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或許都忘了，學習一個新的語言，其實很不容易的。
國中背英文單字的那種痛苦，不知所云，背了也不知道怎麼用，電影裡面美國人講的英文跟課本裡面教的又不一樣，唸法也不同，根本無所適從。
只能硬背。
也忘記到底背了多少《空中英語教室》還有《常春藤》雜誌的句子，幸與不幸都是因為剛好還算會背書，小時候背東西似乎可以不求甚解，死命地往腦裡塞，囫圇吞棗也無所謂，就一股腦的吸收，聯考後，當然，也一鼓作氣地丟棄。
的確是忘記了，當初讀英文也是很辛苦的。
每次在德語課，看到侃侃而談的同學，那些已經在德國住了很多年的人，那些比我年輕十幾二十歲的人輕而易舉地談天說地，都會陷入一種怪罪年紀以及資質駑鈍的負面心態。
都忘記了，即使學了十年的英文後，當年在哈佛大學ART劇團進修，第一堂表演課，老師要我們即興，我上台還是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所以然。記得那天的練習叫做「傳聲筒」，我一如往常都躲在最邊邊，表演課老師，Tommy，叫我先上台。
「泡，你隨便講一個句子，一個聲明，一個動作，什麼都可以。」Tommy老師輕聲地說，當時大家還不知道那是什麼練習。
我腦中一片空白，心中認真覺得，為什麼要到一個鬼地方用英文即興，我的英文不好，我沒有辦法用英文表演，我不會用英文演戲，我很爛，我不會。
「I...I...I don't....I don't know....I....」
我扭捏地站在台上，真的，只擠出上面那一行字。
台下美國同學竊竊私語，對這位剛闖入他們班上的陌生人，他們只覺得，是哪裡有問題，有什麼好放不開，不就是講個話而已。
喔不，不「只」是講個話而已。當然，只會一種語言的地主隊是永遠不會理解的。
「很棒！」老師溫暖地解圍。
「你們都聽到泡剛才確切說了什麼了，也看到他的肢體動作了吧？」老師繼續，「現在，第二位同學，我要你一模一樣地模仿剛才泡的所有一切。」
同學們愣了一下，可能有些人發現，剛才根本沒有仔細觀察，班上開始祟動；你們也知道演員的習性，人來瘋，需要博得笑聲跟關注。
接下來的同學，每一個人都把我剛才的扭捏跟結巴，用他們自以爲的方式滑稽地「傳遞下去」。到最後的一位同學，已經變成誇大不已，令人無法分辨的小丑。
「你們剛剛真的在觀察嗎？」Tommy說。
然後，他，當場，神複製，胖子我十五分鐘前的模樣：語氣、停頓、手肘角度、眼神、呼吸狀態、下巴傾斜角度。
大家瞬間安靜了下來。
下課後，Tommy悄悄地走到我身邊。
「你還好嗎？」他笑笑地問我。
「還可以。」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不要理他們，他們就是很Silly。」Tommy說。「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跟我說。有空我們也可以去哈佛廣場的bar小酌。」
Tommy輕快地離開教室，突然轉身說：「沒事的。」
那個微笑，守護了我六個月在劍橋的日子。我從Tommy身上學到，對陌生人善意的力量，可以如此強大。
一如往常的離題，昨天上完德文課，再次陷入自己是德文智障的沮喪；突然想起幾年前離開人世的Tommy，以及他的臉龐與笑容。
對齁，現在英文說得好像還可以，很容易就忘記，曾經那段日子也是很辛苦的，不是嗎？以後回頭看今日，應該也會有同樣的感慨吧，是嗎？是吧。
沒事的。
#聽說現在講國中也是乳滑只能講初中
#就讓我問心無愧地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