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蘋果日報的七月一日,香港的報紙就長這樣,太陽升,東方紅。2021直接變1984。
同事陳虹瑾蔣怡婷寫的《當蘋果落下》,照片來自Thomas Kuo(顧爾德)臉書。
《國安法》於去年6月30日落地香港,不到1年,剛過26歲生日的香港《蘋果日報》也落地了。
6月17日起,《蘋果日報》(以下簡稱《蘋果》)在短短1週之內被迫關門。直至截稿,至少有7名《蘋果》員工被抓,除了管理層級,更有負責撰寫評論者,港警並警告,未來不排除逮捕更多蘋果人。
蘋果終究沒能撐到今年七一。中共歡慶建黨百年的同時,香港的新聞自由正在急速死亡。曾是新聞自由堡壘的香港,在無國界記者的世界新聞自由指數排名,從2002年的全球第18名,摔到2021年第80名。
本刊訪談的15名前香港《蘋果》員工,在《蘋果》年資最長者達25年半,最短者僅5個月,他們之中,不乏在《國安法》正式生效之後,仍堅持到《蘋果》報到的記者。走過自由的黃金年代,香港新聞界最壞的時刻可能還沒到,有人卻說,最壞的年代,最需要記者。
6月23日,收到《蘋果日報》正式停運的消息時,Ruby(化名)在旺角的咖啡店裡看著手機的新聞標題,幾乎不可置信。手機不斷彈出同事傳來的訊息,「回公司、回公司」,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工作最終日 公司的死期
2018年,Ruby加入《蘋果》港聞組擔任記者。這是她畢業後的第1份全職媒體工作。最初,她寫人物專訪、城市裡大大小小的人情故事,但沒過多久就遇上了反修例運動與香港政治環境變動最劇烈的時刻。「我好像是專門寫抗爭新聞…由2019年開始,全部的東西都是和抗爭有關。」
前一天,她已交出在《蘋果》的最後一份稿件。她想轉換跑道,幾週前辭職,只是沒想到,原訂工作的最後一天,竟成公司的死期。
香港《國安法》於去年6月30日深夜正式生效,阿婷(化名)在7月進入蘋果工作。其實,當時她也拿到其他媒體的工作機會,會選擇蘋果,有2個原因:「我待過親建制的媒體,想試試香港最自由的媒體;還有,我想見證歷史。」入職不到1年,歷史突襲阿婷和她的同事,她嘆:「大家都知道這一天會來,但來的時候,每個人做100次準備都不夠…」
6月17日清晨,港警以「串謀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拘捕壹傳媒行政總裁張劍虹、壹傳媒集團營運總裁周達權、香港《蘋果日報》副社長陳沛敏、總編輯羅偉光及蘋果動新聞平台總監張志偉等5名高層,隨後正式起訴張劍虹、羅偉光,並凍結《蘋果》3間相關公司共港幣1800萬元資產。其後,警方動員逾500名警力搜查壹傳媒大樓,並帶走44部電腦和大量新聞材料。6月21日,黎智英顧問Mark Simon透露,《蘋果》缺乏資金,可能在6月25日前會被迫關閉。
恐懼纏繞著蘋果辦公室。6月21日下午,陳沛敏表示,如果同事決定辭職,可以不用通知期,即時生效。負責國際、突發及英文版的主管相繼離職,動新聞和財經版亦停止運作。6月23日,警方拘捕筆名李平的蘋論主筆楊清奇,《蘋果日報》當天表示,基於「員工安全及人手考慮」,宣布將提早於當晚關閉,並在6月24日出版最後一份報紙。
法治框架中 紅線在哪兒
滂沱大雨中,Ruby搭計程車趕回將軍澳壹傳媒大樓,路上買了5份《蘋果日報》,想回辦公室後分派給同事。2天前,她和一群同事像去戶外教學一樣參觀公司的印刷廠。看著機器吐出一份一份滾燙的報紙,她說當時有種看電影《Spotlight(驚爆焦點)》時的感受。《Spotlight》講述的是《波士頓環球報》的記者們如何揭發天主教會在波士頓性侵兒童醜聞。「我覺得對於任何一個做傳媒的人來說,那個moment都是一件好浪漫的事情。這是一個大家同心合力的結晶。」
但過了這一晚,這些都要成為歷史。
香港記者協會主席陳朗昇表示,從以《國安法》起訴黎智英,到拘捕公司管理層、打壓《蘋果》,這些動作背後,港府想傳遞給香港新聞界訊息很簡單,「就是做報導、做評論、做新聞工作是會有後果的。」他指出,香港新聞界在《國安法》落地後的一年內經歷多次打擊,例如整肅香港電台、撤換有線電視與《Now新聞》高層,又例如記者蔡玉玲運用查車牌資料做報導,就被控「虛假陳述」並遭定罪。「整個氣氛都是對新聞業不友善,是不是記者知道太多事情,對整個(政府)管治會不好呢?」
《蘋果》熄燈後2天,香港政府公布新人事任命,保安局局長李家超升任政務司司長、警務處處長鄧炳強出任保安局局長。以往,政務司司長這個香港政府的「第二把交椅」均由政務官擔任,李家超上任後,成為首名具保安局背景的政務司司長,香港負責制定政策的機構和實際執法的機關,現在都由有保安局背景的人出任。
6月23日,李家超在接受商業電台專訪時表示,《國安法》公布1年來,國家安全的嚴重風險已降低,但須防範資金以「基金」形式透過「媒體、藝術、戲劇」等「軟性」途徑進行思想方面的滲透,「宣揚港獨及危害國家安全的訊息」。對傳媒的整肅,可能尚未到頭。
陳朗昇觀察,香港的傳媒工作者一直站在法治的框架中思考紅線在哪裡?到底什麼樣的報導、評論會有問題?但從特首到警方,沒人說得出標準在哪裡。「不是法律,而是政治問題。」他說.......
·········《蘋果》前總新聞主任李家聰是《九點半蘋果新聞報道》的負責人,今年6月從《蘋果》離職,卻以特約方式持續參與節目製作,對外他都說:「離職原因很複雜。」《九點半蘋果新聞報道》是他去年八月底一手規劃的節目,彼時,香港2家主要電視台《Now新聞》及有線新聞台均有高層人事異動,立場親中的空降新團隊引發電視台大批記者離職,「網路上很多年輕人說,現在沒有一個可以看的電視台了,都給建制派說話了,《蘋果》可不可以開一個新聞播報?」
「我想了很久,很想做,我主管、最近被捕的(動新聞總監)張志偉就跟老闆提,他(黎智英)一口就說,『應該做,馬上做。』那是(去年)810大搜捕後,黎智英被抓進去調查,2天後放出來時,」李家聰在電話那頭笑道,「《蘋果》是很奇怪的公司,很自由,沒有規範,可以讓你不停做你想做的事情,黎智英是不能停下來的人,隨時有新想法,要做就做,企劃案都無需提。」於是他和團隊從零開始,訓練同事當主播,用現有機器建出「很山寨」的攝影棚,不到1年,《九點半蘋果新聞報道》每日直播都有1萬多人收看,最後一天直播甚至有3萬6千人在線觀看,單集點擊率已近40萬次,「香港話講,我們是『用蔗渣價錢做出燒鵝的味道』。」
彼時親民主派的香港新聞台節目正在消失,「像是47人案(47名泛民主派因「35+初選」被控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的審訊,我們都會在法院門外做直播,別家媒體肯定不會放在重要位置,但我們用一整節15分鐘做,人家不敢做、怕做的,我們更應該站出來。」
國安法逼迫 當局眼中釘
港聞靜態組採訪主任蔡元貴工作到公司營運的最後一日。他1999年入職,至今已22年。他說《蘋果》政治立場向來鮮明,這些年受到不少壓力。「2019年之前,報紙和網路經營狀況很差,被一些廣告商杯葛嘛,就算政府不搞我們,可能也會很辛苦。」但他回憶,自他入職以來,《蘋果》的編採政策從沒因政治壓力而改變。「從1999年開始做,感受到外界政治壓力越來越緊縮。所以在《蘋果》好幸運,當很多人都不敢講話的時候,你還敢講。」
但今年4月開始,前所未有的壓力,逐漸逼到《蘋果》眼前。4月15日,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稱會依照《港區國安法》「加強宣傳、指導、監督和管理學校、社會團體、媒體、網絡等對國家安全事宜的處理」,時任香港警務處處長鄧炳強強調「假新聞和國家安全直接有關」,將採取調查,並影射批評《蘋果日報》。5月17日,香港警方根據《國家安全法》凍結黎智英持有的壹傳媒多數股份,及黎智英擁有的3家公司銀行帳戶內的資產。當天,台灣《蘋果日報》宣布停止印製報紙。
報導不具名 是認輸了嗎
5月底,港聞組記者阿凱(化名)身邊已有4、5個同事離職,其中包含他的主管。當時,除了年資淺的同事,還有一批中高層主管離職。阿凱證實說,「當時真的有幾個中高層的人走,他們對外都說是個人理由,但其實也是透露《蘋果》可能會關,記者可能會被抓…」那幾個月,公司迎來更詭異的低氣壓,上層甚至開始盤點人力,問人員:「有沒有想要走?」傳言流竄,「有人說他們是逃兵,但我覺得,他們不是害怕而離開的,中高層的人總是會被找到,比較像是提醒同事,每個人都應有不同考量。」
「我想自己還可以留多久呢?我還有3、4個採訪沒有做完,我一定做完,所以傾向要再待一陣子。但下一步是什麼?要等到總編被抓時走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堅定說,要跟《蘋果》走到最後。」5月初,阿凱在越洋電話那頭說。
當時他的工作已比過去艱難得多。官方活動這兩年已很少邀請《蘋果》記者,《國安法》實施後,他的受訪者紛紛拒訪,「大學教授以前很樂意回覆採訪,現在敢說話的很少,『刊登在蘋果』會不會被視為支持《蘋果》?」報導紅線在哪?哪些是「敏感詞」?「現在很流行說勾結外國勢力,像採訪外交新聞、流亡人士,都要小心,不然就會被認為是宣傳港獨思維,我們要引用比較多官方內容,盡量平衡報導,也是保護自己。」
據悉,去年中《國安法》落地,港蘋記者從此幾乎不在報導中使用真名。今年4月,《蘋果》曾舉行內部編採會議,將報導中使用的「武漢肺炎」,一律改為「COVID-19」。「這是很重要的改變,像黑警這樣的詞改掉,我覺得OK,但武漢肺炎並沒有情緒化,只是形容某個疾病從哪裡發生,感覺公司更保守了。我們不應該禁止、不能用哪個字眼,這是一個重要的訊號,編採做法變了,」6月底,當阿凱再次接受我們的採訪,他無奈提及那場會議。
蔡元貴也證實,港聞靜態組近期曾舉行內部編採會議,將報導中使用的「武漢肺炎」,一律改為「COVID-19」,涉及國外制裁的內容也都盡量避免報導。
幾乎每位受訪的港聞記者,都提到「武漢肺炎」一詞用法的轉換。不少人也提及,《國安法》去年通過後,稿頭幾乎不再放記者名字,有些記者對此安心,卻有人對公司做法感到憤怒。雙方妥協後的做法是:若記者堅持要掛名才掛名,其他報導一律隱去記者真名。
6月24日清早,香港書報攤湧現購買最後一期《蘋果日報》的排隊人潮。(達志影像)
這一年之中,阿婷曾訪談香港本土青年組織與其他敏感題目,類似稿件,她都堅持在稿頭掛上本名。「我主管再三問我:『真的要掛嗎?妳確定喔?』我說:『確定。』」為什麼如此堅持?「我想…表現一種:『我就不怕』的態度吧…」
港聞記者駱嘉輝(化名)說得直接:「光榮和安全,我不用思考,安全第一。」這整年,他做的重要報導都不具名。港聞記者阿海(化名)說:「可是,自己的獨家或重要故事,還是會想給自己credit啊。」阿海又說:「雖然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出事,但受訪者是具名受訪,我們不下byline(記者署名),對受訪者也不公平。」記者阿強(化名)曾經質疑公司的做法:「我為什麼不要具名?我覺得這樣好像是我們認輸了。有同事問公司,為何要後退一步?為何讓人家覺得你怕《國安法》呢?」我們問阿強,此刻回頭來看,如何看待公司1年前不讓你們掛名的決定呢?「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也許他們(主管)的危機意識很高吧。」
雖然阿強的立場是「不向《國安法》低頭」,但他仍不諱言,這一年中,經歷過前所未有的自我審查。例如在報導裡,「港獨」字眼是萬萬不可出現了;就連報導《國安法》後街頭的零星民主行動,有人高舉或高喊「光復香港,時代革命」,到最後他連受訪者說的原句都不敢寫,自動替受訪者隱去「那8個字」,轉而改寫成隱晦的「光時」2字。駱嘉輝更曾在挑照片時,和同事討論半天:照片裡的人手持「光復香港,時代革命」字樣,那8字是否該打上馬賽克?
身陷恐懼中 憂被警抓走
「《蘋果》死掉,只是反映了整個行業快要死掉的問題。每個人的『最後』是不一樣的,我不一定能承受那種恐怖(挑戰底線),在香港,沒有記者認為自己是在做非法的事情,以前在香港做記者是挺好的,但現在要想,為了做對的事情,要付出什麼代價?讚美政府的文章沒有新聞價值啊,要批評它,找出問題才是我們的工作。」但恐懼不時鑽進阿凱腦中,「我有時候會想像這個畫面,早上6點鐘,警察上我家的門要抓我。我是不是該跟家人討論、做好心理準備?不能當沒有這一回事,但這很難跟家人討論,他們一定會叫你不要做啦。我心裡也一直有一個人在呼喊,『走啊!走啊!不可以留下來!』」
阿凱終究留到最後一天。6月17日,羅偉光等人被抓那天,他在外頭採訪,他用訊息告知我們,「我問了採訪主任,他說如常採訪,我就繼續做已約好的訪問。有同事說:『做好今日,才有明日。』」
同樣留到最後一天的港聞組記者S則說,早有心理準備了,只是沒料到會有500港警上門搜公司,她見長官被港警押出《蘋果》大樓,「那種感覺很差,不是害怕,而是憤怒。」6月17日,她回到公司時見電腦被抄走,抽屜被亂翻,唯一慶幸是,她把重要資料都處理掉了,「其他所有文件都被翻過了,去年公司被搜之後,我就只在抽屜放食物、零食。」但她顯然還是不甘心:「我們之前覺得,《蘋果》能熬過六四,是不是能熬過七一呢?」答案很明顯了,話筒那頭沉默許久,傳來一聲慘笑。
凶險超乎預期。6月17日中午,保安局局長李家超在記者會上稱,《蘋果日報》有數十篇文章呼籲外國制裁,危害國家安全。他並稱:「行動是針對利用新聞工作為工具,做危害國家安全行為,一般新聞工作者與他們不一樣,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要和他們保持距離。」國家安全處高級警司李桂華甚至形容《蘋果》大樓是「犯罪現場」,媒體追問,一般人轉發《蘋果》文章、市民購買或訂閱《蘋果日報》是否違法?李桂華竟稱:「要視乎其企圖。」
6月19日,羅偉光等人出庭那天,李家聰去了法庭旁聽,「我在公眾席上一直在想,他們到底做了什麼的大錯事?現在要面對牢獄之苦?我不禁想,如果今天坐在裡面的是我呢?」那天羅偉光對來支持他的同事們比了個握緊拳頭的手勢,示意「要加油」,卻讓旁聽的同事們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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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社會人士旁聽 在 3Q 陳柏惟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砸了WHO招牌的不是譚德賽,而是中國的野心 】
世界衛生組織秘書長譚德賽昨日記者會失控演出,裝可憐說自已被台灣網軍侮辱,甚至崩潰亂咬是對黑人社群的侮辱,想拖其他同胞下水,用種族歧視的罪名抹黑台灣。此番言論立刻引起世界憤怒砲轟,歐美各國網友紛紛聲援台灣,畢竟正是這位譚德賽,配合中國假消息攻擊,蓄意降低世界各國對武漢肺炎的戒心,癱瘓世界防疫準備一至兩個月,讓全世界超過150萬人感染,近9萬人死亡。
三個月前,台灣沒什麼人認識譚德賽,我們給他的唯一訊息,是透過IHR傳達武漢肺炎會人傳人的警訊。這個可以拯救數百萬人的消息,卻被譚德賽蓄意掩蓋,甚至說這是「侮辱」,譚德賽所作所為不只失職,還相當於隨機謀殺大量群眾。外交部沒有控訴他是與中國配合的殺人魔,還邀請他訪問台灣、向台灣學習防疫,真是客氣到極點了!
然而,這樣荒腔走板的中國衛生組織CHO,是怎樣走偏的呢? 我今天要花點時間,跟各位完整地講這個故事。
1. 世界衛生交流的開始
故事要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在工業革命之後,一方面歐洲城市的人口快速增加,歐洲的船隊征服世界,使得疾病傳播更加容易;另一方面科學知識與技術也突飛猛進,人類逐漸相信,理性能戰勝未知,讓我們免於疾病之苦。
因而,在1829那場殺死數十萬人,持續多年的霍亂大流行後,法國成立了「皇家醫學學院」,派遣科學家到當時歐陸另外三大強國:俄羅斯、普魯士、和奧地利進行調查與交流,成為國際醫療合作的起源。在數年研究後,法國人比較了各國採取的不同隔離政策,認為應該組織一個國際會議來制定相關規範的標準。歷經協調後,1851年終於在巴黎召開「國際衛生大會」,共有12個國家各派出一名醫師與一名外交官參加。
有趣的是,在大會上,義大利國家(教皇國、托斯坎尼、兩西西里王國)、西班牙都支持對霍亂患者採取嚴格隔離措施,但英、法、奧不贊成,幾經妥協下,各國同意起草共有137條的國際衛生公約。
1854年,英格蘭內科醫師John Snow 研究寬街霍亂爆發事件,透過分析群聚感染的地理模式,使用科學統計方法,正確推測出了「水源」是傳染病灶,在找到微生物病原體前,就能夠有效的圍堵傳染病擴散,成為流行病學的發端。
在公共衛生的進展下,國際衛生大會的形式也越來越齊備,開始針對更多的疾病制定各國一致的公衛規範,到1938年,一共舉辦了14次,參加國也增加到50個,成為西方世界交換衛生訊息的主要平台,這也是WHO的前身。
2. WHO的誕生:一位中國人與一位台灣人的故事
二次大戰後,在戰火的斷垣殘壁中,建立世界大同的理想主義也隨之興起,剛誕生的聯合國被賦予很高的期待,各國希望聯合國希望取代國際聯盟,更好的協調各種國際事務,維持和平,阻止戰爭的發生。
1945年4月,當德國即將投降,而日本仍在垂死掙扎時,第一次聯合國籌備會議已經在美國舊金山展開,當時中華民國代表團中擔任醫學專家的施思明博士,在會議上和巴西、挪威代表討論下,共同提議設立新的國際衛生組織。在最後的宣言中,各國同意以「世界(world)」取代「國際(international)」,彰顯該組織的普世性,不只限制在特定的會員國中。
1948年,第一屆世界衛生組織召開,將防治瘧疾、結核病、性病,促進母嬰健康、營養和環境衛生列為首要目標。在WHO成立之初,大體上仍有著崇高的理想,並領導了許多重要的公衛成就,包含由美蘇等國共同合作,從1958年開始推動的「根除天花計畫」,結果成功在1980年宣布天花病毒在自然界消失,一時之間,讓世衛成了象徵國際合作與科學成就的力量。
至於發起人施思明博士,因為後來進入聯合國經濟社會理事會服務,而與WHO的管理職位擦肩而過,但仍於1948年開始,擔任聯合國醫學總監,負責所有聯合國職員的醫療,以及執行海外任務行前的醫療衛生準備工作,前後長達20年之久。這位後來就不生活在中華民國國土的中華民國國民,最後在美國安養天年,活到90歲,於賓州享高壽過世。
1949年,中華民國政權逃難來台,並宣稱以台灣為國土的中華民國,是全中國的正統代表。當然,在這段時期裡,台灣人就以「中國代表」的名義,得到了參與WHO的機會。
其中,在WHO中擔任過最重要職位的,莫過於林宗義醫師。他是台大第一位神經精神科主任,是日治時期的典型台灣人菁英,一路從台南公學校、台北高等學校、唸到東大畢業後回台行醫,然而,就在他年紀輕輕就當上台大科主任同時,他的父親,台灣第一位留美博士,當時擔任台大教授的林茂生卻在228事件中被中國國民黨特務抓走殺害,連屍體都找不回來。
228後,林宗義全心投入工作,曾獲美國哈佛大學、母校東大獎學金,在美、日、英等國研究,在1955年就被WHO邀請成為心理衛生部的專家委員,並在1966年成為該部主任,決定遠赴日內瓦工作,主導了WHO的精神流行病學方向,然而,同時林教授因為228受難者的身份,又在海外接觸異議人士,支持台獨運動,而成為中國國民黨的黑名單,不能返國,卻能拿聯合國護照通行無阻。中華民國的異議人士在國內被迫害,卻在WHO當大官被保護,一生流亡海外,相較今天的政治環境,真是諷刺至極。
3.爭取中國正統失敗的中華民國,以及被國際遺忘的台灣
1971年,聯合國通過《聯合國大會2758號決議》:「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在聯合國的一切合法權利」,也就是PRC取代ROC成為中國唯一代表。先前十多年間,不斷嚴詞拒絕各種「雙重代表可能」(簡而言之:兩個中國或一中一台)的中華民國政權,突然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但我們今天嘲笑譚德賽時,不要忘記中華民國政府在50年前也是一樣的口氣。
當時,在告全國同胞書中,蔣介石痛訴:「聯合國大會違反憲章規定,通過阿爾巴尼亞等附匪國家之提案,牽引毛共匪幫竊取中華民國在聯合國及安全理事會中的席位」....「我們本漢賊不兩立之立場及維護憲章之尊嚴,退出我國參與締造的聯合國。」.....「對於此項非法決議,中華民國政府與全中國人民,決不承認其有任何效力。」
簡言之,一切就是「毛共匪幫」動員聯合國小混混霸凌我們「七億正統中國人民真正代表」,我們絕不屈服,歷史將會證明,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的聲明就是聯合國「毀滅的宣告」。
什麼,聯合國沒了中國國民黨,聯合國就會毀滅! 這真是太威了吧!
總之,蔣介石政府把有機會平局的牌,打成輸到脫褲,結果害到台灣,從此因為掛著「假的中國」招牌,無法加入任何聯合國下的國際組織,但他的徒子徒孫一樣爽爽跑去「附匪」啦!
總之呢,在兩蔣在世時,對於聯合國各種組織,抱著「我們退出聯合國,聯合國就要毀滅啦」的心態,被趕出門後,趕快表示是我拒絕參加。到了李登輝時期,則轉向務實,開始嘗試用各種名字加入國際組織,也不再計較代表「中國十幾億人」,但如果用了中國,就違反一中原則,用了台灣,就被說搞台獨,而被中國用力打壓。
2003年,SARS爆發,台灣因被中國排擠,無法接受最新防疫報告與防疫政策建議,因而導致之後政策誤判,釀成嚴重傷亡。當時,台灣第七次申請加入WHO,雖然美日歐盟都支持,但卻被中國強硬否決,中國駐WHO代表沙祖康更怒嗆台灣採訪記者「(台灣2300萬人的防疫需要)早就給拒絕了!沒聽到大會做的決定嗎!#誰理你們!」
在那個年代,台灣要取得國際新興流行病等資訊,幾乎都是透過美國CDC等組織的管道協助,WHO完全將台灣人民的健康需求遺忘。
2009年,當親中媚共的馬英九政權上台後,中共為了「表達善意」,默許台灣以「中華台北」為名參加WHA大會,但WHO卻在內規中把此身份表達為「中國的一省」大吃台灣豆腐,而參與會議也限制重重,無法取得所有資訊,還要時時看中國臉色。
蔡英文上台後,中國施壓WHO不繼續發給台灣觀察員邀請函,台灣改以其他身份派員混進去旁聽,並拉攏各國支持。期間曾與美日法澳英德共同參加多邊防疫會議,陳時中部長也曾堵到剛當選理事長的譚得塞,恭喜之餘表達希望參與WHA的意願。
4. WHO為何變成中國的樣子
陳時中部長遇到譚德賽時,他剛打敗英國籍對手,成為第一位非洲裔秘書長,自然風光至極。但只要稍微研究一下他當選的背景,就發現事情並不單純。
譚德賽念的大學本科是生物,後取得公衛博士學位,是第一位非醫師的WHO秘書長。但他過去在擔任衣索比亞衛生部長任內,三度阻止記者報導霍亂疫情,顯然和中國氣味相投。而他在擔任外交部長任內,和中國「一帶一路」政策密切配合,大量引進中資,讓中國在衣索比亞首都投資了機場、輕軌、工業區、到吉布地出海港的鐵路,提供了約4000億台幣的貸款,佔該國外債的一半,也讓衣索比亞面臨嚴重的還債壓力。
譚德賽的競選,受到非洲聯盟的大力支持,而中國在非洲國家中運作為時已久,支持這樣一個連國內霍亂都治理不好的人當上世衛秘書長,原因很可能是譚德賽好控制、握有把柄,易於讓中國發揮影響力。也讓中國在陳馮富珍(SARS期間防疫不力的香港衛生署長)卸任後,能夠繼續控制WHO。
陳馮富珍擔任的WHO秘書長,正是中國第一個拿下的國際組織首腦。近十年,中國大舉佈局非洲等第三世界國家,進行全球大撒幣,攏絡這些國家,獲取國際組織控制權。於是,2013年,中國拿到國際標準化組織主席和WTO副總幹事;2015年,又奪取國際民用航空組織;接著曾任中國公安部副部長,專門屠殺與迫害異議人士的孟宏偉,竟然於2016年當選國際刑警組織主席,但卻在2018年10月回中國時「被失蹤」,過幾天才被中國宣布逮捕,國際刑警主席一職也「被辭職」,而今年,最喜歡盜版、最沒有人權的中國又叩關世界智慧財產權組織和聯合國人權理事會。
這一連串的努力,目的在於滲透國際組織後,更改遊戲規則,替中國在國際上打壓異己,或是幫中國竊取機密消息,好讓中國在世界競爭中可以透過各種作弊賤招來獲勝。
但另一方面,美國等西方國家反應緩慢,盲信中國表示自身不具威脅的說詞,金融海嘯後孤立主義興起,都給了中國趁虛而入的機會,也讓一度充滿理想的WHO,變成了CHO。
5. 台灣的機會
在中國崛起之際,台灣看似處境艱難,中國國民黨之流,則認爲台灣完全沒有機會,只能依附中國、仰人鼻息,靠著雙膝下跪討口飯吃,看能不能混進去這些組織當「中國台北」,以中國附庸的方式存在。
然而,正是在最不利的時刻,台灣過去壯大自己的努力卻意外有了成果,讓國際暮然回首,才發現台灣在燈火闌珊處活著,活得比你們這些相信中國讓大家發大財的國家都還好。
台灣防疫之所以成功,最大原因在於「不相信中國」、「不相信WHO」,既然WHO不給我們一手資料,我們就當作你和中國聯手說謊,從自己的經驗嚴格來判斷,三個月過去了,相信WHO的國家都死傷慘重、全面停擺,只有死也不信的台灣還在上課、還在打職棒,成為世界奇蹟。
台灣退出聯合國已經七七49年,被沙祖康痛罵「誰理你們」也17年了,現在的台灣,需要國際組織援助的,基本上沒有;可以幫忙國際組織的,非常多。但直到這波疫情,台灣與美國、日本、歐盟......等國,建立起非官方的聯繫管道,開始交換情報、支援物資。主流國際社會才突然發現:「哇靠,台灣這麼有用」、「被中國打壓成這樣竟然打不死」、「早聽台灣的說不定沒事」.......
國際社會,是實力的社會,不是沒有原則道義,但要證明自己,才會有人幫你。而台灣,已經拿到了那張名為「信任」的國際入場券。然而,現在並不是自滿,也不是擺出姿態,全盤否定所有國際組織的時候。
接下來,WHO與台灣的恩怨情仇並不會落幕,真正的遊戲才要開始!
#早安長文恭喜你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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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可以被設計嗎】#台大新課程
你有想過,設計自己的人生嗎?——台大設計你的人生課程介紹
「設計你的人生」,是台灣大學在 2018 年才新開設的一門課程。借鑑史丹佛最夯的生涯規畫課,用「設計思考」打造全新生命藍圖 。一群熱血的年輕人,組成台大的課程教學團隊。希望能藉由自己過去跌跌撞撞的經驗,與設計人生的心法,幫助更多對生涯迷惘的莘莘學子。
課程架構分為三大塊,回顧過去、定義現在、發想未來。
首先,利用 wayfinding map 畫出自己過去的軌跡,了解自己從過去到現在經歷過的事情,是由何種關聯性所串聯。接著,利用 Ikigai 的圖形,定義自己目前生存的意義為何,並且決定未來可嘗試的方向。最後,再做 prototype(原型測試),以實際行動的方式,確定自己未來的計畫是否可行。
這門課相當重視討論,每次上課,有一半的課程都是以討論為主。不僅希望學生能認識身邊的人,建立一個良性互動的社群外,也希望學生能在教學團隊拋出問題時,自主性地想出答案,如此,記憶會更為深刻。
這門課也很強調迭代的觀念,當 prototype 不可行,那就重擬問題,找到癥結點之後改良原先的方法。課程設計同樣遵循此法,每週的課程,都會根據學員的反饋調整,不斷優化。
上述的工具,只是課程內容的冰山一角。有興趣參與者,可在日後報名台大的這門課程,就算是外校、社會人士也可以申請旁聽。或者,可參考《做自己的生命設計師:史丹佛最夯的生涯規劃課》一書內容實作。
總之,人生不是一道該被解決的難題,而是一趟精彩可期的冒險,好好享受你的冒險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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