐憫的殉道士。說實在的,飢餓藝術家確實是個殉道士,只是在另外一層意義上罷了。經理雙手卡住飢餓藝術家的細腰,有些過分小心翼翼,他的動作神情使人聯想到,他手中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件極易破碎的物品。
這時經理或許暗中輕輕碰了一下飢餓藝術家,以致於他的雙腳和上身左右搖擺不停。緊接著經理把他交給了兩位臉色早已嚇得蒼白的女士,飢餓藝術家任其擺佈,他腦袋聾拉在胸前,好像它是不聽使喚地滾到那裡,然後又莫名其妙地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已經掏空,雙腿出於自衛本能緊緊和膝蓋貼在一起,雙腳卻擦著地面,似乎那不是真正的地面,它們好像正在尋找真正的可以著落的地方。他全部的、其實已經很輕的身體重量傾斜在其中一個女士身上。她喘著粗氣,左顧右盼,尋求援助,她真沒想到,這件光榮的差事竟會是這樣,她先是盡量伸長脖子,這樣自己的花容月貌起碼可以免遭「災難」,可是她卻沒有辦到。而她的那位幸運些的夥伴只是顫顫悠悠,高高地扯著飢餓藝術家的手——其實只是一把骨頭——往前走,一點忙也不幫,氣得這位倒楣姑娘在大庭廣眾的起哄聲中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早已侍候在一旁的僕人不得不把她替換下來。
隨後開始吃飯,經理先給處於昏厥狀態、半醒半睡的飢餓藝術家餵了幾勺湯水,順便說了幾句逗樂的話,以便分散眾人觀察飢餓藝術家身體狀況的注意力。接著,他提議為觀眾乾杯,據說此舉是由飢餓藝術家給經理耳語出的點子,樂隊憋足了勁演奏。隨後大家各自散去,沒有人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感到滿意,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饑餓藝術家自己,他總是不滿。
就這樣,表演、休息;休息、表演,他過了一年又一年,表面上光彩照人,受人尊敬,而實際上陰鬱的心情經常纏繞著他。由於得不到任何人的真正理解,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壞。人們該怎樣安慰他呢?他還有什麼渴求呢?如果同情他的某個好心人告訴他,他的悲哀可能是飢餓所致,那麼他就會勃然大怒(特別是在飢餓表演進行了一段時間以後),像一隻兇猛的野獸嚇人地搖晃著柵欄。但對於這種狀況,演出經理自有一套他喜歡採用的懲罰手段。他當眾為飢餓藝術家辯解並且表明,飢餓藝術家的行為可以原諒,因為這種由於飢餓引起的反常的易怒心態是正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接著他就開始大講飢餓藝術家自己的需要加以解釋的觀點,說他實際能夠挨餓的時間比他現在做的飢餓表演的時間要長得多,經理大為讚賞他的執著追求、良好心願以及偉大的自我克制精神,這些當然也包括在飢餓藝術家的說法之中。
而隨後,他又拿出一疊照片(照片也用於出售),輕而易舉就把藝術家的說法駁倒。因為從照片上人們可以看到,飢餓藝術家在第四十天的時候躺在床上虛弱不堪,奄奄一息。這些雖是老生常談,卻又不斷使飢餓藝術家難以忍受。他氣憤的是這種歪曲事實的做法,明擺著是提前結束飢餓表演的結果,人們卻要把它說成是不得不停止表演的原因。同愚昧抗爭,同這個愚昧的世界抗爭是徒勞的。他總是虔誠地、如饑似渴地抓著柵欄認真地聽經理說的每一句話,但當經理展示照片時,他每次都放開柵欄,唉聲嘆氣地坐回草堆。於是,受到撫慰的觀眾又重新圍過來看他表演。
數年之後,每當這一場面的見證人回憶起這一幕時,連他們自己都弄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這期間發生了那個被提及的事變。這變化來的極其突然,它或許有更複雜的原因,但有誰去深究呢?
無論如何,這個曾受大家喜歡的飢餓藝術家有一天發現自己被那些熱鬧上癮的觀眾忘卻了,他們紛紛湧向其它演出場所。演出經理領著他又一次跋涉了半個歐洲,他們想看看,是否能在某個地方重新找回逝去的狂熱和興趣,然而他們一無所獲。好像人們私下達成了某種默契,到處都籠罩著厭惡飢餓表演的氣氛。
當然,這種情緒絕非一朝一日形成的,只怪當時人們過分陶醉於勝利的喜悅之中,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也未加防範,而現在採取對策為時已晚。儘管肯定有一天,飢餓表演定會再次紅火起來,但這對於活著的人毫無慰藉。
眼下,飢餓藝術家該去做什麼呢?成千上萬觀眾曾為之歡呼的飢餓藝術家如今去集市上的簡陋戲台上演出未免太慘了些,改做其它行當吧,他不僅年紀太大,而更主要的是他對飢餓表演有著如癡如狂的追求。最終,他告別了經理——這位人生旅途上無與倫比的夥伴,受聘於一家龐大的馬戲團。為了避免再受刺激,他甚至連合同條件都沒瞥上一眼。
馬戲團確實很大,數不清的人、動物、器械隨處可見,他們需要不斷更新和補充,不論什麼人才,任何時候都能在馬戲團派上用場,當然飢餓表演者也不例外,只要條件不苛刻。另外,他之所以受聘當屬特殊情況,這不單單是聘用一個藝術家本身,而更重要的是他當年的赫赫大名。
其實,飢餓表演的技藝根本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黯然失色,單憑這一點,人們起碼不能說,一個老得不中用的、再也不能站在技藝巔峰表演的飢餓藝術家想躲到馬戲團某個安靜的位置上去混日子。恰恰相反,飢餓藝術家向人保證,他的飢餓藝術不減當年,這是絕對可信的。他甚至還宣稱,只要人們准許他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人們馬上答應了他的這一要求),他要真正地震撼世界,達到前所未有的轟動效應。飢餓藝術家一激動起來,早把當今形勢忘得一乾二淨,他的話只引起懂行的人付之一笑。
然而,飢餓藝術家到底還是沒有忘記著眼於現實。人們把他和籠子沒有作為精彩節目放在馬戲團的中心地段,而是安插在一個交通路口,他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籠子四周掛滿了標語,那些花花綠綠的大字在告訴人們那裡可以看到什麼東西。若是觀眾在其它演出休息的時候湧向獸場的話,總要從飢餓藝術家跟前走過並在那兒停留片刻。假如不是道窄人擠,後面的人又能夠理解前面的觀眾為什麼不急著去看野獸而停留下來,人們或許能在他面前多待一會兒,慢慢欣賞他的表演。這就是飢餓藝術家看到觀眾馬上要向他走來時不往顫抖的原因。他以人們觀看自己為生活目的,自然盼望這種時刻。
起初,他急不可待地盼著演出休息,眼看一群群觀眾朝自己蜂擁而來,他激動得欣喜若狂,可是他很快就看出,觀眾的本意是去看野獸,每次如此,幾乎無一例外,就是最固執的、故意自欺欺人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但是不管怎麼說,看著遠處的觀眾朝自己走來是令他最為高興的事,人們湧過來時,持續不斷的呼喊聲和叫罵聲亂成一片,一些人慢悠悠地看他表演,不是出於對他的理解(這些人使飢餓藝術家甚感痛苦),而是故意和後面催他們的人過不去,而另一些人則是心急火燎地想去獸場。大批人過後,剩下的是一些姍姍來遲者,沒人催趕他們,只要他們有興趣,滿可以在他面前多待一會,但是這些人大步流星,目不斜視,直奔獸場。
不過,飢餓藝術家偶爾也能碰到幸運的時刻。有時父親領著孩子來到他面前,父親一邊指,一邊詳細地講述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講到過去的年代,說他曾經看過類似的表演,但那時盛況空前。可是孩子們無論在學校還是在生活中都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所以,他們始終不能理解大人的話,這也難怪,他們怎麼能懂得什麼叫飢餓呢?但是,從他們那探究性閃閃發光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嶄新的、屬於未來的、更為仁慈的東西。飢餓藝術家有時悄然思忖,假如自己的表演場地離獸場稍遠一點,或許情況會好起來,而現在離獸場這麼近,人們很容易選擇去看野獸,更不用說獸場散發的臭味、動物夜間的鬧騰、給野獸送生肉時人走動的響聲以及投食時動物的狂嘶亂叫攪得他不得安寧,使他長期憂鬱消沉。但是,他又沒有膽量向馬戲團的頭頭們去說。他還得感謝那些野獸們,沒有牠們,哪能引來那麼多觀眾?況且眾人當中還能找到某位真的是衝著他而來的呢。如果他要提醒人們注意自己的存在,那麼人們馬上就會聯想到,他——確切地說——只不過是通往獸場的一個障礙,誰知道人家會把他塞到哪個角落。
當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礙,而且會越變越小。人們在當今時代還要為一個飢餓藝術家耗神費力,這簡直是個怪事,可是人們對奇怪現象已習以為常,而正是這種習慣宣判了他的命運。他想使出最大能力做好飢餓表演,他也確實這麼做了,然而這一切都挽救不了他的命運。觀眾個個如匆匆過客飛快地從他面前掠過。去試試給人講飢餓藝術吧!但是誰對飢餓藝術沒有親身感受,就根本不可能心領神會。
漂亮的彩色大字已經被弄髒,變得模糊不清,它們被撕了下來,沒有想換上新的。用於計算飢餓表演天數的小牌子上的數字當初每天都有新的記錄,現在卻無人問津,數字多日不變,因為數周之後,連記錄員自己都對這項單調的工作感到厭膩。雖然飢餓藝術家不停地做飢餓表演,這是他過去夢寐以求的事,也是他曾經誇過的海口,現在,他可以任意獨行其事了,但是,沒有人為他記錄表演天數,沒有人,甚至連他本人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成果究竟達到了何種程度,他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假如某個時候來了一個遊手好閒的傢伙,用那個舊數字逗笑取樂,說這是騙人的鬼把戲,那麼,他的話才真正是最愚蠢的、能編製冷漠和惡意的謊言。因為,飢餓藝術家誠實地勞動,他沒有欺騙別人,倒是這個世界騙取了他的工錢。
又過了許多日子,表演告終了。有一天,那個籠子引起了一位看管人的注意,他問僕人們,為什麼把一個好端端的籠子閒置不用,裡邊的谷草已經發霉變味,對此無人知曉,直到其中一位看見了記數的小牌子,他才猛然想起飢餓藝術家。人們用棍子撥開腐草,在裡邊找到了他。
「你還一直不吃東西?」看管人問道,「你究竟什麼時候才算完呢?」「諸位,請多多原諒。」飢餓藝術家有氣無力地低聲細語,只有看管人才能聽清他說的話,因為他把耳朵貼在柵欄上,「當然,當然。」看管人一邊點頭,一邊把手指向額頭,以此來暗示其他人,說明飢餓藝術家的身體狀況非常危險,「我們當然會原諒你。」「我一直在想著,你們能讚賞我的飢餓表演。」飢餓藝術家說。
「我們確實也挺讚賞的,」看管人熱情地說。
「可是你們不應該讚賞,」飢餓藝術家說。
「那麼我們就不讚賞,」看管人說,「為什麼我們不應該讚賞呢?」
「因為我只能忍饑挨餓,我也沒有其他辦法。」飢餓藝術家說。
「你們瞧,太怪了不是,」看管人說,「你為什麼沒有其他辦法呢?」
「因為我,」飢餓藝術家說著,小腦袋微微抬起,嘴唇像要吻看管人似的,直貼在他的耳根,生怕露掉一個字,「因為我找不到適合我胃口的食物。假如我找到這樣的食物,請相信我,我不會招人參觀,惹人顯眼,並像你,像大夥一樣,吃得飽飽的。」這是飢餓藝術家最後的幾句話,然而,從他那瞳孔已經放大的眼睛裡還流露出一種不再是自豪、而是堅定的信念:他還要繼續餓下去。
「好了,大伙整整吧!」看管人說。飢餓藝術家連同腐草一起被埋掉了。籠子裡放進了一隻年輕的美洲豹子。即使是感覺最遲鈍的人,看到這隻野獸在閒置長久的籠子裡活蹦亂跳時,他也會覺得這是一種舒服的休息。這隻豹子什麼也不缺,可口的食物看守人員無須長時間考慮就會送來。失去自由對牠似乎都無所謂,這個高貴的軀體應有盡有,不僅帶著利爪,而且連自由好像也帶在身邊,自由似乎就藏在牠利齒的某個地方。牠生命的歡樂總是同牠大口裡發出的強烈吼叫而一起到來。觀眾從牠的歡樂中很難享受到輕鬆,可是他們克制住自己,擠在籠子周圍,絲毫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