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綠共」之後,民進黨好像又多了一個外號叫「塔綠班」。
我們常常會看到一些網民,反正不管民進黨如何客氣對待他們,只要同他們講理,都會被嗆一句「民進黨跟共產黨/塔利班有什麼不一樣?」
我從這種人身上看到的是一種矛盾的心態。他們嘴巴上雖然「綠共」「塔綠班」罵不絕口,但事實上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民進黨跟共產黨、塔利班根本相差甚遠。
如果民進黨像他們嘴巴上講的,與共產黨與塔利班無異的話,這些人早就被抓出來槍決示眾了,至不濟也得被封個社群帳號什麼的,還輪得到讓你拿來設計衣服賺錢喔?正因為民進黨不像共產黨與塔利班,這些人才有那個膽量敢嗆人家「綠共」、「塔綠班」。
很矛盾,不是嗎?
甚至有那種邏輯錯亂到會說「民進黨比共產黨/塔利班更反民主」的傻逼。遇到這種人,你就直接懟他一句:「那你幹嘛還賴在台灣?乾脆用腳投票,移民到阿富汗或中國去啊!機票又不貴」大概可以收到中止對話的效果。
說穿了這些人就是「柿子挑軟的吃」。真正在守護民主、以民主的原則對待國民的人,被他們無限上綱得好像十惡不赦的反民主份子。但在真正握有顛覆性暴力、毫不在乎民主的人面前,他們反而是一聲都不敢吭的。
這種性格是很中國的。非主流歷史學家劉仲敬,有一段話專罵這種人,罵得非常淋漓盡致:
👉 「中國人看到你認真對待他們的話,哪怕是反駁或辱罵,心裡就覺得你是傻瓜了,因為即使反駁或辱罵都需要費力了解內容,而中國人的語言只是表態。表態根本不需要了解,而且根本不能說明表態者真實的想法,如果他果真有什麼想法的話。」
也就是說,這種人沒事就嗆「綠共」、「塔綠班」、「民進黨跟共產黨有什麼不一樣」。你如果認真想要列舉理由,反駁他們莫名的指控,那你就輸了,認真就輸了。因為這些人嘴巴上講「綠共」,但其實他們心裡面比誰都清楚,民進黨根本不能跟共產黨相提並論,否則他們早就身家不保了。他們嗆「綠共」,只不過是一種阿Q式的「唉呀民進黨也不怎麼樣嘛」的精神勝利,抑或是想從這種表態裡佔點什麼便宜的嘗試罷了。
👉 「中國人知道自己是卑劣的奴隸,如果有人按照他們真實的階級身份對待他們,他們就會暗中佩服,覺得這些人有眼力,對其他事情的判斷,大概也沒錯。如果有人尊重中國人,把他們當做有靈魂有良知有廉恥的生物,中國人根據同樣的理由,就會懷疑這些人的判斷力,包括對其他跟中國無關事情的判斷力,不但不會信任和追隨這些人,反而會覺得這些人是適合欺騙掠奪的對象。」
這種人,你愈是用民主的態度對待他們,愈想要跟他們說理,愈想要跟他們give and take(條件交換),就愈會得到失望的結果,不管是藻礁還是五倍券都是這麼一種套路。你愈把他們當做可以互相說理、互相協調的對象,他們就愈覺得你軟弱可欺,不佔你便宜真是太說不過去了。
👉 「因此,中國人總是會落入比原來更壞的主人手中。只有邪惡的統治者才能讓中國人心悅誠服,同時大大降低他們對世界其他部分本來必然會造成的破壞。」
另一方面,如果真正的共產黨或八個大大進城來了,抑或像柯文哲那樣滿嘴狠話的低配毛澤東上位了,這些人反而不敢吭聲。這就形成了一種反淘汰機制就是,民主而拘泥原則的統治者,會被他們無限佔便宜的玩法搞到進退兩難;而殘暴的統治者,卻會得到他們的順服。更華腦一點,就成了「降虜社會」-愈是敢大量殺人的統治者,中華降虜順民不但不會反對它,還會試著催眠自己去擁戴它。
這種費拉放到民主社會裡面是有破壞性的,他們這種是非不清、愛佔便宜的性格,久而久之會讓民主與共識政治陷入癱瘓。只有暴力的統治者,才能封住他們的口,讓他們自卑自肅,自我閹割。也因此,這種人會一代代落入比原來更壞的主人手中,正所謂「得到與其德性匹配的下場」-德匹下是也。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岑老先生以五仁伴上半生,姪子承其念默默耕耘。 若稱苦瓜為半生瓜,那五仁月餅就是半生月餅了。年少不懂,嗤之以鼻,閱歷加深,才識甘香。當冰皮、奶黃、榴槤月當道。 位於皇后大道西的老餅家,仍舊只做傳統月餅,其中五仁果子月,更是台柱,用足欖仁、杏仁、核桃、瓜子、芝麻, 堅持人手製作,吃起來,口感複雜,有軟...
原來這就是愛啊 中國人 在 羅寶鴻 老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一位十四歲的孩子 用生命帶給我們的省思與學習】
在詹宇夫妻臉書上
看到一則讓人心碎的新聞
為什麼才十四歲的孩子
要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看完她生命最後寫的信
才知道原來她長期以來
都覺得父母愛的不是她
而是愛她的排名,她的成績...
她承受不了的
不是課業給她的壓力
而是父母給她的壓力
她無法忍受的
不是分數不夠好
而是自己不夠好
永遠無法得到父母的賞識
永遠對自己感到失望
就算再努力
也得不到父母的認同
更如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最後 她選擇放棄了
結束了短短十四年的生命...
在她離開前
她寫了一些話留下來:
——以下全文——
人生一趟,遇見你們我很榮幸,若有來生,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想想也沒什麼,你們愛的不是我,是衝進班級前十的我,是排名年齡前二十的我,是考到滿分的我,你們心目中的完美女兒太優秀,我達不到。
開學就是初二了,你們口中美好的小學,輕鬆的預備,快樂的初一,我都是玩命扛下來的,哪還敢奢望什麼魔鬼初二初三。
也沒有什麼好可惜好難過的,是你們說不指望我的,我相信你們。
我是帶給你們榮譽的人,嚴格出孝子的代言人,在朋友面前攀比的工具。
在人前彬彬有禮,來了電話時語氣禮貌又文明,在人後我承受了你們口中最骯髒的辱駡。
氣撒出來了,你們開心了,我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也沒什麼不是嗎?
人生比的不是長短,是價值,我知道許多你們不知道的事,為世界也做出過微薄的貢獻。
巴掌打在臉上最疼,然後是手背,再是手臂,最後是大腿,打在背上還行,被皮帶或電線抽時腿上最疼,然後是背上,最後是雙臂。
羞辱人最有效的方法先是讓她就穿拖鞋站在屋外向外人示眾,再是每日每夜不停地尖聲罵最難聽的話,還說的冠冕堂皇,最後是耍潑婦。
失眠的原因是睡前被罵或被打,躺在床上接著聽從主臥傳來的謾駡聲,剩下的時間用來回味一天的難過。
中國人愛說小孩瘋掉是因為學習壓力大,可明明是家長把成績看得太重,先來明白了,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錯了,過去不知道,現在不知道,未來更不可能知道。
孩子喜歡的玩耍方式一直在變,我們滿意的作業量一直在改,流傳下來的卻是上一輩的那句「我們在你們這個歲數是沒有怎麼怎麼樣,所以現在才怎麼怎麼樣,因此你一定要怎麼怎麼樣」。
但凡你真的認識到自己的差都沒臉說出這種話,但凡你在這方面有一點基因我們都不會這樣。
這年頭就是這麼怪,坐在沙發上躺在床上的人永遠有資格指著鼻子罵一個正在讀書或寫功課的人,不為別的,就因為人家是長輩。
是我太懦弱了,不敢面對下一次語文六十多分,數學七十多分和英語八十幾分,我還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這輩子做盡了別人的出氣桶,但還是有些對不起的人的,自然不是你們,為了他們,我又意外挺過了初一,的確是意料之外。
既然都受不了彼此,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我消失了也不錯啊,我不怕。
我不氣你們,愛護你們的肺的心臟,不縮短你們的壽命了,你們不適合養女兒,或許兒子承受能力更好。
也不能完全怪我,我真的盡力了,實在受不了了,這蠻好,不用擔心我抄人作業,我作業不用交了,也不用擔心我某某時間背著你們玩電子產品,花錢買我喜歡的東西。
為人大氣,我給你們你們想要的東西,桌子上是我能拿的出手所有的現金,你說壓歲錢統一給我三萬,我不要了,手機也不需要了,全歸你。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保險金,有的話最好,少了一個敗家子,家庭會富裕起來,微信的錢全給你們了,自己看著分。
我要課都上完了,那羽毛球課叫你們別買你們偏不聽,那個課好像成年人也能上,你們趁著暑假去聽掉,平時沒有打打球挺好。
我不會賴在家裡把房子變成凶宅的放心,把奶奶接過來一起住吧,別整天去那種地方旅遊被人家騙錢。
誠心誠意祝你手術順利,早日康復,少加班少熬夜,別過來煩我。
桌子上那張藍色的卡是我們學校的借書卡,我借了學校三本書:《創業史》、《紅岩》、《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一定要幫我還掉,麻煩跟老師說聲謝謝。
記得用我的零錢給小朋友買棒棒糖,珍珠棒的牌子好,房間裡的東西她們有喜歡的一律隨便拿。
毀掉一個人很簡單,只需要毀了她的童年,其餘一切順其自然,你們已經毀了我,也毀了江雯月,請好好待她的弟弟吧,請收手這種傷害,這並不威風。
你們把我們想得太堅強了,反省這件事就留給歲月好了。
文章來源: 雪舞寒天刀出鞘@搜狐網
…………
非常希望
我們能重視這位十四歲的孩子
用生命帶給我們的省思與學習
為什麼我們要學蒙特梭利
為什麼要學習正向教養
為什麼想要學薩提爾
為什麼要練習靜心
我想這都是因為
我們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
再經驗到我們成長受過的苦
我們在傳統教育下成長
一路走來 從小到大
很多人心裡還有著傷痕而不自知
現在為人父母
雖然常提醒自己面對孩子時
要正向要安定要有愛要接納
但在孩子不乖不聽話時
我們卻又不自覺地使用
上一代對待我們的方式
若你也會這樣
請不要太難過與自責
因為 你不是故意的
我們不是不愛自己孩子
而是因為我們還沒學會
重新關愛與接納小時候
因為不懂事而不乖的自己
若我們內心這不乖的小孩
有一天被我們找到了...
當我們看到他被打罵著在害怕
看到他躲在房間被窩裡一直哭
看到他瑟縮著在牆角難過著
或看到他趴在書桌上
看著爸媽的相片而愧疚自責...
請你好好地靠近他
擁抱他
告訴他
你已經很努力了
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告訴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就算犯錯 就算做不好
你也值得被愛
請讓我好好抱抱你...
當你擁抱了
小時候犯錯的自己
你或許就能以更接納的態度
來看待與接納現在的孩子
漸漸脫離慣性的暴怒與指責
我自己是過來人
到現在 我也還一直在學習
一直在求進步
舉辦講座與工作坊
也是為了避免
把上一代所造成的遺憾
不自覺地傳承給下一代
只要我們願意學習
我們都能變得更好
我們的孩子
也一定會變得更好
這社會
就會更少不幸的孩子
我們一起努力
最後 讓我們
感謝這位十四歲的孩子
因為她用她的生命
教會我們如何看待生命
我衷心地感謝她
孩子 願妳在天上
知道妳給了我們多少祝福
讓我們內心 多了多少愛
深深地祝福妳
#羅寶鴻的安定教養學
#羅寶鴻正向教養工作坊
#探索原生家庭工作坊
#羅寶鴻的安定教養學繪本
原來這就是愛啊 中國人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如果只說「能有機會寫下這篇專訪的我,覺得非常開心」是有些不負責任。完稿之後,來往調整最多的是引句裡的用詞,什麼會讓一個人面臨危險,什麼會讓一個人身邊的人面臨危險;之間,又確實摻著「希望更多人看見」的心情。
⠀
⠀
我常常覺得需要透過嚴格才能實踐的溫柔是不幸的,但終於有一天我需要選擇接受我們偶爾要被這種嚴格所保護。世界容易用言語判決使用者的心意,忽略言語和立場之間還隔著動機。明眼人或許看出這篇專訪每一個小標都脫胎自一首詩,而詩是我和阿報說話之後第一個感覺。
⠀
⠀
為什麼是詩?上好稿之後丟網頁連結給他,結果在訊息匣中點擊連結的時候跳出視窗:「网页存在安全风险,为维护绿色上网环境, 已停止访问」。意思是,這個世界將有許多人看不見這篇訪問吧?有些事情可以改成暗號,有些事情一旦改成暗號就再也不是原來的事情。什麼事情是前者,什麼事情絕對不能改變,我知道詩就是思索這件事情的事情,然而詩往往不能消滅問題。詩只能給我們面對問題的姿態。
⠀
⠀
阿報給了我一種姿態。能有機會記錄這種姿態的我,覺得非常開心。
⠀
⠀
⋯⋯
⋯⋯
⠀
⠀
——— 这里是原来的『湾湾独立音乐速报』,现在的 @小岛音乐速报,主要发布台湾原创音乐、独立音乐新歌、MV、演出等等相关资讯,如果你也喜欢台湾音乐,欢迎关注我(愛心)
⠀
⠀
點進小島音樂速報微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置頂文中這段自介。
⠀
⠀
這介紹不到一百字,明眼人卻能看出端倪。2020 年 11 月 21 日,當屆金馬獎頒獎典禮隨主席李安步上星光大道揭序,這是中國全面撤出金馬的第二年,這邊觀眾習慣入圍名單裡不見中國作品的同時,那邊觀眾大概也習慣了轉播這檔事檯面上是看不見了。那晚,灣灣獨立音樂速報同步圖文轉播得獎動態,幾則發文都被新浪下架。速報頁面隨後出現一則新貼文,大意是對待一個頒獎禮,封殺到這般地步,真的至於嗎?
⠀
⠀
那則新貼文當晚即在微博遭到圍攻,相關博主及眾多網民紛紛開始舉報,認為他的微博名稱夾帶私貨;數天後,他甚至收到了新浪站台要求改名否則對帳號進行官方處理的私訊。
⠀
⠀
消息一出,三年來受灣灣獨立速報的資訊餵養、三十多萬追蹤者中,不少人挺身而出。有人是承著自己在這裡認識數不清台灣好音樂的情,有人是見得區區頒獎轉播被動刀的不平。這抗議竟真傳到新浪某位高管耳中,高管點了頭,不對這個匯集無數樂迷的站台下手。
⠀
⠀
然而一週後,灣灣獨立音樂速報的名字依舊被改成亂碼。
⠀
⠀
介紹寫「原來的」,是因這回終究不敵壓力,「灣灣獨立音樂速報」這個自 2017 年開站時就使用的名字,改姓成了小島。而之所以短短八十字裡「獨立音樂」、「原創音樂」並用,起因仍是「台灣」後面不能接「獨立」的潛規:
⠀
⠀
「你要跟他們解釋斷句是 台灣 獨立音樂,要找你碴的還是找,後來很多媒體省麻煩,就用了原創音樂這個詞。」原創音樂,使用時概念幾乎等於獨立音樂,為避文字獄而衍的新名目,到頭來簡介卻還得反過頭把這詞給列上才完整。
⠀
⠀
眼前螢幕裡的男子,唸「誰」的時候聽起來是「ㄕㄨㄟˊ」,說「年」的時候聽起來是「連」。他是原來的灣灣獨立音樂速報、現在的小島音樂速報始終唯一的經營者,更常把自己稱作編輯。熟的人都叫他阿報。
⠀
⠀
⠀
▍天線給了我天線的耳朵
⠀
⠀
2021 年 4 月,阿報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聽見對岸」發表了〈台灣「獨立音樂」簡史〉。現在,你知道為什麼獨立音樂四個字要加引號了。
⠀
⠀
該文從台灣的熱門音樂時期開始,順著解嚴後地下音樂萌芽、再轉化為如今獨立音樂概念的過程,約三十多年的歷史進行爬梳。文章一發,台灣社群上轉發者眾,除了史料本身激起的興趣,多少還有「這主題的文章出自中國人手筆」的詫異。
⠀
⠀
這不是阿報第一篇掀起討論的寫作。2019 年,他在〈年終總結之現場篇〉一文中,統計該年度有多少台灣樂團到中國演出,得出「台團批量上大陸」的結論,數據被報導者〈那些席捲亞洲的台式浪子與浪漫──獨立樂團唱出厭世代的微抵抗〉一文採酌;2020 年 6 月,緊跟當年台灣文化部補助名單公佈,阿報另一篇文〈在台團熱潮背後,了解下台灣的音樂補助是怎麼一回事〉,則向中國聽眾說明台灣音樂圈習以為常的制度,「音樂補助是大陸沒有的嘛,對於大陸很多網友來說,政府居然發錢給樂團做音樂,他們想都不敢想。」
⠀
⠀
不過,每篇長文末,總會導回小島音樂速報微博,「那裡比較熱鬧」。原有正職工作的阿報,寫長文是一年只幾次的事情,「聽見對岸」被他稱為年更號,比起小島音樂速報多時一天近十則台灣音樂情報的頻率,寫這樣有學究精神的論述,不是阿報最想做的事。
⠀
⠀
1992 年,他在福建出生。因為當地方言與台語高度相似,少年時期的阿報完全聽得懂電視上五月天唱的台語歌是什麼意思。阿報口音裡那份熟悉咬字,也原來是連上了我們對台灣國語的印象。
⠀
⠀
為什麼福建電視上有五月天?原因之一,是那個台灣音樂仍在中國舉足輕重的年代。阿報回憶 2006 到 2010 年間,身邊的人聽的是五月天、F.I.R. ,唱片行裡賣的是陳綺貞。
⠀
⠀
另一個原因乍聽有點玄,想想卻有道理:「就,我們家的電視天線,那時候收得到台灣電視的訊號。我可以看中視看台視看華視,我記得這三個電視台最主要⋯⋯」不對、先等一下,這合理嗎?
⠀
⠀
「不是,我們離金門很近你知道嗎?那個電視信號到福建都清楚,大概就和廣東那邊常看到香港的電視是一樣的。」
⠀
⠀
青春期的阿報和家人搶遙控器,想看的是台灣樂團上節目打歌、廣告間的新曲 MV。為什麼想看?他說新世紀之初五月天《搖滾本事》演唱會,是自己第一次在螢幕上看見樂手操著樂器,有鼓、有吉他的舞台。
⠀
⠀
因為帥吧,阿報說。就像許多少年少女。
⠀
⠀
他要到二十多歲時,才發現台灣所謂「聽團仔」不少已把五月天劃到商業樂團的那一邊,這一點和阿報身邊的中國樂迷不同。包含阿報自己,至今都還對五團抱著當年獨立音樂啟蒙的好感。新世紀第一個十年沒有社群、自媒體,阿報心中的台灣音樂地圖描製除了電視,靠的是蝦米音樂和豆瓣兩大平台的音樂導介。
⠀
⠀
「以前只知道五月天陳綺貞這種大名字,什麼絲襪小姐,什麼女孩與機器人、法蘭黛、先知瑪莉,都是因為蝦米音樂的推薦機制做得很好,我才知道的。」
⠀
⠀
今年辭去工作回到福建的阿報,電視台不再收到台灣訊號。養成他品味的蝦米音樂,也在今年二月終止營運了。
⠀
⠀
其實,誰還看電視呢?中國的唱片行一樣在倒,台灣音樂的影響力也在中國漸弱。少年阿報上了大學,那時躺在宿舍床上聽癡了的透明雜誌、甜梅號、回聲樂團,至今還是他的最愛,彷彿有什麼停在那裡。
⠀
⠀
⠀
▍你看團時很近
⠀
⠀
從速報發文消息之速、簡史鑽研之執著,很難想像阿報本人只來過台灣兩次。2018 年,回聲樂團休團後睽違兩年重聚《巴士底之日十週年》演出,26 歲的阿報心想,是時候了。
⠀
⠀
18 歲的阿報,大學上的是物理系,一入學就加入吉他社。「這邊的吉他社,相當於台灣的熱音社,是玩樂團、搖滾那種的。」社團裡都是音樂同好,只不過大家聽的多是中國搖滾,痛仰樂隊、萬能青年旅店,聽台灣樂團的有但不是很多。阿報只能靠著網路來尋找台樂同夥。
⠀
⠀
「一開始都是打關鍵字,比如你在微博搜個安溥,搜到很多博文,那基本上提到的人都是喜歡安溥的,你就循著這些內容認識一些網友這樣。」
⠀
⠀
有了點和線,總會想到面。微博上,阿報找得到日本音樂速報,找得到英國音樂速報,就是沒有台灣。
⠀
⠀
然而,他並沒有立刻著手一個以台灣音樂為主題的自媒體。他最早創的是一個發表「洋蔥新聞」的站台。
⠀
⠀
洋蔥新聞語出美國一家生產諷刺新聞的媒體「The Onion」,後來詞彙延伸用於描述基於嘲弄目的所生產的新聞,多少包含造假和誇張的成份。阿報以音樂為題,寫了幾篇洋蔥,覺得沒意思。
⠀
⠀
「很多所謂音樂媒體,也就跟內容農場一樣,它可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文章,我想說沒有一個比較正規的音樂媒體來說一些事情,就覺得可以往這方面努力一下。原來那個號比較搞笑,寫了幾篇之後就放掉了。」
⠀
⠀
2017 年 10 月,阿報滿志躊躇,下定了決心。站台名字,他早在註冊前就擬好:台灣獨立音樂速報。他沒想到申請第一關就被系統自動拒絕,原因是「台灣獨立」不能使用。
⠀
⠀
「靠,我完全沒想到這件事吔!那時我很急,想說哇靠那怎麼辦,我要改什麼名字,一下子也沒有什麼好的想法,就想那把『台灣』改成『灣灣』好了,結果就這樣註冊下來。」
⠀
⠀
誰能逆料灣灣獨立這名字也只撐了三年。
⠀
⠀
隔年,他循自由行買好了機票,回聲演唱會的票約在台灣面交。第一次到台灣,一切新鮮,和合購門票的台灣歌迷一起排隊時,連坐下也讓阿報震驚。
⠀
⠀
「我們在這邊排隊都是站著的,因為我們覺得說地板可能比較不乾淨。那個台灣樂迷就拉我說你要不要坐著、要坐著嗎?我還猶豫了。」
⠀
⠀
還有許多。比方他和那人聊起自己當年在上海看了四十幾場演出,那人竟回「所以,上海那邊是只有台灣樂團可以看嗎?」比方他提起法蘭黛,那人竟回:「沒聽過欸,誰啊?」
⠀
⠀
訪問時我向阿報嚴正澄清,上述行徑可能屬於該名歌迷的個人問題,從中倒仍延伸探討不少觀察:阿報直言,相對於他身邊的中國樂迷對台灣樂團的認識,台灣樂迷對中國獨立音樂的了解在他看來確實遜之;此外,台灣聽眾的分眾程度也更高:
⠀
⠀
「我問他頑童是不是在這裡很紅,他說對,但那是聽說唱的人在聽的,他們是聽團仔,不怎麼聽頑童。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我聽台灣音樂不管你說唱還是搖滾還是什麼東西,只要是台灣音樂我都聽。反而在台灣,你們好像有分聽團仔是聽團仔,然後說唱仔是說唱仔?」
⠀
⠀
我沒告訴阿報,這群人在台灣更常被叫做嘻哈仔。
⠀
⠀
幸好這趟台灣之旅的經驗不只有距離。走進 Legacy,阿報在台前熾熱,意外發現台灣歌迷比中國聽團仔冷靜太多,「特別像北京這類的搖滾重地,或者迷笛這樣的音樂節,在大陸聽現場大家是狂叫狂撞的,歌與歌之間會問樂手等等晚餐要吃啥,」在中國,衝撞喚作「POGO」,音樂節若辦在一片草地,演出結束後大家會站在一片泥地上,「我覺得台下大家好安靜啊,我在大陸是最冷靜的,在這裡變成最熱情的。」
⠀
⠀
「然後柏蒼在台上問說『你們是從哪裡來的?有沒有人從新竹來?有沒有從桃園來的啊?』我就看說怎麼沒人舉手啊?在大陸假如台上喊到哪個地名,肯定就很多人舉手比大聲的。忽然心血一來,柏蒼問完一輪我就超大聲喊:我是從上海來的!!!」
⠀
⠀
他說,柏蒼嚇到了。那瞬間的阿報和身邊的人多不一樣,卻又多麼近。
⠀
⠀
⠀
▍為了避免開始
⠀
⠀
對聽團仔而言最幸福的事,或許就是待在音樂的世界裡。然而,現實是世界上永遠有音樂之外的事。
⠀
⠀
隨著社群趨勢,音樂人及其團隊也發展自媒體,將聲量與話語權從傳統媒體握回手心。對經營速報的阿報而言這一則以喜,他可以藉由翻牆使用 Facebook、Instagram 等社群追蹤音樂人,即時獲得新訊。阿報樂於在社群上追蹤台灣的樂評、音樂媒體,同時也信奉人肉推薦勝過音樂播放平台演算法。樂評在媒體的撰述、音樂人在社群上的互粉互推,對還有正職時一天頂多花一到兩小時整理速報題材的阿報而言,是重要的參考依據。
⠀
⠀
一則以憂,是中國對社群的管制再加上兩岸箭弦的繃緊,讓音樂圈裡的人常常彷彿是即將射出的箭。
⠀
⠀
「以前沒有社群,很多事情是大家都不知道。那現在,大陸樂迷如果平常不會翻牆的話,可能並不會特別清楚台灣樂團在一些政治或者社會議題上的表態,結果就造成一些認知分裂的情況。例如前幾年,脆弱少女組在社群上發佈了台獨相關言論,消息鬧大之後很多大陸歌迷就哇啊脫粉啊,因為他們原本聽這個團的音樂,感覺就是清新啊可愛啊,不會想到政治立場是對立的。反而是和我一樣常翻牆的人,很多事情早就知道了,反應沒這麼激烈。」
⠀
⠀
敏感的也不只對方。2019 年,台北市長柯文哲現身杜鵑花音樂節,上台獻唱音樂節主題曲,身後是傷心欲絕的官靖剛和美秀集團的劉修齊拿著吉他伴奏。阿報當天把影片上傳速報,後來卻看到劉修齊在 Facebook 上表示阿報只因他個人參與活動就把樂團的名字和柯文哲放在一起,會給人不好的聯想。
⠀
⠀
「我那個時候真的完全不懂台灣的政治你知道嗎?我想你一個市長出來講話,你樂手彈琴,這個有什麼啊?我完全無法理解。後來才知道台灣人對這個很敏感。」社群催化動輒炎上,但真正刺激神經警醒的仍是政治。兩岸情勢一動一靜,小島音樂速報信箱裡的檢舉信頻率可以說是地震儀了。早前因新疆棉事件,一系列藝人紛紛與品牌解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甚至有網民統計解約與沒解約的藝人名單,留言催促藝人解約,阿報發文表示希望藝人不需要被逼迫表態立場,隨即遭舉報禁言三十天;平素裡,發佈拍謝少年、盧廣仲新歌訊,總有人傳訊「台獨藝人的歌不要發了」,數量多寡而已。
⠀
⠀
網路外的世界,阿報也並不快樂。音樂推廣工作,在中國環境裡越趨艱難。
⠀
⠀
「在大陸做文化產業,在沒有創作自由的基礎上做這件事,經常遇到難以想像的荒唐事。我舉一個台團的例子,有台灣樂團歌詞裡面會寫抽菸,這很單純嘛,它甚至跟政治立場沒有關係,它就是講抽菸啊,但你這首歌在大陸有些城市就是不能演出,因為你報批的時候有關部門的人會覺得對青少年不好。我覺得哇這很莫名其妙吔?為什麼歌曲能在平台聽,演出卻不能演?類似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太多了,一次又一次削弱你的成就感。然後你就不想幹了真的。」
⠀
⠀
去年秋天,阿報終於遞辭職信。在上海聽了無數演出、度過一整段音樂職涯的他,又回到了福建,他最一開始聽見台灣音樂的地方。
⠀
⠀
現在的他接案糊口,經營小島音樂速報的時間多了那麼一點點。上一份工作留給他的,是他身上的媒體素養與判斷眼光。他懂得某些行規,例如在中國封殺也分等級,「像盧廣仲,他是歌曲可以聽,但演出不能來,這是半封殺;那像滅火器,他是歌不能聽、演出也不能來,那它是全封殺;何韻詩,她歌曲不能聽、演出不能來,人的名字也不能出現,這是徹底封殺,又是分好幾個檔次你知道嗎?」
⠀
⠀
近來小島音樂速報的發文稍稍增多,幕後的阿報眉頭皺得也沒少。有些音樂人有流量,有些剛起步,發佈情報時會不自覺大小眼嗎?點閱一定會高的音樂人醜聞八卦,要發嗎?會不會因為每每發政治敏感情報就被罵,而下意識自我審查?這一切,阿報說他不知道,說不定他已經被改變了。至今抵抗著壓力的,是每每他遇難時現身的同等善意,那是對台灣音樂一樣有愛的人們。
⠀
⠀
他也還有愛。「有時候你聽到一首歌,覺得幹這真的太屌了,我一定要讓全世界聽到,結果發出去沒幾個人理你,這個沒辦法,沒辦法。你只能承認說,同一首歌真的每個人的感受不一樣。只是不管怎樣,你當時肯定會心情不好,肯定會低潮,這麼好的音樂怎麼會沒人給你反饋呢?」
⠀
⠀
那怎麼辦?「沒辦法,就今天過了再想第二天的事情啊,就這樣。」
⠀
⠀
⠀
▍因為我錯過命運
⠀
⠀
此刻,小島音樂速報微博有近 39 萬人追蹤。變現的可能,阿報是想過,但沒多久就放下了。
⠀
⠀
「本身我就是一個搬運,我只是通過翻牆,把台灣的資訊轉移到大陸而已。我覺得這個稱不上是什麼多高明的技術,我只是做這樣一件事,讓更多人獲得資訊更方便而已。」
⠀
⠀
他自己成為了收到台灣訊號的那副天線。
⠀
⠀
天線的幸福是什麼呢?〈台灣「獨立音樂」簡史〉完成半年,阿報依然滿意,準備功課時他讀到「台客」一詞原來在台灣語境中經歷流變,從二十年前帶有土氣、流裡流氣的負面意涵,到如今大多偏向正面、支持台灣本土意識的形象,這是他原本不知道的。而因為他寫下,許多中國聽眾才知道。
⠀
⠀
訪問時,他說還有幾個詞他不懂,例如 8+9 和 1450。「你寫中文我還查得到,你寫數字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意思啊!」我向他說明,他哦了好幾聲,說他懂了。他明白的表情,讓這場訪問其中的幾分鐘,也成為了他因愛而獲得的東西之一。
⠀
⠀
那篇簡史,其實是在他被禁言三十天的期間寫的。
⠀
⠀
他還有很多想寫的,比方台灣說唱的發展,台灣電子搖滾的發展,但辭職以來也還沒有時間完成。他也依舊想念台灣——第二次、也是至今最後一次來台灣時,他除了參加簡單生活節,還看了好幾部電影。「我除了是音樂迷,還是電影迷。很多電影大陸看不到啊。」原來轉播金馬獎也是為了愛。今年,疫情成了另一道看不見的牆,和金門很近的福建忽然又顯得很遠。
⠀
⠀
我問,現在的台灣音樂,和當年他隔海聽見的台灣音樂有什麼不同呢?他穿過鏡頭看著我,說下面這段一定要寫:
⠀
⠀
「就,現在疫情下到我們這邊演出必須要先隔離,然後你回台灣也要隔離,不像從前那麼方便,導致很多音樂人必須做選擇,要嘛長期待在大陸,要嘛長期待在台灣。」他說,「從前是有些流行歌手會常駐大陸發展,現在有少量獨立樂團也走上這樣的路,在這邊一待就是大半年甚至一兩年的時間,把幾乎所有的事業都放在大陸。那就會導致一種現象啦,說真的:台灣是一個創作自由的環境,就像 Leo王在金曲獎說的,他想唱什麼唱什麼,想寫什麼寫什麼,但有的樂團只單純依賴大陸市場,就不得不順從大陸這邊的規矩。比如剛剛講的抽菸,你寫一首抽菸的歌不能在大陸唱,以後你就不會寫抽菸的歌了⋯⋯」
⠀
⠀
「我真的覺得很可惜、很可惜。在台灣的話你可能會寫一些別的,但你在大陸你只會寫這些歌,你就變得跟⋯⋯其實跟一般的大陸樂團沒什麼兩樣說真的。除了你身份證拿的是台胞證之外,你跟其他大陸樂團又有什麼區別了?我覺得台灣人你要分析自己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你之前能寫那些歌⋯⋯我不反對正常的文化交流,但是音樂人自己的路要怎麽走,還是要好好思考。」
⠀
⠀
不為自己可惜的,阿報為這些可惜了。因為那是他追逐著很久的地方。長大是發現原來自己想去的地方也有人想離開,這時到嘴邊的話倒只有淡淡一句「可惜了」。
⠀
⠀
或許不該說他是天線,天線是不懂追逐的。那年甜梅號到上海交通大學演出,阿報穿越幾十公里,從上海這頭追到那頭,只為了聽一場學生辦的音樂節裡在校園禮堂的演出,「我不是那個學校的人,沒有座位可以坐,只能站在很邊角的地方聽。那個場景想起來滿寒酸的,但還是很感動。那個時候音樂響起來,一切進入那個氛圍⋯⋯」
⠀
⠀
那是他唯一一次聽到甜梅號現場,因為後來甜梅號解散了。
⠀
⠀
他懂得錯過的滋味,直到今天仍努力不讓更多人錯過。
⠀
⠀
⠀
⠀
⠀
⠀
在福建,他聽五月天和陳綺貞長大 ——
專訪台灣獨立音樂微博「小島音樂速報」
facebook.com/biosmonthly/posts/4910417448988329
⠀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插畫_ Penn⠀IG@yanjin
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Photography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
BIOS monthly
www.biosmonthly.com
instagram.com/bios_monthly
youtube.com/channel/UCckydP8ziXknEtPcySOlDTw
line.me/R/ti/p/@bios_monthly
⠀
⠀
⠀
文中標題皆改自顧城詩作:
⠀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一代人〉
⠀
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遠和近〉
⠀
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避免〉
⠀
一切仍明明白白,/但我們仍匆匆錯過,/因為你相信命運,/因為我懷疑生活⋯⋯⠀——〈錯過〉
原來這就是愛啊 中國人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岑老先生以五仁伴上半生,姪子承其念默默耕耘。 若稱苦瓜為半生瓜,那五仁月餅就是半生月餅了。年少不懂,嗤之以鼻,閱歷加深,才識甘香。當冰皮、奶黃、榴槤月當道。
位於皇后大道西的老餅家,仍舊只做傳統月餅,其中五仁果子月,更是台柱,用足欖仁、杏仁、核桃、瓜子、芝麻, 堅持人手製作,吃起來,口感複雜,有軟有硬,味道細膩,連甘帶甜,直如半世人生, 順逆相纏,甜苦交錯,形成百般滋味,點滴在心頭。 西環,屬舊社區。所謂的舊,不限於建築外觀,更指內涵。不少傳統老店,動輒半世紀歷史,老味盎然。 皇后大道西這家老舊中式餅店,每逢立秋過後,總見水洩不通。 「一個豆沙燒餅唔該!」「兩件桂花(糕)兩件芝麻(糕)。」「五仁月點賣?」
餅店名叫卓越,每年臨近中秋,都在忙個不停做月餅。門外餅櫃,除了各式唐餅、南瓜燒餅、缽仔糕、豆沙酥餅外, 早已騰出一半空間放售月餅,五仁、金腿、豆沙、豆蓉、蓮蓉蛋黃,盡是傳統款式,每款數量不多,都是即做即賣,確保新鮮熱辣。月餅都在舖後工場做,兩旁各有一張工作枱,工具和材料放得井然有序,乾淨企理。工作枱前,只見一個人,穿汗衣、低着頭、全神貫注地工作, 將一個又一個的圓粉糰壓進模中,用力敲打,啪一聲,敲出一個餅印清晰分明的月餅來。
他是老闆岑俊傑,卓越由他叔叔岑兆卓於四十多年前創立,最初在土瓜灣,後來搬至西環,兩叔姪拍住上製餅,六七年前,年約七旬的岑兆卓打算退下火線,由於兩名女兒無意接手,餅店續交阿傑打理。
入行前,阿傑只是普通打工仔,在地盤做測量工作。直至2003年沙士來襲,面臨失業,徬徨之際,叔叔跟他說餅店師傅想辭職不幹,叫他回去幫手,「咁我又無工開,咪試吓囉。」就這樣,放下測量尺,拿起麵粉棒,由低做起,成了餅店學徒。
十幾年過去,學徒變成老闆,身份變了,責任大了。雖然阿叔最初經常落店助陣,但阿傑直言壓力好大,不信自己有能力傳承,又怕不能達到阿叔要求。可是每當想到,如果不接手,餅店就結束,便捨不得,硬着頭皮撐下去。繼承了餅店,也繼承了傳統,每年堅持手做月餅,未曾間斷,因為單靠機器做不到最佳口感,惟有人手才能達到要求。月餅一盤接一盤出爐,要數最受歡迎的,定是招牌五仁月。
五仁月製作工序繁複耗時,加上口味複雜不及蓮蓉討好,這年代沒太多人懂欣賞,市面也較少有。但阿傑自知小店,做蓮蓉月不夠大品牌鬥,倒不如專心做自己最耍家的五仁月,期望殺出一條血路。
$500斤欖仁做餅
他也真的跟足傳統做,五仁包括欖仁、杏仁、核桃、瓜子及芝麻,只挑最高質素。欖仁最貴,只買西山出產,質量最好,今年約$500一斤,每手月餅就得用上四五斤。百物騰貴,不少餅家或會選擇降低用料質素和份量以節省成本,阿傑卻不這樣做,因他深信客人食得出,亦過不了自己那關,只好實牙實齒幹下去。果仁要先放到焗爐烘香,核桃焗完更要以人手把外衣捽走,以免苦澀味影響成品。只是市場有去衣核桃供應,何不使用呢?「去咗衣嗰啲食落去就無咁重嘅核桃味,所以到最後都係唔用,自己辛苦啲啦,嘥啲時間啦!」
除了果仁,金華火腿更是麻煩,斬件後去走肥肉,蒸約一小時至軟身。待腿肉稍涼,再把肉塊拆絲,放機器中打成肉鬆才能使用,如此工序,又花大半小時。「始終金華火腿有個硬度,畀啲老人家食,食落去好似食咗支牙籤咁,打成肉鬆食落鬆軟啲。」他續解釋。還有冰肉,即肥豬肉,份量少卻效果大,加了便如畫龍點睛。「加咗令個餅潤啲、好食啲。」但處理冰肉,又是工夫,切粒加入酒和糖醃過夜,才可辟走臊味。他又下桔餅,要先搣成小顆粒才可用;檸檬葉又要切成碎,樣樣都是工夫竇。
材料備好,好戲才來,要把大盤散收收的材料黏合,得落糕粉,即熟糯米粉。而開糕粉必需用水,此舉最考師傅功夫。糕粉非常吸水,粉落太少,餡硬如磚;粉落太多,又不成形。阿傑笑指老師傅最怕這個工序,「做到叫救命㗎!」阿傑邊說邊從工作枱拿起一盤糕粉,慢慢撒在材料上,再加水,加點麻油、糖、玫瑰露,着手搓捏。只見他一聲不吭,專注的搓呀搓,力度時重時輕,從容自若,手法純熟,就如當年阿叔一樣有氣勢有功架。不消一會,餡料搓成小球,棒球般大小,非常足秤。餡料做好,開始做皮,糖漿加麵粉搓勻即成。糖漿也是自家製,用砂糖慢火煮稠,得花三四小時,要有耐性睇火,否則煮過頭變硬,不能搓捏。煮好的糖漿攤涼至少一整日,絕不可以沾到水,不然會「返砂」,即糖又凝結回砂粒狀。
堅持人手打月餅
月餅皮搓好再分成小球,包好餡料就可以入模。一按一壓,用力在枱邊敲兩敲,月餅就輕易的敲出來了。過程看似輕鬆,但其實壓模時力度要得宜,用死力會塞實餅模,不易敲出。敲打也如是,太用力會打鬆月餅結構,太細力又敲不出來,好考技術。月餅旺季,日打數百個,阿傑笑指年年打到手肘痛。一個一個倒模的月餅,放上鐵盤,餅與餅之間留合宜空間,月餅才能平均受熱,入爐前再髹上兩層蛋液,以添焦色。烘餅仍用舊式電焗爐,三層分為三段火力,焗月餅還得搬爐,先用大火焗出皮色,再搬到中火層慢烤。有別於現代化的焗爐,校好時間就會熄火,阿傑需要不時觀察爐內月餅的變化,一切全憑經驗。
約四十分鐘後,月餅終於出爐,餅香四溢,令人垂涎。卓越的月餅,色澤均勻,表皮偏褐色,側皮呈金黃。顏色明顯比起電視廣告上見到的深兩度,以致不少客人認為是焗燶了。原來這顏色為最好,太淺色的其實未焗透。「一個月餅好唔好食,最基本要求,睇個餅夠唔夠熟。」要判斷熟透與否,要看側皮是否帶青,淺黃色都不合格。餅焗不透,除了影響口感,裏頭仍有水分,自然就容易發霉。就連食月餅都有學問,建議最好「涼一晚冷氣」,讓內餡回油,口感更潤。
五仁月怎樣為之好食,未必人人都有相同答案。坊間的五仁月,總是硬邦邦,味道偏鹹,又或是果仁太少,口感層次不夠。但切開卓越的五仁月餅,只見餅皮透薄,餡料分佈平均。吃來潤而不膩,夾雜香脆果仁,軟硬適中。細嚼慢嚥,滲出橘子般的清甜,又有絲絲金腿鹹香,味道均衡,層次分明。有質量,自然有客人支持,難怪餅櫃的五仁月賣得特別快。真材實料,每年一到中秋,就吸引不少老街坊前來捧場。不過他們總在尋找岑兆卓的身影,求個「質素保證」。阿傑形容阿叔是店鋪「吉祥物」,只要阿叔出現,客人就認為月餅質素一定最好。
口硬心軟叔姪情
曾經有客人向阿叔投訴,指姪兒接手後,月餅味道變差了。阿叔總替姪兒護航,「佢咪話,『唓!呢幾年你食嘅餅咪又係佢(阿傑)整嘅!』」對客人評價,阿傑往往一笑置之,並不會放在心上,認為只需用心、盡力做好自己就夠。直到近兩三年,都再沒有聽到類似說話了。其實岑兆卓平日較少現身,但卻非常緊張中秋,最重視月餅出品,每年此刻都會落店幫手。惟都只是輔助,畢竟年紀已長,不能操勞。阿傑一貫幽默,指阿叔現時已成為一位好學不倦的「學生」,每日都要留意着股市狀況,通常收市才看到他。語音未落,門外有位老人站在餅櫃前,正凝視着那堆月餅——原來阿叔剛「下課」,回到店舖巡視業務。頭髮花白、身形瘦削的岑兆卓,甫進店就直奔餅房。仔細檢查工作枱上剛出爐的月餅,五分鐘過去,仍一言不發,阿傑慢慢走到他身旁,隨即揚聲挑剔,「呢件髹得唔夠蛋漿啦,睇吓啲字!」及後又着阿傑一同走到焗爐,繼續指點。工作上,即使是兩叔姪都無面畀。岑兆卓對阿傑更是嚴苛,諸多挑剔,沒半句讚賞,有時又嫌姪兒手腳慢,「佢就他他條條(做餅),以我咁嘅年紀,舊年我嚟幫佢開工,我快過佢好多!」
愛之深,責之切。阿傑心底裏其實毫不介意,「長輩啊嘛,咪留返啲空間畀佢?囉!」年少時期父親離世,阿傑早已當阿叔是「半個老竇」,對他敬而重之。 男人老狗嘛,都是口硬心軟。儘管在百般刁難,但看着阿傑做的餅,岑兆卓面上不時流露着笑容,堅定地說:「我哋呢個(五仁月)夠膽去打擂台㗎!」言談間就知道他對姪兒的出品絕對有信心。阿叔將畢生心血交託於手,阿傑當然不敢做壞招牌,「始終間舖係阿叔開,我點都有個責任維持住,真係唔想喺我手衰。」他自言稱不上大師傅,沒有阿叔十成功力,「始終我阿叔都累積咗咁多年經驗,如果你話做嗰十幾年就可以Cover咗佢,我就覺得,我有啲自大囉!青出於藍,我應該未去到呢個境界」,謙虛的他總在自嘲,「學到呢門手藝呢,就係對於一個以前讀書唔得嘅人,總算攞番啲技能喺身,唔使話將來靠乜搵食啦,呢樣真係要多謝阿叔嘅!」岑俊傑自知做唐餅不能發大財,已是夕陽行業,可自己不是搵錢至上的人,縱使前路難行,只要仍有能力,他都堅持守住招牌,保住阿叔的心血。
夕陽西下,他繼續走進餅房默默打拼,把僅有的傳統味道,傳承下去。
撰文:張芷澄
攝影:謝致中
卓越食品餅店
地址:西環皇后大道西183號地下
電話:2540 0858
詳情: https://bit.ly/2lD1lkP
足本訪問:https://bit.ly/2QLEAYo
===================================
? 8折全年睇《蘋果》即慳$121!
現有日費訂戶亦可轉訂? http://bit.ly/2YwE3Ma ?
訂閱《飲食男女》YouTube: http://bit.ly/2Md5V2k
Facebook: http://bit.ly/2MJejcp
Instagram: http://bit.ly/2EA3qpR
相關影片:
【生命鬥士】值得鄭秀文都讚 前女歌手車禍癱足27年 靠聲控製花椒辣椒油:即使手腳不能動 腦袋仍可很靈活(飲食男女) (https://youtu.be/gREGjaLELTg)
【大廚出軌實錄】居酒屋大廚挑機做小炒 堅持飲住酒開工 蟶子炒到又燶又韌 自家製辣霸鮑魚好惹味 (飲食男女) (https://youtu.be/hdKT95_zh3E)
【灣仔燒味老字號】17歲做大廚 自立門戶35年 油雞酒味濃 老闆:好做嘅食物唔會好食(飲食男女) (https://youtu.be/svAF8pKszw0)
【問問日本人】點樣分辨中國人VS香港人中國旅客經常大聲說話? (果籽)(https://youtu.be/MaMNuX7464I)
【白化病】全身白色途人見到即彈開 白化三兄弟:變相唔使排隊都幾好 (果籽) (https://youtu.be/eZfM1wgm84w)
【的士急色男女】 男女車廂纏綿全城睇晒 業界轟放片者累死同行 20200712 (壹週刊) https://youtu.be/qCtU5Lc07Sg
#月餅老字號 #西環餅家 #飲食男女 #StayHome #WithMe #跟我一樣 #宅在家
原來這就是愛啊 中國人 在 王炳忠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支付寶打賞:13581883245
🔥王炳忠今日頭條:搜索「王炳忠台灣」
🔥王炳忠臉書粉專:https://www.facebook.com/bingzhong.wang
♦♦♦
【❤️為您朗讀:兩岸回不去的昨天】
此刻的我,靜靜地在這元宵之夜,端詳著那座由龜蛇駝起雙鶴的銅雕。這雕像並不大,上頭還沾了些灰,就佇立在客廳的一角,被我遺忘多年。但就在今時今日,它忽然活了起來,背負著一幕幕記憶,還有那兩岸回不去的昨天。
湖北武漢的黃鶴樓,就是這尊雕像的故鄉。踏在龜蛇上的雙鶴,象徵黃鶴歸來的傳說,栩栩如生。記得就在辛亥革命百年的前夕,我受邀第一次到武漢參加紀念活動,行程中就安排了登黃鶴樓。就像是一見鍾情一般,我第一眼就看上了這座銅雕,從此也與武漢結下了緣。
此後的幾年,我又多次在因緣際會下造訪武漢,到過辛亥革命紀念館,也走過毛澤東還在國民黨時主持的農民講習所,還有國共合作在武漢大學留下的抗日遺跡。武漢給我的印象,充滿激昂的歷史,如同一個平凡的午後,我一人站在漢口的江灘,看滾滾長江東逝水,正如這座城市「火爐」的稱號,革命似火,浪花淘盡英雄!
可曾經那樣火熱的武漢,如今卻冷冷清清,只剩一片淒涼與肅殺。從春節到元宵,中國人最看重的團圓之日,許多人回不了家,更有一個個天人永隔的消息。而最教人寒心的,是好不容易才結束選舉喧囂的台灣,因為蘇貞昌的一句「禁止口罩出口」,再掀起反中、恐中的浪潮,甚至從一開始咒罵大陸不讓台人回家,到後來武漢包機終於成行,卻因為出現有所謂「確診」的病例,瞬間批鬥起機上「沒有台灣身分」的「台灣媽媽」,痛罵那些台商的大陸配偶,把她們當作洩憤、攻擊的目標。
過去,海峽隔絕了兩岸的往來,拆散了本是骨肉天親的中華兒女。然而,在那個「反攻大陸」的年代,他們仍是我們的同胞,兩岸中國人仍是一家人。曾幾何時,兩岸開放了,三通了,一個個兩岸通婚的家庭誕生了,但「台灣人」和「中國人」卻成了兩個對立的名詞!台灣人一邊從口中的「中國」賺進大筆出超,一邊歧視、仇恨屬於那裡的一切,包括與台灣人共組家庭的「陸配」們。
我本來只冷冷地繼續看這些人炒作反中的情緒,但實在看不下去,不得不說出肺腑之言,更為兩岸的明天充滿憂慮。兩岸的昨天,是當年我曾榮幸獲得旺報第一屆「兩岸徵文獎」佳作的文章,題為「那年八月在廣州」,記錄下2009年八八水災,我正寄宿廣州一個平凡的大陸家庭,見證他們討論著「一定要為台灣同胞捐獻愛心」、「絕不能輸給湖北、四川」的情景。當這些「昨天」已逝,兩岸的「明天」又將走到哪裡?
前不久,一個寒流來襲的夜晚,我鑽在被窩里刷手機,偶然滑到1985年群星獻唱的《明天會更好》,那是台灣音樂史上的創舉,也是華人歌壇空前的一幕。後來,在1993年香港歌手齊聚人民大會堂為華東水災的義演,在2008年汶川地震的公益晚會上,這首台灣才子羅大佑創作的歌曲不斷響起、傳唱,唱出了因歷史分隔的兩岸三地,渡盡劫波再被喚醒的同胞愛。
人們不禁追憶,那個充滿希望的台灣,那段小小的台灣引領華人流行文化的歲月。忽然間,人們如大夢初醒般驚覺,原來那已是回不去的昨天,那個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沒有太多的八卦新聞,更沒有政論名嘴、網軍口水的昨天,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還有,那個「我是中國人」、「我們中國人」的台灣。曾經,就在汶川地震、北京奧運、兩岸三通的那一年,我們以為那個「昨天」能夠再來,我們為骨肉相連、兩岸同心而感動。也就在那一年,馬英九就職的慶典上,我們告別了兩岸動蕩的扁朝歲月,大會以「明天會更好」的大合唱作為結束。那時,我們又怎料不到幾年,這一切就和當天特別返台演出的鳳飛飛,瞬間都變成了昨天!
那段令人難忘的昨日,是我在台大校園裡初遇大陸來的同學,後又隨著交流團到北京奧運觀賽,驚訝於充滿朝氣的大陸中學生,震撼於汶川地震中失去雙腿的爽朗少年。還有在台北中正紀念堂、西門紅樓前的廣場,與台大、政大、淡大……的大陸交換生徹夜長談,談兩岸、談家國、談人生,最後往往是在啤酒的陪伴下,大家接力唱起兩岸的愛國歌曲,歌詠我們共同的大中華,在激昂的歌聲中踏上歸途。
曾經的曾經,就這樣轉眼成為過去。我經歷了回不去的台灣,就像網友重溫那場香港群星在人民大會堂的義演,也是同樣回不去的香港。很可能不出十年,再回頭看這段回不去的昨天和今天,你會發現,冥冥中自有因果,莫怪由不得自己,而是半點怨不得他人!
2020庚子鼠年,一年一度的春晚蒙上了肺炎疫情的陰霾。當零點的鐘聲敲響,畫面帶到了粵港澳大灣區的分會場,由曾經因為說了句「我是中國人」而被霸凌的台灣藝人歐陽娜娜,和大陸表演者合唱「明天會更好」。是啊!從鴉片戰爭、八國聯軍、大饑荒再到肺炎疫情,歷史上的庚子年,一直都是充滿動蕩的一年。無論時局如何變幻,永遠有我虔誠的祝禱:昨天回不去了,但願明天會更好!
●本文首次發表於2020.2.22台灣《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