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一則新聞竟責怪陳時中部長前天(8/16)上我節目時涉嫌「放空」聯亞,下午又聽聞有一位記者引述藍營某立委說法,提問懷疑部長上節目受訪中有美化聯亞之嫌,因此,我特別整理8/16周一專訪陳部長時的逐字稿,部長面對我追問聯亞是否有好消息時,多次都沒有回答,在影片第6分30秒開始,請評論者或提問的朋友們,根據真實的情況,不要添油加醋。
20210816《寶島強強滾》專訪陳時中部長節目上半段逐字稿(上)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CmAWLZSh9A……
簡余晏:請問部長,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再降一級呢?還有柯文哲市長之前提到萬華是不是能解封?八大行業什麼時候可能解封?
陳時中:警戒的降級,當然是大家非常希望,但無論怎麼樣,在個案的數目現在減到相當低。但是警戒心不能降低,所以戴口罩勤洗手是必要的。第二對於就是說日常的生活,盡量能稍微正常一點,不要大家的壓力那麼大。但是對於「特殊的生活」可能要稍微忍耐一下。
簡余晏:這個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不可能回來了嗎?
陳時中:可以啊,大口還是要相隔啊,還是要有距離啊。但非必要的生活還要稍微忍耐一下。目標是希望整體防疫上,如果強度夠強防疫的疲乏容易產生,在體育、音樂、文化。這些有益身心的工作能夠盡量恢復正常、可能跟病毒長期抗戰維持得比較久。
簡余晏:如果有一天清零假設一週以上,可不可能再降一級?
陳時中:當然,如果能夠連續清零一週之後,觀察一周恐怕還不夠,至少兩周到四周吧。
簡余晏:是,這樣。所以大家努力,打拚一下兩周到四周,我們就要可能再降一級台灣再創一個歷史性的國家奇蹟喔。
簡余晏:這兩天聯亞證實送EUA,我們訪問黃高彬醫師,他是說只要EUA一過,他有信心當天或第二天兩百萬劑就立刻提供出來,可以立刻注射。那就是部長覺得醫師這個說法有沒有over呢?還是稍嫌保守呢?聯亞的EUA的進度如何?
陳時中:聯亞昨天開過審查會今天中午會公布,公布他審查的一個結果。那不過呢在裡面,聯亞是有檢驗封緘的一部分,但我記得就是那個量還沒到那麼大,不過聯亞的生產力是非常的好他們的反應槽很大,生產的量能很高。
簡余晏:所以是好消息吧?因為我們節目播出的時間就是中午了。
陳時中:中午就一起一併的公告。
簡余晏:是下午兩點公布?
陳時中:是下午兩點
簡余晏:是好消息嗎?部長有一點搖頭!但是無論如何,國內的國產疫苗。這段時間,高端現在在網路上登記的人數也是節節攀升了。對於高端跟聯亞這段時間的表現是否如部長預期的呢?
陳時中:第一個當然我們講說是疫苗,大家都是很清楚,它必然是一個戰略物資,而這戰略物資我們當然對外來購買,充足的準備也很重要。但是讓國內有一個自給自足的能力也很重要,畢竟我一再強調對Covid19是長期抗戰。不管在生活面也好,在疫苗面也好。所以疫苗一定要能夠自給自足,這是一個戰略面的問題。從去年年中起就鼓勵國內廠商投入研發跟製造。疫苗的研發跟製造事實上是非常困難的事。怎麼樣在一開始適當選擇我們有足夠能力的疫苗。因為時間也沒有辦法等很久去研發新的,所以那時就選擇長期比較有經驗的次單位疫苗予以鼓勵。
我們鼓勵方向很多,在行政上盡量做相關協助,查廠各方面速度增快、可是畢竟核心到底有沒有效果就不是我們幫得上忙。我們只是訂定一個標準,讓廠商知道有這樣一個標準在,朝這個方向努力。如果達得到或更好當然最好。達不到當然就等於是效果不彰,或安全性不足當然不行。大家記得在從六七月開始發展國產疫苗的時候各方意見不一。有人主張速度不夠快,補助不夠多。有人覺得說我們做的出來嗎?投資那個大家都做不出來,有一些希望鼓勵的,也有妄自菲薄的。但國家的政策理念認為這是一個戰略物資,所以必須要投資必須要做,不論成敗。成當然最好,敗還能吸取一些經驗,可以持續往前走。如果什麼都不做什麼都沒有。所以那時候秉持這樣戰略去思考國產疫苗怎樣能夠真的站起來!
簡余晏:所以我就整理那個時候。部長你看這是東森新聞罵你的,那個時候他說你:國產疫苗當然都希望他成功,但我無法保證。他一定成功。東森新聞就罵你說權力一把抓,為了推國產疫苗,居然拿全國的性命賭上去,這樣罵你。所以我留下來,因為我看了非常激動。另外一位是吳子嘉名嘴他罵你說,政務人員介入國產疫苗恐涉內線交易,政務人員這當然是影射是你。接著他直接點名陳時中嗆部長說,你買不到疫苗,只會擋。他罵你的話是這樣,不要臉到極點了,他說你只會擋。接著這一句話,你一定告的贏。他說,陳時中部長海削完你東西給我。他說,你疫苗要給他,結果意思是說,你海削完,你有海削什麼東西嗎?吳子嘉又說:二十億的高端炒股到八百億了,在寶傑的節目裡這樣罵,然後就要再接著罵你,說陳時中還在凹,何時才能鬆綁BNT?當然吳子嘉的立場大概清楚,很多人都建議你直接告。應該告的贏,說你只會海削,說你只有擋,說你根本沒有買疫苗,這個部分您要怎麼回應?大家覺得你也委屈了?這段時間晚上都睡不好,半夜又因為疫苗還會驚醒,然後睡到了部長室的沙發裡面已經是一個頭形了,但他卻這樣罵你說還在凹只會擋疫苗。
陳時中:沒有啦,買疫苗在我講,這是我們一個戰略非常重要,國產重要,購買也重要。事實上大家可以回想。九月三十號其實就在第一時間跟Covax就簽約了。
簡余晏:幾月三十號?
陳時中:去年的九月三十號。去年的十月三十號,我們就跟AZ也簽約了。然後十一月就跟BNT的總公司在談,那時候是已經正式開始談。大家都知道在那個時間點,只要是簽約後開始談,前端都有很多工作要做。第一個大家現在都會講說這個疫苗怎樣,這個多好多好。去年九月前、或八月十月前那誰又跟我們講說,哪一個疫苗一定會成功?那個時候全部的疫苗都在做二期中或二期剛過三期開始,沒有人知道哪一項會好。所以必然也是一樣。等於是要多方的投資嘛!我們不可能全部只去買一樣。萬一失敗,我們的疫苗就都沒有,所以也經過不斷的一些討論,選擇一些可能性比較高的,那相關的一些都是一直這樣子的一個作業。那我必須要很沉痛講說,這裡面再購買所謂的利益,你連邊都沾不到啦,談什麼利益?這裡面是國際上現在漸漸很清楚、國際上有很多的掮客。就是大家有看到一些國家的例子。我們也是經過很多掮客來跟我們講啊。我們也知道說,疫苗都是國家的東西他(指一般掮客)拿不到。我們經過多方的查證,半年來來跟我講的有多少人
簡余晏:去年十二月前?
陳時中:十二月前稍微比較少,十二月之後就變得很多,獻其當疫苗在缺乏的時候,那時候就很多很多(掮客)來講,那要多方查證。那時候我對來談的人都是一句話而已,先提供原廠的授權,或起碼原廠給我一封信,表示說你確實有東西,否則講得天花亂墜什麼東西都沒有,那怎麼往下談?大部分都在要求要拿出一個原廠的信,我也conform的letter跟原廠去詢問,大部分都打退堂鼓啦。
簡余晏:幾分之幾打掉退堂鼓?
陳時中:全部。
簡余晏:百分之百?
陳時中:都百分之百,這中間因為它這個金額很大,所以這個掮客就很多,
講得也天花亂墜。因為在國際上很多你不見得都認識。這個是我什麼,什麼在哪裡,北歐的投資公司很大啦,他們要怎麼樣怎麼樣。第一個就是沒有授權我們不要。第二個是要付錢的我們不要。那個大概是這樣弄,所以我們在這個金錢上面也非常的注意,價格上跟原廠其實很難跟談。因為畢竟都是賣方的市場。
簡余晏:而且你的對口是直接原廠公司。
陳時中:當然當然我們一直都跟原廠,我們去年大概五、六月起就跟幾個比較可能成功的管道都建立這樣的一個窗口。那時候不管是BNT也好,或是莫德納也好,嬌生也好。還有那個我們現在買的AZ也好,其實都很早。我們大概五六月就建立管道。那這個五六月的時候,其實國際上還瀰漫著這個問題,就是說,那疫苗會不會成功?但我們知道,這非要趕快把管道先建立好不行,要預先準備。如果都不成功那也沒辦法,但我們不能放棄有機會可能成功的廠商。
簡余晏:他(指名嘴吳子嘉)說還有一個說你錢都付了,貨什麼時候給?給錢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交貨,好奇怪。
陳時中:我們來看看就是說,去韓國嘛。韓國現在不是大家就是沸沸揚揚說,韓國很積極,派了副部長到美國,去要求這些貨。可以去問問韓國,他們有沒有先付錢?大家都先付錢啊,你沒有先付錢,連談都不用談,這是一個國際的通例,為什麼大家都先付錢?為什麼要先付錢?因為他們投資非常的大,而且你要進來有一點像是一起投資,所以在以前那時候他們也不保證成功。他們不保證三期成功,你要不要買?他們也不保證供貨一定會,盡量。我有一個schedule給你,我盡量。到這一年來,這半年來,全部的廠商沒有一家照時間供貨,也不是台灣這樣子,全世界都這樣子。我就講一個就是韓國。他說他號稱莫德納買了四千萬劑,量顯然是大很多。他們都還要到美國親自到美國去談這些事情。你就知道大家在供貨的延遲上面,其實每一個國家都曾受到很大的壓力,不是只有臺灣這樣子。
簡余晏:了解喔,所以部長剛剛講的很清楚、但是這些的罵的在政論節目裡面講的沸沸揚揚。我記得有另外一位名嘴,他就公開說陳時中那時候為什麼BNT不給他買個三千萬劑呢?為什麼買一個五百多萬劑呢?對不對。像這樣的說法
我的一群律師朋友說,願意為你義務來打這個誹謗官司,你要不要接受呢?你就要簽個名,他們就開始告了。
陳時中:對啦,我覺得其實就是說以我們的政務體系或官方的這樣的體系,我們是不太喜歡。為了這種事情去告。但是若以我個人的角度而言,我覺得這些話語都已經沒有證據下,這樣在講已經過分啦,其實是已經過分了。去年九月多台灣哪一個人有這麼大的一個膽量去買三千萬的BNT。就更不要講說就是說
,進行到一半後來就停下來。三千萬的數目從來沒有在我們腦筋閃過。
確實那時大家都在講東洋。東洋他們是來提說,他們要買三千萬劑。他們要買。那希望政府要來買,我們就跟他講,三千萬不可能。那時候情況第一個你這個EUA都沒有的也不保證成功的。第二個台灣的冷鏈那時候還沒有準備完成。那第三個我們那時候認為說以這樣子施打的速度,冷鏈是要七十度以下,那時候的冷鏈跟現在不一樣。那時候BNT那時候是,他的冷鏈在負七十度以下
解凍後只能用五到七天。你三千萬要怎麼進來?要怎麼去安排相關的冷鏈。所以因為那個時候,我們大概就跟東洋講說。三千萬我們大概台灣沒有辦法。而且第二個很重要,我不可能把全部的疫苗投資都放在一家公司裡面。還要有其他的公司,其他的不同的製程
簡余晏:這是為了分散風險、
陳時中:當然要把風險升分散掉,他已經EUA過了, 也許我們可以考慮全部就放在一家,可是問題是那時候都沒有人過。那是你在未知的風險,我們不能把國家的錢也是錢,不能把這個全部的風險押在一家嘛,所以我們要分散幾家去押。然後能夠讓他到時候如果有通過,或者是沒有通過的話,有通過有一部分可以用。
簡余晏:所以買到目前為止,有沒有覺得哪一個疫苗?你覺得最放心安全覺得划算?
陳時中:你說哪一個疫苗?我們還是覺得就是說,每一個疫苗他的一個作用機轉都不一樣。其實各有優劣點、也沒有人敢講說哪一樣就比哪一樣更好。現在大家都在講確效。那其實,每一家公司在做的確效的時間點跟他所選的國家。然後這裡面所產生的不同的變異數,就影響到他的一個確效,所以那個東西其實常常就在講說。有時候專家常常在跟我們講的就是說,不能拿這個確效的數目來互相比較。除非你是在同一個國家同一個時間,發展的變異株是一樣的。這樣的一個背景下那個確效的比較才有意義。我今天現在美國做的一個確效,跟日本做的一個確效,跟在印度做了一個確效,那個就是不一樣,所以你沒有辦法拿那個來比拿那個比。但是這裡面為什麼會,大部分發展的越早的,其實那個確效的數目是看起來是越漂亮。我是說越早上市的,因為他們實驗做的早。實驗做的早,那時候病毒株相對的單純。然後大家那個時候所設計的,也是針對那個時候有的病毒株,所以效果看起來好。所以到後來比較慢出來,因為他設計針對也是前面的基本病毒株。可那時候變異開始出來了,所以你在不同的國家,疾病的情況發展發展不同的得到的確效不一樣。所以用那個來做就是說,互相的比較,基本上意義是不大,但是有一個參考的價值。有一個參考的價值,因為它的一個平臺不一樣,所以其實長期它的副作用到底是怎麼樣?其實現在也沒有人真的很清楚。當然這都是在一個大規模的疫情裡面,公共衛生上面那面必然做的一些選擇。那沒有辦法的。你要疫苗要能夠說短時間的安全、長時間的安全,那需要很長的時間的觀察。
第二個,我記得裡面有一句話,我必須要嚴正的否認:說國產疫苗裡面是拿生命開玩笑,這個話是絕對錯的。因為國產以安全性而言,我們現在做三千個的二期。三千個二期已經在國際上都認可,如果安全性在這個實驗上沒有問題,就代表是沒有問題。當然不是百分之百,但是這是國際所認可的一個安全。
然後第二個就是說,我們讓全民都去打,我們強迫全民都去打高端嗎?沒有。我們只是跟他講說,經過一定的方法。被驗證了之後,我們認為這是可以用的疫苗,然後讓他用。那到底他的確效怎麼樣?大家問我說你確效的數目是都沒有,那本來就沒有,確效的數目是去做三期後所得到的。那為什麼台灣不強迫大家來做三期呢?台灣就完全沒有那樣的一個條件來做三期。因為你找不到那些病人,三期裡面大家看看,他最基本的期中報告,所有國家的期中報告,大概都要累積的就是說打這個疫苗,整個實驗的組裡面,能夠有確定的病人。裡面至少要有一百萬。那要開解盲,有些國家會訂兩百,如果疫情比較嚴重的,因為數目越大,那個比較起來就是那個越準確。
那一百個病例,台灣在那個時候怎麼去找一百個病例來做?那你要做到多少一百個病例?台灣我們講最嚴重的時候最嚴重的時候,我們總共一萬五千個病例,這一萬五千個病例在這兩個月裡面,那我們要找到一百個病人,看起來好像很簡單、一萬五除以一百,一百五。你把兩千三百萬人除下去。你要找多少人做?你要找十五萬到二十萬人來做這個實驗,而且在一個非常剛好在那個時間裡面,錯過那個時間也沒有,晚一點再開始做,你病例永遠收不到這樣。所以你台灣沒有辦法做這樣的一個實驗,但是台灣又在戰略上需要。那當然我們就選了一個免疫橋接,以中和抗體來做一個不劣性的比較。國際上現在已經漸漸大家也都這樣做(免疫橋接)。近來有很多的文章表示說,中和抗體那個東西可以代表一個有效性、那我們希望說,這種參考的東西能夠越多越好。
印先森收不到驗證碼 在 閱讀前哨站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0年底,知名YouTuber #愛莉莎莎 發表了一支「喝橄欖油排膽結石」的民俗療法影片,被另一位YouTuber台大兒科醫師 #蒼藍鴿 批評是誤導民眾。2021春節期間,愛莉莎莎拍攝影片反擊對方言論,反而遭到醫療人員和眾多網友嚴厲批評,最後終於發布道歉影片,並且下架前面兩支高度爭議的影片。
底下我彙整了《#專業之死》這本書的重點資訊,交叉比對這起事件可能的起因和過程,整理出我們能從書中學到的五件事情。
部落格圖文版 https://readingoutpost.com/death-of-expertise/
【這是一本怎樣的書?】
《專業之死》的作者是美國海軍戰爭學院教授湯姆.尼可斯(Tom Nichols ),他主要研究蘇聯政局,也曾經在美國參議院擔任過會助理。他感嘆道:「以前的問題是在於資訊不流通、不發達,人民缺少學習知識的機會;現在則是資訊太爆炸,大家充滿了擁有知識的假象,反而開始對知識和專家體系抱持著敵意。」
這本書會說明這種現象的成因,以及這種現象帶來的後果和影響。作者除了談「專業」兩個字之外,書中也圍繞著「專家」與「公民」在民主社會中的關係來談。作者試圖回答兩個問題:(1) 專家與公民之間的關係可以崩解? (2)我們每一個人,不論是專家或者公民,又應該如何應對來將此危機化解?
作者從定義什麼是專家、什麼是公民開始,然後說明為什麼這兩個族群之間的溝通越來越難,現在甚至還演變成彼此抱有敵意。然後談到了教育有時候不一定會開啟我們的視野,如果做的不恰當,反而會讓我們變成自以為是的知識分子。
接著,作者談網路資訊爆炸的時代,為什麼單純依靠搜尋引擎,並沒有辦法讓我們擁有跟專家一樣的能力,有時候「以為自己弄懂了」只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他也同時抨擊新聞媒體和政客官僚,他們為了博取眼球、總是操作意識形態的手法,反而會讓專家和公民漸行漸遠。
最後,作者提醒要如何成為一個恰如其分的公民,也提醒了身為專家應該保持謙虛和溝通的意願。這不是兩邊的拉扯,而是彼此的互相合作,因為專家和公民的良好合作,才能讓民主體制健康地發展,而不會淪為意識形態操弄下的極權統治。
無知在美國是一門邪教,而且源遠流長。反智像一條綿延不絕的線,蜿蜒貫穿著我們生活中的政治與文化面,至於滋養著這條線的謬誤觀念,則是:民主就等於「我再無知,也可以跟博學的你平起平坐」。
-科幻作家艾西莫夫(Issac Asimov)
【為什麼我想讀這本書?】
我之所以會拿起這本書來讀,是因為在去年的疫情肆虐之下,美國前總統川普總統特立獨行的防疫作為,還有他的支持者對於防疫不屑一顧的態度,都讓我十分納悶。為什麼在現在資訊這麼發達的時代,還是有這麼多的人,對於這種明明有科學證據的公衛政策,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呢?
加上有讀者推薦我這本書的內容非常精彩,我找來讀完之後的確大呼過癮。通常來說,這種書名加上教授身分的作者,會給人一種「艱澀」和「生硬」的先入為主印象。但是作者的敘事手法,搭配譯者非常「接地氣」的翻譯口吻,簡直讓這本書讀來輕鬆流暢,偶爾詼諧戲謔,偶爾嚴肅正經。
例如在這本書的開頭,作者就開宗明義就說:「萬一你覺得自己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見,那就恭喜你,就是你這種人讓我覺得這本書非寫不可。」以及平民是怎麼看待讀書人的:「只要你還讀過兩天書,然後又不願意棄明投暗去跟大眾抱團的,那你就是精英份子,你全家都是精英份子。」
當我讀完這本書,正在整理心得的時候,恰逢最近網路上吵得火熱的「愛莉莎莎和蒼藍鴿的肝膽排石法事件」,這段你來我往的過程,被媒體塑造成了「文組vs.理組」之爭或「網紅vs.醫生」之爭,以這本書來解讀的話,這恰好是一場「公民vs.專家」之爭。
【1.無知的人有時候不知道自己無知】
許多網路留言抨擊愛莉莎莎的這支影片充滿誤導民眾的惡意,甚至在後來還拍了支反擊的影片,更是罪不可赦。我認為,起初的影片應該不至於是惡意,她很可能只是落入了「鄧寧——克魯格效應」而不自覺。
作者提到,所謂的「鄧寧——克魯格效應」(Dunning-Kruger Effect)是由兩位心理學者鄧寧和克魯格發表的論述,這個現象是在說「愈是笨蛋,就愈有信心自己不是笨蛋」。說話愈是草包的傢伙,就愈不可能知道自己錯、別人對。愈是沒料的人,就愈是會去無中生有、穿鑿附會。
在沒有充足的醫學知識和化學知識之下,她並不知道這件事情有任何不妥,恐怕對這種療法會帶來的副作用也毫無所知。我可以想像,當她看到蒼藍鴿的糾正影片時有多麼氣憤,如同作者說的:「人很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對話中有跟不上、聽不懂的情況,特別是在大量資訊唾手可得的今日。」因此,她找了相關書籍和網路資訊,磨刀霍霍準備回擊對方的指點。
【2.搜尋引擎已經不管用了嗎?】
書中提到現代人有一種通病:上網搜尋的過程會讓人自認學識變淵博了,包括跟他們所查知識無關的主題,網友都會覺得自己所知變多了。這也算是一種鄧寧克魯格效應,也就是程度「愈差」的人,「愈難」在上網的時候察覺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吸收進去。
一心想反擊的愛莉莎莎,做了一個在這種處境下,可能很多人都會犯的事情:「他們會先決定好自己要相信什麼,然後再去網路上找證據,也就是一個先射箭再畫靶的概念。」作者也提到,人很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對話中有跟不上、聽不懂的情況,特別是在大量資訊唾手可得的今日。當她急著找資料佐證自己的立場的同時,似乎忘了對方是有醫師執照的執業醫師。
雖然我們不是當事人,但仍然能從作者對「搜尋引擎學習法」的批評學到寶貴一課:「我們希望別人可以幫我們把骨頭都先挑掉,整理成懶人包,呈現方式還得顧及視覺上的舒適。那些字體又小、本身就很容易破損的教科書,我們敬謝不敏。所以與其說很多人在做研究,不如說他們是在:搜尋漂亮的網頁來提供人們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花最少力氣吸收的解答。」搜尋引擎只能幫我們找到線索,閱讀和解析的苦工才是我們該練就的真本領。
【3.高等教育出了什麼問題?】
許多媒體報導愛莉莎莎雖然擁有高學歷背景(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士、英國斯特拉斯克萊德大學行銷碩士),卻在醫療這件事上面「不尊重專業」。為什麼會犯下這麼明顯的錯誤?這可以用心理學家鄧寧的說法來解釋:「我們傳統上認為無知就是缺少知識,所以教育就是無知的解藥。但教育即便是辦得好,也還是可能會製造出虛幻的自信。」
如今高等教育已經非常普遍,有時候反而帶給我們一種「我再多學一些就能跟專家平起平坐」的過度自信。我很喜歡《知識的假象》書中提過的一個觀念:「我們自以為擁有的知識,不過是延伸自全人類的知識共同體罷了;許多我們自己為懂的事情,其實我們並沒有那麼懂。」
所以愛莉莎莎在反擊影片中,引用《神奇的肝膽排石法》這本書,還把所有替這本書推薦和背書的「專家」也拉了進來,試著讓自己的立場增添一分可信度。只是她沒料想到的是,她引用的這位作者和推薦者們,本身就充滿了爭議,在科學上也站不住腳。受過高等教育的平民要挑戰另一個領域的專家,過度的自信反而成為了最大的絆腳石。
【4.專家難道就不會錯嗎?】
當我在閱讀相關報導網友們的評論時,看到許多留言寫道「很多專家也會誤人子弟」,以及「專家也不能全信」。之所以會有這種觀感,大多來自於某些專家曾經「撈過界」或「犯過錯」,如同作者批評某些自以為是的專家:「他們當自己的專業知識是萬用鑰匙,動輒對天下的事情大放厥辭,他們漂亮的博士帽就像佛光普照,一戴上去就覺得自己什麼都知道。」
這次的事件,很明顯的是蒼藍鴿以醫學專業獲得壓倒性勝利,導正了視聽,但身為普通公民的我們,仍然要保持清醒的意識,察覺以後遭遇的其他爭議事件。注意專家發表意見的場合,是針對他們自己真正的專業領域,抑或是他們不小心撈過界了。
雖然作者並不鼓勵我們對專家抱持百分百的盲信,但是在我們保持懷疑的同時,也不要急著對非自己專業領域的事情妄下判斷。他建議平民對專家抱持懷疑之心時,必須符合以下三點:
1. 當專家看法一致時,反面的意見就不能推定為真。
2. 當專家看法有分歧時,非專家的人不能認定任何一個看法為真。
3. 當專家都認為資料不足以做出結論時,一般人也理應不要妄下斷言。
專家不能保證所有的事情都是喜劇收場。他們無法承諾自己永遠不會犯錯,或在思考時不掉進凡人都很容易掉進的陷阱。他們能保證的,只有遵循科學原則和方法,進而把犯錯跟掉進陷阱的機率降到比大多數人低很多。想要享受某種專業帶來的好處,我們就得同時接受他們的不完美,就得接受他們還是有一定犯錯的風險。
【5.新聞媒體的標題亂象】
書中有一段話讓我很有感觸:「現代人會蜻蜓點水掃一下報紙頭條或文章,就分享到社群媒體上,但他們根本沒閱讀報導的內容。儘管如此,人們都希望在別人眼裡既聰明,消息又靈通,所以他們總是會一路裝蒜下去。」不可否認的是,以前的我也曾經這麼做過,看到標題就急著轉發。這個動作最後只為了表達自己立場和意識形態,還很容易造成假新聞的傳遞(用標題引誘轉發、塞假資訊在內容裡)。
你或許會問,那我們該如何對抗假新聞的傳播呢?雖然作者在這本書裡沒有給出明確的指引,但是我想起了另一位英國科學作家大衛.羅伯森(David Robson)在《為什麼聰明人會做蠢事?》書中給出的兩個建議:
1. 首先,不要推波助瀾。盡量避免轉發誘餌式標題,例如「肝膽排石法到底有沒有效?」這種標題,就無助於資訊的釐清,卻會讓不知詳情的民眾被誤導,只看標題還以為這是某種有效果的療法,很容易越描越黑。反而是「研究已經證明肝膽排石法是無效的民俗療法」這種平淡的論定式標題,才有助於導正視聽。
2. 其次,只轉發有憑有據的正確資訊。例如看到某則醫療資訊,就要很謹慎查證來源是否有公信力,像是衛服部、醫療院所和機構、有名有姓的具名醫師,這些查得到來源出處的資訊才經得起驗證,避免那些連作者和來源都查不到的坊間謠言。
【民主制度仰賴專家與公民的溝通】
除了上面的討論之外,作者認為一個良好的民主制度,得仰賴專家與公民保持良好的溝通,才不至於讓不尊重專業的民粹主義崛起,進一步惡化成極權主義。這個觀點讓我重視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作者在書中這麼說道:「專家與公民的關係,就跟絕大多數民主制度下的互動關係一樣,都建立在互信的基礎上。一旦這樣的基礎崩解,專家與公民就會變成交戰的兩方。一但事態朝此方向惡化,民主本身就可能陷入死亡漩渦,進而讓暴民政治或由技術官僚把持的精英統治,變成迫在眉睫的危險。這兩種終局都是威權統治的變形,也都是美國現狀所面臨的重大危險。這就是為什麼專家與公民關係的崩解,就等同於民主制度的失能。」
對應到台灣的社會狀況,這段評論值得我們作為警惕。歷史上平民的資訊量不足是一碼子事,專業知識又是另外一個問題。現在有問題的不是大家對於知識體系無視,而是大家對於知識體系抱持敵意。專家必須更加謙遜地傳達知識,公民必須提高自己對知識的自覺。
【後記:不敵對,造橋梁】
我認為《專業之死》這本書是寫給所有現代人看的必讀之書,無論你自認為是專業領域中的專家,或者你只是一個像我一樣普通的平民百姓,這本書都會帶給你不同於以往的觀點。更進一步,讓我們認識民主制度和數位浪潮的結合之下,身為個人該如何保持冷靜和理性,扮演好自己身為公民的角色。
我透過這本書學到的事情,就是除了跟著大眾搖旗吶喊「專業已死」這個選項之外,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回顧到我自己能做出的貢獻,就是在專家和公民之間搭建起一個「橋樑」,透過部落格和Podcast傳遞我看到且認為正確的資訊,保持謙遜聽取來自各方的意見,讓知識的傳播足夠廣泛,並且時時保持優化。
一支民族若想自治,就必須要先武裝自己,而知識的力量就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美國第四任總統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
印先森收不到驗證碼 在 余海峯 David . 物理喵 phycat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費曼102歲誕辰】兩年前費曼百歲誕辰時,我寫了這篇文章,內容全靠我自己多年重讀N次所有費曼的書和傳記而寫成(加上後來一點fact check)。我大致把他最有趣和最有意義的生平事跡都寫過了,我想暫時也難再寫另一篇了。
立場link:http://thestandnews.com/cosmos/百年華誕紀念-繼續鬧吧-費曼先生/
//一百年前今天,理查.費曼 (Richard Feynman, 1918–1988) 在美國紐約出生。他的父親梅爾維爾.費曼 (Melville Feynman) 移民自白俄羅斯猶太家庭;母親露西樂.菲利普 (Lucille Phillips) 則來自波蘭猶太家庭。費曼五歲時,父母誕下了第二個兒子。不幸地,這個孩子在四週大時夭折。費曼的妹妹喬安.費曼 (Joan Feynman) 在他九歲時出生。
費曼是誰?他是理論物理學家、諾貝爾奬得主、開創量子電動力學、發明費曼圖;他亦傳奇無數,曾偷偷打開放有原子彈機密的夾萬、為脫衣舞廳老闆出庭作證、在皇室面前邊抽煙邊講爛笑話、身為物理系教授跑到生物系與學生一起上課做功課、飛到巴西參加音樂表演等。費曼從不介意別人目光,他甚至寫自傳細說這些離經叛道的行徑,使他可能成為物理學界裡比愛因斯坦更有名的物理學家。
父親啟蒙費曼踏上科學路
費曼與愛因斯坦一樣,很遲才開口說話。費曼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他把對科學的啟蒙與熱情歸於他的父親。費曼憶述,雖然他父親是個賣制服的商人,但他從父親處學到了如何學習。有一天,費曼在玩一輛玩具貨車。他在玩具貨車上放了一個球,然後他發現當他把玩具貨車向前拉時,球會向後滾。
費曼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玩具貨車明明向前跑,但球卻向後滾?他跑去問父親,父親對他說,「其實球並沒有向後滾,你試試水平看著玩具貨車,就會發現這只是錯覺。」費曼照做,果真發現球其實是向前滾的。他再問父親,為什麼?父親的答案影響他一生往後看待宇宙萬物的態度:「那是個神秘的現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普遍的原理是,運動中的東西會繼續運動,靜止的東西會繼續靜止。科學家們叫這做慣性,但事實上,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慣性。這只是一個稱呼。」費曼的父親教會費曼「知道東西的名字 (Know-what) 」和「知道東西 (Know-how) 」的分別。費曼的父親雖不是科學家,但他有科學家的態度:誠實地說不知道。
我希望分享另一個關於費曼與父親的故事。話說城鎮裡的家庭都會在暑假期間一起到郊外度假。男人們會在週中回城工作,在週末回到度假區陪伴家庭。一天,費曼與其他小孩一起郊遊,他們發現了一隻特別的鳥。其他孩子就比賽誰知道那隻鳥的名字。他們問費曼,費曼說他不知道。他們就嘲笑費曼:「難道你爸爸什麼都沒教你嗎?」
其實,費曼與父親早就見過同一種鳥。費曼父親當時對他說:「理查,我可以告訴你這隻鳥在世界上每種語言裡的名字。可是,到最後除了世界各地的人如何稱呼牠。關於牠的一切,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要觀察這隻鳥,試著理解牠在做什麼。」費曼父親教會他名稱只是人類的創造,與大自然真實的知識毫無關係。
費曼回憶,他父親很喜歡與他一起閱讀大英百科全書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當他們讀到一個段落,例如恐龍,他父親就會停下來,圖像化地解釋:「暴龍身高二十五尺,頭闊六呎,我們來看看這是什麼意思。這代表如果有一頭暴龍站在窗外,牠能從這裡的二樓窗外看見我們。不過牠的頭太大了,穿不過窗戶。」
這影響了費曼日後做物理研究時,往往喜愛從圖像化方式入手把問題簡化。費曼曾說過,如果我們無法把一個理論簡化至大學一年級的程度,我們就不算真正理解這個理論。他發明的費曼圖,大大簡化了量子力學的計算方式,就是明證。費曼圖幫助費曼推導出光與物質的互動——量子電動力學,費曼因而獲頒 1965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
厭惡權威的費曼
費曼厭惡權威,這點與愛因斯坦相似。費曼的父親是個制服商人,看盡世上各種制服行業的虛偽。他曾對費曼說:「教宗衣服下的那個人,也只不過與我們一樣,需要吃飯。」後來,當費曼知道他要從瑞典國王手上領取諾貝爾獎,他仍十分抗拒穿上西裝。
費曼不喜歡榮譽。他在學校的時候,被邀請加入了一個叫做「Arista Honor Society」的精英學生團體。費曼說他不喜歡這個團體,因為他們開會時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討論「誰有資格加入我們」。當費曼成為了有名的科學家後,他又被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院士。費曼非常反感每次開會都在討論「誰有資格加入我們」。最終,費曼忍受不住這些沒有養份的會議,不得不請辭。此後,費曼再也沒有加入過任何榮譽團體。
費曼母親:不怕炸了整間屋 更怕扼殺了費曼的好奇心
費曼的科學家性格可能培養於學生時代。他曾在家裡建立了一個小實驗室,製作一些電路和做些電學實驗,有時候更會發生一些小意外。費曼的母親邀請朋友來家裡時,朋友們問她,妳不怕費曼炸了整間屋嗎?她回答說,她更怕扼殺了費曼的好奇心。
費曼喜歡把電器拆開,研究內部結構再重組。有一次,鎮上一個人找費曼幫忙修理一部收音機。費曼簡單檢查了一下,就看著收音機沉思,思考解決方法。那人看了,就問費曼為何還不動手?費曼就說:「我正在修!」最後果真給他想出問題根源,修好了收音機。那人就周圍幫費曼宣傳:「他用想的就能修好收音機!」
與妹妹的約定
有一晚半夜時分,費曼把妹妹叫醒,說有東西要給她看。費曼帶她到外面空地,喬安抬頭看到美麗的極光。喬安問費曼,這是什麼?費曼說「這叫極光,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出現極光。」喬安覺得極光很有趣,便說日後也要成為科學家,研究極光。他們就約定,費曼可以研究世上任何現象,除了極光要留給她。最終,喬安真的成為了一位天體物理學家,一生都在研究她與哥哥約定的極光。
費曼成名後,有一位物理學家想請教費曼對極光成因的想法。費曼說他是有一點想法的,但是他必須先打一個電話。費曼當場向學校借用電話,「喬安,我可以說我對極光的想法嗎?」然後回頭向那位物理學家說:「對不起,我跟妹妹有個約定,這世上所有現象我都可以研究,除了極光要留給她,所以我不能夠回答你的問題。」
精於數學 自創符號
費曼對數學很感興趣,很早就自學超越學校程度的數學了。他想學習微積分,就去圖書館借相關的教科書。可是,圖書館管理員竟然因為費曼只是個小孩而不借給他。費曼要說謊稱書是幫他父親借的,才能得到他想學習的知識。
由於費曼的數學知識大多靠自學,他自己發明了很多數學符號。他也不喜歡記著科學實驗或理論的名稱,他認為只需要知道內容就可以了。這導致他教導同學、寫筆記和交功課時,有時會不自覺用了自創的符號,以致沒有人明白他在說什麼!他後來笑稱,他父親忘記了告訴他名字是跟其他人溝通的重要工具。費曼的數學功力十分深厚,他於高中最後一年贏得了紐約大學數學冠軍賽。
輕視人文哲學題目 卻愛上素描、邦哥鼓藝術
費曼曾認為「真正的男人不會對詩詞和類似的東西感興趣」,這與他後來沉醉於素描和邦哥鼓等藝術相映成趣。由於中學時代的費曼的人文科目成績不太理想,而且他來自於一個猶太家庭,即使他的數學和物理成績都十分優異,這些都使他在升讀大學時碰到不少困難。他曾經試過考哥倫比亞大學 (Columbia University) 入學試,但並沒有被錄取。最後,麻省理工學院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錄取了他。
費曼進入麻省理工學院修讀物理學,成績優異。不過,他有時候還是會用了自己發明的數學符號,使他的同學們一頭霧水。費曼很不喜歡人文學科,可是麻省理工要求學生必須修讀人文課程才能畢業,費曼就勉強選了哲學,因為他覺得這是最接近科學的科目了。
在英國文學課裡,教授要求同學們寫一篇文章,費曼絞盡腦汁也寫不出來。最後,費曼把自己正在研究的物理題目亂寫一通,竟然獲得教授稱讚,並在課堂上朗讀出來!這使費曼從此輕視某些人文和哲學題目。
調皮搗蛋的費曼
費曼也愛捉弄人。在大學裡有間房間,很多同學都會在裡面溫習。每當有人進去問問題後,裡面的人都會大叫「請關門! (Please shut the door!) 」有一天清晨,費曼睡不著,散步經過那房間。他發現兩扇門的其中一扇不見了,只留了一個牌子,寫著「Please shut the door」。
費曼認為應該是有人很煩厭這句話,所以惡作劇拿走了門。費曼覺得很有趣,就偷偷把另一扇門也拿走藏起來。沒有人找到那兩扇門。後來,學生聚餐時就討論該怎麼辦。費曼發言說:「我建議拿走了門的人,可以匿名留下字條,寫出門的藏處。」學生們並未認真考慮費曼的建議。高年級的學長認為事態嚴重,於是對在場的每個人逐一問話:「門是你拿走的嗎?」每個人都說不是。
輪到費曼時,學長問:「門是你拿走的嗎?」費曼回答:「是的,門是我拿走的。」學長就說:「費曼!這是很認真的,不要開玩笑!」然後就去問下一位學生了。之後,門被還回來了。直到幾個月以後,他們才發現原來其中一扇門真是費曼拿走的。他們就很生氣,說費曼不應該說謊。費曼說,可是他明明有誠實回答啊!
別鬧了,費曼先生!
費曼大學畢業後,報考了普林斯頓大學 (Princeton University) 的研究生課程,並在物理入學試中取得滿分。他的數學成績也非常出色,可是英文和歷史科卻考得很差。這令普林斯頓物理系主任非常擔心。不過,原來他並不擔心費曼的成績,而是費曼的猶太人身分。因為歧視,大學分配給猶太人的學位很少。費曼最終被取錄,跟隨約翰.惠勒 (John Wheeler) 進行理論物理學的研究。
費曼第一天進入普林斯頓,去了參加院長的茶會。費曼從未參與過這種社交茶會,不知道原來有很多禮儀。茶會上,院長夫人問費曼:「費曼先生,請問你想要加檸檬或是奶油?」不懂如何選擇的費曼說:「都要。」院長夫人就笑說:「嘻、嘻、嘻、嘻、嘻。別鬧了,費曼先生!」費曼後來才知道,每當院長夫人「嘻、嘻、嘻、嘻、嘻。」地笑,就即是有人犯了社交錯誤。後來,費曼第一本自傳的書名就叫做《別鬧了,費曼先生!(Surely You’re Joking, Mr. Feynman!)》。
費曼打算在他的首個研討會上報告他與惠勒共同研究的一個結合量子力學與電動力學的構想。惠勒竟然邀請了大名鼎鼎的愛因斯坦;現代電腦和博弈論之父、數學家約翰.馮諾曼 (John von Neumann) ;以及提出量子力學效應「鮑利不相容原理 (Pauli Exclusion Principle) 」的華夫岡.鮑利 (Wolfgang Pauli) 等人出席!
知道了這些科學巨人將會來聽自己第一次的研究報告,費曼當然非常緊張。研討會當天,費曼很早就到課室準備。怎料愛因斯坦剛進課室,向費曼說的第一句話是:「請問茶點放在哪裡?」想必費曼當時不會知道,未來自己會成為跟愛因斯坦等人一樣有名的科學巨人吧!結果,當費曼開始講解物理的時候,就完全忘記了聽眾是誰,完全不緊張了。
加入曼哈頓計劃 偷走夾萬文件
1942年,正在寫博士論文的費曼,被羅拔.奧本海默 (Robert Oppenheimer) 招募進入極機密的原子彈研發計劃「曼哈頓計劃 (Manhattan Project) 」。研究部門設於新默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 (Los Alamos, New Mexico) ,費曼與其他科學家都必須搬到建於當地的研究所居住。
洛斯阿拉莫斯研究區是軍事重地,保安非常嚴密。進入時必須在入口閘門經過冗長的安全檢查,然而離開卻只需出示證件就可以了。費曼發現圍籬上有個大洞,可以避開安全檢查進入研究所。費曼認為軍隊安全意識不足,然而他愛玩的性格又驅使他不直接報告,而是跟軍隊開個玩笑。費曼利用籬上的洞進入,然後在閘門出示證件離開,如是者不斷地重複進進出出。負責檢查的軍人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同一個人沒有進入過,卻不斷離開?結果他們竟然拘捕了費曼,而不是去正視問題。
大家可能聽說過費曼的開鎖傳奇。研究所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夾萬。費曼研究了夾萬運作方式,發現很多人選的密碼都很容易猜到。結果,他練成了能在短時間內打開研究所內任何人夾萬的技術,經常偷走其他人夾萬內的重要文件,放在他們的辦公桌上,希望提高他們的安全意識。每個人都非常害怕費曼,他的開鎖技術連真正的鎖匠也為之景仰。結果,將軍竟然不是要求眾人更改密碼,而是叫所有人提防費曼。
研發平行運算 改變運算方式
研究所訂了一部當年最新的 IBM 打卡式電腦(即是用打有孔的卡片進行計算的最早期的電腦),足足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用來計算提煉鈾元素的方程式。費曼領導一隊從全國挑選出來的精英中學生,要在幾個月內算出結果。由於計算複雜,而人手更換卡片的速度又慢,進度落後很多。最終費曼與學生們發現,如果分開幾隊人手同時計算不同的部分再整合結果,速度會快很多。這使費曼成為平行運算 (parallel computation) 的創始人,而且是在現代電腦被發明出來之前的人力平行運算!
物理學家的愛情故事
費曼第一任妻子叫做阿琳 (Arline Greenbaum) 。他倆從學校讀書時已相識,是對青梅竹馬,而且亦認定對方為終身伴侶。1996 年的電影《無限 (Infinity) 》描述的就是費曼與阿琳的愛情故事。可惜,天意總弄人,正當一切都看似美好時——費曼是物理學界的明日之星,仍未博士畢業就參與了曼哈頓計劃——阿琳被診斷出患有肺癆,當時這是不治之症。阿琳剛出現症狀時,醫生以為阿琳患的是小病。費曼卻不同意,他自己一個在圖書館裡尋找資料,對比阿琳的病徵。最後是他向醫生建議,阿琳患的可能是絕症。多麼動人、又多麼令人心碎。
費曼在普林斯頓的博士奬學金有一附帶條件,就是受獎人不能已婚。1942 年,費曼取得博士學位後,就立刻向阿琳求婚。雖然費曼的父母反對,費曼與阿琳仍然在紐約史丹頓島 (Staten Island) 的市政廳結婚。由於肺癆會透過接吻傳染,費曼只能在婚禮親吻阿琳的臉頰。沒有親人和朋友來他倆的婚禮,只有一對陌生人見證。
因為曼哈頓計劃是機密,阿琳不可以隨費曼搬到洛斯阿拉莫斯的研究所居住。而且,她因病情嚴重,必須廿四小時住院。費曼於奧本海默的協助下,在新默墨西哥州阿布奎基 (Albuquerque) 找到一間療養院供阿琳入住,以便費曼能於週末駕駛幾個小時的車程穿過沙漠去探望她。
費曼和阿琳喜歡以書信通訊。在戰時的軍事重地都有一個不明文規定,軍隊負責人會拆開所有信件,確保軍事機密沒有外洩,而且會擅自刪改內容。為了不讓其他人明白信件內容,費曼和阿琳就發明了一種只有他倆明白的密碼。但亦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的信件常常通過不了軍隊審查,因為軍隊想要知道他們的密碼有沒有洩漏機密!不過費曼和阿琳很享受寫這些密碼去刺激軍隊,軍隊花時間解碼後發現密碼內容只是日常購物清單之類!
當時,費曼因為介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而苦惱。阿琳告訴他,不用介意別人的評價,要忠於自己。阿琳在療養院對費曼說:「你管別人怎麼想? (What do you care what other people think?)」阿琳過世後,費曼寫了兩本自傳(都是他口述然後朋友幫他寫出來)。費曼第二本自傳的書名,就是以這句話命名。
當阿琳快不行的時候,醫院打電話給費曼,叫他快來醫院。費曼就借了朋友的車(他們後來才發現這個借車的朋友是間諜),極速向醫院開去,但在途中車子又壞了幾次,幾經波折才趕到醫院,可惜已經來不及見阿琳最後一面。費曼回憶說,他當時很傷心,可是卻沒有哭出來。他看到阿琳床邊放著阿琳送給他的手錶,錶面時間竟然停在阿琳的死亡時間!費曼初時覺得這是阿琳留給他的訊息,然而理性告訴他這不太可能。這手錶曾經壞過幾次,每次都是費曼把它修好。所以,費曼知道應該是護士拿起手錶記錄阿琳的死亡時間時,不小心再次弄停了它。
費曼回憶說,直到很多個月後,他在街上看見一間時裝店的一條裙,心想阿琳一定會喜歡,終於才淚流不止。阿琳生前很喜歡與費曼寫信。阿琳死後一年半,費曼寫了一封最後的信給他的太太。費曼自己一直收藏著這封信,直到他 1988 年離世後人們才把信打開。信中充滿費曼對阿琳的愛,在最後一句,費曼寫道:「附注:請原諒我沒有把信寄出。我不知道你的新地址啊。」
“PS Please excuse my not mailing this — but I don’t know your new address.”
原子彈試爆
史上第一個原子彈試爆時(試爆計劃代號是「三位一體 (Trinity) 」),所有研究人員都被安排在遠處觀看。由於核反應會釋放出極大量的高能量輻射,包括伽瑪射線、X射線和紫外線,每個人都分配有護目鏡。只有費曼沒有戴上護目鏡,他選擇於車內觀看試爆,因為他知道紫外線並不能穿透車輛的擋風玻璃。試爆成功,所有人都非常興奮,因為他們的研究終於成功了。只有三位一體計劃負責人肯尼.班布里奇 (Kenneth Bainbridge) 對奧本海默說:「現在我們都是婊子養的。 (Now we are all sons of bitches.) 」
費曼回憶道,當日本的廣島和長崎被原子彈毀滅時,他們還未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直到後來,興奮感褪去了,費曼才意識到,這將是世界末日的開端。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當費曼看見街上有工人在建設房屋和橋樑時,他都會想:「這些全都沒有意義;這一切都將被摧毀。為什麼還要建設?」的確,當年不少科學家認為世界即將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而且人類會因核戰而滅絕。
隨心研究 由餐碟擺動到量子電動力學
戰後,費曼在康奈爾大學 (Cornell University) 當物理學教授。他曾有一段時間因為想不出新的物理構思而非常苦惱。費曼覺得自己不值得大學高薪聘請,他走去跟物理系主任說:「我想不到重要的問題去研究。」系主任就跟他說:「別擔心,聘人是我們應該承擔的風險,你儘管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好。」從此,費曼就真的不管任何人,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有一天,費曼在餐廳看到幾個學生在拋餐碟。餐碟上印有學校的標誌。費曼發現標誌旋轉和擺動的頻率似乎有著某個數學關係。他覺得這個現象很有趣,於是立即埋首計算。他把計算結果交給系主任看,主任問他:「這很有趣,可是有什麼用?」費曼回答:「我只是覺得這很有趣,我不管它有什麼用!」
世事難料。費曼在 1965 年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原因是他成功推導出電磁輻射與物質的交互作用的一個完整理論,稱為量子電動力學 (quantum electrodynamics) 。費曼對其中電子自旋的計算靈感就是來自於當年餐碟標誌的計算。
費曼與朝永振一郎 (Shin’itirō Tomonaga) 以及朱利安.施溫格 (Julian Schwinger) 共同獲得 1965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他們三人各得 1/3 獎金,因為他們各自使用不同方法推導出相同結論。其中,費曼的方法與別不同,他用圖象方法代替繁瑣的代數運算,使整個物理過程能表達得更清晰。我們現在稱之為費曼圖 (Feynman diagram) ,是粒子物理學計算不可或缺的工具。或許費曼擅長把物理問題圖象化,是因為他父親的教導。
有一次,工作人員帶費曼去看巨大的粒子對撞機。費曼問:「這些機器用來做什麼的?」工作人員說:「費曼教授,這些機器是用來驗證你的理論的!」「花了多少錢?」「3 千 7 百萬美元。」費曼笑說:「你們這麼不相信我的理論嗎?」
熱愛邦哥鼓 街頭巡遊表演
費曼的父親在 1946 年離世,費曼因此受抑鬱症狀困擾。也是於同時期,費曼寫了上述給阿琳的最後情信。1951 至 1952 年,費曼使用他的研究休假(sabbatical,研究員可在休假的情況下自由進行研究)到巴西授課。
費曼很愛打邦哥鼓 (bongo) ,他甚至因為作為愛打邦哥鼓的物理學家而為人所識。在巴西,費曼深深受森巴音樂所打動,他學習了一種叫「frigideira」的巴西獨有的樂器。他參加了一個地道樂團,而且更被選拔進入街頭巡遊表演!
表演那天,費曼入住的酒店一個相熟的侍應生知道費曼熱愛森巴音樂,就跟費曼說:「教授,今天街上有森巴音樂巡遊表演,你一定會喜歡!」費曼就說:「今天我有事要做。」結果,當費曼的樂團經過費曼的酒店時,那侍應驚喜地發現費曼竟然是表演者之一!他就大叫:「那是教授!那是教授啊!」費曼在巴西歷險之後,沒有再回到康奈爾大學,轉到加州理工大學 (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任教直到 1988 年離世。
以科學角度欣賞花朵之美
費曼最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可能並非他的科學成就,而是他對知識的態度。費曼的藝術家朋友 Jirayr Zorthian 對他說:「科學拿走了花朵之美,令花朵變得枯燥乏味。」費曼回答道:「我也可以感受到花朵之美。但同時我看到其他人並不一定能立即看出的更深刻的美麗。我能看見花朵之中複雜的互動之美。花是紅色的。這代表花朵演化出顏色去吸引昆蟲嗎?這帶出另一個問題:昆蟲能看見顏色嗎?牠們會審美嗎?如此類推。我看不出研究花朵何以拿走它的美麗。這只會加深。我不明白這如何減少。」
“The beauty that is there for you is also available for me, too. But I see a deeper beauty that isn’t so readily available to others. I can see the complicated interactions of the flower. The color of the flower is red. Does the fact that the plant has color mean that it evolved to attract insects? This adds a further question. Can insects see color? Do they have an aesthetic sense? And so on. I don’t see how studying a flower ever detracts from its beauty. It only adds. I don’t understand how it subtracts.”
費曼認為,世界的美麗是每個人都可以看見的。但透過科學,除了世界外表上的美,我們更可以看見大自然運作的美麗。後來費曼跟 Jirayr 約定,每隔週末輪流教導對方自己擅長的事。這個禮拜,費曼會教他物理學;下個禮拜,他會教費曼畫畫。最終費曼學會了素描,舉辦了(匿名)個人畫展,更有人以高價買他的作品。費曼說, Jirayr 卻學得不太好。
沒有架子的科學巨人 為脫衣俱樂部辯護
費曼從不擺教授的架子。他試過在休假年走到生物學系上課,因為他對生物學感興趣。生物系的教授就說:「你可以跟其他學生一起上課和實習,條件是你要跟他們一樣交齊功課和報告。」結果費曼真的照做了。
費曼喜歡光顧一家脫衣舞酒吧,他會點一支可樂(他在巴西時戒了酒,從此他未有再喝過一滴酒精),然後計算一些物理問題,或是練習素描。酒吧顧客也不乏其他專業人士,有律師、老師等等。後來,這家酒吧被人告上法院,說他們破壞社區形象之類的。酒吧老闆請求常客們幫他辯護,可是那些專業人士們一個也沒答應,除了費曼。費曼想,我喜歡這裡,而且也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情,怕什麼?費曼就出庭作證了。結果,第二天報紙就刊登了「物理學教授經常光顧脫衣舞酒吧」。
費曼走出失去阿琳的極度傷痛後,曾兩次再婚。他與第二任妻子 Mary Louise Bell 去度蜜月的時候,竟然同時沉迷於破解古馬雅文明的文字,這一點各位男士最好不要學,除非得到了太太的批准……
疼愛子女 遺憾未能見證女兒長大成人
費曼與第三任妻子 Gweneth 於 1962 年誕下了卡爾 (Carl Feynman) ,然後他們於 1968 年領養了米雪 (Michelle Feynman)。費曼曾嘗試使用他父親當年教育他的方式,跟卡爾和米雪一起讀大英百科全書。可是費曼發現這只對卡爾有效。卡爾後來成為了電腦科學系教授,而米雪則成為了著名的攝影師。
費曼很愛他的兩個子女。費曼於 1978 年被診斷出患有脂肪肉瘤(癌症的一種),可能是由於當年曼哈頓計劃時接觸太多放射性物質(他們每天都會用手摸一個放射性物質造成的球)。《費曼的彩虹 (Feynman’s Rainbow) 》作者倫納.姆沃迪瑙 (Leonard Mlodinow) 曾經問費曼有沒有什麼遺憾。姆沃迪瑙本來以為費曼會回答他在理論物理上遇到的難題。然而,費曼眼泛淚光地說:「我最大的遺憾是我可能不能親眼看見我的女兒米雪長大成人。」
關心教育 啟發下一代
費曼也關心教育。他在加州理工學院曾講了一次為期兩年的物理學課程,對象是全校所有新入學的學生。費曼講課生動,深受學生喜愛。結果,很多教授和研究生每堂都會來旁聽,使得座無虛席,連地板和樓梯都坐或站滿了人。這套講義被完整記錄了下來,編成了著名的《費曼物理學講義 (The Feynman Lectures on Physics) 》。這一套三冊紅色硬皮教科書,時至今天依然風行於物理系學生之間。加州理工學院現已把所有《費曼物理學講義》放在網上,使所有人也可以免費讀到費曼教的物理學。
費曼曾經幫助政府審查中學科學和數學課程用的課本。他非常認真的逐書逐頁看完,寫下了很多感想和意見,希望出版社和作者能夠改善。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費曼的意見。費曼也發現,委員之中只有他細心看過這些課本。此後,費曼決定不再幫助政府做任何事。
不以為意諾貝爾獎 發現自然定律便是最大榮譽
費曼並不喜歡諾貝爾獎或任何其他榮譽。他認為榮譽只會為他帶來煩惱。1965 年,當諾貝爾獎委員會於美國半夜時間從斯德哥爾摩打電話給費曼時,他生氣地說:「現在什麼時候?明天早上再打來!」就掛了電話。很多記者一個接一個打電話給費曼,使得他要把電話線拔掉。費曼苦惱地問妻子,他應不應接受這個獎。他妻子就說:「如果你不接受這個獎,你會更加出名。」於是,他無可奈何地就接受了諾貝爾獎。
諾貝爾獎是瑞典國王頒授的,諾貝爾獎得主需要走到台中間從國王手中接過獎項(只有一次例外,就是 2009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高錕因患阿茲海默症,瑞典國王親自走到高錕前)。費曼以為離開時不能背著國王,於是就練習倒後行。後來有人告訴他瑞典沒有這個規定,他才鬆一口氣。
費曼在諾貝爾獎晚宴上看見丹麥公主,他就問可否坐在旁邊,公主說:「可以,你不是其中一位得主嗎?你是做什麼領域的?」費曼回答:「我做物理的。」公主就說:「噢!我們不能談論物理,因為那是沒有人明白的領域。」費曼卻說:「正正相反。正是沒有人明白的東西,我們才要去討論。人人都明白的東西,就不需要討論了。」費曼說得雖然很對,但公主眼睜睜地看著他,面上頓時結冰。
費曼認為能夠發現自然定律,就已經是最大的榮譽。他享受找尋大自然定律的樂趣 (the pleasure of finding things out) ,認為成就不應該由獎項去量度。費曼說,他知道其他科學家會運用他的研究結果,就是他的成就。費曼得到諾貝爾獎後,他以前的一個學生 Koichi Mano 寫信祝賀他。費曼回信問 Mano 現在做些什麼研究, Mano 回覆說自己的研究是「卑微」的。費曼看了,就回信說:「那些你能解決、能幫助解決、能夠出力的問題,就是值得花時間研究的問題。……如果我們能夠做些東西,這問題就不小、不瑣碎。你說你名不見經傳?對你妻兒來說,沒有這回事。」
重回政府助調查穿梭機爆炸慘劇
1986 年,美國太空穿梭機挑戰者號 (Challenger) 升空時發生爆炸, 7 名太空人全部罹難。政府邀請費曼成為事故調查委員會的成員,他本來是拒絕的。可是,費曼的妻子對他說:「如果你不去做,就永遠沒有人能夠發現這意外的真相。」最終,費曼調查出了事故原因:升空當天氣溫很低,不幸地穿梭機的 O 型環在低溫下會失去彈性,導致燃料洩漏並引發爆炸。費曼在聽證會上突然公開做實驗,證明 O 型環在低溫下的確會失去彈性。不過,這其實是委員會中的一位軍隊將領故意暗示,引導費曼找出答案。費曼知道後曾一度非常生氣,不過最後他倆成為了好朋友。
費曼公開展示美國太空總署的失誤,不單令全世界嘩然,美國政府對費曼的擅自行動也非常不高興。費曼獨自寫了一篇報告,可是委員會卻不肯把費曼的報告加入到最終要總統簽署的報告書之中。費曼就說,如果不加入我寫的報告,我就不會在報告書上簽名。這樣的話,調查就永遠不能結束。最後雙方妥協,費曼寫的報告被放在報告書附錄裡。費曼在裡面寫的最後一句話,當為所有人引以為鑑:「對於一項成功的技術,真相必須置於公共關係之前,因為大自然是不可能被欺騙的。」
“For a successful technology, reality must take precedence over public relation, for Nature cannot be fooled.”
晚年醉心研究克孜勒文化
費曼晚年時,曾與好友 Ralph Leighton 打賭世界上有個地方叫做唐努‧圖雅 (Tannu Tuva) ,其首府叫做克孜勒 (Kyzyl) 。費曼覺得這個地方一定很有趣,因為這個地方的拼音裡完全沒有響音。圖雅人也有著唱喉音的傳統,費曼非常希望親身去感受這個地方的文化。可是,圖雅是當時蘇聯的一部分,由於美蘇冷戰,一般美國人是很難得到簽證前往蘇聯的。蘇聯政府提出,如果費曼以諾貝爾獎得主身分去蘇聯的大學演講,就可以獲得特權去克孜勒。可是,費曼一生謹記他父親的說話,非常討厭特權,拒絕用這個方法得到簽證。他們花了很長時間研究克孜勒的文化,並以一般人的身分與很多研究圖雅的專家和教授交流。他們在美國舉辦巡迴展覽,介紹圖雅文化,希望以此換取簽證去克孜勒。
1988 年 2 月 18 日,能夠前往圖雅的簽證終於送到了費曼的家。可惜的是,費曼已經在 3 天前與世長辭。費曼清楚知道自己未必能夠等到簽證去完成他這最後心願。可他仍然堅持原則,不使用任何特權。費曼在人生最後的歷險之中學到了圖雅的文化,他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了。
不死的好奇心
費曼對世界的看法,很簡單,也很深刻。他接受大自然就是我們觀察到的樣子,無論我們喜不喜歡。他覺得,知道自己並不知道,比起以為自己知道但卻是錯的答案,更有趣。他曾說:「我可以與懷疑、不確定、不知道共存。我覺得比起知道可能是錯的答案,不知道反而更加有趣。」
“I can live with doubt, and uncertainty, and not knowing. I think it is much more interesting to live not knowing than have answers which might be wrong.”
費曼一生都覺得世界是有趣的,以純真的好奇心去看這個宇宙。他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說話,也許亦是他這一生歷險的最佳結語:「死亡很沉悶。我會討厭死兩次。」
“I’d hate to die twice. It’s so boring.”
謹以此文紀念費曼。希望在下個 100 週年,費曼的歷險傳奇和科學態度,仍會繼續啟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