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小魚】
這次分享的故事,應該不算是小說,而是著名作家嚴歌苓,描寫她父母的故事。
小編看的時候,一開始感覺男方挺糟糕,又是以愛情為名,拋棄糟糠之妻。但到了結尾,又覺得挺難說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總之,一起來看看這個傷感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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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與小魚 / 嚴歌苓
那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我的時候。大概已有些哥哥的影子了。那些修長的手指,那個略駝的背,還有目空的默想的一雙眼,後來都是哥哥的了,哥哥的一切都來自這個人。那時只有十八歲的母親總是悄悄的注視著這個人。據說這個人的生活中一向有許許多多的忽略。連母親的歌喉,美貌都險些被他忽略掉。母親那時包了歌劇團中所有的主角兒,風頭足極了,一匹黑緞子樣的長髮,被她編成這樣,弄成那樣,什麼佩飾都不用,卻冠冕似的華麗。十八歲的母親,眼睛驕傲天真,卻是有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我的父親。一天她忽然對他說:「你有許多抄不完的稿子?」
那時他是歌劇團的副團長,在樂隊拉幾弓小提琴,或者去畫兩筆舞臺佈景。有時來了外國人,他還湊合著做翻譯。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寫小說的小說家。他看著這個唐突的女子,臉紅了,才想起這個女子是劇團的名角兒。
在抄得工整的書稿中,夾了一張小紙籤:「我要嫁給你!」
她就真的嫁給了他。我還是個小姑娘時,發現母親愛父親愛得像個小姑娘,膽怯,又有點拙劣。她把兩歲的我抱著,用一個舞臺化的姿勢,在房間裡踱步。手勢完全是戲劇中的,拍著我,蕩氣迴腸地唱著舒伯特的〈搖籃曲〉,唱得我睡意頓時雲消霧散。我偷窺她進入情緒的臉,眼神不在我身上。那時我還不明白她實際上是在唱給父親聽。她無時無刻地不從父親那裡邀來注重,認同。她拿起小提琴弓開始拉「哆,來,咪」。還將左手拇指扣進調色板,右手拈一隻筆,穿一件斑點了色彩的大褂,在一張空白帆布前走來走去。要麼,她大聲朗讀普希金,把泡在閱讀中的父親驚的全身一緊,抬頭去找這個聲音,然後在厭煩和壓抑的矛盾中,對她一笑。
她拿這一笑去維持下面的幾天,幾年,抑或半輩子的生活。維持那些沒有錢,也沒有尊嚴的日子──都知道那段日子叫「文革」。父親的薪水沒了,叫「凍結」。媽媽早已不上舞臺,身段粗壯得飛快,坐在一張小竹凳上,「吱呀」著它,一晚上在桌子上刨小魚。她警告我們:所有的魚都沒有我和哥哥的份,都要托人送給在鄉下「勞動改造」一年沒音信的父親。
幾條小魚被串起來,被鹽輕醃過,吊在屋簷下晾。最終小魚乾縮成一片枯柳葉,媽媽在鍋裡頭放一點兒油,倒油之後,她舌頭飛快地在瓶口繞一圈,抹布一樣。不知她這種動作什麼時候已經做得如此自如。總是在我和哥哥被哄早早上床,她才來煎這些小魚。煎魚的腥氣脹滿屋子裡,我和哥哥被折磨得沒覺了,起身站在廚房門口。
「小孩子大起來有的吃呢!」她發現我們難為情地紅了臉。像個小姑娘偷遞信物時被人捉了個准。
她一條小魚也沒有請哥哥和我吃。我們明白那種酥,脆連骨頭都可口。然而我們只有嗅嗅,看看一口一口的咽口水。
父親回來後,只提過一回那些小魚,說,真想不到這種東西會好吃。後來他沒提過小魚的事。看得出媽媽很想再聽他講起它們。她誘導他講種種事,誘他講到吃,父親卻沒再講出一個關於小魚的字。幾年中。成百上千條小魚使他存活下來,使他仍然倜儻地存活下來。媽媽圍繞著父親,以她略帶老態的粗壯身段在父親面前竭盡活波,這時已長大的哥哥和我有些為這個還是小姑娘的母親發窘。
又有這個那個出版社邀請爸爸寫作了。他又開始穿他的風衣,獵裝,皮夾克,在某個大飯店佔據一個房間。他也有了個像媽媽當年一樣愛他的女人,只是比媽媽當年還美麗。
一天,哥哥收到爸爸一封信,從北京寄來的。他對我說:「是寫給我們倆的。」完了,他要和媽媽離婚了。
信便是這個目的,讓我和哥哥說服媽媽,放棄他,成全他「真正的愛情」。他說,他一天也沒有真正愛過媽媽。這點我們早就看出來了。他只是在熬,熬到我們大起來,他好有寫這封信的這一天。我們也看出他們在我們身上的犧牲,知道再無權請求他熬下去。而這個嘔心瀝血愛了大半輩子的媽媽呢?
許多天才商量好,由我向媽媽出示父親的信。她讀完它,一點聲音也沒有地靠在沙發上。好像她辛辛苦苦愛他這麼久,終於能歇口氣了。
她看看我們兄妹,畏懼地縮了一下身子,她看出我們這些天的蓄謀。我們絕不會幫她將父親拖回來,並決定以犧牲她來把父親留給他愛的女人。她知道她徹底被孤立了。
這一夜我們又聽到了那隻竹凳的「吱呀」聲,聽上去它要散架了。第二天一早,幾串被刨乾淨的小魚墜在屋簷下。
父親從此沒回家。一天媽媽對我說:「我的探親假到了。」
我問她去探誰。我知道父親盡一切努力地躲她,不可能讓她一年僅有的七天探親假花在他身上。
「去探你爸爸呀!」她瞪我一眼,像說:「那還用問!」又是一屋子煎小魚的香味。我們都成年了,也都不再缺吃的,這氣味一下子變得沒那麼好聞。哥哥半夜跑到我房間:「叫她別弄了!」他說:「現在誰還吃那玩意!」
我們卻都忍不下心對她這麼說。我並且陪她上了「探親」的路,提著那足有二十斤的烘小魚。只是朦朧聽說父親在杭州一個飯店寫作。我們去一家廉價旅館下榻。媽媽說就暫時湊合,等找到父親……我心裡作痛,難道父親會請你去住他的大飯店嗎?
四月,杭州雨特稠。頭兩天我們給憋在小旅館裡,等到通過各種粗聲惡氣的接線生找到父親的那個飯店,他已離開了杭州,相信他不是存心的,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站,絕對無法追蹤下去。我對媽說:「冒雨遊一遍西湖,就乘火車回家。」
媽媽卻說她一定要住滿七天。看著我困惑並有些氣惱的臉,媽媽懼怕似的閃開眼睛,小姑娘認錯般的嘟噥:「鄰居,朋友都以為我見到你爸了,和他在一起住七天……」她想造一個幻覺,首先是自己,其次讓所有鄰居,朋友相信,丈夫還是她的,起碼眼下是的。她和他度過了這一年一度僅有的七天探親假,像所有分居兩地的正常夫妻一樣。她不願讓自己和別人認識到她半途折回,或者,是被冷遇逐回的。她如願的在雨中的小旅館住滿七天。除了到隔壁一家電影院一遍一遍看同一個電影,就是去對門的小館吃一碗又一碗同樣的餛飩,然後堅持過完她意想中與父親相聚的七天。
父親再婚後很幸福。媽媽見到我就問:「她會做菜吧?」我當然明白她指誰,我說:「做地很好。爸爸也戒煙了……」她趕緊垂頭走開,不敢再聽。
臨回北京,我見她又把那竹凳搬到廚房。竹凳也上了歲數,透著靈肉般的柔韌光色。還是一堆小魚兒,我不阻止她,懶倚在陽臺上欣賞她工匠般的操作。她已架起老花鏡來做這樁事了。竹凳似痛一樣「吱呀」著,她說:再有場「文革」就好了,你爸又被罰到鄉下,低人九等就沒有女人要他了,只有我才要他。她不敢抬頭看我,怕我看見她眼裡還那片無救的天真,還是小姑娘似的那張因非分之想而緋紅的臉。
我將一簍子烘熟的小魚捎到爸爸那裡。正是高朋滿座的時候,滿桌是繼母的國宴手藝。我對爸爸使了個眼色,將他熟識的竹簍擱在了一邊。他瞪了它一會兒,似乎也愁苦了一會兒,又去和一桌朋友嘻天哈地。
父親肯定不會再吃這種貓食了。我眼裡盡是母親雕花般的剖魚動作。我本該將那簍小魚送給哪戶有貓的人家,只告訴媽媽,那家人是按她的做法做的:小魚在水裡泡過,剁些青蔥,摻合豆瓣醬溫和地炒。
這天父親醉倒了,當著七八個客人的面,突然叫了幾聲母親的名字。客人都問被叫的這個名字是誰?我自然吞聲。繼母善良美麗的眼裡,全是理解,全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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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小說 《我大便會穿越蟲洞!》埃塞俄比亞篇】
前文提要:我大一個便竟然穿越蟲洞去了非洲埃塞俄比亞,遇上會講廣東話的日本人高橋勇介,聲稱可以帶我回香港。
前文回顧:
https://shotravel.com/wormhole/
(4)「食人族」的歡迎宴?!
「有!獅!子!呀~~~~~~~!」
有人在我耳邊大叫,我從睡夢中驚醒,整個前額撞上了前面的椅背。
「獅子?獅子?哪裡有獅子?」我站起來到處看,哪有甚麼獅子,但旅遊巴已在某個小鎮的巴士站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樣子,笑死我了!哈哈哈!」勇介笑得抱著肚子,快要掉到地上,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抱歉,已經到站了,這裡是Jinka*。你知道你剛才睡到流口水了嗎?」勇介指一指他的肩膀,衣服濕了一片。
我擦擦嘴巴,都甚麼時候了?這傢伙怎麼這麼白目啊?但我還要靠他幫我回香港,不能對他生氣。
「笑夠了的話,請問我們可以走了嗎?天都快黑了,高橋先生。」我指指窗外的夕陽,算起來,我來埃塞俄比亞都快兩天了。
「好啦,別那麼急嘛,跟我來吧Comment小弟弟。」勇介笑著推我的背跟我一起下車去。
他在巴士站隨機找了兩三個本地人問了幾句,然後帶著我到巴士站旁邊一間破舊的雜貨店,跟老闆談了幾句,老闆看起來很開心,隨即跑到店外的空地,將一台停在店前的機車推到我們面前,再將鑰匙交給勇介。
勇介在袋裡拿出一大疊美金,數也沒數就整疊塞到老闆手裡,老闆露出燦爛的笑容,雪白的牙齒在他黑色的面孔上變成兩排發亮的光管。
「上車吧。」勇介跨上機車發動了引擎,我默默地坐到後座,他右手一按,機車隨即向前衝捲起了大量沙塵,在朦朧的沙塵後還可看見雜貨店老闆用口水沾濕那疊美金的角數得笑逐顏開。
機車一直向前衝,所謂的馬路是崎嶇不平的土路,我得緊緊握著扶手才不會被拋下車。
「你那麼容易就租到車了?」我靠近勇介跟他說。
「租?我買的。」勇介在風中大聲說。
「買?!你花了多少錢?」
「我也不知道那裡有多少,我跟他說有1萬元美金,但我給他的應該不只吧。」勇介說。
「1萬元?!這輛爛車應該500元都不值吧?」我傻眼了,這金額大概是那老闆一整年的收入吧,難怪他那麼爽快。
「喔,怎麼了?你不是很急想回香港嗎?」勇介故作無辜地說。
真是個怪人。我也不再說話吃塵了,機車在爛地上飛馳,不時彈上彈落,我快要將肺都吐出來。
走了兩、三個小時,除了車頭燈照亮那一小塊空間,四周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機車車速突然慢下來,然後就駛到一旁停下。
「都這麼晚了,你累了吧?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勇介說。
「休息?這種地方可以到哪裡休息?而且我們不是已經很接近蟲洞出口了嗎?直接穿越回家休息不是比較舒服?」我問他。
「你自己看。」勇介拿出手機打開「蟲洞搜尋器」。
地圖中心有一個藍點,是顯示我們的位置,然而我們身處一個巨大的綠色漩渦符號之中,漩渦幾乎佔滿了整個屏幕,按比較看直徑至少有10公里。
「我跟你說過,蟲洞的能量很不穩定,我們已經很接近重力異常的中心了,但要到大概10米範圍內才可以確定位置,到時候我這App會響的。」勇介說。
「那我們可以到哪裡去休息?你不會連帳篷都有帶吧?」我問他。
「蟲洞的出口是一個廁所,既然是廁所,附近一定有人居住,我們找找看吧。」
「怎樣⋯⋯」
「喂~~~~~!!!!!有人嗎??????」我來不及問怎樣找,勇介就用洪亮的聲線在原地大聲叫。
「喂!你⋯⋯」很想掩住他的嘴,但黑暗中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確實位置,他的聲音大得在空曠的野外都有迴響。
「喂~~~~~~~!!!!!!!!」他繼續叫。
「這樣不會有用吧?有人會理你嗎?」
「來了。」他說畢,真的聽到腳步聲了,至少十幾人踏著草和泥土在我們的右邊正急速的靠近。
腳步聲停下來,漆黑中甚麼都看不見,但可以感覺到人的氣息。
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原來勇介打開了手電筒,然而還是看不見人,只見一堆懸浮在空中的牙齒,相當詭異。
勇介上前跟最近我們的那排牙齒講了幾句,只見那些牙齒在嘰哩咕嚕的談論了一會,然後就一同轉向另一邊,憑空消失在黑暗中了。
「來吧,跟著他們,不要走丟了。」勇介說。
我拉著勇介的衣角緊跟著他,邊走邊問:「他們要帶我們到哪裡?」
「不知道啊,他們講的是部族自己的語言,我聽不懂。」勇介說。
下?就這樣可以相信他們?我摸摸後腦那個仍然有點腫的包,猶有餘悸,但這時候我只能跟著勇介走。
走了幾分鐘,前方終於出現一些火光,在搖曳的光中看到了帶著我們那些人的樣子,十幾個全都是精瘦的黑人男性,一半人沒穿上衣、下身圍著色彩斑斕的檔布、有些人披著斗蓬、有些人頸項上有骨頭串成的項鏈、有兩三個人甚至拿著長矛。
「他們該不會是食人族吧?」我在勇介耳邊輕聲說。
「食人族?哈哈哈哈,你看得太多奇怪的Youtube了,這裡沒有食人族。」勇介笑說。
我還是不能放心,拉著勇介的衣角跟得更緊了。
我們走進一條小村莊,所謂的村莊,其實只有木條搭建的簡陋房屋,木條之間還留有接近一吋的夾縫,但屋裡太暗看不見裡面,有些房屋旁邊有些圍欄,同樣用木條直接插在土裡砌成,圍欄內有些牛羊,黑暗中用反光的雙眼看著我們。
我們來到最大的房屋前的一塊小空地,空地中心有個燒得正旺的火堆。
「我們就在這裡被烤來吃掉嗎?」我問勇介。
「你想像力太豐富了,保持友善的微笑。」勇介露出僵硬的笑容,看來他也害怕起來了。
我們站在火堆旁,兩個拿著矛的族人用手勢示意我們在這裡等,然後就走進最大的屋裡。幾分鐘後,兩人多帶了一個人從屋裡出來,這人穿的衣服特別花俏、斗篷特別長,白色的鬍子長及胸口,像個黑皮膚版的聖誕老人,看來是這裡的長老級人物,甚至是族長了。
一位沒穿上衣,乳房墮到腰前的女族人牽來一頭很小的羊交給族長,族長帶著羊來到我們面前,嘰哩咕嚕地講了一大堆話,我看看勇介,他看著我搖搖頭。然後族長突然牽起我和勇介各一隻手,按在小羊的頭上,像唸咒語般大聲講了一串字句,就鬆開了我們的手。
一位高大強壯的男族人拿著一把大刀走到我們和羊之間,我和勇介嚇得後退了幾步,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看看我們,然後轉身手起刀落、銀光一閃,「啪」一聲整顆羊頭就滾到地上,流了一地鮮血。我嚇得摀住口,不敢作聲。勇介卻彷彿鬆了一口氣,拍拍我肩旁說:
「不用怕了,他們是在歡迎我們,還為我們宰了這隻羊,準備大餐!」
我點點頭,的確很合理,但我快嚇得尿出來了。
果然,幾位族人開始剝去羊皮、削下羊肉,串在長木棒上,再將長木棒插在火堆旁烤。他們邀請我們坐在地上幾塊大石上,兩位女族人拿出兩個類似椰殻造成的半球型器皿遞給我們,裡面裝有淺啡色的半透明液體。
「Comment,乾杯。」勇介用他的椰殻輕碰我的,就一口喝了下去。我認真看著他的表情,他先輕皺眉,然後還是整碗乾了。
好吧。
「To Infinity, and beyond」說畢,閉上雙眼喝了一大口。
是咖啡!但跟我們平常喝的咖啡味道不太一樣,咖啡味不濃,卻帶有一種奇怪的草腥味,喝不慣但也不算難喝,跟這裡原始的氣氛倒很匹配。
半小時後,肉也烤好了,女族人用椰殻裝了兩大碗羊肉給我和勇介,一整天沒吃飯早就餓得要死,我們也不客氣直接用手拿肉吃起來,羊肉完全沒調味還帶點血腥,但新鮮烤的肉十分嫩滑,我和勇介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族人又不停替我們添肉。他們都沒有在吃,就坐在旁邊定眼看著我們吃,害我有點尷尬,但真的太餓了,顧不了這麼多。
直到我們都吃不下了,再勉強吞了幾塊肉,他們才肯停止餵食。兩位女族人帶著我們來到一間小木屋,指指裡面講了幾句,做了一個睡覺的手勢,這裡大概就是我們今晚過夜的地方了。我們將手放在胸前示意跟她們道謝,就進入小木屋。木屋的門很矮,要彎腰才能進入,裡面也不夠空間站起來,地上鋪了幾塊羊皮,軟綿綿的,躺下來比想像中舒服。
「我快累死了,晚安啦。」勇介在我旁邊躺下,不到30秒已能聽到他的打呼聲,也是的,他開了幾個小時車,真是辛苦他了。
我躺下不久,也就沈沈睡去。
*** *** *** *** *** *** *** *** ***
打開門,我來到一個小房間,房間中心有一張很大的床,我的手裡拿著一個長筒型的東西,走向床的方向。
「就掛在床頭的牆上吧。」我說。
我將長筒在床上攤開,原來是一幅很大的地界地圖。我將地圖掛在牆上,目光由亞洲,橫掃到中東、歐洲,再向下看到非洲,最後停留在東非的埃塞俄比亞。
「就是這裡,我想去這裡。」我用食指指著埃塞俄比亞的位置。
很熱,手指頭很熱!地圖突然由埃塞俄比亞開始燃燒起來,火舌一直向外蔓延、直至整張地圖都燒成灰燼。
「不要!不要啊!」我大叫。
*** *** *** *** *** *** *** *** ***
「不要啊!」我大叫著睜開雙眼。
抹一抹額上的冷汗,靜待了十幾秒讓眼睛適應黑暗再看看四周,我一個人在那小木屋裡,怎麼會發這種奇怪的夢?
等等,一個人???
勇介不見了!
(待續)
*翔小說世界
埃塞俄比亞南部小鎮Jinka,是進入Omo Valley探驗的門戶,在這裡可以找到很多本地團訪尋土著村莊。
**想我繼續寫故事的話,花半秒Like、留言或Share,是對創作最大的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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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口水有骨頭聲 在 陳泰源-專任約房仲的斜槓人生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0426再見了我的家人—陳布丁@文/陳泰源
2007年,妹妹將妳領養回來,那時老家透天厝還在,百坪寬敞的空間讓你不需住在籠子裡,成天自由地、樓上樓下跑來跑去。
你總是調皮搗蛋,只怕爸爸,因為只有爸爸才會揍你,我們都捨不得,也因為這樣,你最聽爸爸的命令,把我們的話當耳邊風。
有一點讓我們很放心,就是你從不咬人,縱使不小心被踩到,頂多只是叫一下。
不用教,你的衛生習慣就很好,除非忍不住,否則你絕對不會在家大小便,更棒的是,你都會主動到有泥土的地方、樹木旁或草叢中解放,帶你出去根本就不用替你把屎把尿,好輕鬆。
你是個貪吃狗,每次都會趁我們不注意,看到路邊有吃剩的食物、骨頭、便當盒、鹹酥雞袋,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去吃。
每每吃晚餐時,你會乖乖地坐在桌下等我們吃完,但如果香味被你聞到,你就會將下巴倚靠在我們的大腿上並流口水把我們的褲子弄濕,用萌樣看著我們,抵擋不了你渴求的眼神,只好讓你吃上幾口,雖然知道讓你吃人類的食物是不對的,但畢竟你想吃、且看你吃得狼吞虎嚥的模樣也很有趣,就不要求你忌口惹~
你會表演一些特技,只要我們喊「趴下」你就會倒地,喊「躺下」並搭配手勢,你就會翻轉,背部朝地、腹部朝上「裝死」,直到我們數到3你才會起來,前提是,要有好料的誘惑你才行。
你也有點傻,別人看到鞭炮爆炸時都會避得遠遠的,你卻像飛蛾一樣地撲過去,覺得置身在煙火之中「實在是太好玩了」。(真是無言)
你喜歡挑戰,卻不會以大欺小,遇到小貓、小狗會禮讓,遇到體型比你大的就特愛挑釁,記得有一次你獨自蹺家跑去河堤和一群野狗嗆聲、自以為是狗狗界的葉問可以以一打十,受傷回來後我們一度以為你快不行了,沒想到隔天又活蹦亂跳的。(真是的)
也由於你力大如牛,常常拉不住你,甚至你還懂得如何掙脫繩子,我們才決定帶你去結紮,把你變成「布丁公公」後才漸漸比較受控制。
每個人都喜歡摸你的頭,卻不知道,你最喜歡讓人摸的部位其實是:逆毛摸胸膛、高頻率拍打你的尾脊(屁股)、來回摩擦你的腹部。每次那樣摸你,看見你後腿不停晃動、伸出舌頭一臉很爽的模樣,可愛極了!
你很喜歡去戶外玩,我因為工作忙碌,每次只能利用晚飯後的消化時間帶你去河堤走走,只要一句「布丁,走~」或者是輕聲地用氣音問你「布丁,要不要走?」還是我假裝忽視你,走到門口才呼叫你,你都會立刻超級興奮地往外爆衝!
我也曾多次,騎車載你回我的住處(中山區),感覺你喜歡被機車載、兜風吐著舌頭的樣子似乎很享受?然後,我和另一伴再帶你用走路的方式回饒河夜市老家,大約要花2小時,謝謝你陪我們走路才不無聊。
去年2019年,老家拆掉了(要重建),過渡時期才就近租了一間無電梯公寓四樓,從此讓你待在1坪大小的玄關處,委屈你了。
過去這13年來,爸爸幾乎天天帶你爬山,讓你身體始終維持健康強壯,2019年4月,我因為身體出狀況,才開始培養爬山習慣,也因此有了幾次帶你爬山的機會,在爬山的過程中有你的帶路與陪伴,讓我覺得很幸福,就算是今年2020年初在你發病前,依舊體力勝過於我,你真的好棒!
但也因為這樣,我才難以接受你會這麼突然地離開我們。你知道嗎?爸爸也說,現在爬山少了你的陪伴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呢!
我們早該注意到一些徵兆:後腿無力、爬樓梯時開始會跌倒,連走路看起來都有些吃力?看到我們雖然依舊開心搖尾巴,卻又略有心事的樣子?我們當時都以為,你只是老了,畢竟已經15~16歲了,應該只是關節退化的毛病而已吧?才會沒想那麼多,不再帶你爬山、給你吃鈣片而已。
4月18日週六,你發病了,身體不聽使喚,一直逆時鐘繞圈圈走路,也走不穩,我們趕緊將你送去第一間醫院,你一直發抖、呼吸急促、又起不來,緊張、害怕又累的模樣讓人心疼。
醫師拿罐頭測試你,縱然你起不來卻吃得津津有味,醫生說,只要你願意吃,就沒問題,要我們放心。當下先採用支持性療法、為你注射一些營養液及補充水分後便帶你回家,我們以為應該沒大礙。
沒想到,隔天你就開始不吃東西,我們開始緊張了,你站不起來,在家裡失禁,爸媽幫你洗完澡後,將你暫時移駕到頂樓平台,這樣的舉動,是否讓你誤會我們嫌棄生病的你?
4月20日週一,我和妹妹一起帶你到第二家醫院,醫師說,由於你年紀已經很大了,不適宜做核磁共振檢查,因為要全身麻醉,有可能就因此死亡,只能做基礎的驗血,並用經驗判斷給予治療。
基本上,不是腦瘤就是腦神經發炎(俗稱中風),如果是腦瘤,那就真的沒辦法,但如果是腦神經發炎,只要注射消炎、抗癲癇的藥就可恢復。總之,未來7天是關鍵期,我們每天要帶你回診所打針。
送你回家後,我從一樓把你抱到四樓,每抱一層樓就得休息一下,我整個人都累攤了,25公斤的你實在太重,但你千萬別覺得拖累到我,我可是甘之如飴啊!
傍晚,餵你喝水,沒多久你又繼續拼命地試圖站起來,看看能否直線走路?明明知道你很不舒服,看到我們還是會試圖討我們開心、搖尾巴,這一幕更讓我心疼。
半夜,我們睡著了,弟弟的夜市人生才剛打烊,回去看你,覺得狀況不對,臨時把你送去24小時照護的第三家醫院。
4月21日週二,起床後得知你已在醫院,我們放心不下,一早便和妹妹去看你,看到你在籠子裡不斷地害怕發抖,再怎麼不舒服也要站起來使命地撞籠子,又讓我心疼不已!
晚上再去看你,你已經在醫護箱外的地上睡著了(應該是昏迷),我想,是你用盡最後的力氣,不斷衝撞醫護箱,醫師發現不對勁,才決定讓你在箱外地上休息吧?當時摸著你、叫你,你都沒反應了。
對不起,你從來沒住過籠子,以前打疫苗去醫院門口時你就很想逃離,在你生病時把你送去醫院,並且關在醫護箱裡,身邊都沒有家人陪伴,是否讓你誤會我們要遺棄你?如果我當下有意識到,同理你的害怕,堅持讓你在家休養,是否就會好轉?
我自責,卻也無能為力,只能轉念對自己說:如果13年前我們沒有領養你,或許你這一輩子會過得很慘?或許,你選擇用突如其來的方式道別,也是不想拖累我們太久?
4月22日週三,上午我和妹妹再去看你,同時,我一位動溝師朋友,她幫我與你連線,動溝師說:
「剛剛的連線布丁~沒有說話只有畫面~身體躺著周邊白色,然後他留著眼淚~畫面跳到另一個場景(比較像在家裡)有很多人圍著他,(感覺像家人)他一樣躺著,然後有人跟他說話,有人摸著他~畫面裡的他就很安心睡著了。我個人解釋,布丁應該想在家裡有你們的陪伴下離開,你可以當作參考。他唯一有說話的,只有我在自我介紹時提到你~他說你是哥哥~就這樣。」
得知這樣訊息,我便決定:我要帶你回來。
傍晚,弟弟幫你辦理出院手續,懷抱最後一絲希望,帶你去第四間醫院,醫師看到你的情況後表示,你已經處於彌留狀態,隨時有可能會離開,身體的抽動已是來自腦部的放電所致。
醫師說得很含蓄卻也很暗示得很明確,我不要讓你在醫院安樂死,我要帶你回到你最有安全感的家,陪著你到最後。剩下我能做到的,就是一定要讓你在家人的陪伴下離開。
回到家後,一切按照動溝師的畫面走,大家都來看你、摸摸你、在你耳邊對你說話。直到半夜,大家都累了、陸續離開,我堅持不睡覺,一直摸著你,摸著你的背、你的腹部、你的胸膛、按按你的四肢與腳掌、不時在你耳邊輕輕地說話,要你別怕、要你安心,要讓你知道:我會陪著你到最後。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感受著你呼吸的頻率漸漸變慢,身體不聽使喚的晃動也逐漸變小,你應該是覺得很安心,然後想睡覺了,對吧?
4月23號週四,凌晨4:45,你不再呼吸了,我用布將你的頭部蓋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睡覺,醒來後,和另一伴聊起你,我哭了,我以為我不會太難過,告訴自己走掉的只是一條狗,沒想到我是真的在乎你了。
下午2點,妹妹找人把你帶走,25號週六下午3點,我們將去三芝的寵物天堂,用「人」的儀式,送你最後一程。
我問另一伴:「如果有轉世輪迴,我要如何知道布丁又回來找我?」
另一伴說:「布丁後腿處有一小塊長不出毛的疤痕,很好認的。」
布丁啊,如果你下輩子投胎是做人的話,記得來找我,想辦法讓我知道,那位忘年之交是你喔;又或者,等我退休養老、居住環境允許養寵物時,我會去流浪動物之家領養,那時你一定要想辦法讓我選到你喔。
永遠愛你的哥哥—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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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骨折或是脫臼 板上不少人都有經驗
如果說喉嚨發炎 那我看大家應該都曾經有過
但是如果說因為喉嚨骨頭脫臼 導致發炎
我猜全板只有我有過這經驗吧(驕傲貌)?
(最後會和健身有關係喔 請耐心看完 >_<)
前幾天吃晚餐的時候
邊吃邊講話 然後就聽到喉嚨輕輕的發出一聲"啪"
然後吞東西就會痛 喉嚨也變啞了!
第二天看醫生 他還用簡易的內視鏡照給我看
簡單講 喉嚨有一對骨頭會控制喉嚨的開合
避免吃東西或是講話的時候嗆到(laryn...啥的)
我的其中一邊不太會動 而且看起來位置不太對
他懷疑骨頭跑掉了 所以我吞嚥會痛也比較容易嗆到
他就推薦我去長庚看ㄧ位專門研究喉部的醫生
還說那邊有比較齊全的內視器材 萬ㄧ要怎樣 比較方便
我很擔心的問"不會要開刀吧?" 他只說"去看看就知道了"
喂 我超擔心的好不好 畢竟我算是靠喉嚨吃飯的~~~~~~~~~~~
到了長庚 醫生幫我照內視鏡 從鼻子進去的 怪難過的
他看了看 面帶失望的說"骨頭今天看起來很正常耶!"
然後放照片給我看 還真的耶 本來不正常的那邊也動的很正常了~~~
喉嚨只剩下一點點發炎現象 還有一些痰和口水
我問說骨頭還會跑掉又自己回去的喔?
他說有可能喔 這叫亞脫臼 不過喉嚨那邊的亞脫臼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坦白說 聽到這我超爽的 我終於有獨一無二的東西了 orz......)
醫生還說一般喉嚨那個骨頭脫臼都是因為受到外力撞擊
而且常見在瘦弱的女生或是骨質疏鬆的人身上
我根本怎麼看都不像 所以醫生也很好奇我的脫臼是怎麼造成的
我又說最近有在運動 很喜歡壓著喉嚨喊聲(義咻 霧咻之類的)
醫生說有可能喔! 因為當時肌肉都在用力 喉嚨又這樣發聲
是有可能造成骨頭脫臼的! 然後他建議我做等收縮運動就好(我才不要勒)
之後開了ㄧ些藥給我吃 其中一個還有肌肉鬆弛和抗焦慮的作用勒!
(也許是我表現的太緊張了 不過我真的很怕耶......)
吃了之後 我幾乎整個人癱了整整一天 比十香軟筋散還厲害!
最後 建議大家 如果有喊聲習慣的
請不要壓著喉嚨發出低沉的聲音(就是不要學蘇貞昌啦~~~)
自然點的用力 或是乾脆吐氣吸氣就好
不然哪天喉嚨骨頭脫臼 那是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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