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8.8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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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上週結束土城國小演講,小朋友回答我「印象深刻的生病經驗」這個有獎徵答題目,舉手上台的小六男生答案是「偏頭痛」。這答案一出口,同學報以不以為然的笑聲。我非常感同身受的立刻向在場同學說明,頭痛是非常惱人的事。痛到想吐,痛到頭快炸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是十分難受的。因為我也是從小就長期飽受頭痛之苦。
小學三年級,有天我又發頭痛,必須提早請假回家。媽媽沒空接我,派外公騎著腳踏車來學校。祖孫倆的腳步才走過穿堂,大門就在前方,止不住頭痛噁心,腰一彎,嘩啦啦吐了一地。那一次,我在家裡躺了一個星期。
終於可以回學校上課,離開病床如離開牢房,開心至極!一見到我,同學迫不及待跟我說:「妳的作文有得獎耶!被貼在中走廊了哦!」中走廊是學校裡的藝文走廊,得獎的作文會被貼在公佈欄上。還摸不著頭緒的我,想著已經一週沒來上課了,怎麼突然冒出作文得獎這回事?我沒有參加任何比賽啊?原來是老師幫我投的稿,沒想到被選中了。
隔天早晨,破例去了升旗典禮。當主任在台上唱名得獎名單,唸到我的名字時,我還愣在原地呆傻傻的。「快點上去司令台啊!」同學急忙催促著。於是,第一次站上司令台,領到一只裝著微薄獎金的信封袋。我將手背在身後,等待頒獎典禮完畢,陽光正刺眼炫目。在走下司令台後,望著密密麻麻的隊伍,茫然的我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走向目標顯著的司令台不難。穿著制服的隊伍,在我朦朧的視覺中,只有一片白或一片藍之分。至於是幾年幾班,根本無法辨識。上台領獎的學生已陸續歸隊,操場上只剩我還在人堆裡漫無目的亂竄著。台上已經在進行下一個報告事項,好希望有個地洞先讓我躲一下。媽呀!我們班到底在哪裡啊!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們導師在罵人。太好了!老師您真是罵得恰如其時啊!尋著老師的斥喝聲,終於順利地走回班級隊伍中。呼!應該沒有人發現,我這條蝦子在操場上瞎晃的糗態吧!
北上台大回診,除了坐車浪費很多時間,繁瑣的檢查也很煩人。一趟來回,總要耗掉一整天。只有兩件事讓我在就醫的回憶裡,能心感寬慰的展露笑顏。不管是爸爸或媽媽陪我回診,去診間報到完畢,量了身高體重,我們就會往地下室移動。到飲食部買一罐光泉蘋果牛奶或果汁牛奶,再選一包我愛的乖乖或蝦味先作伴。看完醫生,若時間許可,再順便去二二八公園散步,沿著重慶南路書店街走回台北車站坐車。途中我可以在書店街挑一本喜歡的故事書帶回家。
零食、公園、故事書,等同於我有乖乖看醫生的獎賞。讓這些不得已看病的配合和忍耐得以稍稍甘願些。那是童年沾滿濃濃藥水味裡的微弱甘甜。
那篇得獎的作文,題目早給忘了,內容卻刻印在腦海中,是雨中父親的背影。
九歲的某天,父親獨自帶我回診。灰灰的天空悄然落下綿綿細雨。路過重慶南路的騎樓下,父親買了一把傘。那把傘是我挑選的。粉紅色的傘面,握把是木製的小熊頭,可愛又精緻的一把傘。我開心地撐著它,沿著二二八公園要走去台大醫院。不久才驚覺,走在我前面的父親沒有撐傘,我快步向前問他說:「爸!你要不要一起撐?」當時我已經長得很高了,只差爸爸半個頭吧。爸爸連忙揮手回絕:「不用!不用!妳撐就好!」他便大步向前走去。
父親平時工作繁忙。但兒時全家出遊的照片裡,也不會少了他的身影。父母對孩子疼愛有加,會輪流陪我回診。父親的形象,威嚴而安靜,他不常說笑,性子很急。和孩子之間,保持著一種疏離。但我一直都知道,他很愛我們。
我的父親,沒有撿起掉落在軌道上的橘子,他只是靜靜的走在雨中。看醫生令人畏懼厭煩的心情,在那個午后,在那個人行道上,我跟在父親身後,看著他漸漸被雨淋濕的背影,那份不用多言的愛,沉默而有力地深深嵌入我年幼的心坎裡。
人生有很多艱難考驗,
「愛」是唯一能使人變勇敢的理由。
摘自"向麻煩SAY YES! 台灣首位罕病街頭藝人的人生筆記"
PS.日子在反反覆覆的病況中忘了時節.....
今天是父親節,
我這麻煩鬼女兒沒能給父親盡孝過節
僅以這篇文章
向我的父親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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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混仗的混障綜藝團:劉銘
作者/宋汝萍
「我們需要的是同理心不是分別心,不用可憐我們,但可以協助我們!」──劉銘
在夏日晴空朗朗的早晨,鶯歌二橋國小的操場上,一個綜藝團正熱熱鬧鬧的表演著,台下的小朋友們看得目不轉睛、幾乎跟台上表演者打成一片。但仔細一看,表演者全都是身障人士。而主持這場奇特綜藝表演的人,男的是笑口常開的輪椅大叔,他叫劉銘,女的則是得過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的藝人李淑楨。整場表演,揚溢的是孩子們濃濃的笑聲。
我們先試著假設一下,如果不幸是個手腳萎縮的小兒麻痺重度患者,會選擇怎麼度過每一天?躲在家裡不出門,過一天算一天?或是不斷怨天尤人?
但劉銘偏不想把自己人生過那麼悲慘,他把身障當成另類表演,還要拉更多不同身障程度的人一起表演,搞成一個轟轟烈烈的「混障綜藝團」,不僅全省走透透,甚至還出國表演,讓好手好腳的人都來看看身障者的厲害跟堅強。
劉銘的前半生充滿辛酸。三歲時得到小兒麻痺,導致雙腳無法走、手無法舉高、終身要坐輪椅,加上長年累月都坐在輪椅上,脊椎嚴重側彎,屬於重度身障,醫生甚至斷定:這個小孩可能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歲。
九歲時父母告訴劉銘,想讓他念書受教育及接受醫療復健,所以把他送到廣慈博愛院,「我永遠記得那一幕,看著父母逐漸遠去的背影,我放聲大哭」。劉銘說,開始在廣慈生活的日子,他常聽到,有些院童父母,把小孩一丟,從此不見人影,所以每當獨處,或是午夜夢迴時,他都擔心父母會真的拋棄他。
劉銘在廣慈一待就是13年,他記得有次耶誕節,大家都要出去玩,興奮的劉銘洗好澡後,竟然無法靠自己的力氣爬出浴缸,他就這樣一個人默默的掙扎、努力、想盡辦法慢慢爬呀爬呀,最後花了兩個小時才氣喘吁吁逃出浴缸。「一般人可能兩秒鐘就可以輕鬆做到的事情,我卻花了兩小時。」當時才只有14歲的劉銘瞬間醒悟:「如果連我都放棄自己,那天下根本沒有我生存的餘地了。」「浴缸事件」後他好像一夕長大,所以現在談到廣慈的歲月,他心中滿是感恩,「我在廣慈學會了12個字:『獨立勇敢、相信自己、笑比哭好』。」
事後回想,如果父母沒有把他送到廣慈,他也許一直留在家中,父母會因為愧疚,百般照顧他,「那我豈不變成溫室花朵?」所以廣慈是他人生重要轉捩點。
離開廣慈後,劉銘進入松山高職就讀,畢業後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無所適從,「像我這樣一個重度身障人士,可以做什麼養活自己呢?刻印章?修鐘錶?算命?還是按摩?」劉銘問了自己不下百餘次,但這些他都沒興趣,最後決定先從自己擅長的寫作開始,開班教小朋友作文,但教作文教不了一輩子,他想到,自己的聲音還蠻好聽、咬字又清楚、口語表達也算流利,乾脆毛遂自薦去警廣找工作好了。
那年劉銘剛好滿30歲,他沒有理會醫生之前說他可能只活到30歲的話,反而更努力的去過每一天。「我是頭部以上100分、頭部以下才是零分,那我為什麼不好好發揮自己的優點?」40歲以前,劉銘無論在工作、生活,還有人際關係上,得到很多貴人相助,就算是路人甲,都可能扶過他一把,所以他決定40歲後要成為別人的貴人。
就是這個信念,讓他在2004年,45歲時創立「混障綜藝團」。劉銘那時想,身障者本就弱勢,若不願靠別人同情過日子,要如何自立更生呢?倘若將他們集中起來,是不是可以形成很大力量,讓生活更有保障?
在旁人眼中,劉銘這個跨越多重障礙表演團體構想,完全不可行,家人也不看好,他非但不氣餒,還從身邊老友聽障人士陳濂橋下手招募,不過一開始其他身障人士都抱持觀望態度,但在劉銘熱情的呼籲、及看到眾多身障人士加入後的安心感催化下,「混障綜藝團」終於成軍。
劉銘笑說,綜藝團取名「混障」,乍聽像在罵人「混帳」,但其實是「混合各種障別」的簡稱。他就是想用自我解嘲的方式,鼓勵身障朋友,樂觀面對身體的缺陷。
為了讓身障朋友有固定收入,「混障綜藝團」採收費表演,劉銘嚴格要求每位加入的團員都要具備水準以上的才藝。他說,之前有位身障朋友想應徵表演唱歌,但他要伴著卡拉oK才會唱,只能請他回去多練習,「我們算是職業表演,才藝不夠,誰願花錢來看?」
綜藝團的演出形式包羅萬象,有歌唱、默劇、輪標舞和特技等,至今已有15年了,團員從原先的3、5人,現在已有將近30位,他們都是拿出絕活來表演,足跡遍及全台大小鄉鎮、學校、監獄,甚至還會應邀出國表演,平均一年表演約百餘場。
不過劉銘還是有一個小小遺憾,「我們雖是跨障別,至今還沒有辦法讓心智障礙的朋友加入」,因為「混障綜藝團」除了表演,還要跟觀眾分享生命故事,心智障礙朋友這方面表達能力還有些欠缺,但他正在想辦法克服,希望未來他們也可成為團員。
「混障綜藝團」用生命演繹藝術的故事,已被教育部編進國小教科書內,我採訪這天,小朋友們對混障團員並不陌生,視他們如英雄,像是有「微笑天使」之稱的郭韋齊,七歲生病截掉四肢,卻是彈琴跳舞樣樣來,穿上義肢,跟著團員們四處表演、甚至還曾登上玉山,她一出場,就獲得小朋友熱烈掌聲。舞蹈讓韋齊更有自信,她告訴我,每次跟團出去表演,都學到不少東西。
而每一場都擔任主持人的劉銘,從不吝於拿自己開玩笑。這一天,他和李淑楨一搭一唱,劉銘問小朋友:「大家知道我坐輪椅是得到了什麼病嗎?一是肌肉萎縮、二是小兒麻痺、三是皮膚病、四是神經病!」有小朋友舉手大聲回答:「神經病!」劉銘也會張大眼睛回嗆:「說我是神經病的那個同學你過來,我覺得你才是神經病耶!」在全場哈哈大笑中,李淑楨就會接著介紹即將上場的身障者的生命故事,聽了故事、再看到身障者賣力專業的演出,小朋友們都深受感動,「想到自己好手好腳,就應該要更努力才對。」
也許有人好奇,為什麼李淑楨不演戲卻跑來當「混障綜藝團」的主持人?而且一主持就是三年,跟著混障搭巴士吃便當,一點藝人派頭都沒有。
李淑楨因為演出大愛電視台的戲劇認識劉銘,沒想到戲散了,友情卻留下來。「剛開始就是抱著好奇的心態來看看」,李淑楨說,來了以後看到每一場演出小朋友大朋友們的回饋,讓她覺得很有意義。「我最佩服劉銘,他腦袋裡沒有做不到的事。」
四處奔波、加上每場混障的表演至少都兩小時起跳、每周還要主持廣播節目跟電視錄影,劉銘的日常生活並不輕鬆,我忍不住問他,如果身邊剛好沒人,正好內急怎麼辦?劉銘似乎算準我會問他這個問題,不急不徐的從腰間霹靂包掏出一個小塑膠袋,「這是我的隨身魔法袋!超級好用的,如果真的沒辦法我就會先用它解決問題。」為了儘量不麻煩別人,劉銘早已養成凡事預先計劃的個性。
不過就算身邊有人,兩個身障朋友在一起,也會發生蠻多趣事。劉銘說,有次到外地表演,他跟陳濂橋兩人都睡過頭,先驚醒的劉銘躺在床上死命想把陳濂橋叫醒,偏偏陳濂橋聽不見,而劉銘根本無法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他只好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丟向陳濂橋、嘴裡還一直大叫「起床起床了!」劉銘說,當時的感覺都快崩潰了!
跟劉銘相處,會感受到他樂觀、陽光的那一面,就連婚姻,都是他鍥而不捨努力得來的。「年輕時想,若有身障朋友願意嫁給我就好了」,劉銘從不敢奢求能夠交到一位四肢健全的女友,所以當時女友的父母堅決反對他倆交往,不解女兒為何不交一位好手好腳的人?但劉銘不屈不撓,最後終在愛情長跑8年後,娶得美人歸,劉銘戲稱,他的婚姻是8年抗戰,很感謝太太,在他無名無利的情況下,願意嫁給他。
劉銘對女兒有很獨特的教育觀。女兒14歲時,他送她到英國去讀書,至今已有2年,很多人不解,為什麼女兒那麼小,要把她送出國?「也許跟我自己的經歷有關吧!」9歲就被父母送到廣慈,劉銘在廣慈學到了獨立勇敢,「我也希望女兒沒有父母保護傘後,也能學習獨立勇敢」。或許是成長過程中,看盡人世無常,劉銘認為,女兒的國外學歷、語文,或是增長世界觀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女兒往後能獨自面對人生的不如意。
如今的混障綜藝團已經闖出名號,劉銘做到很多正常人都做不到的創舉,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很簡單,就是把每一天都做好,分秒不空過,步步踏實做,這樣就夠了。」劉銘說,混障的團友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障礙,但他們都選擇珍惜自己,讓自己透過表演發光發熱,所以他還要推著輪椅繼續前進,繼續主持,舞台永遠都在,他會帶著身障朋友們一起閃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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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刻印章 在 劉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8月4日
我有一位朋友,不時地會送我一些東西,有吃的蛋糕、芒果干,用的牙膏、漱口水…… 有一次,她送了一個很特別的東西,是一個木材製的小匾額,上面刻了10個字,「大小一家親,圓夢心舞台」。
「大小一家親」是我在復興廣播電台主持的節目,每週日上午8點播出;「圓夢心舞台」是我在大愛電視台主持的節目,每週六晚上9點播出。
這個匾額,讓我想起了一些從未想過的巧合,這兩個節目首播的日期都是8月4日,只是年代不同。還有節目名稱都是5個字,加起來剛好是從廣播跨足電視的「十全十美」。
小學畢業的時候,父親就為我買好了雕刻刀,希望我能夠從事「一技在身,一生受用」的刻印章工作,只是我的雙手軟弱無力,實在無法勝任這樣的工作。
從未想過,我會從事媒體「主持人」的工作,或許就像我《輪轉人生》一書中所寫的,我的脖子以下不及格,脖子以上100分。呵呵!最適合的可能就是脖子以上「 全憑一張嘴」的工作了。
一直沒有去問這位朋友,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從來沒有人送過的東西,通常送匾額代表得獎之類的。後來我決定不問了,這樣可以有更大的想像空間。哈哈!
劉銘寫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