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跪著造反的出版人沈昌文】(本文在《報導者》同步刊出)
那年秋天,北京天高風爽,陽光燦爛。
那家飯店大堂,卻光亮不足,顯得陰暗。
從外頭走進來的人,有些背光,我設法看清他的面貌,揣測這是否我在等的人。
他不快不慢地走近,說:「郝先生嗎?我三聯書店沈昌文。」臉上帶一點淺淺的微笑。聲音不高也不低,音量很結實。他的頭髮是黑的,鏡框後的眼神不顯銳利,但讓人摸不準遠近。
後來,我談起第一次見沈公的情景,老說當時見到了一位活脫脫武俠小說裡「深蘊內斂的中年練家子」。
那時三聯書店的同事雖然都稱呼他「老沈」,我從開始就稱他「沈公」。
>>串糖葫蘆的神奇人脈
那是1989年9月。我第一次去北京。
行前打探需要拜碼頭的人,各方訊息都指向三聯書店總經理沈昌文這個名字。
我很快就確認,那是個不只台灣,所有海外,以及中國內地各處要去北京的人,都要知道的名字。
不只因為三聯書店這個重要的出版品牌,也因為當時他在主編的《讀書》雜誌緊密呼應甚至引動中國思想、文化界的脈動;不只因為他努力為中國各界文史作者、學者提供發表作品的機會,也因為他有本領在改革開放之後引進戴尼提、蔡志忠這些風動一時的暢銷書。
沈公不是那種初見就熱情四射的人,但他的深蘊內斂像個黑洞,不讓人疑懼,而吸引人一步步接近。
對剛去中國的我,他的人脈廣得很神奇。
談起對中國(不只出版市場)的任何問題,講起任何我想在大陸認識的人,出版界的人就不說了,文化、藝術,甚至某些政界的人,他都能在言笑間輕鬆送出答案。直似劍光閃動,只見燭芯短了一截的行雲流水。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半基於好玩問他能不能介紹崔健,心想這他可沒轍了吧。但沈公只是淡淡地說一句「我來看看」,然後沒幾天我就見到了這位中國音樂界的大腕。
比較熟了之後,沈公說他自己就是愛「串糖葫蘆」,也就是趁著機緣把各方相干、不相干的人串聯在一起。
並且因為他出身上海,所以很服膺十里洋場時代做什麼事都「閒話一句」的氣派。
這些都不只基於他的個性,也因為他就是有這種本領。
沈公眼神讓人摸不準遠近的另一面,也就是對人不分親疏。
看著他交往的對象五湖四海,我也就一直謹守和一個武林高手相處的分際,保持客氣的距離。
不過,後來我們畢竟是越來越親近了,和別人不同的親近。
>>計劃經濟之下紮實的馬步
打從開始,沈公就給了我各方面的啟發。
在出版的領域,他讓我對中國出版的歷史和當時的現況,快速抓到些梗概。
1990年代初,中國的出版市場和國際還沒有接軌,書籍的許多印製條件也有待改進,然而我從沈公身上看到一個在計劃經濟之下做出版的人,受著種種限制,但他的馬步可以蹲得多麼紮實,內功可以練得多深。
我學著體會中國出版社裡所謂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的種種微妙關係,也聽到沈公在他一把手位子上要管多少台灣同行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政治課題就不說了,社內同事的住房問題、入黨問題、婚姻家庭瑣事,簡直無所不包。
在那個中國社會和經濟環境都在轉型的階段,沈公在三聯書店總經理的位置上,既要小心翼翼地不能在政治上犯錯誤,又要維持三聯書店引動思潮的傳統和風格,還得自行創利,壓力很大。他引進的戴尼提固然造成巨大的暢銷,但也有人不喜;他出版的蔡志忠作品固然造成萬人空巷的熱潮,也得來有人說他只會「賣菜」的評語。
此外,在那個主渠道出版社對民營二渠道或者有敵意,或者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年代,沈公又帶我對二渠道有了很多了解。我很好奇他怎麼有這些門路。後來得知他雖然貴為三聯書店總經理,但贊同一些二渠道年輕學者編輯的西方學術文庫,慨然允諾立場開放的合作出版,為支持二渠道民營出版立過典範。
總之,我在中國結識的第一個出版人就是沈公,很幸運。
沈公讓我看到中國出版界一個高標,也影響了其後多年我和中國出版市場來往的基調。
這麼多年來,台灣很多人在中國走過買書號出書的路,我從沒做過。一來是我不想走這類落人把柄的路;二來也因為我覺得認識沈公,不走這種門路也罷。
>>共產社會國營體制的實相
沈公也讓我對中國社會的一些特別情況有了直觀的機會。
有一次,沈公帶我去友誼商店買一台傳真機送他的作者。看好機種、價格之後,沈公留下一張空白的三聯書店支票,就離開了。
我很驚訝,就問沈公難道不怕商店亂填金額。
「怎麼會,我們都是國營機構啊。」沈公哈哈一笑。
沈公說,反正大家都是國營機構,不怕對方亂來。他要自己填金額的話,還得計算稅金之類,寫錯了還麻煩。交給對方寫,對方敢亂填,最後自有雙方國營機構的主管單位出面查證、解決。
我見識了共產主義國家裡,大家都是國營單位體制的實相。如果連友誼商店和三聯書店都因為是國營機構而難分彼此的話,那中國所有出版社、書店之間的關係,當然就更不在話下。
出版、印刷、發行、零售都要聽出版總署的,出版總署又要聽中宣部的,真是上下內外,渾然一體。
我學到了很重要的一課。
>>「打擦邊球」和「跪著造反」
來往中國多年,我始終保持一個原則,不主動找政治話題來談。和沈公也是。但沈公還是指點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1990年代初,我出版了一本《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出版後,很多人說毛澤東仍然在中國有很大的光環,這下子以後我再去中國可能有麻煩。七嘴八舌的很多分析。
我問沈公。他聽了之後,說了一句話就不但讓我安心,也讓我開竅:「只要不是批評現在當政的人,談過去的事沒什麼問題。」
沈公也跟我說過,中國有一個差點就開放出版的時刻。
改革開放之初,隨著中國社會各個層面都在鬆綁,出版也是。曾經擔任中共建政之後第一任出版總署署長的胡愈之,倡言成立形同民營出版的產銷合作社;人民出版社也準備了「東方出版社」的副牌,準備當開放的試點。
沈公說:就在大家都很興奮的時刻,中共的元老陳雲說話了。陳雲講了一句話:「你們都忘了共產黨是怎麼起家的嗎?」
開放出版的事,就此封箱;中國其他行業再怎麼開放,出版不在其內,形同國策。
不過,即使此後出版仍然一直在共產黨緊緊掌控之中,也設了重重禁忌,但是中國的出版和言論尺度還是持續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像《讀書》之得以出現,正是代表。
聽沈公談一些兼有官職和知識份子身分的人,如何為他們雜誌巧妙而迂迴地創造空間;他們實際工作的人又如何善加體會,細加運用,是很動人的。
所以沈公介紹人給我認識的時候,最愛強調誰誰誰是個「自由主義」;他聊天最興高采烈的,就是談他在出版,以及主編《讀書》的過程中如何一次又一次打「擦邊球」,在一些禁忌議題的邊緣上行走的經歷。打擦邊球要打得有驚無險才高明,這固然要賭一些運氣,但更多的是要有膽識,有見解,還有一些幽默。
相較於有些人主張知識份子就當「敢言」,沈公這種擅打擦邊球的作法,有人稱他是「跪著造反」。
不論這麼說他的人是褒是貶,沈公毫不以為忤,一再轉述。的確是,對他來說,「打擦邊球」就是為了「跪著造反」,而「跪著造反」最重要的武器也就是「打擦邊球」。因此沈公引述「跪著造反」之語,是帶著一點自得的。
>>大家都是一家人和「一僕二主」
在都是國營體制之下,在都歸出版總署和中宣部管轄之下,中國各個出版社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和演變,我們台灣人很難想像。
以三聯書店來說好了。
這個1949年前就卓有聲名的出版社,到中共建政後新成立旋即遭到撤銷,到1954年才又得以成為人民出版社底下一個「三聯書店編輯部」。三聯書店的招牌刊物《讀書》雜誌,是在1979年創刊的,但當時名義上是出版局研究室的刊物,由人民出版社代管。至於三聯書店從人民出版社分家出來,真正開始獨立經營,是1986年的事。
而沈公和他兩位關係密切的領導,陳原和范用的關係,都是從他1950年代初進人民出版社的時候就建立起來的。
陳原,人稱原老,是語言學家,是人民出版社總編輯室的成員之一,54年起兼任「三聯書店編輯部」主任,到改革開放開始,擔任商務印書館的首任總經理兼總編輯,但同時也是《讀書》雜誌創刊主編。
范用,人稱范老板或范公,在49年之後先在出版總署、中宣部工作過,調來人民出版社,歷任總編室主任、副總編輯等職位,在《讀書》雜誌創刊時,實際貢獻很大。
三聯書店還沒獨立出去的時候,范用兼任總經理,但是到1985年正式獨立前夕,他卻因故退休,改由沈昌文擔任了三聯書店獨立後的首任總經理。
沈公從工作的第一天,就一直受范用的領導,所以他說自己在組織上是范用的系統,但是他在思想和觀念上一直同陳原比較一致。
這樣,當沈公在三聯書店成立了編委會,范用和陳原兩位老領導又都在內,他就面臨了日後自嘲「一僕二主」的局面。
沈公在他的回憶錄《也無風雨也無晴》裡,有一段著墨不少。
《讀書》以創刊號上<讀書無禁區>一文發生轟動性影響,也同時成為另一派力量想要「打棍子」的對象時,兩位退休的領導給了沈公不同的建議。
范用跟沈公說要「敢於講話,不怕封」,說國民黨時代封過三聯書店的刊物,結果更壯大了三聯的聲名。
而陳原則認為歷史條件改變,今非昔比,情況已經不同,要怎麼說話可以研究,但不能走「不怕封」的路。
就當家者的立場,沈公同意陳原的見解,也從此發展他「跪著造反」的路線,結果也引來范用說他沒出息,認為沈公辜負了他的一手提拔。
沈公跟我講過一段六四期間的事。
那天,三聯書店開會,范用在會中慷慨激昂,主張大家都要聯署上街的聲明。開會的人傳閱聲明,沈公說他很猶豫,但是在范用的注視目光之下,也只得勉強和大夥一起簽了名。
這份聯署聲明傳到當時也在開會的陳原面前時,陳原拿在手裡看一看,微微一笑,就傳給下一位。
沈公說:「別人再給他,他就再微笑傳回去。如此來回三次。他始終什麼話也沒說,也什麼都沒簽。」
我問沈公,六四後來秋後算帳,那大夥簽的聲明沒事嗎?
沈公說他也很焦急,問了范用怎麼辦。開始范用沒回答他,問了兩次後,要他別管了。原來那個聲明范用後來並沒有送出去。
這個故事,沈公講了不只一遍。
每次講,他對陳原和范用都不下任何評語,但每說到陳原接過遞給他的聲明,再三微笑傳給下一位的那一段,他都會跟著頷首微笑;再講到范用說他後來並沒把那個聲明送出去,他又會再頷首微笑一次。
>>進入「打招呼」時代
沈公常講他在1996年1月1日怎麼得知自己在前一天退休的。
他說那天早上接到電話,電話那一頭跟他說:「沈昌文同志,你已經在昨天 12月31日傍晚六點退休了。」
沈公的個性和形象,都從退休開始出現些微妙的變化。
之前,雖然也海派,他的沉穩內斂多些;之後,他就交遊更廣,言談更無所禁忌。宴席上,他說編輯的工作就是要「談情說愛」、「坐以待幣」 等金句,妙語如珠,舉座皆歡。
在工作上,我和沈公也因此出現了兩個階段的關係。
他在三聯書店任內,擔任我的顧問;他退休那年,我也正好要創業,想在中國市場多探索一些可能,所以就邀請沈公一起工作,成為同事了。
大致從沈公退休時開始,中國政府對出版的控制也進入另一個階段。
之前,有命令,有肅殺,有邊界,所以有擦邊球可打。那之後,進入「打招呼」的階段。
沈公說:他接到的通知他已經退休的電話,就叫作「打招呼」。
之前,黨和政府會傳達正式命令或通知;之後,轉為私下打一通電話的「打招呼」。不必正式通告要禁什麼書、封殺什麼人,上級單位只要對出版社的領導打個招呼就好。而這個領導將來有沒有出路,就看上級眼裡的他是否識相,願意接受打招呼。
大致和軟性打招呼的年代一起開始,中國對民營二渠道的立場也有了變化。
改革開放之初,國營出版社把民營二渠道不是視為不法,就是不屑一顧。
第二個階段,大致是沈公說開始「打招呼」的年代起,為了應對加入WTO,國營出版社要集團化、上市,造大船出大海。於是容忍民間二渠道以「工作室」身分存在,把這些工作室的產出當作國營出版集團的資源。
這些遊戲都已經不是沈公自己所熟悉的了。但感謝有沈公的指點,我多少能看出點趨勢的變化。
當然,我也感謝他介紹于奇給我,讓我多了個不同世代的得力助手。
和沈公、于奇在北京一起工作的日子,是我人生中很美好的回憶。
>>看清「戰友」和「火力」的重要
除了對中國出版市場、社會的了解之外,我最感謝沈公指點了我為人處世的一課。
那年,我要離開上一家公司的時候,在一件事情上被人家設局,事後很不甘心,想要反擊。聞風而來,願意提供「火力」支援的人不少,該如何取捨,一時拿捏不定。
正好我去北京,就請教沈公。
飯店屋角有一柱立燈,沈公坐在沙發上聽我講了一大圈之後,幾乎沒經考慮就大致說了這麼一段話:願意提供你火力,想借你的手來打擊對方的人,肯定不少。但是你用了某人的「火力」,就等於承認此人是你的「戰友」。不過,你想要打擊敵人是一回事,但你也得考慮自己是否真的樂意和此人是「戰友」,是同一陣線。
這段話對我真有警醒作用,受益良多。
一般人在氣急攻心之下,只想打擊自己痛恨的對象,所以有任何支援火力都照單全收,不會考慮這些火力的來源。沈公的話,讓我冷靜下來,開始衡量究竟是反擊的快感大,還是事後可能因為和一些價值觀不同的人沾上邊而懊悔更大。
我檢查了一遍,發現是後者。我還真不願意就此和某些人當「戰友」。於是就婉謝了許多火力支援,也把反擊的事放下,從此不再回顧。
這真是我人生比較明智的決定之一。
行動之前,先評估戰友是誰,先看清支援的火力來源,也成了我日後行事的重要提醒。
>>氣功、羊蝎子、臭
沈公也是個追星族。追鄧麗君。
和中國70、 80年代很多人一樣,他從第一次聽鄧麗君的歌,就為之著迷。
他說每天清晨起來,最快樂的事就是自己在書房裡,把鄧麗君的歌放得很大聲,然後一面手舞足蹈,一面開始剪刀、膠水齊飛,整理各種資料。
他是個道地的資料控,講解過一些心法給我,端地是說來簡明扼要,但不是人人都能實踐。
再接下來,他每天的行程就是去搭公交車,去潘家園淘寶,找舊書刊。然後就是去親近熱愛的「傅小姐」——複印機了。大量複印他收集的資料,給一些人當「內參」,是他的樂趣之一。後來網路發達了,他則開始用電郵傳送。
沈公也熱愛吃喝。這應該歸功於兩點。
一是他練氣功,身體底子好。沈公少年時期體弱多病,因為練了蔣維喬的氣功方法而得益。他幾十年氣功練下來,大小周天、任督二脈都打通,平常聊天就不時兩手交握,左右大姆指來回交搓。所以不只精神恒常飽滿,頭髮一直不染也烏黑。
有一次他用辦公室的浴室沖澡,別人沖澡開心會唱起歌來,沈公讓大家聽到什麼是武俠小說裡的「長嘯」。于奇說他是練成了氣功的三花聚頂。
第二是他有一位當醫師的賢內助白大夫。白大夫知道沈公在外吃喝百無禁忌,每天關注他的身體情況,隨時調理他需要服用的保健藥品。沈公有這個憑仗,就更加吃得天南地北。
所以,想到沈公,就不免想到和他一起的吃喝。
從1989年北京夜裡找不到什麼吃的地方,到沙灘出現第一家「二十四小時都有飯」;從凱賓斯基的啤酒,到三里屯的酒吧。
猛地說起來最難忘的,還是去吃羊蠍子那次。
那家店是一面吃羊蠍子,一面把骨頭吐到地上。所以店裡地上到處都油膩膩的。
沈公很得意地說:吃羊蠍子就得這樣!還加一句:「這就要喝小二!」(小二指小瓶的二鍋頭。)
我難忘那家店的另一個原因,可能是有件事後來怎麼都想不通:當時我還不坐輪椅拄拐杖,怎麼走得進地上那麼油滑的店裡?
沈公是寧波人,愛吃醃的臭莧菜梗,所以在飯桌上特愛講那些醃菜要臭到什麼程度,醃缸裡要看得到白白的蛆等等。大家要攔他,他才樂呵呵地轉移話題。
不吃臭莧菜梗,他就愛吃有臭味的美食。凡有台灣同事來,他就要推薦炸玉米窩頭片塗上王致和臭豆腐乳的美味。
結果引發過一場慘劇。
那年冬天,台灣有幾位同事去北京。聽他慫恿,其他人都掩鼻避之,有一人卻勇敢地嘗試了。勇敢的人不但吃了,還喝了杯可樂。所以稍晚她們幾人一起搭計程車出門,車子一顛簸,喝可樂的人打了一個大嗝,全車人包括司機都慘叫起來。
沈公真是喜歡逢人推介各種奇異的飲食。
>>因為反服貿而中斷聯絡
2013年7月,為了反服貿,我從寫第一篇文章起,就決定不再去中國了。
前面說過,中國官方對民營出版曾經有過兩階段的立場。最初,是對「二渠道」或者打壓,或者睜一眼閉一眼的階段;再來,是對民間「工作室」容忍利用,以便國營出版集團造大船出大海的階段。
而當時,已經進入更高明的第三階段。
有些國營出版社已經體會到不需要自己做大,而是提供養分讓「工作室」做大,把民營公司做大、做集團、做上市,再往海外伸足。國營出版社,及終極主導他們的中宣部,隱身在重重的商業包裝之後,幕後掌控就好了。
這樣做,最聰明的就是中國可以透過分身進入海外市場,卻不必相對地開放國內市場。而當時,早在服貿協議還沒簽之前,他們透過資助和投資等方式,就已經在台灣有一些相當活躍的代理人和合夥人。一旦服貿協議生效,他們可以更正式地往台灣投入資金和資源,兩岸出版業的不對等競爭,以及後果,都可想而知。
我們政府完全覺知不到這些。甚至連人家出版社都是國營,最上游的大老闆是誰的本質也意識不到。中國的出版社早就成長為出版、印刷、發行、零售各個環節一條龍發展,多頭一身的巨物,我們政府竟然以為這些環節像台灣一樣是各自獨立的存在,可以分割談判,還相信簽下服貿協議有助於換取中國未來開放出版。
至於對岸為了一手保護自己出版市場不要對外開放,一手又要走出海外,已經演化出多麼精細的攻守途徑和方法,根本不在我們政府的意識範圍之內。
用天真到像一張白紙來形容,不知算不算最客氣的。
而我寫了許多文章,雖然只是批評自己政府的愚昧,卻也決定從此不要再去中國。
我立刻和許多人都不再聯絡。不必讓大家為難。
其中,當然包括沈公。
不只沒再通電話,連電郵我也再沒寫給沈公。
我知道那裡對一切聯絡的掌控有多嚴密,也可以想像他應該已經接過不少打招呼的電話了。
這樣,沈公和我斷了五年聯絡。
偶爾,想起和沈公在北京的種種,恍若隔世。
中間,只有從共同的朋友那裡聽來一些消息。
大家都說沈公生活依舊,還是常去潘家園,還是常坐公交車到處亂逛;餐宴照去,吃喝依舊,精神好得不得了,唯一就是耳背越來越嚴重。
聽著朋友的形容,沈公頷首微笑,雙手交搓姆指的神氣,就在眼前。
>>「你說這不是很享受嗎?」
2018年春天,我突然接到沈公在紐約的女公子來信,說沈公會在那年夏天去美國,想見我一面。
大喜過望。
我安排了行程,濶別五年後,和沈公在一家義大利餐廳見面。
那一天本來我以為和沈公會有很多話要說。
過去沈公雖然不怎麼談六四,但是對1949年後,一直到文革的種種經歷倒談了不少。他會講他是多麼忠貞的共產黨員,各種鬥爭都相信黨是對的。毛澤東發動各種運動時,半夜發表一個什麼文稿,大家都要激動地上街遊行等等。
我聽他活龍活現地描述那些場景,也聽他說過林彪之死對他造成多大衝擊。
連永遠的林副主席都會背叛黨和國家,這使得他對過去所有堅信不移的事情都產生了動搖。
也因此,沈公常說他感謝鄧小平,不論別人怎麼評價,他認為中國文革之後的發展,以及他所能過上的日子,都是這位總工程師的功勞。
而我每次問沈公,文革有沒有可能再次捲土重來的時候,他都會微笑,也搖搖頭。
所以那天要去見沈公之前,我準備了一些問題,想問他對這幾年中國的看法。
只是見面之後,那天是我和沈公話說得最少的一次。
主要是,一見面就覺得,不必多問了。
另外,沈公確實耳背得厲害。雖然他仍然精神奕奕,但是必須靠著他耳邊很大聲地說話才行。他自己一開口,音量也非常大。
沈公問我最近在忙什麼,我說趁五四一百周年紀念的時候有個出版計畫。
「你有什麼書,有什麼資料要找的,就告訴我吧!」在那家義大利餐廳裡,他聲若洪鐘,然後又加了一句,「我願意永遠幫郝明義工作!」
我問他家人怎麼不試一下助聽器。她們說再好再貴的都買了,但沈公都說適應不了,不肯戴。
「其實戴一戴就會習慣,但是他就是不肯。」她們說。
「沈公,你怎麼就不試試呢?」我靠近他耳邊大聲說。
這時沈公又使出他那個可能是跟陳原學來的頷首微笑的絕招了。
那天,他對助聽器這個問題就一直保持微笑和沉默。他不回答,誰也沒辦法。
直到餐後上甜點的時候,沈公突然對著我又中氣洪亮地說了:「我早上出門,搭上公交車就坐到總站再坐回來。我可以一路看北京的風景,練自己的氣功,別人說些什麼我可以什麼都聽不到,你說這不是很享受嗎?」
我聽了之後,忽然覺得聽懂了,就大聲地回他:「享受!享受!真享受啊!」
>>不屑老化、三花散頂
去年底,于奇告訴我沈公前陣子腿腫、腹水,住院檢查。
一周後出院,于奇去看他,沈公要她錄一段視頻給我。
幾經輾轉收到視頻後,我看沈公對著鏡頭還是中氣十足地說:「郝先生,我等你來北京吃辣的啊!」沈公從初識我開始,就一直封我是台灣最會吃辣的台灣人。
然後沒幾天,得知沈公去世。
我和于奇通電話,聽她所知道沈公去世前兩天的情形。
沈公回家後仍大致如常生活。元旦前後,北京遇上寒潮降溫。但沈公還是堅持要出門自己去買膠水,好回來剪貼整理資料用。
去世的前一天,他沒有像往日一樣在家喝啤酒。他大女兒看他氣力很弱的樣子不放心,就留下來在他家裡陪他。半夜去看他還睡得很熟。到早上再去看他,身體微溫,人已經走了。
我們兩人得到的共同結語,就是這真是個永不服老的人。
年紀再大,他也不怕喝醉摔跤。
風雪再大,也攔不住他出門準備工作。
他一定要盡情把自己的生命之火燃燒到徹底的乾淨。
絕不留下任何牽絆。
他不肯戴助聽器,不只是因為他圖個耳根清淨,也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讓自己跟任何老化的象徵相聯接。
沈公不只享受生命,不只是不服老,還根本就是鄙視老化。
他根本沒法接受自己戴助聽器的形象,更不會等到自己可能要用手杖、用輪椅,甚至必須別人照顧的那天。
所以他必須用氣功把自己的狀態保持到最好,然後在無法持續的時候,就三花聚頂也三花散頂,把所有的精氣神一次耗用殆盡。
在他滿九十大壽的時候如此離開塵世,實踐了他期盼的無疾而終,用他自己的話説:「這不是很享受嗎?」
>>也無風雨也無晴
沈公走後,回顧和他來往這三十多年,最感欣慰的,還是為他出版了《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本回憶錄。
當年邀他寫回憶錄,有多重理由。
他目睹自己家庭從富裕而敗落,經歷上海從十里洋場到進入社會主義,很有時代感;
他個人從1949年前在一家銀樓當學徒,到考進出版社當校對,再一路成長為出版界的標誌性人物,過程很勵志;
在他一路成長的過程中,由秘書而編輯而管理者,對不同領域的工作都有自己獨到的心得;
他學習與見識的許多政治、文化、學術界人物,有太多精彩的軼聞和傳奇;
他經歷1949年後的種種運動,又是中國改革開放後出版路程的實際開拓者之一,必定對這段出版史有很深刻的觀察和總結。
最後,他還是資料控,想必可以整理出一些他人忘記或視而不見的資料,讓人拍案驚奇。
沈公最初都是打哈哈,不當一回事。
請他吃飯、喝酒,邀著其他朋友一起遊說,也不成。
像是要栓住孫行者般鬥法良久,最後終於說動他了。但是到實際寫出來,又是漫長的路程。
同事共同押著他簽下不只一張承諾書,還是一拖再拖,不知何時才會真正兌現。
這樣熬了至少應該有個十年吧,沈公終於交出了書稿。
交稿後又顧慮這裡敏感那裡敏感而一再刪節、調整,最後終於在九年前,在台灣出版了《也無風雨也無晴》。新書發表時,他還和家人一起來了一趟。
回頭讀這本書,雖然知道他還是隱去了許多地方,但發現所有當初邀他寫書的理由都有相當完整的回應。
這本書不只寫出了沈昌文個人在大時代裡的足跡,不只寫出了三聯書店的歷史,也寫出了中共建政之後的社會環境,還有思想、文化界許多不同領域的人物面貌。
更重要的,是沈公透過註解、關鍵時刻的重要政策文件和書信,留下了一些線索。這些線索不只有助於讀者勾勒過去的一些樣貌,也可能有助於理解當下,甚至對未來有一些想像。
謝謝沈公。
再會。
《報導者》網路版 https://bit.ly/3c2IcQ0
#沈昌文 #三聯書店
台灣酒吧市場分析 在 葉郎:異聞筆記 / Dr. Strangenote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葉郎每日讀報 #一週大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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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將會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如果我們坐視電影院關門,
我們很可能會永久失去電影院」
—— Patty Jenk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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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病毒疫情正在終結一個百年王朝的統治,並促成一個新王朝在千萬個家庭的客廳正前方拔地而起。
線索就在關於電視機和沙發的出貨量統計數據裡.......
客廳王朝的原力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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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史無前例的狀況。我的帳本從來沒有這麼漂亮過。這已經不是景氣好,而是瘋狂地大好......從解封復工之後銷售量就一路狂飆攀升。」
這是跟影視娛樂產業完全無關的一家沙發製造商在昨天一則新聞中的說法。
英國媒體衛報發現疫情以來傢俱市場突然變得沸騰。雖然餐廳和酒吧等營業用的傢俱陷入空前低潮,但這都抵消不了來自一般民眾客廳的巨量傢俱需求。受訪的英國沙發製造商表示,如果這個週末之後才下單的消費者恐怕年底聖誕節前已經等不到沙發可坐。
這個沙發熱必須搭配另一則新聞服用才容易顯示出意義:市場研究機構 TrendForce 上週發表的報告發現上一季全球電視機的出貨量比去年同期增加12.9%,甚至跟再上一季相比是暴增了38.8%,總數來到6205萬台的歷史新高。分析師特別指出北美疫情難以降溫而更使該市場對電視機的需求變得異常強勁。
疫情使多數人受困在家中,即便疫情趨緩的國家已陸續解封,我們停留在家中的時間也比以往顯著增加。這樣的行為改變正在重組娛樂工業,並將影音串流業者拱上客廳前方的王座之上,讓坐在新沙發上頭的信徒們虔誠膜拜。
市場研究機構 Pivotal Research 上週將 Netflix 的目標價格從每股600美元上調為650元,並在一天內就讓 Netflix 股價大漲 6%。分析師認為 Netflix 正處在人人稱羨的正向循環上頭,因為新的訂戶湧入使他們得以投資更多的新內容,而這些新內容又可以吸引更多新的訂戶。
然而 Netflix 的宮廷裡也不是完全無風無浪。去年底原本已經獲得 Netflix 續訂第四季(也是最後一季)的《GLOW 華麗女子摔角聯盟》節目上週突然被宣佈腰斬。該節目今年初已經開始進行第四季的製作,但沒多久隨即因為疫情而停擺。因為節目情節所需,拍攝過程會有大量近身搏鬥的群戲,是難以在疫情中復工的最主要因素。這是 Netflix 第二波夭折於疫情的節目,上一波同樣原本被續訂又被臨時腰斬的節目包括《The Society 新社會》和《I Am Not Okay With This 這樣不OK》。連串節目被迫喊卡顯示了連 Netflix 都躲不了整個影視產業面臨的節目取消壓力。
《Star Trek: Discovery 星際爭霸戰:發現號》製作人 Alex Kurtzman 日前受訪時就估計未來光劇組中的防疫設備花費就會替每一集的成本增加30~50萬美元之間。原本很有經濟效益的節目很可能就因此變得不敷成本。
值得繼續觀察的是:Netflix 先前一直強調他們內容供應充足,不像其他今年新進場的串流服務會因為停拍而有節目荒的問題。然而各種復工困難加上製作成本暴增的狀況仍然不分平台地平均降落在每個劇組的頭頂上。目前穩坐客廳王座的 Netflix 的內容供應鏈是否能繼續保住這天時、地利各種條件加乘之下的新王朝?
電影院的諸神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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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下擁有美國第二大和英國第一大連鎖電影院品牌的 Cineworld 執行長 Mooky Greidinger 說當一個多禮拜前 MGM 的窗口打電話告訴他《No Time To Die 007:生死交戰》將延後上映的消息時,她完全無心聽對方解釋:「老實說因為實在來得太令人措手不及,我心裡著急的是等等我得馬上打的三十通電話。」
措手不及的理由是MGM才在兩天前向全世界的電影院經營者打包票說龐德絕對會如期上工,沒想到兩天後就情事變更。
雖然不是打電話,隨後立即傳出 Greidinger 寫了一封信向英國首相 Boris Johnson 求援,希望爭取延長英國的無薪假紓困方案。英國政府的無薪假紓困方案到這個月將正式落日,下個月起改以就業支持方案代替。新的方案要求受僱者必須至少上到原先工時的三分之一才能拿到補貼,這個新條件會使因無片可放映而斷然停業的 Cineworld 電影院所僱用的員工陷入無補貼可申請的困局。
太平洋的另一端,NATO 美國電影院經營者協會 John Fithian 認為這一切災難都起於某個人:紐約州州長 Andrew Cuomo。他指控全是紐約州政府堅持讓電影院一直維持停業,才造成發行商不敢發行新片。他同時預測如果紐約電影院繼續停業,今年剩下的電影將會全數延期。因為紐約不只是大票倉,也是整個電影文化運作的核心。多數影評人都在紐約活動,如果紐約人沒有電影可以看,就難以形成文化上的聲量讓電影被注意到。
另外一家英國連鎖電影院品牌 Vue(同時在歐洲多國擁有電影院,也是台灣星橋國際影城的母公司)的創辦人 Tim Richards 則怪罪好萊塢片廠完全以美國為中心來思考問題的偏頗判斷,導致全球電影院沒有電影可以演。他指出美國以外的世界各國已經有75%電影院已經恢復營業,並以《Tenet 天能》在英國票房已經有《Interstellar 星際效應》近八、九成來佐證他的觀點。
《Wonder Woman 神力女超人》導演 Patty Jenkins 也在接受路透社專訪時警告:「這將會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如果我們坐視電影院關門,我們很可能會永久失去電影院」。她以音樂產業曾發生的慘劇為例,說電影產業最終可能會因為失去營利來源而搞垮整個產業。附帶一提,她自己的作品《Wonder Woman 1984 神力女超人1984》已經在疫情中連續三次延後在電影院上映的檔期。
英國 Screen Daily 的影評人 Fionnuala Halligan 則在專欄中強調電影產業鏈的各個部門必須團結起來才能共渡難關,獨善其身已經完全不足夠。她說發行商現在拋棄電影院,明年終究仍需要同一個電影院吸引同一群的觀眾;影展部門也無法袖手旁觀,因為沒有電影這個產品或是沒有放映的通路,影展的存在也沒有意義;而持續讓大家分心的串流大戰也無益於面對眼前的疫情。電影產業的上下游必須共同撐起一把傘來庇護傘底下的每一個部門。
市佔率分居第一和第三的 AMC 和 Cinemark 雖然表示沒有停業打算、會繼續開門迎客,但他們的財務狀況能不能挺過 2021年還是一個大問號。財務報表顯示 AMC 在今年上半年已經雖失了27億美元,Cinemax 也有2.3億的損失。即便他們下半年不退出市場,兩家一起分食這塊突然縮水的小餅,也難以彌補已經發生的鉅額損失。目前兩家的現金都還能撐到明年的某時某刻,但眼前還有另一個巨大挑戰是和房東談判,因為薪水可以不發(無薪假)、食材可以拿去丟掉(玉米?),但無論你今天放不放電影房東都會來收租。
有產業分析師認為房東也有自己的現金壓力,總有一天會對欠租的電影院失去耐性。電影院能不能存活的關鍵可能在於疫苗問世的時間。券商 Wedbush Securities 的分析師 Michael Pachter 說:「如果疫苗是現在開始的一年之後才問世,我想現在檯面上的連鎖電影院經營者可能都會有變數。如果是未來三個月問世,他們就有機會全數撐下去。即便是十個月後疫苗出來,我想房東也許還會願意和連鎖電影院一起坐下來解決問題而不強迫他們搬走。」
金融時報估計停業後的 Cineworld 要撐到明年春天開始有大片替他們帶來收入之時,恐怕還需要3億美元左右的資金挹注。另一方面,全世界最大的連鎖電影院 AMC 目前的負債也有高達55億美元,這數字大約是他們股票市值的八倍。所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一如先前的其他媒體報導,金融時報也預測未來串流會取代電影院成為主要發行管道,某些中大型規模電影也許還有機會上電影院放映個幾週並隨即上架串流,但過去長達數個月的空窗期肯定會絕跡。問題在於負債累累(而且最近都借了成本超高的資金)的現有電影院經營者怎麼找台階下?Disney、Warner、Universal 或 Netflix 到底會不會伸出援手收購?報導中某個和片廠有關係的人士給了一個極為殘忍的答案:
「片廠肯定會耐心等電影院自己破產,這樣才能變成一個沒有任何債務負擔的健康資產。」
電影大風吹背後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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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et 天能》的美國票房欠佳引發的骨牌效應,繼續讓更多電影工業的上下游應聲倒地。
繼《Black Widow 黑寡婦》延期、《007:生死交戰》延期以及連帶使英國第一大、美國第二大連鎖電影院 Cineworld / Regal 宣佈全面停業之後,上週又傳出年底的《Dune 沙丘》將大幅延後到明年10月。此外曾因男主角確診而延誤拍攝的《The Batman 蝙蝠俠》則讓出明年10月檔期,直接延後至後年年3月。
在此同時,將替 MGM 發行《007:生死交戰》的Universal,為了把明年4月的檔期讓給該片,也把自家的《F9 玩命關頭9》再往後微調2個月,延至6月上映。
《天能》這堂課讓 Warner 和其他好萊塢片廠學會用時間換取機會。然而英國影評人 Guy Lodge 也在近日的衛報專欄指出:時間並不是無限的資源。也許等某一天每家片廠都終於覺得可以放心發行電影的時候,這世界上可能已經沒有電影院了。
檔期被延後的電影至少還有機會在電影院上映,有些電影則直接取消上映:
在上一波檔期大風吹時被獨留在檔期表上、沒有延後上映的 Pixar 動畫《Soul 靈魂急轉彎》上週終於確定將在美國直接上架串流服務 Disney+,不過在電影院仍正常營業的市場將維持電影院發行。這是今年第二部受到疫情影響的 Pixar 電影。年初的《Onward 1/2的魔法》也在上映後不久隨即打破空窗期上架 Disney+。不同的是,《靈魂急轉彎》在美國市場將直接跳過電影院發行,連放映幾天的機會都沒有。此外,和早先也在多國直接上架 Disney+ 的《Mulan 花木蘭》不同的是,Disney+ 的既有訂戶將可免費觀賞,而不用額外付出費用。
《靈魂急轉彎》已經是接下來2020年僅存的好萊塢大片,如果連電影院體驗的聖盃騎士 Christopher Nolan的《天能》都挺不住振興電影院的大業,讓一部 Pixar 動畫片來承擔這個重則會更不合理。而且適合闔家觀賞的親子電影向來在網路隨選市場非常吃香,上網賣顯得名正言順。
問題在於 Disney 為什麼不再設付費門檻?為什麼不敢複製《花木蘭》模式?
IndieWire 的分析認為不管《花木蘭》模式成不成功,Disney理所當然不會選擇像競爭對手 Universal 那樣繼續把PVOD的餅做大。因為PVOD是串流的直接競爭產品,而 Disney 自己已經在串流上花了數十億美元的投資,沒有必要搬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Disney 的另外一個算盤則對準了聖誕節檔的主要對手:Universal 的《Croods: A New Age 古魯家族2》。雖然該片目前還留在檔期表上,估計 Universal 遲早也會宣佈直接上架 PVOD。
成本超過1.5億美元的《靈魂急轉彎》將成為 Disney+ 的聖誕節主打強檔(或是當成慶祝 Disney+ 一週年的生日禮物),扮演青黃不接的內容荒之後的救援投手。而《古魯家族2》如果比照先前《Trolls World Tour 魔髮精靈唱遊世界》的定價19.99美元可以看48小時,將會在整個聖誕節假期中被6.99美元可以看一整個月海量節目加《靈魂急轉彎》的 Disney+ 給狠狠壓制在地。
巧妙的是,正好也快滿一週歲的 Apple TV+ 近日突然決定再送出大禮,在11月、12月和明年1月各致贈4.99美元點數(正好等於月租費)給一年前被送免費一年份 Apple TV+ 的 Apple 用戶,讓這些用戶約滿之後將可以延畢三個月。這個時間點似乎不是巧合,正好留住這些客戶直到聖誕長假之後。
所以 Apple 是打算防止他們在聖誕連假轉台去 Disney+ 看 Pixar 的《靈魂急轉彎》或是 Universal 的《古魯家族2》嗎?還是 Apple TV+ 終於製作出重量級節目準備在這三個月征服家家戶戶的客廳,說服他們付費續訂?
|新聞出處|
Netflix Price Target at Wall Street High on 'Virtuous Cycle'(https://bit.ly/3nETkaK)
Global TV shipments hit record high last quarter, report says(https://bit.ly/33GkTIz)
Comment: The film industry needs to pull together if it is to survive this pandemic(https://bit.ly/3d0WRLr)
Theater Owners Chief Blames ‘No Time to Die’ Delay on Gov. Cuomo(https://bit.ly/3d0Xnt5)
Cineworld Chief Asks U.K. Government to Reinstate Furlough as Staff Seek Clarity on Pay(https://bit.ly/3lw9hy9)
Odeon to open weekends-only at some cinemas(https://bbc.in/2SuPXF0)
As movies slip and Regal shuts doors again, many theaters may not survive the maelstrom(https://bit.ly/3diB8it)
Why Hollywood studios pulled the plug on cinemas(https://on.ft.com/33ItFpI)
Patty Jenkins Warns Theater Shutdowns ‘Will Not Be a Reversible Process(https://bit.ly/2FjTEu1)
Dune delayed to October 1st, 2021(https://bit.ly/2I2SCnh)
‘GLOW’ Season 4 Canceled Due to COVID-19 Pandemic(https://bit.ly/34rJKPv)
Making Sense of TV's Wave of "Un-Renewals"(https://bit.ly/33Qcnae)
'It’s crazy good': Covid boom leaves UK furniture firms sitting pretty(https://bit.ly/3dkc22k)
Is Pixar's Soul Free On Disney+?(https://bit.ly/34GrLVz)
Apple is extending some Apple TV+ subs through February 2021 for free(https://tcrn.ch/3iL7xPq)
Why Disney+ Made Sense for ‘Soul’ and ‘The Croods’ Could Be Next to Move(https://bit.ly/3dhQF1F)
台灣酒吧市場分析 在 韓雨恩/周書靜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近期把嚴肅場地當打卡聖地事件,眾人開始探討「網美」生態,自媒體當道,世界各地吹起一股「網美熱」,多年前這稱謂出現大多是中性的表現,但隨著時間拉長,多數網美不堪考驗,許多惡行、偏差三觀的顯現,至今成為觀感不佳的印象。
若要繼續閱讀.......
(敬告)把網美當成寫報告,文長超過3000字,對話題有興趣者在進入,否則會感到無聊想入睡。
網美的崛起,是因為素人在社會底層找不到出口,把時間花在經營虛擬的世界上面,所以大多數的網美給人的形象是沒有事業成就、沒有內涵、沒有學歷甚至有些輕浮,很少看見學霸是網美,或是企業家是網美,因為在社會很卓越的人,她們會被當成「專家」而不是網美。
如果網紅、網美她本身有職業就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例如:她是健身教練但經營IG的網紅,或是她是新聞主播或律師但她是網美(不過如果能當主播或律師誰會把自己變網美)
網美不是一種「職業」,除非她們本身有正職的工作,那網美這個詞也許對她是加分的,例如護士網美,或是畫家網美,表示她有專業有才華又在網路頗有人氣。
如果她完全沒有工作,職業就是網美,只接業配拍照的,而且大部分很裸露,那這網美就可能是一種貶抑,表示她沒有任何技能,或是她的視野只有在接業配的框架不願意提升更多。
雖然對網美來說,手機拍照、修圖、調色、剪接、擺姿勢、寫業配文也是一種技能,但其實那些是小學生都會使用的軟體,至於打上麥當勞食品的分享文,我想國小一年級都能寫的生動有趣。
至於橋姿勢,只要手腳沒有受過嚴重傷害,人類翻翻雜誌也能擺出GQ時尚,所以本文研究後認為網美的「工作」困難度並不太高。
網美的抗壓性也較為低落,認為工作壓力很大、背的內容很難,但網美的業配與網路廣告機乎只有兩句台詞、歌詞。如果幾句台詞是困難,那從網路「畢業」,進入社會後,應該如何自理職場的文案?
本文分析網美的行為大部分是:
在一些場合橋了很多很久的姿勢拍了100張挑出好看的一張、只在乎照片的美觀、活在自己世界、在餐廳換鞋子、在咖啡廳大聲嚷嚷、把圖書館當場菜市場、在誠品拿書拍照不看內文、把靈堂當作自己的舞台....或是無視他人的存在做出異樣的行為卻不自知。
也因為網美自認為擁有高人氣,IG 7、8萬粉絲、臉書10幾萬粉絲,就把自己當成虛擬世界的明星,而網友宅粉眾星拱月的膜拜,導致她們陷入網路世界的吸引力,無法自拔,因為那是在現實生活中不曾擁有過的成就,導致她們更難接受現實中的自己,將來更難去做一份樸實的工作。
如果一個人在現實生活中是真的卓越,不會因為擁有粉絲人數而有優越感,例如蔡依林、林依晨,小巨蛋的人數是如此實在,他們的號召力也會很強大,但若是網美開粉絲見面會,粉絲黏著度與忠誠度和她們的身分可能會一樣虛。所以網美應該著重實際生活中的自身影響力。
而網美的串紅,也必須要有人「追蹤」,表示民眾現在的素質被這社會餵養的低落,那為何一堆人去追蹤那些網紅、網美?因為明星藝人或優秀的名人、作家距離太遙遠,網友感受不到真實感,網美和他們一樣都是素人,所以更有共鳴。
這也是歸咎於民眾的水平文化,日本著名趨勢專家、經濟戰略家大前研一出版過《低智商社會》將社會一蹶不振與經濟泡沫化總總問題歸因於「集體智商衰退」,尤其現在網路資訊、電子遊戲、不實廣告的氾濫,導致民眾失去辨識能力、思考能力,有很大的關係。
觀察這種集體智商衰退的現象就像網美效應,大家生病有問題寧可在直播問網紅、想知道什麼事件,想紓壓,就去看網美的照片、影片,為什麼網紅會紅,除了社會景氣低迷造成人們壓力之餘的小確幸,也因現代人缺乏思考,如果人民是有高度水準,應該是學者專家會紅,但很顯然,現代當道的是那些「特殊」的網路素人。
媒體網路的渲染,讓人們沒有自主思考力,也不會想求證,而尺度的難以控管,也讓色情商業化,如入無人之境般的充斥在網路世界裡,女性被物化、知識的商品化、品味低俗化、不專業的貼文,成為民眾的生活樂趣,
觀眾們只喜歡看輕鬆的貼文,喜歡看吃喝玩樂、美妝、看部落客的貼文遠過學者專家的文章,大家對於嚴肅專業用詞和過多的文字感到恐懼,導致網路世代逐漸「白癡化」。
一個人足夠優秀,有分辨資訊好壞的能力,他們就會選擇要閱讀的文字或圖片,就像律師、醫生、企業家不會去追蹤網美,但宅男、社會邊緣人最喜歡關注網美。
關於網美的競爭力,本文從各種活動、展場查看,分析一個人身邊合作站的人,就可以看出他的程度,網美被邀請工作的地方大多夜店、酒吧、汽車旅館、或是不入流的地方,就算她們爭取到比較知名的品牌業配,或是遇見知名人物,也只能當成粉絲去找人拍照,而不是名人邀請她一起過來合影,更不可能是代言人,或是被邀請的來賓、貴賓。
但是網美不會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同,因為眼中只有自己的世界,她們也認為自己比「一般人」還成功,因為網路有人氣,所以有優越感,其實拆解來說,她們就是一群素人,只是剛好網路不小心被追蹤破幾十萬的粉絲。(當然用買的也可以)
現在的廠商水平也不斷下滑,景氣的影響,不得不省錢來找合作對象,所以選擇了比明星、藝人便宜的網美來合作,卻忘了自家產業最重要的素養,一個品牌的形象是它所產生的文化價值。
低門檻造就網路平台成為另類明星製造機:
在流量變現成為互聯網創收的時代,網紅商業價值奇貨可居似乎是理所當然。他們的出現改變了我們這個時代的造星機制,讓成名的門檻降低了很多。
過去一位明星的成長需要一個成熟的經紀公司或者團隊來打造,要成為明星,首先要具備音樂、表演等方面的新才藝,經紀團隊也必須與演出、出版或影視企業及平面、電視媒體有良好的互動甚至人脈關係,但是網美、網紅則不必受這些傳統規則的約束,有個性、敢搏版面,成了出位揚名的基本條件。
因為成名機制異於以往,也顛覆了過去成名的操作模式,標新立異的競爭下,造就了一批敢說、敢秀、敢講、敢露甚至為了流量無所不用其極的網紅。雖然深受年輕人喜歡,但是投資網紅「事業」卻是要擔很大的風險。網紅的走紅依賴於特定的粉絲群體,粉絲的黏性、忠誠度、轉化度都因人而異,如果創作能力下降了,或風向轉變,那麼風險也就出現了。
演藝圈的藝人,不管你喜不喜歡,他們確實有表演務實的經驗,面對競爭對手的抗壓性、待人接物,在圈內磨塑出的堅毅或知道自己的軟弱、不足,這都是要在戰場實戰經驗才能擁有。
當然更不用說韓國的魔鬼訓練,要住在宿舍、沒收手機,每天要練到毛巾擠出一桶汗水才能睡覺,那種極度操練。
網美不用經歷過這一段,也沒有電視台的經驗,只有在網路自己的臉書、IG就認為是明星,其實網美們最重要的是要面對現實,跳出網路世界會什麼?技能是什麼?專業是什麼?
如果只是經營網路的美,那以後會有更多的年輕妹妹比這些網美更漂亮、更精緻,那時候她們的業配會減少,除非已經有了知名度,而且不是她們自己去業配群組毛遂自薦找商品業配,而是從網美晉升成了外界肯定的專家,只有「專業」才會是跟著工作一輩子。
本文認為,民眾開始審美疲勞,對於網美的業配信任度、好感度、新鮮度沒有以往的好,可以看看過去「爆紅」的網紅(他們當時收入都是百萬千萬的)
現在雖然他們拍影片還是有人看,但是討論度已經大幅下降,而一些默默耕耘的人,雖然從來沒有享受過爆紅的滋味,但是他們的受眾依然穩定,因為那些專家的粉絲頁、頻道經營的是知識、專業。
某些律師、心理醫生、作家的粉絲頁,永遠就是那樣規律的互動,他們帶出的是幫助,是祝福,這樣的「專業」才能造福人群,讓社會變得更好。
但網美大部分帶出的是負面教材,只有花時間調濾鏡的照片,配上複製來的雞湯文,雖然網路時代是不會停止的,它只會越來越科技強大,但網美會泡沫化。
如果網美可以充實內涵,讓大家看見的是不一樣的形象,也許會讓人尊重,本文舉一個例子,這是一位日本作家和我分享:日本的酒店小姐和台灣酒店小姐不一樣,她們很多是東吳大學畢業,或是一些有才華的女性,她們一早要起床看經濟日報、閱讀文章,要知道社會時事,接軌世界脈絡,才能和貴賓社長們談話,她們連上班穿的衣服或和服是最頂級的絲綢,去沙龍做頭髮,尊重自己的行業,而台灣的酒店卻看起來隨便與骯髒,很多小姐根本也沒有打扮,只是來混個檯費。
別誤會這裡不是指網美和酒店小姐是一樣的,而是日本人的精神很值得我們去學習。
話說回來,如果網紅經濟是未來發展的風向,則網紅的存在不能只著眼於經濟甚至個人收入層面,社會可能會因為少數的成功,而付出巨大的代價,
年輕人也會效仿網紅的效應「怎樣被關注」、「怎樣賺到錢 」,急功近利、膚淺急躁的價值觀。
網紅沒有在網路出現,也會在任何地方存在,雖然網紅確實會讓群體模仿,但還是有「世代差別性」的影響;30歲以下年輕人較容易受影響,因為還在念書或是社會經驗少就會被吸引,只是台灣,學術性、知識教育的網紅類型太少,如果網紅有影響力,還會影響政治,就像有些網軍一樣,是可以操控媒體的風向,他們的言論、意見、都會作為年輕族群所追隨的方向。
總結,網美的行為已造成社會大眾觀感問題,而民眾素養也跟著集體衰退,除非網美能有不同的創新與改善,否則觀眾會視覺疲乏,網紅的效應會逐漸退燒。
每個人都有被創造的特質與使命,網美可以找出自己的價值,帶出好的影響力。
PS 本文不以偏概全,也有上進的網美,這篇探討的是偏差的族群,請勿亂對號入座。或是粉絲團沒有超過30萬的也請不用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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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來當個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