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上的眷村聚落】 #康樂市場
康樂市場得名於康樂里,原址位於今南京東路、林森北路口的康樂公園與林森公園,舊時屬三板橋一帶,日治中期劃分為三橋町,是當時日本人的共同墓地,比如第七任臺灣總督明石元二郎就曾安葬於此。
中華民國政府遷臺後,大量軍民湧入臺灣,但本地沒有足夠空間可供收容,無法獲得安置的底層移民只得自力救濟,任意尋找空地搭建平房、依群而居,逐漸形成了非列管眷村,其中有一批人便在當時的三橋町共同墓地住了下來。
勉強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後,居民為謀生便開始擺起各式各樣的攤販與生意,而隨著臺北這座城市的快速發展,康樂里搖身一變成了都市中心,並在外地尋求發展機會的人不斷加入下,聚落規模日漸擴大,康樂市場也愈見繁華,據1996年市政府統計,共有一百七十四戶攤商。
然而早在1956年,臺北市政府便依日治後期的都市計畫將此列入公園預定地,雖有居住事實在前,但雜亂、缺乏規劃、不符法規的康樂市場終不免被認定為違建,基於公共安全及城市發展,自1980年代起便不斷傳出市府有意拆遷的消息。
1997年時任臺北市長的陳水扁終於下定決心拆除康樂市場,同時也引發了臺灣首次大型的反迫遷運動,但在市府的強力執行下,康樂市場最終在一個不斷失火的夜晚後被拆除,而部分攤商則轉往欣欣百貨鄰近巷內的金財神大廈,繼續以康樂市場的名義營業,但如今已漸沒落。
康樂市場曾是導演萬仁在《蘋果的滋味》、《油麻菜籽》、《超級市民》、《超級大國民》等電影的取景之地,反映了城市底層人民的生活,也展現了無窮的生命力;它記錄了來臺軍民的顛沛流離,也接納了北上打拼的中南部民眾,最後卻在都市發展的名義下,使這些居民不得不再次離開。
#都市發展史 #城鄉遷移史
#聽說有些屋子裡就有墓碑
#現在已完全看不出原樣了
#報時光UDNtime
歷史新聞
【1997-02-23/聯合報/16版/台北人】
超級市民 前途茫茫覓家園
面對即將拆遷 十四、十五號公園地上
千餘戶居民 面臨著「天人交戰」的惶惑
【記者楊金嚴】農曆年剛過,一般市民還沈浸在過年氣氛中,不過年初五市府一上班,社會局社工就開始調查十四、十五號公園預定地居民的安置意願,隨著公園開闢時間日益逼近,兩公園預定地上居民都知道,這次是真的要離開這個住了數十年的「第二故鄉」。
走在林森北路上,兩邊不少商家都貼出結束營業大拍賣的海報,希望在地上物拆遷前將存貨出清,因不少商家是租的店面,對公園拆遷大都沒有意見,像在林森北路南京東路口賣仙草的老闆就說已準備搬了,否則能怎樣?
陳才根故事 引發共鳴
曾被電影「超級市民」當做題材的十四、十五號公園用地,進入兩側低矮的巷內,有的住戶已在打包,一些高齡的老人則仍坐在室內,面對將被拆除的房子,及未來要開始的新生活,頗有前途茫茫之感。
目前兩公園內有一千零八十九家住戶,住戶中有高齡的榮民,也有三四十歲由中南部到台北打天下的本省人,因為戰爭、婚姻,讓這群人聚集在這裡,近五十年來,這群人歷經時代的大變動、兩岸的變化,目睹了台北的成長,早年台灣仍有省籍情結時,這兒早已默默的進行著省籍融合。
過年前關心兩公園拆遷的都市計畫學者,在十四號公園外的人行道舉行守歲活動中,放映以十四號公園內老兵陳才根由大陸至台灣轉戰一生經歷紀錄片,引起不少人共鳴。
其實在兩公園內,五百多名七八十歲的榮民,都有和陳才根類似的經驗,每人都經過了戰亂,目睹了生離死別,在九死一生中輾轉才到台灣,不過在離開軍中後,因為沒有一技之長或是學歷不高,只好在社會底層中求生存,睡在日本人的墳墓上活了下來。
生活雖貧苦 彼此照顧
最早到林森北路左側十五號公園預定地上的山東人,從小在十五號公園預定地上長大的康樂里長禚淑雲說,她父親以前是國軍五十軍的尉官,卅八年大陸逆轉,五十軍經海南島轉進來台,眷屬隨部隊撤退到台北時,在舉目無親下只好住在當時只有墳墓和草叢的「郊外」。
稍後不少離開軍中自謀生活的老兵,在互相聯絡下,以山東人為主的卅二軍、五十軍的長官、部屬,不少人都住入十五號公園預定地上,稍晚到的江蘇、福建籍老兵,則住在對面十四號公園預定地內。
老兵們開始新生活時,因為沒有一技之長,大都以拉三輪車或是賣饅頭為生,生活都相當辛苦;禚淑雲記得小時候,家裡地面是黃土,下雨時雨水潑進來,地上滿地泥濘,雖然生活辛苦,但彼此相互照應,共同度過艱苦的歲月。不過這群人生活雖不富裕,在中美斷交,各界舉行捐款購機運動時,康樂里是中山區各里中,捐款最多的。
在十五號公園預定地巷內做包子的呂作雲太太說,和呂結婚時丈夫身上只有六百元,如果有錢早就搬走了,誰想住在這種地方,已八十多歲的呂作雲也不反對公園更新,不過擺在眼前的也是房子拆後,不知要住那裡,只好向市府求助。
七十二歲的丁學故說,不少鄰居曾回鄉探親,但發現在相隔數十年後,不只兩地生活、觀念已差距太大,加上他們在台的生活不是很好,大陸親人也不見得歡迎,想回大陸的不多。
十四號公園預定地新生北路二段二八巷內的李金方,民國四十二年在離開部隊後,進住當地時,周圍到處是草叢,旁邊還有豬圈,他太太說,後來因為見到鄰居沒有住的地方,把門牌給對方搭房子,他們再重新申請門牌,想不到這次公園要拆遷時,因為門牌是七十九年設的,無法領取拆遷費,變成領不到一毛錢。
雖然有五十年交情的老戰友鄰居,自動要將拆遷費分一半給他,不過李金方認為,沒有必要為此傷了卅年的交情,也不想要錢,只是眼見拆遷將屆,仍沒有住的地方,他也不禁著急。
李金方對面的施三妹,已八十多歲又是素食,雖然在區內住了卅年,也有類似李金方情形,領不到一毛錢,這陣子他試著找房子,但同樣因為每月租金都要上萬元,讓每月只領一萬多元榮民津貼的施三妹,愈來愈急,在社工員上門時,又不知道說明自己情形,只有乾著急。
居住四十年 補償無著
原籍桃園的營業戶自治會會長吳坤明,因為姐姐嫁到當地,在退伍後到十四號公園預定地上打拚,早年他以手工彈棉被為生,他的棉被店開張時,林森北路只有三家商店。他說林森北路開發前叫九台街,底下是一條大水溝,路拓寬及欣欣大眾百貨開張後,林森北路才開始繁榮。
他記得早年區內還有本省人、外省人打架的情形,不過到民國六十年以後打架已很少,六十五年以後居民已打成一片,沒有本省外省人之分,這幾年對面十五號公園住戶有幾次火災,還是他們十四號公園一側的住戶協助撲滅的。
吳坤明很早就支持民進黨,在黃信介選立委時,康樂里只有三票投民進黨,其中一票就是他的;在陳水扁選市長時,陳在里內拿一千七百多票是歷來之冠,不過對陳水扁沒有履行先建後拆承諾,民進黨中央也沒有表示意見,讓他覺得很沒有意思,他說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家鄉在彰化的賴文筆,退伍後在朋友介紹下,到在康樂市場賣雜貨,一晃廿七年,賴文筆說,他到康樂市場時,就聽到市府說要建公園,但說了廿七年都沒有動靜,這次居然真要幹起來了,由預算通過到要執行拆除,前後只有一個多月,中間又卡著過年,拆遷戶怎麼來得及應變,對市府的作法,賴文筆直說太過分。
住宜蘭的林飛龍在區內住了廿年,也是到台北打天下的類型,他說有錢的人早走了,眼見家園即將拆遷,他擔心的是市府是否真的能做好八十多戶高齡單身住戶安置工作。
盼做好安置 免於恐懼
卅歲的韓鴻順,從小生活在這裡,是區內的第二代,父親早逝,母親又失明,負起家庭重擔,面對拆遷他已開始另找房子,但問到的房子幾乎每月的房租要兩萬元上下,讓他也覺得壓力很大,不過因為年輕,他也認為整個地區改建是時勢所趨,早晚他要搬出去,只是對市府沒有讓他們有太多的搬遷時間,讓他覺得很不平。
在兩地預定地上待了近五十年,不少人將這兒當作第二故鄉,大多數的人也同意這個人鬼雜居民的地方,是需要拆除改建,只是面對茫茫的未來,都希望市府在拆遷前能作好安置工作,讓他們能免於第二次的流離失所。
就像一名高齡榮民在市府說明會中曾激動痛訴的,他在大陸的家已被共產黨毀了,想不到臨老,又遇到市府要拆他房子,大半輩子居然要兩次被「掃地出門」的情況,第一次是戰爭,他無可奈何,不過這次只是為了「建設」,就要拆他房子,真是情何以堪。
五十年來,台北已由農田、水道遍布的地方,變成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之地,在這個城市的核心,這群見證台北成長的人,隨著公園拆遷將離開這住了數十年的第二故鄉;以往市府在公共工程進行時,對拆遷安置往往說的多作的少,或是存有霸王硬上弓的心態,這次在學者和外界一直要求市府拆遷前一定作好安置工作下,市府正全力進行老弱的安置工作,希望市府能交出一分讓市民一新耳目的成績單。
來源:聯合報
日期:1992/7/22
攝影:胡國威
圖說:第14、15號公園預定地街景。
來源:聯合報
日期:1992/7/22
攝影:胡國威
圖說:第14、15號公園預定地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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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寮古道的手作工法 ◎曾元耀
文明走到水泥道路的盡頭
就是荒野的起點
為了一座古道,我們化為風、變成雨
在大肚山的日常,種一棵相思樹
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
一棵樹幹倒下,仆在步道的邊坡
步道就有了肋骨
一塊砌石的嵌入,手作決定它的身世
芒草搖擺地說
我們會在土石上生兒育女
砌石的陰刻印模,藏著大肚山神的諭示
每條步道都有許多腳程
用來測試小徑的身世
從石頭的排列與安置
可以觀察先民手腳的進與退
石工與體力是步道流淌的血
山頂人用手撥開龍肚的毛髮
以卵石鋪出新生的小血管
讓步道緩緩路過三合院的古老
路過土角厝身上的泥濘
以西河移民手上的繭,新生土地的堂號
我們手中的鐵鍬,是步道歷史的基因
閃著雄性光澤,繼續在紅礫石的間隙
崁入風聲、雨聲的秘密
在大肚山斷層挖掘出
先民在砂岩的印模
有夯壓的手作內隱知識,以及
深埋在地底下的築路傳承
在殘存的保安相思林裡
可以看到時間的影子與線條
百年緬梔花倚在土地公廟的身上
以一種療癒的姿勢觀賞旅人
時間之能輕易穿越茂密小徑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本詩獲2019年第八屆臺中文學獎新詩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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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70 歲。中山醫大醫學系畢。內科精神科醫師。鳳山信元診所執業。曾獲林榮三、鍾肇政、吳濁流、星雲等文學獎。(出自《第八屆臺中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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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蕭宇翔賞析
「一位偉大的作家是一個能夠延長人類感受力之視角的人,能夠在一個人智窮計盡時為他指出一個好機會,一個可以追隨的模式。」——約瑟夫‧布羅茨基
我想將這首詩放置在藝術史的地基上審視。我想了解,在一個人智窮計盡時,它能夠或不能提供什麼;開通或者躲避了什麼。換言之,我也願意將自己置入文明史中自審,一個智窮計盡的人類所面對的困境。
「文明走到水泥道路的盡頭
就是荒野的起點」
這兩句詩讀起來頗為順理成章。「文明──盡頭」的句勢帶來一種悲劇的完結感,而「荒野──起點」則帶來創世紀的啟發。對比的淨結果就是,發出對古老、對自然的昇華與追崇,面向土地、反璞歸真,這是千古不變的道德傳統。但這直接無視了古道也是文明一部分這一歷史事實。這是抒情語氣的常見缺陷──無可自拔的概括。在接下來的三句中更為明顯。
「為了一座古道,我們化為風、變成雨
在大肚山的日常,種一棵相思樹
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
「為了」──這個句式飽富抒情野心。穿越到巫覡年代,賦形於萬物,呼風、喚雨、種樹──「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隱喻雖誇張,卻足夠明確。基於樹的生長的確就是時間的標記,在植物學上我們可以參照年輪;在過往文學中,〈項脊軒志〉曾寫過:「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但歸有光的文字之所以動人,因他提取的是「現實的質量」──妻子的死亡,她死前真的手植了一顆樹──而非提取抒情的氾濫。
至此,第一段至少揭示了一個形而上的主題,那就是對時間的觀察。
第二段,有趣而飽富創造性的意象出現了:肋骨。從作者論上,我可以輕易推斷這是因為其職業背景,但我不願這樣做,因為我相信任何創造性的東西,或許只是「物質」在試圖表達自己。因此我蹲下、細看,並有一些發現。
比起「倒下的樹幹」,芒草與「肋骨」還更加相稱。因為肋骨是骨骼的自然生長而非「破壞後」「倒下」的遺存;因為,為了保護臟器,人類的前三根肋骨在斷裂前能承受一百八十公斤,而相較倒下的樹幹之腐爛、脆化,芒草的繁茂與肋骨更加神似,況且,如果你拔折過芒草,會發現它強韌得不可思議。
還因為希伯來創世紀神話告訴我這樣一個故事:那時宇宙比現在輕盈八十億個靈魂,而一男一女將被放逐到大地上「生兒育女」。那男的叫做亞當,女的叫做夏娃,後者來自前者的肋骨。
或許正因受到「物質」的吸引,或者繆斯向他口述詩句的緣故,作者才會從樹幹寫到肋骨,再寫到芒草、生兒育女。無論如何,我感覺作者來到了一個強大象徵的邊緣,相當迫近了。
但它掉進了術語惰性的漩渦。若非如此,其後的「血」、「毛髮」、「小血管」、「基因」就不會蕈狀雲似地井噴。
它們都有同一傾向,那就是將物質一律等同為生物,並將自然現實完全客體化、外部化,為了描述、形容之用。此作詩法與解剖學無異。在此,作者幾乎不用形容詞,我們知道形容詞一向使人起疑,而當事人知其風險。他改以象徵體系的架構來規避其風險,同時增加了權威性、可信度、新鮮感──以生物學辭彙為素材。不用形容詞,但所作所為仍只為了「形容」這一效能。哪怕實際上,生物學與南寮古道一點干係也沒有。這僅僅因為作者的選擇:將自己的修辭凌駕一切,使自然現實變成客體,乃至附屬品。而這在邏輯上,與此詩開頭所展現的初衷相互違背。
正如我們不會為了找到鳥類歌聲的源頭而解剖一隻鳥:該解剖的是我們的耳朵。
如果讀過布羅茨基的名詩〈黑馬〉(Был черный небосвод светлей тех ног…),就會明白我為何反對這種姿態。如果自然真正昇華,真應受推崇,那麼也是因為它的吞噬與人的渺小。〈黑馬〉驚人的結尾正如馬奎斯《百年孤寂》的開篇:「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這首奇蹟之詩,其震懾力或許只有里爾克的〈無頭的阿波羅像〉(Archaïscher Torso Apollos)能匹敵。因為它們做到了同一件事:提醒人類的被動地位。當我們以為是我們是主格,是觀察者,是生活的主宰,並因此可以置身事外。實際上,某種東西正在高處端詳、物色,手伸向我們。
同樣的術語漩渦存在於另一條路線,即「南寮古道的建成」作為一組套語。諸如:「一塊砌石的嵌入,手作決定它的身世」、「砌石的陰刻印模,藏著大肚山神的諭示」、「每條步道都有許多腳程/用來測試小徑的身世」、「夯壓的手作內隱知識」。它們的共同點即賦予這座先民的工程一種宗教的玄密、文明性,並融合自然。這種千古不變的道德傳統無法延展我的感受力,沒有將思想帶到所希求的更遠,但我也絕非期待它傲慢或絕望。情緒固可轉為空間與情境,但它仍指涉一個人的心靈。
最後一段投射了這心靈。
它最終回到了對時間的觀察,也是一開始所拋出的主題。這完全是意料中事,「時間──空間──時間」的夾心結構,肇因於對空間失去了耐心,或者智窮技盡。當我們窮盡空間,就只能走進純粹的時間,譬如天堂就是空間的盡頭,故而天堂順理成章「永恆」。此詩的開頭就已預示了這宿命的困境,直到詩的中段再也無法從空間(古道)中開挖出更多質量,就必然要面對:時間,作為一個觀察物的抽象龐然,探討的乏力感。最後寫:
「時間之能輕易穿越茂密小徑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它的結論是:時間並非理所當然。
我確信自己看見了一股不對勁。這形上學的抽高、迴避、虛擬、簡化、懸空──這面對「時間」的困窘、試圖但以失敗告終的概括、面對絕望的荒誕感。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這一格言式的句子,將自己趕入因和果之間的均勢──簡化,無疑是對「無限」的恐懼,但它給人一種太平盛世、自信、智慧的口氣。這句話暗含的潛臺詞是:「難道你以為時間是理所當然的嗎?」無形間凸顯自己在觀察層面上的高度。這距離「自詡掌握了時間奧秘」只有一步之遙──但仍讓你感覺在對時間謙恭。相比之下,布羅茨基在〈世紀末〉所寫的絕望,誠懇得多:
「誰能預見時間的獰笑
橡皮擦般抹拭掉一切
彷彿它們只是筆記本裡的
膽小塗鴉。不存在人,或靈魂
到那時,時間陰險的步伐
已走完了。」
同樣是登走古道,讓我們看看楊牧所譯的W.B.葉慈是怎麼寫的:
「每一個偶現的罅隙或凹痕,
依稀就是水流或雪崩紛杳,
或是仍然飄著白雪的高岡。
雖則無疑那梅花和櫻枝
正把小小的半山屋渲染薰香
那幾個中國人朝它登臨,而我
欣然想像他們終於就深坐其中:
從那裡,對高山與遠天
對著全部悲劇景觀,他們逼視。
一個點明要求些悲愴之曲;
精湛的十指於是乎開始調理。
他們的眼睛夾在皺紋里,眼睛,
他們古老發亮的眼睛精神奕奕。」──〈青金石雕〉(Lapis Lazuli)
其實這並非一首描寫登走古道的詩,青金石雕是葉慈七十歲所收到的生日禮物。這首詩的前三節全然不提石雕,寫的是彼時西方文明所面對的危機:二戰。而引文是詩的最後一節,是藝術史那滾動的捲軸所奔往之處,同時也是文明史所奔往。它試圖揭示:縱然腳下的現實痛苦無比,獨裁者、集中營、炮火重擊──仍然深信:純粹的物質能帶給我們慰藉的實感。
這與中國詩歌傳統「因物起情」完全不同,楊牧認為,它突破了「傳統的詠物詩」。「因物起情」並無不好,但一位偉大的詩人最終能使情「超越」物,發揮物質本身的極限,乃至加速度突破,帶來穎悟的震盪與實感。在真實世界的質量中提取出超現實,發現一個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回憶──發動抒情。最終,我們會感到自己的一種殊異性,一種自我專注,一種要完成自己、完美自己的努力。如同黑暗中的燈盞,如同沙漠中的珊瑚。
或者,在台灣,如果真的到了高山,我們會在大甲溪上游的河床上發現一截鯨魚肋骨的化石。如果你也渴望看它一眼,你就會明白我多麼渴望見識一首詩的誕生。這種殊異性就是文明的基礎。因此,不如讓我們推翻這首詩的開頭,那過於順理成章的對比句構,不如將悲劇與創世紀顛倒因果,張開精神奕奕的眼睛,推進步伐,並看到──當荒野來到盡頭,就是文明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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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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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獎的不重要冷知識|
2020臺北文學獎沒有多重身份的職業爸爸,但得獎四個有三個是東西南北飄飄飄飄到臺北的異鄉遊子,最好來一點城鄉差距。
——By 小編Y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文學獎 #地方文學獎 #臺中文學獎 #曾元耀 #南寮古道的手作工法 #楊牧 #布羅茨基 #葉慈 #里爾克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3/20210305.html
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城鄉差距 在 杰宇的法文邂逅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有意思的杰論|「窮人永遠只能是窮人!?從「富二代」到「富二十代」的故事 😱】
「階級」的概念在「台灣」跟「法國」有多明顯?過去在歐洲,我常常觀察到社會階級的問題,來到台灣後,發現台灣跟歐洲的社會很不一樣,所以想透過這篇文章多了解一下台灣的狀況。
目前,我覺得在台灣,好像不存在明顯的社會階級。不過,有個台灣朋友告訴我,如果硬要說的話,政治世家、醫師世家身份會比較顯赫。
在比較傳統的年代,家長會鼓勵女孩子長大以後,找醫師結婚,因為「醫師娘」是一個人人羨慕的身份。
之前,和台中姐姐一起看台灣的八點檔,也常常會看到類似的片段。兩個人的社會階級差得太大,常常在婚姻上出現「門不當戶不對」的爭執,而且可能「硬生生遭家長拆散」😅
「社會階級」這個概念最早來自歐洲。我曾經看過一份十幾年前,《 經濟學人》所做的一項調查:歐洲在500年前的有錢人家,跟今日的有錢人家是差不多的一群人,顯示出歐洲的階級流動程度很低!
我覺得社會階級的流動是一件重要的事。就算家裡很窮,因為這個社會給你平等的機會,未來也能出頭天;家裡雖然有錢,自己仍然要很努力,才能獲得名聲與權力。這是一個健康的社會該有的樣子。
以外國人的角度,我看不出來台灣有階級,不過,法國是一個很明顯有階級的國家。不只是從人的穿著、住的地方等,也可以從很多其他方面來判斷一個人的階級。所以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法國的狀況,下面會分成三個歷史、教育、語言三個部分來討論。請大家跟我一起來看看台灣跟法國有哪些差異吧!
👉 過去的法國社會把人民劃分成不同身份_這一段歷史居然延續到今天?😨
在法國,有兩種人的身份被視為與「普通人」有天壤之別,我想熟悉法國的朋友應該馬上就猜到了:第一種是貴族的後代,第二種是資產階級世家。
大家可能會疑惑,這些人應該在法國大革命之後就消失了呀?其實他們還是存在!只是現在已經沒有法律上或制度上的「地位」。根據統計,法國今日有15萬人、3000個家庭,屬於貴族後代,這些家庭被稱為 « Les familles aristocratiques »,佔法國人口的0.2%。
有時候只聽一個人的「姓氏」,就會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貴族的後代、身份高不高貴、「是從哪一個地區來的」。許多貴族會於名字後冠上封地名,並在名字與領地名中間加上助詞 « de »,代表他的地主身份,也彰顯跟農民之間的身份差異。比方說,法國家樂福集團有一位董事叫 Amaury de Sèze,同時是法國多家跨國企業的首席執行長、董事會成員,家族裡有許多祖先都是法國的政治家。
法國一直以來都有嚴重的城鄉差距、資源不足的問題。這其實有點像台灣的狀況,可能你是台北人,就會被認為有比較高的社經地位。在法國,如果你的「姓氏」明顯來自偏鄉地區,你就有可能會因為社會上的眼光,而受到不同的待遇。
「貴族」跟「資產階級」在法國受到比較好的待遇,也有比較多的資源,舉例來說,法國政府裡大部分的官員都是屬於這兩種社會階級:在2017年國會大選後,有76%的新任國會議員都是法國的知識份子、企業的管理階級;而馬克宏的政府中,32名部長級官員之中,就有15位是百萬富翁,被人稱為「富人政府」« Le gouvernement des riches »。這常常是法國人批評的問題!
在當代法國社會,還是存在所謂「階級鬥爭」的現象。每個政黨有特別依賴某一種階級。勞工階級是之前左派政黨的票倉,資產階級是右派政黨的票倉等。這也是為什麼,法國社會階級的差異到現在都還是無法被撼動。
👉 從教育上就註定的社會階級 一 幾乎跟台灣相反的法國菁英學校😥
我覺得台灣的公立學校跟私立學校,平均下來的表現都很好。台灣最有名的台灣大學,雖然是公立學校,但是它擁有的資源最多,學術表現也很優秀。在台灣,為了取得較好的教育資源,不一定要付出很高昂的學費去唸書。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如果我們來看看台灣的「教育」有沒有被社會階級影響,我覺得可能還是上面提到的,「城鄉差距」的問題。曾經在台灣媒體上看到一份資料報導,有一位台大教授的研究顯示:就讀台大的學生,大約50%都是台北市民跟新北市民,其中住在大安區的學生最多;而且台大學生的平均家庭所得,也比全國平均高出1.15倍。我覺得這其中的差異,很讓人深思🤔
那麼法國呢?
法國反而是私立學校資源非常多,最有競爭力的學位大多來自「大學校」« Grandes Écoles »,像是巴黎高等商學院« HEC Paris »。這些「大學校」的預備學校幾乎都是私立的,而且非常競爭。一般學生在高中或大學畢業後,要經歷兩年艱辛的入學準備班 « Prépa »,再通過大學入學競考« Concours »,最後,費盡千辛萬苦取得入學資格,還要支付4000~15000歐元的學費,大約是13.2萬~49.7萬台幣😱
大家應該可以想像,這些「備考」的準備已經花掉一個家庭的許多資源,更不用說每年要繳納超級貴的學費了。如果沒有一定的經濟能力,就讀不起這些私立學校,但如果不是這些學校的畢業生,就得不到那些超級好的工作機會,因此法國的教育制度,強化了法國的「階級複製」問題。
比方說「巴黎綜合理工學校」平均有三分之二的學生,來自法國高階管理階層的家庭,卻只有1%的學生家長是工人。與此同時,工人階級的學子,能夠進到入學準備班的比例也非常的少。也就是說,「大學校」的複雜制度,一層一層都在篩選出,來自菁英家庭的學生。
除了上面列舉的幾個「大學校」之外,「國家行政學院」« L'école nationale d'administration, L’ENA » 的制度也常常被法國人拿來討論。國家行政學院訓練法國的高級文官或者行政法院法官,是負責培養法國高官 « Les hauts fonctionnaires » 的殿堂。這些高官擁有很大的權利,卻都是由國家行政學院培養出來的人。國家行政學院的入學門檻非常非常高,能夠入學的人大多都是同一個社會階層的人,不僅無法真切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而且使用他們「同溫層」的單一思想,管理國家、協助執政,因此國家行政學院常常被批評為「文官機器」。前一陣子,有不少人主張應該要廢除這個學校,因為國家行政學院製造出一個「行政貴族階級」,而且能夠進入該學院就讀的人,本身就具有良好的社經地位,而導致「階級複製」的問題。
反觀,法國公立大學的費用每年往往只有200~300歐,稱為「註冊費」。也就是說,這些學校幾乎是免費的,只需要付出一些基本的費用,就能就讀。這跟台灣的公立大學有點像,但是,法國的公立大學不像私立學校有那麼多的資源,而且也有城鄉差距的問題。
所以,就教育面來說,我認為法國的階級差異比台灣明顯很多!
👉 一開口就知有沒有 一 法文的使用居然有這麼多種!?
法國人在不同場合下,會使用不同的法文,這被稱作 « Les registres de langue »,把法語分成好幾個不同的等級,包括典雅用語 « Le langage soutenu »,標準法語 « Le langage courant »,通俗法語« Le langage familier »,還有年輕人用的俚語 « L‘argot »、顛倒語« Le verlan » 以及其他外來語等等。
很多台灣人雖然法文很厲害,到了法國卻無法溝通,就是因為他們的語言有太多不同用法,尤其是流行用語,常常會有新的字出現。不過,在法文的外來語中,有一個現象,就是許多從阿拉伯文來的外來語,都是貶義詞 ⚠。這邊整理幾個常見的外來語給大家看,前面放的是一般大家會學到的法文,冒號後面的是外來語:
- le village (村莊):le bled(阿拉伯文的村莊,在法文變成偏僻,落後的村莊)
- le chien (狗):le clebs(阿拉伯文的狗,在法文變成很兇的狗,死狗的意思)
- l'argent(錢):le flouze (阿拉伯文的錢)
- aimer (喜歡):kiffer(阿拉伯文裡面的「樂趣」唸kif,我們再把他法文化,加上 -er)
這些字雖然有貶義,不過現在也有些年輕族群喜歡使用,例如 kiffer 這個字非常常用。不過,上流社會的人會看不起這些單字,似乎只有中產階級會接納阿拉伯人的外來語。一般如果說話都是用外來語或是俚語,可能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街頭長大的,社會觀感認為這種社會階級比較低。
所以,在法國,光是聽一個人說話,就能聽出他是什麼樣的「家世」,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如果他說話用 « le langage soutenu »,可能他的「身份不俗」,或是年紀比較大。
語言跟社會階級的這種關聯性,其實在台灣好像也存在。我的台灣朋友幾乎都是說中文,很多年輕朋友都已經不會說客家語、台語、原住民語了。比方說,台語會讓我們聯想到比較傳統的行業,在搭計程車時,我的朋友常常會自動使用台語,跟司機哈拉聊天。
👉 你覺得台灣在哪裡看得出明顯的社會階級呢?
我自己覺得,在台灣光是用聽的、看的,很難判斷一個人的背景,但是法國人一開口就很明顯。所以我認為台灣的社會階級,在各方面來說,都沒有法國那麼嚴重,台灣是一個很開放又有流動性的社會!大家覺得呢?
台灣人的身份有哪些明顯的差異呢?歡迎大家在下面留言跟我分享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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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數據參考資料:
https://www.monde-diplomatique.fr/2019/02/PINCON/59561
https://www.comptazine.fr/post/cout-des-grandes-ecoles
https://www.lexpress.fr/styles/familles-royales/le-vrai-pouvoir-des-aristos_1653341.html
http://homepage.ntu.edu.tw/~luohm/NTU.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