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殖民」的理解,多數停留在「被大國殖民管治」的意思,於是局限了我們的想像。這也無可厚非,因為東亞人民在歷史上都是被殖民的受害者,將殖民等同侵略,因而產生了極強的防衛意識,主張反殖和去殖才是本土自強的唯一道路。台灣人反國民黨,香港人反共產黨,中亞反一帶一路,斯里蘭卡反對把港口租予中共99年,都受到這種反殖意識所影響,以對抗二次殖民為己任。
然而,這不是「殖民」的本義。準確來說我們是反對「帝國殖民主義」,反對大國利用跨國企業和移民洗血計劃改構他國的本質。這裡的「帝國」,不單指大航海時期崛起的傳統文明古國,還包括現代興起的多個國際組織。例如阿根廷人反對IMF出手解救經濟危機,皆因他們看穿這些國際組織的真面目,明白到雖然IMF買斷國家債務可換來一時安逸,但代價就是奉上國家的財政自主,接受IMF主宰阿根廷的經濟未來,俗稱「揸頸就命」。中共魔高一丈,不止承襲了這些國際組織的手法,還懂得扮發展中的國家,一手支取國際巨額援助,一手金援一帶一路的國家,用債務危機行殖民之實。為了維護國家自主,就必須反對這種殖民。
不過,若然是非帝國的殖民呢?
台灣把收容港人的預算金大增7倍,英國下議院亦準備通過議案允許所有港人居英,數以百萬的港人流往海外,便會構成一個又一個Colony了。對於當地政府來說,這是一個棘手問題,除了有共諜入侵之虞,賦予這些香港人投票權也等同開放港人參與(或干預)當地政治。在統治者的角度,收容之後,下一步就是對這些香港人施以歸化政策了。
這時候,身為一個香港人就要問:甚麼是香港人的自我認同?如果香港人的身份認同僅源自於出生於香港這個地方的話,那麼失去地方之後,只消兩代人的時間,海外就再無香港人,只有港二代英國人、港二代台灣人了。
不過,我不主張把香港人視為一個民族,因為我們的共識是「只要愛護香港這個地方、將它的利益置於中共的利益之上的話,任何種族都皆可是香港人」。若然把這種身份認同扭曲成香港人的民族主義,那麼我們就會跟搞中華民族主義的小粉紅無異了。帝國正是用民族主義來維護它的管治,而香港人主體的非民族性,賦予了港人身份的特殊意義。
移民台灣的黃秋生寫道,要把畢生所學傳授給台灣人,着實聞者悲涼,因為這就是移民的宿命,不可再作本來的人,要與新的身份相稱,效忠和貢獻新的國家,接受歸化——這便是一般人對移民的尋常理解,而這種理解終將導致香港人的身份在海外消亡——只有留在香港的人才有資格做香港人。
是時候要顛覆這種想法。
在上世紀初期,很多波希米亞人移民美國加州,形成獨有的群落。你在地圖上找不到波希米亞這個地方,但它的精神依然影響着流行文化,而這種文化有賴百多年前這些波希米亞人建立和發揚開來。當中有一位標誌性人物,被奉為「波希米亞國王」,名叫George Sterling。他是一位詩人,在洛杉磯南面的一條海邊小村莊Carmel建起了波希米亞的藝術殖民地。
Sterling這種烏托邦式的生活吸引很多藝術家慕名而來。加州的房地產炒得那麼貴,當初就是靠這些人帶動的。現在英國的樓市開始被香港人炒起了(或許這正是約翰遜所期許的),但身受其害的香港人知道,這種靠炒賣起家的殖民正是人所共憎的東西,因為大陸人也是這樣炒起香港樓市。社會輿論現時談到「香港移民問題」,全都在談投資、置業、搵工、福利……但這些便是唯一構成香港存在的東西嗎?
如果是的話,這一篇也沒有寫下去的必要,我會寧願香港人在世上消亡。難道人們為香港人自豪是自豪香港人的市儈嗎?
要走出香港的移民困局,香港人就需要先從這種市儈人格破繭而出。一群很會搵錢但並無其他價值信念可言的流民,各國會很樂意吸納他們當工具人使用——當下擺在香港人眼前的正是這種宿命。我們拿甚麼來抗衡、阻止它成真?
可惜香港的主流言論,統統把香港的移民問題縮減為置業問題或生活問題罷了。
這種時勢,香港除了需要政客,還需要甚麼?
需要詩人,需要名廚,需要作家,需要演員,需要畫家,需要歌手,需要大師,需要巨匠,需要名家,需要學者,需要觀眾,需要聽眾……這是甚麼?是不同的香港人物構成了香港的偉大和獨特。曾經何時香港的文化輸出影響了全世界,是甚麼導致它式微了?單純因為中共嗎?還是搵錢至上的精神令香港人失去了自我?
這裡的自我,不是一種自有永有的東西,而係需要我們不懈地創造。當一個地方的人不再風光,他們就會開始懷舊了。我相信在香港生活的朋友,都會明白這種唏噓:繁華背後,一些屬於真正香港人的東西逐年消逝,嚮往意義的人正在努力挽救,即使明知是無補於事。不過,我們不需要灰心,因為我們在短短幾年間,已成功向世界證實香港難能可貴的地方在哪,亦見證身邊很多營役的人,都踏出他們的第一步關心國際,令到香港人的抗爭精神在各國傳揚開去。單是政治路上,香港人已走出如此亮麗的成績,那麼在政治之外,香港人也能走出一條生路。
當你把移民視為人生唯一的政治出路,恐怕移居完畢後你的人生就會返復封閉,你只是換了一個地方隨波逐流而已。而且你會慢慢發現,強調自己的香港人身份將會成為一種惹當地人反感的東西。一個人敵不過歸化的力量,移民問題淪為一種個人困境,可是,換成是一群香港人,或更進一步,想成「香港人向世界殖民」,天地將會開闊得多。
不過,換句話說,抗拒歸化宿命,他國就會把香港人視為一種威脅、一種侵略。收容的前提,是你們願意接受歸化,成為當地人。雙重身份只屬一個過渡階段,想想秘魯的日裔人,你就會預見答案。香港中聯辦正是透過福建、潮汕等數十個同鄉會社團,利用同鄉的力量阻止新移民完全歸化為香港人,來維繫大陸對香港的人際操控的政治干預,香港人對此都深痛惡絕。我們如何避免自己成為自己所憎恨的人?如何避免拒絕歸化的香港人淪為他國的一個移民問題?
因此,最理想是光復香港,以上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但若然劇本不是這麼寫,香港人真的要大遷徙來逃避魔爪時,那麼這些在香港以外的香港人,就極需要另一種光復,在海外建立「文化香港」,令各地的香港人得到歸屬,令中共只得到一個空殼。
這當然不會是一個大台,或某種香港同鄉會,而是一種無形的存在,只能透過香港人對民主世界的參與和創造,才會發出香港人的獨有光芒。可能是一首流行曲,一齣香港人電影,一間香港餐廳,一群港人國際墨者的號召,或一本小說。形式並不重要,重要是香港人製造,「香港人是重要的」。
做得到的話,滅了香港,香港人也會不滅。
作者
台灣民族 主體意識 何時 形成 在 金老ㄕ的教學日誌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文長,慎入,但如果隊歷史教育有興趣的,那就需要來瞧瞧。
對於高中不再用編年史上歷史課,我其實蠻贊成的。畢竟現在高中課本不過就是國中課本的深化版,已經學過的東西再學一遍,其實對於學生來說,吸引力自然下降,很容易有倦怠感。
(說一個不值得學習的經驗,我在高中時期,看到課本跟國中大同小異,重點是裡面的知識我都懂了,所以我高一跟高二的歷史課索性都睡覺去了,因為真的沒意思。)
但依照教授所言,高中以後改用專題,而平均一個專題只有2堂課可以教......
這沒能解決授課時數不足所以被逼得趕課的現況呀!
趕課,代表老師上的辛苦,而且往往覺得不能完整的教授歷史內容;學生也被逼得痛苦,而且面對被縮減的課程,往往搞不懂時代或是事件間的邏輯連結,因此跟歷史內容脫節;一句話:雙輸雙慘。
當然,課本內容已經訂好,所以咱們這些第一線老師也只能認命來教,但具體狀況如何呢?
我其實不表示悲觀(因為還沒做,沒必要先唱衰),但真的希望在第一年執行之後,教育第一線的狀況能良好的傳遞到政策制定者手中呀。
我對十二年國教「歷史課綱」的一些憂慮
(文長! 慎入! )
歷經多年波折和醞釀,「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課程綱要」終於在2018年十月由教育部拍板公布了。課綱擬定茲事體大,研修小組辛苦費心,不在話下。但從關切歷史教學的角度來說,大家仍應多與新「歷史課綱」良性對話,這種論辯互動為的不只是現在,還有未來,相信這才能使歷史教育不斷往前邁進。
我曾在不同場合提到,這次新的歷史課綱有個亮點,也是我認為最具里程碑意義的籌劃,那就是將「探究與實作」這個元素納入了課程中。我相信此一規範會改變歷史教學現況,無論影響是大是小,中學歷史教學的前景必然會有不同。
但是,在欣喜於歷史課綱加入了新的精神、促使教師有機會稍稍擺脫習慣的「傳授灌輸」並帶領學生朝向探究之餘,也對其中若干規劃頗感憂心,我看到了教科書編輯、教師教歷史、學生學歷史可能面對的困難與限制。
國中通史-編年架構、教學景況更嚴酷
國中歷史課程沿襲以往,三個年級的歷史都是採行自古至今的通史架構,從台灣通史、到中國通史、再到九年級世界通史。或有人認為,國中部分改變不大,倒是好事;反正長期以來編年取向下,教師必須時時趕進度的問題早已見怪不怪。但麻煩的是,這次課綱社會科教學時數都縮減了,國中必修歷史比過去少了1-2個學分,亦即三個年級每星期只有一節45分鐘的課程。時間的壓縮,可以想見歷史教師教學壓力更甚於以往。而為了要上完三個領域自古至今的通史,教師「追趕跑跳」式的教學只會更為嚴重。
另一方面,時數減了,通史編年內容理應裁切減少,況教科書又有字數限制,這些條件下編寫成的課本敘述恐怕比以往更加稀釋和簡化,其結果是,教科書會變得更無趣單調,任何史事現象只能兩三行草草帶過,還真比不上「維基百科」!(現已如此,未來會否更為嚴重?)至於國中生能不能因為學過這些通史,而具備三個領域的歷史知識基礎,好為高中專題課程做準備?若對照上述從教科書到教與學遠較過去嚴峻的情況,這恐怕是理想甚於實際的期待。
高中主題多又難、易流於簡化空洞
此次改變最大的是高中部分。和前一輪課綱很不一樣,高中課程採用專題設計、主題方式呈現。台灣史、中國與東亞、世界史三個領域,各有三個範疇及相關主題。這個規劃想必出自一個重要的構思:解決長期以來國高中歷史教學為人詬病的「重複」學習問題。確實,多年來這兩個學習階段無論那個領域都採用通史架構,導致學生在國中學完一輪歷史後到高中再學一次,差別只在前後所學內容多少而已。新課綱把通史留予國中,高中改走主題學習路線,這不能不說用心良苦。另一方面,高中捨棄通史編年型式,以主題編排課程,或基於此一理想:使教學更為聚焦、深入探討,避免如編年流程瑣細無所不包,散漫沒有重心。
主題式課程設計常見兩種型態,一是以時間為軸、針對某個專題在長時段中的流變。這種專題「發展史」,旨在讓學生掌握一些現象的演進,學習認識變遷與延續的痕跡。第二種型態是在特定時空下選擇若干問題深度探索,著重人、事在短時限內的發展變化,學生可藉以瞭解原因和影響涉及的多重複雜因素。的確,縱長和深度探索兩種主題設計都見於新的高中課綱,甚至可說,這兩種課程型態譜成了此次改革的主調。如台灣史和中國與東亞領域的「移民」、「人群移動與交流」屬於發展史,世界史的「文藝復興」、「冷戰期間的政治局勢」是深度探索。然而,這兩類課程儘管是針對編年通史之弊,卻也有需要慎行之處。
試看英國自1970年代以來歷史教育改革運動,同樣是捨棄編年史綱、改採專題發展史如交通史、醫學史、戰爭史,以及深度探索如中世紀的城堡、文藝復興等。但多年的實驗教學,以及1990年代後隨國定課程而普遍施行於中學歷史課程後,引發許多問題與討論。原因出在這兩種課程架構最需要的是充分的教學時間。英國歷史教研者指出,發展史的主題課程,若課時不足,無法呈現變遷的複雜背景,或展示促成變遷的歷史脈絡,一樣會產生「去繁從簡」的困境;如果發展史只是將某個專題孤立而論,仍會步上編年史的後塵:不過就是一些依時間排列的事實、乾枯無意義的組合而已。至於深度探索課題,更需搭配足夠時程,學生始能領會歷史的錯綜曲折。因此,若設計不當、時間不足,可能導致空有主題設計之名,而無歷史探索之實。
回頭看看十二年國教高中歷史課程。課綱內三個領域編排形式都同,依次展示:主題-項目-條目-說明。嚴格來說,如台灣史的「多元族群社會的形成」、「經濟與文化的多樣性」,中國與東亞的「國家與社會」、「人群的移動與交流」等「主題」,更該說是「範疇」或者「主軸」。真正展現「主題」意義的是其下各「條目」,如「戰後來台的移民」、「傳統政治權威的類型」、「明清時期東亞人群移動與特色」、「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
那麼究竟新課綱為各領域每個學期規劃多少主題?扣除導論,三個領域的條目∕主題各是:台灣史15、中國與東亞14、台灣與世界16。
一個學期多達十餘個條目∕主題,教學時間又是多少?課綱建議每學期各領域、條目課數共是30節,所以每個條目∕主題平均只有兩節、100分鐘。未來教學之緊縮和難處,已可預見。何況各個條目涵蓋面廣、時間縱長,如台灣史「多元的信仰與祭祀活動」條目,課綱說明:「多元信仰包括佛教、道教、民間宗教、基督宗教、伊斯蘭教,及原、漢的信仰改宗及其與自身傳統文化的可能衝突。」這顯然是「台灣宗教發展史」,學生必須面面俱到地瞭解多個宗教在台傳布以及引發的文化衝突。範圍之大,只有100分鐘的學習時間。又如中國與東亞領域:「從漢、晉到宋、元時期東亞人群移動的特色與影響」、「明清時期東亞人群移動的特色與影響」,兩個主題關乎移民於兩個長時段下的宏觀變動。空間範圍則包含中國大陸以及日本韓國。而課綱建議,教學時應針對兩大時段的中國與東亞之間因「戰爭、災疫、商貿或宗教等因素」所造成各種人群的移動,並注意「不同時期因人群的移動所帶來的文化交流與相互影響,包括政經重心的轉移、文化與宗教的傳布」。如此複雜的內容可用的時間為兩節半,約125分鐘。至於世界史,「中古基督教世界」、「文藝復興」、「從宗教改革到啟蒙運動」,這些主題同樣是100分鐘。
換言之,新課綱所列數十個條目∕主題,多屬概括性以及跨時空的發展史和專題探究,但課時有限下,這些既廣又深的課題幾乎僅能有100分鐘教學。試想會有多少餘裕讓師生好好思考、深入討論?揣測教科書編寫,大概也只能簡單放入一些「基本」史實,最後可能成了「主題編年史」。而當教師沒有足夠時間介紹各主題所需相關背景知識時,學生可能就是囫圇吞棗、死記硬背課本那些專門陌生的內容。凡此,是否有違原本主題設計、意在深入探索的意義?
歷史科政治化、政治正確取向
新高中歷史課綱另一個必須留意和警覺的是,歷史科政治化以及政治正確的取向。課綱研修小組或許太希望讓歷史與「現在」接軌,但最後卻蹈入歷史不再是歷史的危險。
很多人都關注,高中加深加廣選修課:「族群、性別與國家的歷史」首度納入「轉型正義」課題。其實,這部分應該從更高的視野來審度,也是我認為今版課綱另一個有別於過去之處:若干主題流露出以「現在主義」看待過去的心態。以下僅舉數例說明:
(1)台灣史-「日治時期的人權情況與政治、社會運動」條目。「人權」成為今天人們共識以及衡量是非正義的標準是晚近以來的發展。二十世紀中葉才有「世界人權宣言」問世,而就算有此宣言,其精神普及和具體落實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遑論在此之前。課綱竟要求學生學習日治時期的人權情況,是否意指要採用今人自覺正義的標準來評價過去?
(2)中國和東亞領域-「國家與社會」條目,課綱要求探討「不同類型的傳統政權如何論述其正當性、國家採取哪些措施協助統治…並從人民的主體觀點反省傳統政治結構下人民的可能境遇」。此處是指,要用「人民的主體觀點」反省過往那些無論上層下層階級從不認為人民是主體的時代與社會?再如「現代化的歷程」下,課綱兩度強調重心擺在「近代東亞國家追求現代化」過程中所面對的挑戰。此似意指近代東亞各國都是主動、努力、有意識地「追求」現代化?如是,這毋寧反映著某種「輝格」式的進步觀點。然課綱隨後所舉出的重點卻是要求探討明末、晚清、日本、越南如何「被動地回應」西方帝國主義的入侵。
(3)世界史-「歐洲文化與現代世界」範疇下,課綱指示的探究重點為「歐洲文化的遺產,及其在現代世界的意義」,建議處理的問題:「1.神話與哲學、基督教傳統與文藝復興的遺產,在型塑歐洲現代性上所扮演的角色」、「2. 對個人、自由與理性等價值的尊重,是民主政治、公民權利發展的重要基礎,探討它們的崛起與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的關係,及這些價值在資本主義…上的反映。」這些敘述都有著現在主義的影子,尤其「遺產」(heritage)一詞,讓人觸目驚心。用遺產的角度來決定過去中哪些重要、哪些值得學習,顯示的是以歷史宣揚當代特有價值。亦即學習文藝復興、宗教改革,不是因為它們就是它們,不是因為這些過去有其獨特之處,與今日所行所思差別甚大,故能成為培養理解他者、感知異己的泉源,而是因為它們有些樣貌類似今日,它們「預示」了自由民主的演進,以作為今人珍視價值觀歷史悠久的保證。環顧現今各國歷史教育改革,多半努力要脫除「遺產式」的教學傳統、走往培養神入與理解他者的方向,我們的課綱看來是反其道而行,實令人憂心!
(4)選修的加深加廣課程:-「現在主義」色彩更為明顯。其實,問題不在「轉型正義」、「女性權利」、「性別意識」、「戰爭殺戮」、「國家暴力」該不該納入歷史課,而在於教導這些課題的方式。眾所周知,諸如「轉型正義」、「國家暴力」這些語詞絕非不證自明,其界線複雜模糊,內涵難以確定,價值也多所爭論。好的歷史教學正應該檢視這些語詞的淵源與意義轉變,帶領學生探討各種觀念爭議及其由來。
亦即,歷史學與歷史教學在面對人類各種制度觀念時,都必須從時空的視角、也就是「歷史化」的方式切入思考。即便是西方乃至今日各國所標舉的民主、理性、科學、世俗化、個人主義、國家、人權等等,在歷史學家眼中都是特定∕近代時期的產物,並非古今皆然的鐵律。歷史必須去檢視、理解這些被稱為「普世價值」的主張如何形成以及其中顯現的矛盾、衝突、反轉、弔詭等各種面向,好提供大家反思。
遺憾的是,加深加廣課程的條目與授課建議,多處飄散著濃濃的「道德教誨」氣味,似乎已先在若干議題上畫出一條是非分明的界線,要求肯定、認同。若干介紹文句也立於某一邊發言:「世界各地的原住民族都有其傳統社會、傳統領域與知識體系,但受到外來者的衝擊,面臨…弱化。」「傳統的歷史書寫一向以男性為中心,以女性為主題的書寫觀點經常受到忽略。」「傳統性別秩序與性別體制看似天經地義,實則與特定的歷史脈絡與社會文化相關。」「戰爭不僅造成人命死傷,也帶來心理創傷,並型塑集體記憶。」「現代國家以違反人權的手段對人民施加暴力的傷害所在多有,如何回覆受害者的權利、追求轉型正義的課題亟待討論。」課綱理應有其高度,但這些敘述凸顯出「傳統」與「現在」二元對立、錯與對截然分明,甚至包含著今是昨非的立場。
然而,傳統、現代究竟各是固定的模型或更是一個不斷變動與交錯相融的過程?原住民與外來者、現代及國家的關係會是單一的嗎?如果傳統的性別秩序有其歷史文化起源,現代的性別觀念何嘗不是歷史的產物?「國家」不也曾在過去與現今被寄予厚望,做為個人安全、自由的保障?戰爭的殺戮豈止限於二十世紀?哥倫布及近代殖民國家對外征服同樣殘暴,課綱卻談「大航海時代以來,不同地區的物種交流」。而美國獨立革命戰爭不也被課綱按上「現代國家的建立」、賦予正面的意義?
意義多元化時代、課綱應展現多面向
任何時代、現象的意義從來不是固定唯一,歷史正是要教人看見多元與多面。就算我們在某些方面自覺進步開明,但歷史教學並不在高踞今日正義舞台,俯視過往眾生,予以指點「批判」,而更應引導青年學子學會「理解」當時那些發展所特有的社會文化與價值觀。同樣重要的,歷史教學也必須教導學生注意,即使在箝制之下,人仍有其主動性;女性、猶太人或各種弱勢群體在過去時日中縱使受到壓迫性的待遇,總還有些人那麼努力而且成功地求得一些空間,展現了自己,甚至向世界發聲,還可能做出貢獻、影響時代的發展。
歷史要讓學生看到:無論那個時代哪種體制,都有其「黑暗」的一面,但環境再如何不利,卻也並非滴水不漏、毫無間隙;個人並非只能是大洪流下的棋子傀儡,人有動能,會力圖突破和超越困境。因此,歷史要展現的一個個過去圖像,不是相較於光明今日的黑暗沈重單一,而是獨特、寬闊與複雜,也是積極而可以引發省思的。如果歷史教學的確具有教育公民的作用,那麼呈現這樣的圖像不正是最好的公民教育!
整體來看,高中歷史新課綱有其立意良好之處,但也在許多書寫以及預設價值觀上,使歷史處於與教義一線之隔的危境。我們總是期待學生-未來的公民具有「批判」思考,歷來課綱也多把培養「批判」精神作為各科共同的教學目標。於是,我們社會從不缺乏站在自己這邊、以自己為對他人為錯的撻伐之聲。但,我們缺乏的是看見對方這個「人」(不是某個觀點而已)究竟想什麼、為什麼這麼想的「理解」。這正是歷史理解、或說歷史的批判思考之價值:感知我與他者的差異以及認識差異的由來。而以現在批判過去,恐會逾越了歷史所以為歷史的分際。
誠然,沒有完美的課綱,任何課程標準都是各方勢力競逐妥協的結果。即使如此,我們仍應把課綱視為文本,洞悉其中的假定和可能的問題,除了以此對未來課綱修訂有所期許外,也藉著分析,提醒教科書作者或是教學者謹慎小心,甚而彌補、超越。這樣,我們也就展現了人的動能性!
台灣民族 主體意識 何時 形成 在 蔡英文 Tsai Ing-wen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不要活在過去,勇於承擔未來。民進黨永遠都要用最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要做一個有主張、有堅持的執政黨。
--
今天是我們民主進步黨第十七屆第二次全國黨員代表大會。在致詞的一開始,我要再一次向呂副總統、姚主席、許主席、游主席、蘇主席、張院長、陳菊市長等黨內的前輩先進們,致上我最深的感謝,以及最高的敬意。
我曾經說過,能領導這個黨,是我畢生的光榮。即使是現在,像今天這樣的場合,當我以黨主席的身分站在這裡時,我的心中仍然戒慎恐懼。
這個黨是一個有重量的政黨,它的重量來自於各位無私的奉獻,來自於各位年輕的時候,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衝撞體制,一次又一次投入台灣民主化的運動。
我競選總統的時候,曾經在辯論會的場合,提到陳菊市長當年寫下的遺書。它給我的感動,至今還很難忘記。據我所知,當年寫下遺書,跟家人及台灣人民告別的黨內同志,絕對不只陳市長一個人。各位親愛的黨員同志,這就是我們民進黨一路走來的路。
不要忘記前人的努力。每一次我到黨部開會,看到會議室牆上掛著「清廉、勤政、愛鄉土」那七個字,我都會多看幾眼。這短短的七個字,是黨內民主前輩們對所有從政黨員的提醒。他們一生的努力,就是希望為台灣打造一個,能做到這七個字的政黨。
今天我能站在這裡,是各位所打下的基礎。為了不辜負那七個字,從去年520就任以來,我每天都嚴格地要求自己,同時我也以同樣的標準,來要求執政團隊的所有人。
我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台灣人民再次把國家託付給民進黨,我就一定要做好,不要辜負那七個字,更不要辜負台灣人民深切的期許。今天,我可以很有自信地告訴大家,公教年金改革已經完成了。我們花了一年的時間完成過去幾任政府都做不到的事了。
社會住宅也開始辦理了,長照2.0也漸漸在普及當中。司法改革也透過民主的討論,蒐集彙整了改革的議題與方向。同時,我們也開始處理不當黨產,把台灣的民主導向一個更公平的競爭環境。數百年來原住民族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我們也透過一個和解的機制,開始推動原住民族轉型正義。前瞻基礎建設條例在立法院也已經通過,未來,這些基礎建設的改善及興建,將會讓台灣的子子孫孫,能夠活在一個更有品質的生活環境當中。
接下來我們還要再推出稅改方案。改革不會停止。一個改革完成了,另一個改革馬上就開始。台灣沒有時間可以浪費。這就是我們的執政態度。我們把最困難的事情放在最前面做,而且,我們會把台灣的問題一個一個來解決。因為,我跟大家一樣都相信,這就是民主進步黨存在於台灣的目的。
當然,改革的過程當中,我們也會遭遇挫折、引發了一些人的不滿,甚至抗議。我知道,只有堅持,才能完成使命。不過,在這裡,我要特別拜託大家,針對社會上的不滿,我們要用多一點同理心來包容。再給台灣多一點時間,風雨就會過去,當雨過天青時,留下來的,會是一個更好的台灣。
這一年來,各項指標都顯示,台灣正在變好。景氣持續在回溫,經濟成長的幅度超越了過去的預測。股市萬點超過一百天,打破歷史紀錄。
經濟指標好轉,我們所強調的「分配」問題,也在改善。這個月,在政府宣布對軍公教加薪之後,工商界也紛紛跟進。一個正向的循環正在展開。
現在,我們新的閣揆,賴清德同志,所帶領的行政團隊,也已經就定位。各位對他一定不陌生。這一段時間來,這個「做實事」的內閣,已經展現他們的行動力。在這裡,我要再一次謝謝他,謝謝他願意承擔。新閣揆、新局面,民進黨所率領的執政團隊一定會站在既有的基礎上,精益求精,奮鬥不懈。
各位黨員同志,從以前到現在,我們民主進步黨從來都不怕困難跟挑戰,我們民主進步黨也從來都不怕外在環境的變化。
回顧台灣三十年的歷史,每一個重要的時刻,民進黨都和台灣人民站在一起奮鬥。
不過,我們不會活在過去。勇敢承擔台灣的未來,存在於我們每一個民進黨人的血液裡。以前,每當外部和內部環境產生巨大變化時,民進黨就會形成新的論述,帶領台灣走向新方向。
各位同志,現在時候到了。而且,我主張,民進黨這次所形成的新論述必須精確回應以下四個變化:
首先,世界的變化。有別於創黨時期的冷戰結構,如今,多元的國際情勢取代了兩極化的格局。過去陣營之間的劃分,已經難以適用於現今全球政治的動態關係。民進黨必須跳脫舊框架,重新審視台灣在世界以及地緣政治之中的戰略定位。這就是為什麼,從我去年上任以來,就立刻推動新南向政策的原因。
第二,中國的變化。現在的中國跟創黨時期已經很不一樣。中國的崛起,是現在全世界所有國家,都必須謹慎面對的趨勢。情緒式的仇恨,或者一味地討好,都無法誠實正視中國的崛起和發展。
我們必須在堅持台灣主體意識及主權的原則下,尋找和對岸互動的新模式,這就是我們這一代民進黨人重要使命。
第三,世界經濟發展模式的變化。跟創黨時期相比,生產及資本,在這三十年來不管在產業型態、公司組織、貿易投資、勞資關係、以及對財務的定義上,都跟過去截然不同。在全球化與科技不斷推陳出新的情況下,台灣的產業、經濟、財政以及勞動政策如何與時俱進,民進黨必須有對應的答案。
第四,台灣社會的變化。過去,台灣的民主只有一個對手,就是威權政體。但是在三次政黨輪替後,威權政體已經不再是當前台灣的政治問題。隨著解嚴之後,台灣的社會力和公民社會蓬勃發展,為民主政治帶來更多元的競合關係。政黨和社會的關係早就跟創黨時有了極大的變化。
如何在眾聲喧譁當中,替台灣整合出前進的步伐?這是我們的課題。民進黨應該跟公民團體、第三勢力維持何種關係?如何在理想和實際之間,維持平衡,讓社會繼續前進?這些是當前的民進黨必須釐清的課題。
我再強調一遍,當外在環境改變時,民主進步黨不能不應變。因此,本黨有必要形成新的論述,並且正確認知國內和世界局勢,透過對「民主」以及「進步」這兩個概念的重新定義,來確立黨在新時代中的方向及路線。
今天的全代會上,我相信全國人民想要看到的,不是我們內部的爭議。全國人民想看到的是,民進黨人今天聚在這裡,有在認真思考,如何帶領台灣走出歷史所累積下來的困境。
所以,我在此宣布,我會盡快啟動這一整套新論述的討論過程。我已經交代智庫,從下個星期開始,必須針對「外交與國際參與」、「區域安全與兩岸」、「國防」、「自由人權」、「政治體制」、「財經」、「社福」、「勞動」、「農林漁牧」、「教育與文化」、「數位科技」、以及「國土規劃」等十二大面向的問題,逐項進行檢討和討論。
我們會先從黨內討論開始。同時,主動連結社會。憲政體制的改革就是一個重點。這個議題台灣社會已經有過許多討論,不過,兩年前修憲卻功敗垂成。像「十八歲公民權」,「人權條款」,「票票不等值」,這些已經有高度社會共識的議題,卻都沒有完成改革。
加上,經過三次政黨輪替,我們發現,台灣人民殷切地期盼,能夠有一個權責更相符、分工更清楚、各級政府更有效率的政府體制。
民進黨不會迴避這些問題。本黨民主前輩們為台灣爭取來了民主,現在,我們這一代人的任務,就是為台灣打造一個更可以完善運作的民主憲政體系。
我要提醒大家,2014和2016兩次選舉的結果已經證明,台灣的民意是會變化的。鐵票、政治板塊,這些傳統的政治學概念,在當前新的網路時代中,都不能被視為理所當然。
民進黨是一個民主的政黨,我從不否認,我們內部一直有很多爭論,不過,不要忘了,我們爭論的應該是價值,應該是路線,而不是個人的利益。
今天,我們全代會再一次回到圓山飯店,也就是我們創黨的地方。這是我第七次以黨主席的身分來主持會議。2008年,當我第一次接任黨主席的時候,當時的黨,財務困難、士氣低迷,不知何時可以再起。不過,如果各位還記得的話,我曾經說過,我要帶領民進黨從廢墟中站起來。
我做到了。我之所以做得到,是因為有大家共同的努力。民進黨在谷底的時候懂得團結,現在執政了,更應該團結。
2018年的選舉就要到了。我要請大家嚴肅思考,我們要以什麼樣的形象來面對台灣人民。是要以一個內部紛擾的政黨來面對台灣人民,還是以一個團結的政黨?是要以一個處處為台灣著想的政黨,還是要以一個只計較個別利益的政黨,來面對台灣人民?
台灣人民沒有欠民進黨。我要請所有的黨員同志記得這句話。我們要團結,我們要負責,千萬不要滋生不必要的紛擾。我會嚴格地要求所有人,我會說到做到。
唯有執政的成績才能贏得人民的信任。從地方到中央,都是如此。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團結起來,拿出成績,才能繼續得到人民的信賴。
這次全代會的主題是「堅持改革,看好台灣」,我們要把台灣看好,我們也要看好台灣。這八個字,不僅代表著我們對自己的期許,也代表了人民投票給我們,所期待看見的願景。
我再強調一次,不要做一個活在過去的政黨,要用最高的標準要求自己,要做一個勇於承擔台灣未來的政黨。我們是民進黨,我們永遠都要用最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要做一個有主張、有堅持的執政黨。我們大家一起來努力,為了台灣,我們繼續奮鬥。謝謝大家。
台灣民族 主體意識 何時 形成 在 斯里蘭卡反對把港口租予中共99年,都受到這種反殖意識所影響 的推薦與評價
帝國正是用民族主義來維護它的管治,而香港人主體的非民族性,賦予了港人身份的特殊意義。 移民台灣的黃秋生寫道,要把畢生所學傳授給台灣人,着實聞者悲涼,因為這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