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家的自白】
這次來看個輕鬆一點的短篇,出自歐·亨利的〈幽默家的自白〉。
故事是這樣的:主人公是一位幽默的人,在生活中總能妙語如珠,逗得身邊的人哈哈大笑──直到,他辭掉了工作,開始以「寫笑話」謀生......
道理滿簡單,大概就是個興趣成為職業之後,在生活的壓力下變質的故事。那麼,以歐·亨利一貫的手法,你能猜到最後主人公的結局嗎?
讓我們一起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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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家的自白 / 歐·亨利
一種毫無痛苦的疾病在我身上持續潛伏了二十五年,接著突然發作了,人們說我得了這種病。
但是,他們不稱它為麻疹,而稱它為幽默。
公司裡的職員湊份子買了一個銀墨水台,祝賀經理的五十壽辰。我們擁到他的私人辦公室裡去送給他。
我被推選為發言人,說了一段準備了一星期之久的短短的賀詞。
這番話非常成功,全是警句、雙關語和可笑的牽強附會,笑聲幾乎震倒了這家公司——在五金批發行業中,它算是相當有實力的。老馬婁本人居然咧開了嘴,職員們馬上順水推舟,哄堂大笑。
我作為幽默家的名聲就是那天早晨九點半開始的。
之後好幾個星期,同事們一直煽動我自滿的火焰。他們一個個跑來對我說,我那番話是多麼俏皮,老兄,並且向我解釋講話中每一處詼諧的地方。
我逐漸發覺他們指望我繼續下去。別人可以正經地談論生意買賣和當天的大事。對我卻要求說一些滑稽和輕鬆的話語。
人們指望我拿陶器也開開玩笑,把搪瓷鐵器挖苦得輕巧些。我是簿記員,假如我拿出一份資產負債表而沒有對總額發表一些逗樂的評論,或者在一張犁具的發票上找不到一些令人發笑的東西,別的職員們便會感到失望。
我的聲望逐漸傳開,我成了當地的「名人」。我們的鎮子很小,因而才有這種可能。當地的日報經常引用我的言論。社交集會上,我是不可或缺的人。
我相信自己確實也有點兒小聰明和隨機應變的本領。我有意培養這種天賦,並且通過實踐加以發展。我的笑話的性質是善意親切的,絕不流於諷刺,惹別人生氣。人們老遠見到我便露出笑容,等到走近時,我多半已經想好了使他的笑容變為哈哈大笑的妙語。
我結婚比較早。我們有一個可愛的三歲男孩和一個五歲的女孩。當然,我們住在一幢牆上攀滿蔓藤的小房子裡,過著幸福的生活。我在五金公司擔任簿記員的薪水不很優厚,但可以摒絕那些追逐多餘財富的惡僕。
我偶爾寫些笑話和我認為特別有趣的隨感,寄給登載這類作品的刊物。它們馬上全被採用了。有幾個編輯還來信鼓勵我繼續投稿。
一天,一家著名週刊的編輯給我來了信。他建議我寫篇幽默文章,填補一欄地位,還暗示說假如效果令人滿意,他準備每期都刊登一個專欄。我照辦了。兩星期後,他提出和我簽訂一個合同,報酬比五金公司給我的薪水高得多。
我非常高興。我妻子已經在她心目中替我加上了一頂不朽的文學成就的桂冠。那天晚飯,我們吃了炸蝦餅和一瓶黑莓酒。這是我擺脫單調工作的機會。我非常認真地同路易莎把這件事研究了一番。我們一致認為應當辭去公司裡的職位,專門從事幽默。
我辭職了。同事們設宴為我送別。我在宴會上的講話非常精彩。報紙發表了全文。第二天早晨,我一覺醒來,看看鐘。
「啊呀,晚啦!」我嚷著去抓衣服。路易莎提醒我,如今我已經不是五金和建築材料的奴隸,而是專業的幽默家了。
早飯後,她得意地把我帶到廚房旁邊的小房間裡。可愛的女人!我的桌子、椅子、稿紙、墨水、煙灰缸全都擺好了。還有作家的全套配備——插滿新鮮玫瑰和忍冬的花瓶,牆上去年的舊日曆,詞典,以及在靈感空檔時嚼嚼的一小袋巧克力。可愛的女人!
我坐下來工作。牆紙的圖案是阿拉伯花葉,或者蘇丹的宮女,或者——也許是四邊形。我的眼睛盯住其中的一個圖案。我想到了幽默。
一個聲音驚醒了我——路易莎的聲音。
「假如你不太忙,親愛的,」那個聲音說,「來吃飯吧。」
我看看表。哎,時間老人已經收回了五個小時。我便去吃飯。
「開頭的時候,你不應該太辛苦,」路易莎說,「歌德——還是拿破崙?——曾經說過,腦力勞動每天五小時已經夠了。今天下午你能不能帶我和孩子們去樹林子裡玩玩?」
「我確實有點累。」我承認說。於是我們去樹林子了。
不久以後,我進行得很順利。不出一個月,我的產品就像五金那麼源源不斷。
我相當成功。我在週刊上的專欄引起了重視,批評家們私下議論說我是幽默界的新秀。我向別的刊物投稿,大大增加了收入。
我找到了這一行的訣竅。我可以抓住一個有趣的念頭,寫成兩行笑話,掙一塊錢。稍稍改頭換面,完全可以抻成四行,使產值增加一倍。假如翻翻行頭,加一點韻腳裝飾和一幅漂亮的插圖,便成了一首詼諧的諷刺詩,根本無從辨認它的本來面目。
我開始有富餘的錢了,我們添置了新地毯和風琴。鎮上的人也對我另眼相看,把我當做有點地位的人,不像以前在我做五金公司職員時,只把我當做一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滑稽角色。
五六個月後,我的幽默仿佛漸漸枯涸了。雙關妙語和雋永辭句不再脫口而出。有時候我的素材告急。我開始留意朋友們的談話,希望從中汲取一些可用的東西。有時候我咬著鉛筆,一連好幾個小時瞪著牆紙,想搜索一些不經雕琢、愉快詼諧的泡沫。
對於我的朋友們,我成了一個貪婪的人,一個莫洛克、約拿和吸血鬼。我心力交瘁,貪得無厭地待在他們中間,確實掃他們的興。只要他們嘴裡漏出一句機警的話,一個風趣的比喻,或者一些俏皮的言語,我就像狗搶骨頭似的撲上去。我不敢信任自己的記憶力,只得偷偷轉過身去,可恥地把它記在那個須臾不離的小本子上,或者寫在上過漿的襯衫硬袖管上,準備來日之用。
我的朋友們都以憐憫和驚訝的眼光看我。我已經判若兩人。以前我給他們提供了消遣和歡樂,而今我卻在剝削他們。我再也沒有笑話供他們逗樂了。笑話太寶貴,我可不能免費奉送我的謀生之道。
我成了寓言中可悲的狐狸,老是誇獎我的朋友們——烏鴉——的歌唱,指望他們嘴裡能掉下我覬覦的詼諧的碎屑。
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迴避我。我甚至忘了怎麼微笑,即使聽到了我要竊為己有的話,也不報之以笑臉。
我搜集材料時,沒有一個人、一個地點、一段時間或者一個題目能夠逃脫。甚至在教堂裡,我那墮落的想像也在莊嚴的過道和廊柱之間搜尋獵物。
牧師念長韻詩的時候,我立刻想道:
「頌詩——訟師——包打官司——長韻——長贏——少輸多贏。」
說教通過我思想的篩子,只要我能發現一句妙語或者俏皮話,牧師的告誡就全不在意地漏了過去。合唱團的莊嚴的讚美詩也成了我思緒的伴奏,因為我念念不忘的只是怎麼把古老的滑稽加以新的變奏,正如把高音變為低音,低音變為中音一樣。
我自己的家庭也成了我的狩獵場。我妻子非常溫柔、率真、富於同情心、容易激動。她的談話曾是我的樂趣,她的思想是永不枯涸的愉快的源泉。現在我利用了她。她蘊藏著女人特有的可笑而又可愛的矛盾想法。
這些渾樸和幽默的珍寶本來只應該用來豐富神聖的家庭生活,我卻把它公開出售了。我極其狡猾地慫恿她說話,她毫不起疑,把心底話全掏了出來。我把它放在無情的、平庸的、暴露無遺的印刷物中公之於世。
我一面吻她,一面又出賣了她,簡直成了文學界的猶大。為了幾枚銀元,我給她可愛的坦率套上無聊的裙褲,讓它們在市場上跳舞。
親愛的路易莎!晚上我像殘忍的狼窺視荏弱的羔羊那樣,傾聽著她喃喃的夢話,希望替我明天的苦工活找些啟發。不過更糟的事還在後面。
老天哪!下一步,我的長牙咬進了我孩子的稚氣語言的脖子。
蓋伊和維奧拉是兩個可愛的思想和語言的源泉。我發現這一類的幽默銷路很好,便向一家雜誌社提供一欄「兒時記趣」。我像印第安人偷襲羚羊似的偷偷接近他們。我躲在沙發或閘背後,或者趴在園子裡的樹叢中間,竊聽他們玩耍嬉笑。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無情貪漢。
有一次,我已經山窮水盡,而我的稿件必須在下一班郵件中發出,我便躲在園子裡一堆落葉底下,我知道他們會去那兒玩耍。我不相信蓋伊會發覺我躲藏的地點,即使發覺了,我也不願意責怪他們在那堆枯葉上放了一把火,毀了我一套新衣服,並且幾乎送掉我一條老命。
我自己的孩子開始像躲避瘟神似的躲著我。當我像可怕的食屍鬼那樣向他們掩去時,我總是聽到他們說:「爸爸來啦。」他們馬上收起玩具,躲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去。我成了多麼可悲的角色!
我經濟上搞得不壞。不到一年,我攢了一千元錢,我們生活得很舒服。
可是這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我不清楚印度的賤民是怎麼樣的,但我仿佛同賤民沒有區別。我沒有朋友,沒有消遣,沒有人生的樂趣。我的家庭幸福也給斷送了。我像是一隻蜜蜂,貪婪地吮吸著生命最美好的花朵,而生命之花卻畏懼和回避我的蜇刺。
一天,有人愉快而友好地笑著向我打招呼。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遇到這類事情了。那天我打彼得·赫弗爾鮑爾殯儀館走過。彼得站在門裡,向我招呼。我感到一陣異常的難過,停了下來。他請我進去。
那天陰冷多雨。屋子裡一個小爐子生著火,我們進了屋。有顧客來了,彼得讓我獨自待一會兒。我立刻產生了一種新的感覺——一種寧謐與滿足的美妙感覺。我打量一下四周一排排閃閃發亮的黑黃檀木棺材、黑棺衣、棺材架、靈車的撣子、靈幡,以及這門莊重行業的一切配備。這裡的氣氛是和平、整飭、沉寂的,蘊含著莊嚴肅穆的思想。這裡處於生命的邊緣,是一個籠罩在永恆的安靜下的隱蔽場所。
我一走進這裡,塵世的愚蠢便在門口和我分了手。在這個陰沉嚴肅的環境裡,我沒有興趣去思索幽默的東西。我的心靈仿佛舒服地躺在一張鋪著幽思的臥榻上。
一刻鐘前,我是個眾叛親離的幽默家。現在我是個怡然自得的哲學家。我找到了避難所,可以逃避幽默,不必絞盡腦汁去搜尋嘲弄的笑話,不必斯文掃地博人一粲,也不必費盡周折去思索驚人妙語了。
以前我和赫弗爾鮑爾不是很熟。他回來時,我讓他先說話,惟恐他的談吐同這個地方的挽歌般美妙的和諧不相稱。
可是,不。他絕沒有破壞這種和諧。我寬慰地長歎一口氣。我生平從不知道有誰的談吐能像彼得那樣平淡無奇了。同他相比,死海都可以算是噴泉了。沒有一丁點風趣的火花和閃光來損害他的語言。他嘴裡吐出的字句像空氣那般平凡,像黑莓那般豐富,像股票行情自動收錄器吐出的、一星期前的行情紙條那樣不引人注意。我激動得微微顫抖,拋出我最得意的笑話試了他一下。它無聲無息地反彈了回來,鋒芒全失。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上了這個人。
每星期我總有兩三個晚上遛到赫弗爾鮑爾那裡去,沉湎在他的後屋裡。那成了我惟一的樂趣。我開始早些起身,快快趕完工作,以便在我的安息所裡多消磨一些時間。在任何別的地方,我無法拋棄向周圍勒索幽默的習慣。彼得的談話卻不同,任憑我拼命圍攻,他也不打開一個缺口。
在這種影響下,我的精神開始好轉。每個人都需要一點消遣來解除工作的疲勞。如今我在街上遇見以前的朋友時,竟然對他們笑笑,或者說一句愉快的話,使他們大為驚訝,有時我竟然心情舒暢地同我家裡人開開玩笑,使他們目瞪口呆。
我被幽默的惡魔折磨得太久了,以致現在像小學生似的迷戀休息日的時間。
我的工作卻受到了影響。對我來說,工作已不是從前那種痛苦和沉重的負擔。我常常在工作時間吹吹口哨,思緒比以前酣暢多了。原因是我想早早結束工作,像酒鬼去酒店那樣,急於去到那個對我有益的隱蔽所。
我的妻子心事重重,猜不透我下午去哪兒消磨時光。我認為最好不要告訴她真相,女人不理解這一類事情。可憐的女人!——有一次她確實受到了驚嚇。
一天,我把一個銀的棺材把手和一個蓬鬆的靈車撣子帶回家,打算當做鎮紙和雞毛撣子。
我很喜歡把它們放在桌上,聯想到赫弗爾鮑爾鋪子裡可愛的後屋。但是被路易莎看到了。她怕得尖叫起來。我不得不胡亂找些藉口安慰她。但是我從她眼神裡看出,她並沒有消除成見。我只得趕快撤了這兩件東西。
有一次,彼得·赫弗爾鮑爾向我提出一個建議,使我喜出望外。他以一貫的踏實平易的態度把他的帳冊拿給我看,向我解釋說,他的收益和事業發展得很快。他打算找一個願意投資的股東。在他認識的人中間,他覺得我最合乎條件。那天下午我和彼得分手時,他已經拿到了我存款銀行的一千元支票,我成了他的殯儀館的股東。
我得意忘形地回到家裡,同時也有一點顧慮。我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我妻子。但是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因為我可以放棄幽默創作,再度享受生活的蘋果,不必把它榨得稀爛,從中擠出幾滴博人一笑的蘋果汁——那將是何等的快慰!
晚飯時,路易莎把我不在家時收到的幾封信交給我。好幾封是退稿信。自從我經常去赫弗爾鮑爾那裡以後,我的退稿信多得簡直嚇人。最近我寫笑話和文章的速度非常快,文思也非常敏捷。以前我卻像砌磚那樣遲鈍而痛苦地慢慢拼湊。
其中一封是和我訂有長期合同的週刊的編輯寄來的,目前我們家的主要收入還是那家週刊的稿酬。我先拆開那封信,內容是這樣的:
敬啟者:
我社與您簽訂的年度合同已於本月期滿。我們深為抱歉地奉告,明年不再準備與您續簽。您以前的幽默風格頗使我們滿意,而且受到廣大讀者歡迎。但最近兩個月來,我們認為尊稿品質有顯著下降。
您以前的作品顯示了左右逢源、揮灑自如的詼諧與風趣,最近卻顯得苦苦構思,窮於應付,並有捉襟見肘、難以卒讀之感。
我們在此表示歉意,並通知您今後不擬接受尊稿,敬希鑒諒。
編者謹啟
我把這封信遞給我的妻子。她看了後,臉拉得特別長,眼裡含著淚水。
「卑鄙的傢伙!」她憤憤地嚷道,「我敢說你寫的東西同過去一般好。而且你花的時間連過去的一半都不到。」那一刻,我猜測路易莎想到了以後不再寄來的支票。「哦,約翰,」她帶著哭音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沒有回答,卻站了起來,繞著飯桌跳起波爾卡舞步。我肯定路易莎認為這個不幸的消息使我急瘋了,我覺得孩子們卻希望我發瘋,因為他們拉拉扯扯地跟在我背後,學著我的步子。如今我又像是他們往日的遊伴了。
於是我說明高興的原因,宣佈我已經是一家殷實的殯儀館的合夥股東,笑話和幽默去他媽的。
我妻子手裡還拿著那封編輯的信,當然不能說我幹得不對,也提不出反對的理由,除了表示女人沒有能力欣賞彼得·赫弗——不,現在是赫弗爾鮑爾股份公司啦——殯儀館後面那個小房間是多麼美妙的地方。
作為結尾,我再補充一點。今天在我們的鎮子裡,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受歡迎、更快活、說笑話更多的人了。我的笑話再度到處傳播,被人廣泛引用,我再度津津有味地聽著我妻子推心置腹的絮絮細語而不存圖利之心,蓋伊和維奧拉在我膝前戲耍,散播著稚氣幽默的珍寶,再也不怕我拿著一個小本子,像惡鬼似的盯在他們背後了。
我們的生意非常發達。我記帳,照看店務,彼得負責外勤。他讚嘆說我的機智、幽默與活潑足以使任何葬禮變成一個愛爾蘭式的追悼宴會。
吸血鬼 馬上死 讀 切 在 基督影評故事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劉大偉-台中市向上路那家劉麵包的小兒子,在台灣從小被當成低能兒…而在美國遇到貴人相助,長大後成為迪士尼第二把交椅的真實故事 。「不把鑽石當玻璃珠!」-重新思考教育的價值&重要!!
https://youtu.be/Lm4vgG-0loo
曾經教過戴安娜王妃、麥可傑克森畫畫,製作《獅子王》、《美女與野獸》和《花木蘭》等膾炙人口動畫電影的旅美華裔動畫家劉大偉,父親是台中知名的蘋果麵包創辦人劉哲基。兩人的喜好、恩賜不同,但是同樣的,一個對於耶穌和藝術,另一個對耶穌和麵包都是很認真的人。劉大偉說,在低潮的時候,父親常說:「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腓立比書四章13節)對他有很深的影響。
劉大偉的童年不如他的繪畫一樣精彩,在台灣唸書的時候,因為成績不好,常被否定,一度自悲、迷惘,直到他到美國唸書,從繪畫中找到自我。進入迪士尼電影公司後,他追求奧斯卡金像獎,期望獲得別人的肯定。
但是當上帝告訴他,「很多人知道你畫獅子王,可是並不知道耶穌是每個人的萬王之王。」他毅然離開好萊塢,為上帝工作,沒想到生活卻陷入困境。然而這位「發光的螢火蟲」,走過黑暗低潮依然振翅飛翔,期待未來他所繪製的十二部以聖經為題材的動畫電影,能以創意贏得更多靈魂。
以下是訪談全文:
父親影響他很大
問:你曾經提到父親從小對你的影響很大,可否分享一下你的父親和母親對你的影響。
劉大偉:父親是我生命中對我最有影響力的人。小時候常聽他說:「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我父親有寫信的習慣,他也常在信的末了用這句話提醒我,小時候我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直到我去美國找到上帝,才知道祂是那位無限大的上帝,我們必須打破自我,不是靠自己,乃是靠著神,當我們像葡萄樹連接於枝子的時候,生命是豐盛無限的。
我父親是外省人,他從大陸來到台灣,後來罹患肺病,當時肺病沒有辦法醫治,後來他接觸到聖經,透過聖經的話認識上帝就信主。
後來醫院很多患肺病的人一批批都因病去世了,唯獨父親存活下來,醫生說要為他檢查照X光,結果發現他的肺病已經好了。所以父親常跟我說,「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上帝要做的事沒有人能停止,連醫生及科技也無法改變。
後來我父親的病好了,他在眷村、寫經句服事上帝,但是他還是要生活,所以他做了山東大饅頭去賣,五十年前有一天晚上,上帝把他的山東大饅頭變成有名的蘋果麵包。我父親在台中開劉麵包店,家中掛著「耶穌是生命的糧」,我小時候不知道父親是在賣麵包還是賣耶穌,只知道他開口閉口都提到耶穌,慢慢長大知道父親在賣麵包,他永遠忘不了救他從死裡復活的耶穌。他對麵包及耶穌都很嚴肅認真,做最好的麵包,也賣最好的耶穌。
從小不敢與人談話
我小時候對耶穌沒有深刻地經歷,因為我從小功課不好,國小全班65位,我都是60或61名,最後三名是低能兒,所以我是全班最後一名。媽媽常對我說,你有姊姊哥哥,我還幫你請家教,你為何不像隔壁鄰家的孩子,成績可以考進前十名。媽媽的話像刀子一樣插進我的心裡,在學校被打,回到家又被比較,讓我覺得很自卑,每次和人講話都抬不起頭。
我媽媽看到隔壁鄰居流行彈鋼琴,我們的孩子也要學鋼琴,媽媽要我陪姊姊學,彈了八年,對我來說充滿著痛苦,到現在我還不會彈,在我看來,五線譜就像一大推電線竿和蝌蚪一樣站在那裡跳來跳去。
我從小夢想就是喜歡畫畫,小時候每次在課堂上課,看到歷史課本有孫中山,就會在上面把他畫成大蛀牙的怪物。我就是調皮的小孩,上課的時候心不在焉,看到外面的雲,就夢想著雲彩,還有隻可愛的獅子和無敵鐵金鋼,當我的心魂遊向外的時候,每次都被老師的粉筆飛彈打醒過來。我父親說,雖然你書讀得不好,但你要記得:「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來勉勵我。
問:大偉從小就離開台灣到美國讀書,他的繪畫天份很快就被發覺,劉伯伯看大偉成長的過程,有無替他操心過?他有沒有叛逆過?
劉父:大偉出生前四、五個月,有十天幾乎胎死在母親的肚子裡,我希望他可以存活,不需要動流產手術,但是檢查結果都沒有心跳。十天後準備動手術打胎前,我不斷禱告,請醫師再聽聽看,醫師聽完之後,經過一個小時,聽到微微的心跳,這對我們來說,真是上帝奇妙恩典。但是我們也擔心十天下來,在他母親身上打了那麼多藥,生下來的孩子會不會在健康上出問題,還好他生下來後非常聰明、一切正常。
他小的時候,喜歡畫畫,過年的時候,喜歡畫舞龍舞獅,當時我們沒有感覺他有畫畫的天份,只知道他不太喜歡唸書,他媽媽希望他彈鋼琴,他也不喜歡,後來我們送他去美國唸書。學校的老師是希臘人,很欣賞他的畫,把他的畫送去比賽,獲得全美比賽總統獎。但他的繪畫天份被發覺後,第二年比賽,他很耐心地畫,又得第一名。後來他在畫畫上很有成就,我們也以他為榮。
他從小很調皮、不太聽話,有時候我對他很生氣,有一天他在美國聽到高維理的真善美講座,生命開始有很大的改變。
他去一所知名的藝術大學,讀完一年後說不唸了,我不知道為甚麼,一段時間我對他感到很灰心。後來我要他一定要取得學歷,他考進佛羅里達州一所學校,畢業那年剛好迪士尼招考,他考上了,他也教人畫畫,他曾經教戴安娜王妃、麥可傑克森畫畫,很多人喜歡他。他不只會畫畫,而且很有創意。
當他自己出來做的時候,非常不容易,他在洛杉磯租房子,也教四、五個學生畫畫,收入不是很好,但他很有興趣。
幼年人生最低潮
問:大偉,你從小在教會長大,有無懷疑過你的信仰?
劉大偉:雖然從小在教會長大,但是上帝對我來說,仍不實際,因為在家被打、被罵,心裡仍有很大的掙扎,也曾經思考是否真的有上帝,直到從畫畫中找到自我。
我在十三歲國中二年級下學期,跟著三個姊姊搬到佛羅里達州。
我進去唸的學校全都是黑人,開學第一天,學校規定要帶體育褲,在我的印象中,在台灣一年級到三年級的體育課,都是媽媽要我穿大姊粉紅色帶花的內褲,這是媽媽第一次帶我買的體育褲,買一送一,是可以穿好幾年的。
上體育課時,我發現體育褲太大,水是鬆緊帶的,我只好發揮創意把褲子拉到胸前,當我到運動場,發現大家都在打籃球,只好一隻手拉住褲子,全校兩、三百名學生對著我微笑,我起初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後來發現他們是在看我的體育褲,我心想不能成為大家的焦點,正準備把褲子調整一下,突然有個小女孩從後面把我的體育褲拉下來,我心想「上帝!你怎麼那麼殘忍」,帶領我到美國來,讓這些黑人欺負我,後來那一天校長對我說,在美國不許穿睡褲上體育課,那是我人生中的最低潮。
剛開始我的英文不好,在學校只會講「Yes」、「No」,但是過了六個月,有一次校長叫我到他的辦公室,他告訴我,「恭喜,老師把你的美術作品拿去參加比賽,得到全美國總統藝術比賽前20名」,那時我站在校長室前,第一次感到非常驕傲,我從此不再羨慕功課很好的蜜蜂,也不羨慕會彈琴的蟋蟀,我發現「我是會發光的螢火蟲」。
問:你在數萬名畢業生中脫穎而出,進入夢想中的迪士尼公司做動畫,後來因神的呼召出來自己開公司,希望把最好的獻給神,能否分享這段心路歷程?
劉大偉:我第一次進入一所藝術學校覺得很失望,學校學得都是抽象的,學生也把自己打扮成奇奇怪怪。我寧願罷課留在自己家裡,但我爸求我拿到學歷,後來我進入佛州一所藝術學院就讀。
海中經歷上帝救他
我經歷人生最大的翻轉,是十九歲時我和表弟及朋友四個人在海邊玩划水板,我們正玩得高興的時候,我沒有看到旁邊有一個招牌寫著「危險,禁止進入游泳」,當我一跳進去的時候,馬上被漩渦捲進去,我在漩渦中掙扎了45分鐘,已經筋疲力竭,我用最後一口氣向上帝呼求禱告救我,我記得那天昏過去的時候,感覺有人叫醒我,我一醒來的時候,大海已在我的腰部,我趕快往海灘走去,走了很遠的路,感覺好像走在上帝的手心中,我想是上帝救我。
當我認識神的時候,我覺得我不應該畫畫,要做一個宣教士或牧師,但是我爸爸提醒我,進神學院要唸書及考試,這不是你擅長的,所以我還是把藝術學院的課程唸完。
那時動畫電影《小美人魚》非常叫座,迪士尼電影公司要從各學校數萬名畢業生中,挑選八名學生,我在第四次才被選上去。我先後參與《美女與野獸》、《阿拉丁》、《獅子王》、《花木蘭》等電影動畫工作。《美女與野獸》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之後,那時我的夢想就是得到奧斯卡。
後來我晚上也在《新聞週刊》、《華爾街日報》和《時代雜誌》畫封面插圖設計,1995年我自己創造獨特風格的插畫,在2000年獲得美國最獨特風格的插畫家。
雖然我的生活優渥,但做了十年後我覺得工作變得有點麻木,天天為了薪水上班,心靈感到空虛。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我買了餅乾回家吃,但我發現不好吃所以把它放著,結果隔天好多隻螞蟻在餅乾上。當時我想,螞蟻一定覺得它們找到很好的食物,但是我的想法是,不管我如何解釋冰箱的用途,螞蟻永遠無法想像冰箱裡面的豐盛。彷彿上帝告訴我,你就像螞蟻一般,以為得的金像獎就像是很好的寶藏,但是事實上,在上帝永恆的價值裡,金像獎就像破銅爛鐵,在上帝那裡有很多寶藏,就像你的冰箱裡有很多食物,在上帝的永恆裡,人的靈魂才是極有價值的。
我原本以為服事神是退休的事情,但上帝用馬太福音六章19-21節提醒我「不要為自己積儹財寶在地上,地上有蟲子咬,能銹壞,也有賊挖窟窿來偷,只要積儹財寶在天上,天上沒有蟲子咬,不能銹壞,也沒有賊挖窟窿來偷,因為你的財寶在哪裡,你的心也在哪裡」。
因為我小時候不會讀書,我一直以為我是別人眼中的玻璃珠,所以我想得奧斯卡金像獎,讓人知道我是最棒的藝術家,永遠活在別人的肯定。但是上帝告訴我,很多人知道你畫獅子王,可是並不知道耶穌是每個人的萬王之王。主讓我知道「你在我眼中不是不起眼的玻璃珠,你是我所造的獨一無二的鑽石」,我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我想耶穌付代價上了十字架,我也應該付上代價。
以前我很不喜歡看教會主日學的教材,我覺得作品很差,我想,世界用最多的錢、最好最精緻的包裝、人才、設備來傳遞吸血鬼這些東西,難道我們不能用最好的藝術來包裝傳遞福音?所以我辭掉年薪很高的迪士尼公司的工作,資金不夠的時候還賣掉房子,留在車庫寫繪本,但我知道上帝要我用最好的創意,贏得千萬的靈魂。
把人生最好的獻給神
問:最困難的時候,你怎麼度過?
劉大偉:當我離開好萊塢的時候,我經歷了婚姻失敗,我的經濟上也遇到困難,造成我有恐慌感、精神錯亂,在我最低潮的時候,我心想,「上帝你怎麼那麼殘忍,讓我面臨這麼多的困難?」
我常常想回好萊塢上班,過一般的生活,那時迪士尼公司有再來找我,我一度在家裡接他們的工作。後來為了堅持服事上帝,我又需要生活,我把房子賣了,過簡樸的生活,專心做上帝的工作。當時支撐我繼續服事下去的想法是「有一天我會面對上帝,上帝會問我,我給你的才華你怎麼運用?」
就像聖經馬太福音十三章44節 「天國好比財寶藏在田裏。有人發現了,就把它掩蓋起來,然後很高興地把自己所有的都變賣了,去購買那塊田。」(現中修訂版)我知道做上帝的工一定要付出代價,我認為在我人生高峰的時候,不論如何我要把我最好的獻給上帝,而不是等到我退休的時候,這也是我對上帝愛的回應。
問:劉伯伯看到大偉當時的情況,您的心情如何?
劉父:困難是上帝給的恩典,不能讓神做工的,就不能為神做工,這段的經歷是上帝要大偉經歷主的同在及磨練,他也很有骨氣,沒有向我伸手拿錢,他那時候得了恐慌症打電話回來,我為他禱告,還是告訴他「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
劉大偉:我想基督徒最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每天經歷神,後來我遇到現在的妻子,我告訴她,我不是以前在迪士尼的劉大偉,我要她嫁給我之前想清楚,後來我的妻子不計較,也在經濟上支持我。
2004年,我父親年紀大了,我回到台灣,考慮要不要接劉麵包,但是心裡沒有感動接下來,但是我跟我父親說,我會接續傳遞那個你常常告訴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的耶穌。
問:劉伯伯,你希望大偉接劉麵包的生意?
劉父:我今年八十五歲,我也不要他接我的劉麵包生意,他對這方面沒有興趣,他是個藝術家,他可以用藝術去為上帝贏得很多靈魂。
以聖經為藍圖的動畫電影
問:大偉過去寫的繪本《夢中的巨葉》、《火魚》和《國王的盛宴》未來將拍成電影,能否分享一下近況及代禱?
劉大偉:聖經好像是上帝的冰箱,也是人靈魂的食物,但是一提到聖經,離不開猶太文化,所以很多人以為基督教是外國的宗教。但是若是用國際性都通用的方式,就可以讓人容易接受,像動物就是國際性的,用動物的眼光來看挪亞方舟、摩西過紅海,這就是我畫的童書繪本像是《夢中的巨葉》、《火魚》,就是創意。
目前我計畫寫十二部繪本,拍攝成十二本電影動畫,內容以聖經故事為藍圖,從動物的角度詮釋上帝的愛,以達到潛移默化的效果。去年我在一個姊妹的引導下認識《納尼亞傳奇》、《受難記》的市場行銷公司,他們不全是基督徒,但是他們對於我的作品很喜歡,所以決定投資我的三部作品,每部5000萬元美金拍攝動畫。
我做的事情是為要贏得靈魂,有很多的屬靈爭戰,許多牧者或基督徒看到我的作品,覺得很好,但是他們會認為這不是基督教的作品,就像是納尼亞傳奇的電影一般,是很適合大眾看的,我希望能用創意贏得更多的靈魂,這才是藝術家最成功的價值。
文章來源:基督教論壇報 https://www.ct.org.tw/1229015#ixzz6qIA05Gw5
吸血鬼 馬上死 讀 切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盧斯達:中國模式的後遺症正由整個世界承受】
冷戰中後期,美國決定聯中抗蘇,與中國破冰,協助中國進入聯合國、世貿等組織,全面扶正。政治層面影響之大,自不待言;「納入中國」的後續影響,更導致西方文明的價值判準開始自我解離。
二戰終結之後,資本主義陣營國家,多數比蘇聯陣營國家富有。自由陣營=經濟繁榮,是一個波及整個世界的意識。東德人逃跑到西德,除了因為政治迫害問題,當然還有「經濟移民」。從中國逃到香港的中國人,其實有很多都不是因為自由,而是因為經濟和生計。資本主義=溫飽,共產主義=共慘,這就是一般人的看法。然而美國「納入中國」的政策,貪圖一時方便,當中有對抗蘇聯的圖謀、生產鏈轉移的新自由主義轉型等等因素,政治轉型是次要的,中共體制整個保留下來。
方便生下流,最後中國經濟繁榮起來,對世界的威脅不只是經濟,而且是文明模式的挑戰。以往很多人追求自由,並不是真的對政治自由有不可妥協的慾望,而是需要政治和市場自由所帶來的財富。中國在美國的幫助下,拿出了一條alternative的路線,這裡沒有政治自由,但同樣可以帶給財富,甚至更多。在中國崛起之後,東德vs西德的二元模型,幾乎已經瓦解。政治自由不再是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在很多人看來,中國模式同樣行得通。中國製造的財富,證明了法西斯政治不一定導致赤柬式貧窮,擴闊了世界人對「法西斯」的想像。
在西方,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已經將主權國國內民主的有效程度,減至極低。大部份民眾,在本國的民主制度,都沒有得到賦權的感覺;而超國家體系,如聯合國、世界經濟論壇,則是跨國精英的玩物,一般人根本沒有位置。自然,遭受冷落和剝削的國家人民,就會尋求大格局的改變,挑戰二戰之後遺留下來的秩序。
二戰秩序的精英支持者,批評新力量為「民粹」。「民粹」出現,正是因為歐美體制惡化,民主對一般人已失去現實意義。此取彼長之下,大量西方人受到中國模式吸引。這是當然的,因為本國的政治秩序仍然保護他們,但又得到中國市場開放的紅利。
西方價值自中國崛起後的自我解離
既然中國模式也可以繁華,為甚麼不接受?況且西方人在二戰後建立的一大堆超國家組織,本來就有走向整合和大一統的傾向,中國對他們來說,更是建立「世界政府」的參考模型。所以各種國際組織,與中國的關係好到不得了,除了錢的原因,還可能有「同心同德」的位置。
而香港和台灣,都看到同樣的價值混亂。在故事的前段,香港人和台灣人都「恐共」,因為很多人有過「共產貧窮」的親身經歷,很多去到「自由世界」之後,成為鐵桿的自由主義者。然而「自由主義者」成為「自由主義者」的初衷,也是方便和因勢利導,因為自由主義代表溫飽,所以才相信。
改革開放的中國來了,政治上近似法西斯主義,但經濟發展起來,暴富的區域也不少,於是很多人就「從了」。因為大部份人需要的其實是「強國」。因此中國變成強國之後,很多本來反共的人都轉投陣營,因為大多數人怕的不是專制,而是貧窮;很多人要的不是民主自由自己有尊嚴,而是國家強大自己有虛榮。而且很多西化的華人,內心都有一條大中華的孽根。大中國的招魂幡一揮舞,他們就像殭屍一樣跳起來。在歐美世界,很多中國移民始終還是中國人,是真心的愛國小粉紅。
這裡有一個很大的神話,就是有些人覺得中國自清末以來有一個對民主的「百年追求」,所以習近平「稱帝」是對這一百年奮鬥的諷刺。中國人從清末以來,不論是追求三民主義,或者「新民主主義」,其實都只是手段。從康有為或者梁啟超的言論,我們可以看見「新中國」的建國先賢,內心都有一個「再興天朝」的夢,大清由強權變成弱國,令他們感嘆;他們相信憲政民主、法西斯主義 (蔣介石時期)可以令國家再度團結,然後回到「盛世」。
從這個心態,可以解釋為甚麼排滿革命成功之後,馬上就成為五族共和。因為中國人理想中的強國,就是地廣民眾、國富兵強、讀書人有官做、沒有大型叛亂…所以中國是不可以瓦解的,用人工和暴力的方式,也要維持這樣的大國。即使大清沒有了,但大清的疆域還在,則中國仍能再興。
美國打開了古老吸血鬼的棺材
在這些「強國」的標準中,並沒有太多個人權利、地方權利的落墨。所以到了今日,中國也有很多「自由派」,連護旗手愛國愛黨的李文亮也被追捧為良心英雄,然而他們一談到香港台灣西藏新疆,都是一句「中國不可分裂」,至於香港有人被打死、新疆有集中營,都只是大歷史中的沙石,主題還是中國的再興。中國人,至此沒有放棄帝國主義。因為「中國」本身就是帝國的意識形態,因此擁抱這個身份認同的,基本上都是自知或不自知的帝國主義者。
因為「富有而續存的法西斯政治」,打破了二戰之後政治理論的刻板印象,納粹德國強大,但被打敗;社會主義陣營,只有貧窮。然而中國卻是富有,而且被美國和世界容納。這導致整個西方文明內部,出現了認知障礙或存在危機。2007-2008年的金融海嘯,歐美的自信心到達最低點,而香港這一邊在同一時期,則到達「中國身份認同」的頂點。也就是在這段時期,「中國模式」在西方內部成為顯學。對中國的各種包容縱容和默許,都是這種意識形態混亂的徵狀。西方的絕大多數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根。
中國國力可升可跌,甚至有倒台解體的可能,但無論結果如何,對世界的意識形態影響,更為長遠。在帝國的廢墟,還會有帝國升起,中國模式已經成為一種後來者可以追認的遺產。然而一開始,是美國打開這頭古老吸血鬼的棺材,一切只為打敗北極熊。以邪惡來攻打邪惡,也許是唯一的方法,但後遺症卻是由整個世界來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