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月巴睇2000（140）
【永遠的魔鬼筋肉人】
吳孟達逝世那天，我翻看了一次《破壞之王》。
1.我是正常人，比正常人更正常的俗人，有愛與恨，某些人死我一定會開香檳（我不飲酒，但照開），但某些人逝世，會令我感慨。
2.開香檳定感慨？視乎記憶。某些人在我的記憶，就只剩下他 / 她的衰樣和賤樣，即使他 / 她曾幾何時唱過甚麼金曲拍過甚麼猛片，對我，都再沒有任何意義。這個List包括了哪些人？暫不透露，反正屆時我開香檳你自然會知（如果我有咁長命）。
3.吳孟達，卻依然是會令我感慨的人，感慨到忍不住翻看一次《破壞之王》——實不相瞞，已戒了翻看任何周星馳舊電影，可能是再不能透過翻看這些舊戲獲得相等的快樂，更肯定是不想自己只活在過去。昨日已死，一味留戀昨日，死路一條。
4.但真的，當知道吳孟達逝世，腦海立即浮現「魔鬼筋肉人」這名字，然後想起「無敵風火輪」、「人人有功練」，以及他那句「Very Good！」和「條女冇咗咯～」。
5.然後又在YouTube找回他《新紮師兄》的演出片段看。《新紮師兄》播映時，我讀小學，是小時候頭幾齣由頭追到尾的無綫劇集之一（我是睇麗的 / 亞視大的）；那時候的吳孟達，絕不搞笑，而且不苟言笑，是Cadet School的魔鬼教官，是他對杰仔說明警察真正身份是公僕、把杰仔磨練成遵守紀律好警察的人。一齣劇集，令當年不少男子漢都有志投考警隊，接近四十年前的事了。
6.然後他讓我記得的是何英彪，當過差，挺住個大肚腩的跌打師傅，又名「大支嘢」，跌打造詣有幾高深不是重點，重點是搞笑，同個仔何鑫淼一齊搞笑，但笑的同時也間中流露中年男人的悲情。劇集播出時吳孟達37歲，但何英彪給人的感覺是四十尾五十頭——吳孟達好早就被安排預演一個阿叔獨有的中年悲哀，今時今日，五十有九的劉華還可以在演望落後生的拆彈專家，跟細自己廿七年的倪妮談情說愛攬到實。
7.好多人都記得吳孟達與周星馳那一大堆笑片，標誌著上世紀90年代香港電影（最後）盛世的笑片，在戲中，他是永遠的下把，若沒有了他這個下把，上把可能依然是上把，卻肯定會顯得較削和渣，像《破壞之王》，一旦沒有了「魔鬼筋肉人」鬼仔達，單靠啲西多士真係有屎的榮記冰室一眾下把，何金銀的拚命意志又怎能被燃點？
8.吳孟達銀幕上的縮骨怕事懶勁諗縮數，可以成為笑料，也可以作為悲劇原材料——他是絕對可以睇到你心噏的，例如《天若有情》那個人生唯一成就在於終於隊冧喇叭的太保（感覺上似是《旺角卡門》烏蠅的變奏），又例如《都市情緣》那個懦弱單親爸爸，故事明明是黎明與吳倩蓮（以Call機串連）的愛情故事，劉鎮偉卻加入吳孟達的獨白，讓他擔任敘事者，在愛情以外，交代一段糾結難解的父子關係。這段父子情，比起那段愛情線，更好看。
9.悲與喜。我曾經好一段時間看到的吳孟達，就是徘徊在悲與喜之間，要搞笑時，真的可以令我笑，要悲情時，一樣可以令我心有戚戚然——這是我記憶中的吳孟達，上世紀8、90年代香港影視作品所呈現的吳孟達，那個時代成就了他，他亦成就了那時代；他的人既已去了（同時代的人的心亦早已遠走了），自然不能再成就這麼樣的時代。至於有沒有可能再出現另一個吳孟達（以及周星馳）？沒有了相同的時代條件，自然不能夠產生相同的人。而且，真的有需要嗎？
10.叫我感慨的由始至終都是作為演員時的吳孟達，而不是他本人，我跟現實的他不存在感情，感情只存在於他的角色，畢竟他曾經給我看見和記低的，就是他用演員身份所演繹的每一個角色。這些角色，都已成過去，那個我們開電視入戲院感受悲喜交集的年代亦已過去。現在，只有悲，而一個人的死，也只不過換來一個叫人買碟的facebook po。
（原文刊於am730）
#浪漫月巴睇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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