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社會風氣為何變壞 | 知史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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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755年唐朝的「安史之亂」起,到960年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宋王朝止,有二百餘年的時間,在當時中國的這片土地上,都是軍閥混戰,政權如走馬觀燈一樣變幻莫測。一些無德無識的膽大無恥之徒,憑藉燒殺搶掠,便可稱霸一方,甚至當上皇帝,號令天下。在那樣的政治條件下,禮義廉恥掃地,社會風氣大壞。
趙匡胤是從後周的孤兒寡母手中奪得的天下,其方式同此前五代十國那些帝王用陰謀手段搶權,並無多大區別。奪取政權後,如果也是繼續不顧社會風氣的淨化、整頓,那麼趙宋王朝,也只會是一個稍縱即逝的短命小王朝。
趙匡胤同此前的那些軍人政權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用歷史的眼光審視了形勢,在奪取政權後,立刻實行以儒治國,狠抓了社會風氣的淨化。
趙匡胤對後周的皇室,不予殺戮,以禮相待;對後周肯於投降的大臣,如宰相范質、王溥等,繼續原職留任。對於曾起兵反抗宋軍後周將領,如汴京衛戍副司令韓通,雖在戰鬥中被宋軍所殺,卻並不敵視,反而褒獎其忠勇。
趙匡胤為防武人和功臣專權,並未像有的王朝那樣,建國之後大殺功臣,而是用和平的方法,搞了「杯酒釋兵權」,然後以鍛煉軍隊刻苦善戰的名義,讓軍官經常調動,使兵不識將,將不專其兵,並用文臣知州,「重文抑武」。
趙匡胤還留下嚴懲貪墨之官和不殺言事之官的「祖訓」。
趙匡胤這所有的「祖宗之法」,都是針對唐末五代十國以來二百餘年社會風氣大壞而發的。宋朝初年很快就出現了廉恥相尚的好風氣。在第三代皇帝宋真宗和第四代皇帝宋仁宗時,朝野上下讀書成風,忠於職守成風,講真話成風。田錫、王禹偁、范仲淹、歐陽修、唐介等一大批直言敢諫之士,得到重用。從而使趙宋王朝出現了百年太平的政治形勢。
「天下太平」的形勢,使朝野上下滋生一種思想認識:「祖宗之法」是「良制美法」,因而是永遠不可更改的。其實,了解歷史的人都明白:世上哪有永遠不可更改之法?
「祖宗之法」在趙宋王朝的初年,即太祖、太宗時期,確實發揮了治國安民的良好效用,但是,到了真、仁、英、神、哲、徽、欽,以及金兵入主中原,南宋偏安一隅之後,隨著政治、經濟、軍事形勢的變化,再強調「祖宗之法不可變」,就僵化了,就要四處碰壁了。
事實上,到了宋仁宗(第四任皇帝)掌政時,全國性的社會風氣就已悄悄地產生了許多弊端了。「重文抑武」的國策,大大弱化了軍隊的戰鬥力,面對西北邊境強大起來的西夏、契丹以及後來的金人武裝進攻,屢打敗仗。由於姑息政策的演化,到真宗(第三任皇帝)時,對貪官就一個不殺了。
由於官僚機構疊床架屋,任職而不干事的官員越來越多,只靠熬年頭,文官三年,武官五年,便可提職提薪,高官們還有「恩蔭」的特權,其子孫不用任何條件,就可得官位。政以賄成,十官九貪已見怪不怪。「冗官」、「冗費」、「冗兵」的「三冗」現像出現了,到仁宗(第四任皇帝)寶元元年(1038)「三司計度經費,二十倍於祖宗時」(《宋史•蘇舜欽傳》)。
社會風氣大不如宋朝初年了,人民聚眾起義也開始一夥接一夥了。
在這種形勢下,仁宗把志在改革的范仲淹召進朝廷,任參知政事(副宰相),改革弊政。但是遭到保守的既得利益集團的頑強反抗,他們先是誣衊改革派為「朋黨」,繼而造謠說范仲淹等要廢掉仁宗皇帝。於是仁宗皇帝一改支持「新政」的態度,范仲淹等受到政治清算。
仁宗皇帝這一反覆,大壞了官場風氣。
又過了三十年,即當趙宋王朝立國110年那年(宋神宗熙寧二年),銳意變法的王安石被任為參知政事,社會上傳出「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卹,祖宗之法不足守」之言,稱「三不足」。「三不足」是否為王安石親口說出,尚無證考核,但是,它反映了一種改革的呼聲。
王安石的銳意變法,反映了那一時代的主流思潮。但是,他沒有「摸著石頭過河」,且主要目的是為扭轉國家財政的危機,一系列變法內容對普通百姓沒有好處,還有「擾民」之嫌,所以一些持重穩健的官員,多不肯同他合作。於是,王安石任用了以呂惠卿為代表的急於當官而不擇手段的年輕人到政府各部門出任要職,王安石這一破格提拔年輕人的做法,給一些德行不好、投機取巧之徒開了方便之門。於是,社會大行鑽營投機之風。事情發展到登峰造極的是王安石最為倚仗的、視為可靠的接班人呂惠卿,在自覺翅膀硬了之後,向神宗皇帝誣告王安石有反叛之心。王安石親自嚐到了他所重用的人帶來的苦果。儘管王安石在後來認識到了呂惠卿是無恥小人,但是十幾年以來,這種激進的變法和對於鑽營之徒的提拔重用,已使社會風氣大壞。這是王安石始料未及的。
王安石下台,司馬光上台執政。
司馬光本來是一個穩健之人。但是,他執政時已風燭殘年(只執政18個月就死在任上),急於想把王安石變法來個「一風吹」,於是又給投機之徒造成了機會。奸臣蔡京瞧準這一機會,在他所管轄的開封府,只用半個月就把王安石變法全廢掉了。王安石的變法並非全不好,蔡京這樣不分青紅皂白,莽撞行事,也是擾民之事。司馬光卻大大表揚了蔡京。可是,就是這個執行司馬光政策的急先鋒,司馬光一去世,他立即來了一個急轉彎,把司馬光等人打成了反革命(所謂「元祐黨」)。
蔡京比呂惠卿更壞,他給社會風氣的污染也更甚。宋徽宗上台後,蔡京投皇帝所好,在江南的蘇杭一帶搜求古董奇石,運往汴京,稱「花石綱」。「花石綱」把皇帝引向不務正業,把百姓搞得傾家蕩產。蔡京大搞宗派,任人唯親,奢侈腐化,貪污納賄,無所不用其極,使本來已經江山不穩的趙宋王朝,雪上加霜。
宋朝末年,統治階級內部黨爭頻起,貪官肆無忌憚,皇帝不務正業,毫無危機感。百姓走投無路,起義反抗此伏彼起。社會風氣完全壞了。金兵的鐵蹄,把趙宋王室趕到江南。但是,宋高宗出於一己之私,害怕被金兵掠而北去的徽宗、欽宗回來爭奪皇位,竟重用當了金兵俘虜,又被派回來做奸細的秦檜。秦檜以「莫須有」之罪,殺了抗金大將岳飛父子。朝野上下,一片恐怖。忠奸不分,好人壞人顛倒。南宋王朝一開始就作胎不正,可知以後了。
對於趙宋王朝的社會風氣由好變壞,生當北宋末年南宋初年的大詩人陸游,曾寫過一首五言詩《歲暮感懷》:「在昔祖宗時,風俗極粹美。人材兼南北,議論忘彼此。誰令各植黨,更僕而迭起。中更金源禍,此風猶未已。倘築太平基,請自厚俗始。」
陸游是當世人,又是當事人。他認為:用人唯賢(人材兼南北),言論開放(議論忘彼此),是風俗粹美的表現;結黨營私(誰令各植黨)是風俗敗壞的表現。最後,他以切實感受大聲疾呼:要想天下太平,應以淳厚社會風氣開始。
限於一首短詩,論述不可能全面。但他的結論「倘築太平基,請自厚俗始」,則是十分正確的。
綜上所述,可以得到如下一些認識:
一、社會風氣的好壞,或由壞變好、或由好變壞,最根本的原因是最高當政者能否從歷史吸取教訓,從社會實際出發,制定好的方針政策。
二、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變的良制美法,形勢變了,法律制度也要相應的改革。
三、改革,是治國安民的永恆主題。改革不可急躁冒進,要摸著石頭過河。
四、改革首先要考慮給百姓是否帶來利益,而不能脫離百姓、只追求所謂的「國富」。
五、用人問題,從來都是當政者成功與失敗的關鍵問題。要特別警惕反覆小人的投機取巧。
以上幾個問題處理得好,社會風氣就會淳化起來;處理不當,社會風氣就會越變越壞。
宋朝社會風氣由好變壞,乃至亡國,給後世的教訓是極其深刻的。
(原文刊載於《歷史學家茶座》總第十八期,作者:宋衍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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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黨爭黑名單—元祐黨籍碑 丨 歷史驚奇
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年),新上任的宰相蔡京為打擊政治對手,先恢復「王安石新法」,再遊說宋徽宗把宋哲宗年間,以司馬光為首的一派反對王安石新法的舊黨列為奸黨。由於宋哲宗第一個使用的年號為「元祐」,於是這群「奸黨」亦被稱為「元祐奸黨」,並在端禮門門外樹立「元祐黨籍碑」,昭示全國。
「元祐黨籍碑」的石碑題額由宋徽宗御筆書寫,碑文和黨人姓名由蔡京書寫,徽宗和蔡京都是書法界的高手。石碑之上記錄了309位宋朝新舊黨爭中舊黨的成員如司馬光、文彥博、蘇軾、黃庭堅等。被刻上名字在黨籍碑上的官員,重則需要被收監、輕者就需要被流放遠地,並且世代不許為官。
石碑的開首是這樣描述的「黜元佑害政之臣,靡有佚罰。乃命有司,夷考罪狀,第其首惡與其附麗者以聞,得三百九人。」,當中就把這309人描述為「害政之臣」,由於宋徽宗被形容為「明信賞刑」,於是就要把這塊石壁「置於文德殿門之東壁,永為萬世臣子之戒。」,而碑文的尾段,是留有「司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蔡京 謹書。」
然而,宮內的元祐黨籍碑早已被毀。在徽宗崇寧五年(1106年)正月,文德殿東牆上的元祐黨人碑受到雷擊,被一分為二,徽宗亦因此大懼,據說當時生怕蔡京反對,只好偷偷叫人把端門的黨人碑也毀壞。那麼現在流傳的石碑拓片又是從何而來?原來在蔡京被罷相後,徽宗又下詔把全國元祐黨籍碑摧毀,後來宋高宗為元祐黨人平反,被列為元祐黨人之一梁燾的曾孫梁律以此為榮,於是就命人根據家藏碑刻拓本重新刻製了一塊碑,這就是現世流傳的元祐黨籍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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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元祐黨人關係圖 | 長知史
李清照(1084-1155年)號易安居士,山東省濟南章丘人,宋代女詞人,婉約詞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她的一生中遭遇的第一個大波折,與北宋新舊黨爭以及元祐黨人的際遇有莫大關係。(第二個大波折是北宋亡。)
北宋新舊黨爭源於神宗時期的王安石變法(熙寧變法,1069-1085年)。1085年,年僅九歲的哲宗即位,祖母宣仁太后攝政,在她的支持下,司馬光成為宰相並廢除新法,稱「元祐更化」,因此反對變法的舊黨成員稱為元祐黨人。變法支持者受到政治打擊。
1093年宣仁太后去世,哲宗親政後復行新法。1100年哲宗駕崩,由弟徽宗繼位,初期嘗試融和新舊兩派官員,但朝廷內排擠元祐舊臣情況嚴重。1102年作為元祐黨人之一的李清照父親李格非被罷官,被迫離開京師。
徽宗更聽信宰相蔡京的建議,將以司馬光為首的309名舊黨成員列為奸黨,立碑於端禮門,又命在全國刻碑,稱為元祐黨籍碑。仍在生的元祐黨人或被囚禁或被貶官。李格非的名字也被刻在元祐黨籍碑上,不久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