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選擇,決定疫情的長短】
這場疫情,改變了所有人的生活方式。
出門戴口罩,人與人之間保持距離,聚會從群體的生活中逐漸消失,我們彷彿從陸地生物瞬間進化為雲端物種,凡事在伸手不見的雲霧裡,各自生活,避不相見。
三級禁令進入第五週,在雲霧裡能自在生活的人畢竟不多,所有的極限都慢慢匯聚成形,耐性、壓力、心情,都處在破口的邊緣,不管是在家學習的孩子,或在家陪伴孩子(工作)的大人們,都呈現疲憊與暴躁。
最近疫調的數字開始呈現好現象,讓人鬆一口氣,也因此從端午開始,許多人開始踏出家門,走上寬廣的世界,藉由開闊的視野,帶來開闊的心靈。
這一週乘坐大眾交通工具的運載量,比過去,上升了52%,膽顫擔憂之餘,卻也能體會其心情。
人,本就與所有動物一樣,都屬於天地,長期幽閉於家庭,非動物屬性。依照本能,我們嚮往自由,掙破水泥石牆是遲早的目標。
但,在奔向自由的同時,我們都知道疫情在尚未有最終的解決辦法之前,我們得時刻明白自己正處於改變的時代之中,迎向巨變的未來,是無法再回到從前的日子,我們必得從群聚的動物性,保留美好的善良本性,演化出新的生活習慣,面對無法避免的的外出,我們得做好防護,保護自己,也護孩子安全,因為這是我們自己的戰場,我們得在這場戰役中,為孩子蓄足長大成人的能量,好將未來交給他們。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疫情的亂世中快速的找到演化過後的生活方式,每每在這樣的時刻裡,我總想起我的父親。
父親,1949年跟隨國民軍政府撤退來台,原本只是個受國民軍政府保護的山東流亡學生,最後卻被迫投軍,忍受軍中不合理的要求,從此斷絕讀書的可能。
在此之前,父親在家鄉剛以機智,靠著一人之力灌醉了整村的男人,劫下了被村人關在地窖準備被遭村人批鬥的爺爺,在兵荒馬亂之中,他是如何辨別方向,尋到一處希望?又是如何在來到遙遠海岸這一頭的陌生之地,在絕望的軍涯困境中永保希望?
父親說,信念還在,路可能走的崎嶇了,但至少曉得自己想要什麼,慢慢走總會到。
父親當時的信念是爺爺給他的,而爺爺給他的信念是:無論什麼境地,都別放棄讀書。
這個信念無法論對錯,只能談意義,因為父親為了遵守和爺爺的承諾,在軍中捨軍職而報考師範學院,日日遭人虐打浸水牢,命差點都沒了,信守承諾的舉動,是對是錯,誰又能定論?但從意義上而論,讀書是爺爺和父親唯一的連結,父親在救出爺爺之後跟隨軍政府離開,就再也沒能見過爺爺了,父親抓著唯一的連結,可想其內含中的意義,對父親而言,何等重要。
一個大時代下的孤子,在這塊土地上生養四個孩子,所處的困境,不比此刻的我們還混亂,但父親在回鄉的等待中日夜無望後,仍然沒有忘記要生活。
生活,不只是生,更重要的活,意思是「充滿活力的生存著」。
童年,每年過節,父親採買年貨,張貼春聯、包餃子,樣樣都來,他總是樂觀開心的活著,生命在細節的各處,彷彿都充滿了希望與活力。
某年的元宵,父親還童心大起,找了沙拉油桶的鐵罐,以釘子和鐵鎚,為我砸出一只兔子形狀的燈籠,街坊鄰居看了每個都誇讚父親手藝,羨慕我幸福。
年節,每家每戶都團圓,父親沒有家鄉可回,自己守著孩子,就是團圓了。
父親一個人支撐著家庭,養育四個孩子,那樣的心情,與在疫情中的我們,兩者無法比擬或衡量,但父親依然活過來了,而且活出了色彩。
疫情雖然改變了我們,卻也讓我們有機會創造生活。
儘管疫調的數字往好的方向趨緩,但為了換取孩子未來長遠的美好生活,我仍心繫疫情防護的最後一哩路,持續和孩子們在家創造生活。
這幾天,我帶著孩子在家玩起了「撿紅豆」的遊戲,這古老的遊戲在此刻的日子,創造了無限可能,日子有滋有味起來,希望藉此分享給大家在家能多點親子互動的活動,增添樂趣。
即使孩子在遊戲中耍脾氣哭了,於我而言,這亦是最好生活日常,若能以豐富的眼光看待,這也不失為活力呀!
困住我們的,是疫情,但疫情困不住的是人們無限的創造力,讓我們在這疫情中,謹慎選擇每個決定,透氣的愉悅,與在家的愉悅,都可以達到同樣高度,讓出門留給求生存的人,讓能在家的我們,尋找能充滿活力的生活樂趣。
#為了守住疫情最後一哩路大家一起分享在家還能和孩子玩得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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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大西瓜,切成一半,一半送給你,一半送給他(上)
所有人類的故事和行為動作,都與空間的概念相關。空間大小、空間感、空間變化的方式,造景了我們的各種心境。不善太極的人也能在空氣中比畫,模擬大師的樣子展示這套著名的基礎拳式:我有一顆大西瓜,切成了一半,一半送給你,一半送給他⋯⋯,在這默劇動作裡,完成了肉體與空間的結合,意涵上的指涉。在我學習表演的路上,也有些看似莫名其妙的練習,例如你坐在椅子上,想像自己的背後,下脊椎處,有枝小到看不見的筆,與此同時,你眼光放寬大佈滿整個空間,眼睛想要在空間畫出一些大的物體,但只能用背後那枝小小筆,畫出(其實也就是以身體舞動出)最小的形狀;又或者,有個動作練習的課,是要我們即興發展動作,唯一要注意的是雙手掌心之間的能量存有,老師說:「雖然雙手間是空的,但你盡量相信此間有能量的存在」,然後大家即興動作,意念仍放在兩手忽遠忽近的距離,我是忘了自己手心是否有什麼灼熱感或抖動之類的魔法,但我確實,除了手臂移動所造成線條的軌跡如紅外線視覺殘留般的幻想外,完全心無旁騖,也沒有軀體只剩雙手對稱的和諧感與方向感;又或者,甚至只有眼光與空間的練習:站著或移動,偶爾把頭換個角度(有360度可轉動),刻意記住眼光所及的全景,然後閉眼,並回想剛才畫面的一切細節是否記得,張眼,變換頭部的角度或移動位置,然後繼續這「用眼睛拍照」的活動,我不太清楚這個練習會帶我去哪裡,但隨著身體在空間越來越快速移動,拍照的角度越來越不同(甚至世界顛倒),我只能說我感覺我越來越融入那個「空間」,但對那個「地方」越來越陌生。
在一些非傳統敘事戲劇(簡化來說是「非話劇」)的表演課中,至今所有關於動作與空間的練習,都常讓我深深著迷,上述無論是無形動作以口訣有型化,或視覺意念用身體動作具體化並大小對比之,雙手間的宇宙觀,或是眼光拍照與身體移動的交互運作,這些都是在訓練身為表演者「視覺、意念、身體與空間」的交互覺察力。既使不以現象學不以舞蹈不以攝影的角度來詮釋空間,對於傳統戲劇而言,「where/ who/ what」也是編劇最重要的三巨頭,而一般舞台劇演員也常用「無實物表演」(最有名的就是吃蘋果、對照鏡子整裝、扛重物、上下樓梯或跌倒等默劇動作)的技巧來引起觀眾的聯想,一方面能節省道具經費,快速變換場景,另一方面,演員在跨領域表演的情況裡,種種「無實物」的默劇動作,還能瞬間「質變」(改變動作的大小、快慢、輕重等元素)成舞蹈動作的質性,在此藝術化過程中,產生了將日常動作轉譯成非日常動作的關鍵:把物質注入時間或空間這種非物質性的變因,即可讓觀眾在心裡產生閱讀,也就是,在無實物的動作符號間,讀到故事,或故事中的片段、句子。
空間也是心境的外觀。我們生活在許多種空間組合裡,空間概念無形中分配了我們的行為,通常我們是被動的連續接收者(這也就是為何旅行總是令人期待:選擇空間重新組合的機會與表現自主權的反省時刻),這也就是為何一個建築師或都市規劃者有種領航先知般的個人氣質,因為是他們規劃了未來生活/活動模式,反過來想,我們也許可以在進入一個空間之前,打開全然開放的態度,又或者,早已規劃好一套應對,去面試或推銷或演出,一組模擬空間的動作 : 鏡前演說、駕訓班時期、CPR練習、上司面試或簡報呈現前的⋯⋯這些預備動作裡都有想像的空間在其中。還是,像平常那樣,習慣性地就是想要被動接收,那令人安心的感覺(簡直像回家)。心境的準備,也能讓我們更覺察新空間的到來,因為你一些些的期待、小小的儀式感,開啟了你人生中更多的主動參與。兩個月前一個大一學生說,我的表演課讓他覺得生活有個重心,好像一個星期的開始,在那週內他會想著表演課上的觀念,然後去印證、觀察,這恭維對我很受用,我也能體會這種快樂,這是一個心理空間的渲染,就好像一個人整天戴著耳機聽自己喜歡的音樂,他所經過的空間都是背景。
走在香港的路上總是感覺到人多,商舖林立叮叮車送往歷史與新舊,常見竹搭的鷹架及施工中的片版牆,一踏出光鮮百貨又竟是裸露的水泥鋼筋大工地,我總被吸引地往內看,諾大無助的都市原貌看起來頗為尷尬,好像很介意被人們發現它尚未被修圖裝飾的臉,我常想這些街市大樓,在建築工人或水電師傅裡的眼中是怎樣的赤裸?而老百姓又如何習慣依賴這些裝飾建材帶來的世界?空間可以很中性,只是我們自己任性堆疊了許多生活習慣,誤以為那些物件就是安全的圍城就是主題曲。
我在教表演課程時,若不在大教室,35個學生就會連轉個身都會打傷同學。經常在猜想,教課時我口口聲聲要大家放下一切雜念,究竟多少人能完全平靜地專注?畢竟學生們匆匆忙忙從他們小小的雅房或上一堂課的煩惱中走來,畢竟多數上班族騎著摩托車前往劇院,或跟著人群擠進捷運再轉進國家劇院的大廳,究竟藝術的演繹中心或教學體驗室,那個空間裡有多少人能真正100%的享受當下,究竟表演藝術的革命現場,能有多少人真正做到開放,去接受新體驗的發現?(未完待續)(原載於《文訊》4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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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時代推薦書籍:陪你去看蘇東坡》作者:衣若芬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琖淒然北望。
—蘇東坡
衣若芬教授做了三十年的東坡夢。一個女子,魂牽夢縈千年前的大詩人,考証他的出生地,走遍他被貶放的江山,飛行數十萬里,就為體悟蘇東坡寫下「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的心境。
蘇老當年一定無法想像千年之後,會有一個來自比他當時被流貶的黃州(今日湖北黃崗)更遠方的台灣女子,歷經千年時光仍幽幽傳遞思念。之後依靠她嚴謹的學術論証,尋覓東坡先生出生地,兒時往事,硯台隱喻,身高長相,甚至反駁了林語堂先生蘇東坡傳記的史實錯誤。
三十年夢幻情牽後,衣若芬完成了這一整本書。何止紙薄情長,它太珍貴了!
出版此書飽讀詩書的悔之於臉書引用蘇東坡的詩句,撰寫他的閲讀感想:「晚景宜倍萬自愛耳」。歷經顛沛、苦難、羞辱、流離,那個一再被貶謫,猶須上表謝君恩的詩人,有著如此深刻的覺悟;晩年的東坡不只一次在信上這麼告訴朋友,用今天的白話説:「人老了,應該多愛自己一萬倍啊!」
這句評語,多麼適合疫情大流行下的我們。多愛自己一點,多愛我們仍擁有的時光,多愛我們的每一個踏步、每一個日子。多一些,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過去喜愛蘇東坡但懶於考証只享受其詩詞的我,從來只是悠遊於他和黃庭堅那一代才子的人生情境。
當命運被捉弄後,他們化苦為美,他們看厄如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我這叫借東坡,有時行樂,有時照斷腸。
而衣若芬教授可是真在林語堂的書裡認識了這位才華橫溢的樂觀幽默詩人後,她看到蘇東坡不被現實擊倒,始終在顚沛時刻,仍能保有自己的對應方式和生活趣味,決心成為研究蘇東坡的專家。
蘇東坡不是梭羅,梭羅是一個本性叛逆,需要遺世的人。蘇東坡卻不是,他戀家也深愛他的朝代,但在幾次寃案後,他看破了,看破了通判、禮部尚書的官位。春庭月午,搖蕩香醪光欲舞。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那些他父親帶著全家進京入考的抱負,最後皆可轉成輕雲薄霧。他反對朝中大權人士王安石,説了真話,從此一路被貶。貶的地方也真多,沒完沒了。結果到千年之後,一名叫衣若芬的女子帶著我們追逐蘇東坡一路的足跡。這好像悲劇之旅,好像文化考証,卻有點荒謬地如文化旅遊行書。
每一段路程,都是中國體制血淋漓對一位講真話、才情洋溢的文人,最真實的惩罰。那豈止是蘇東坡的故事。
但在蘇東坡,這些苦厄卻化為一路的詩作之旅。
當年如果他假一點,妥協一點,官拜更高一點還有蘇東坡嗎?
幸好他沒有!!!
這真是文人和權力之間,最好的結局。貶值他的人,只是歷史書上的名字,而蘇東坡卻傳承千年,如今到處是他的紀念館,塑像:以及以不同方式愛慕他的人。
無意之間,蘇東坡教導了人們離愁斷腸時如何自處:他並非追求孤獨,他像我們這些凡人。經常必須在荒涼煙滅的每個地方,找到自處之道。
貶至黃州,他寫下:
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
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衣若芬説她想過這般的人生,流浪在時間的荒蕪裡,啜飲文字如甘泉。
我認為東坡的感慨可能更強,他是被棄絕的,被羞辱的流浪。但他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風景且明麗。用現代的説法,他轉念地很快,縱情山水,怡然自得,樂觀幽默。
書一上市,我迫不急待的閱讀:試著摘錄幾段,勾誘各位,在這疫情壓著人悶悶的年代,跟著衣若芬追夢的足跡,一起尋東坡,學習他的自由自在。
也向我完全不認識的衣若芬致意。
* 幾乎所有蘇東坡長期居住過的地區,現在都興建了紀念館—浙江杭州、湖北黃岡(黃州)、廣東惠州,乃至於海南島(儋州)。這些紀念館都樹立了東坡的雕塑像,人們參觀紀念館,了解東坡與該地區的因緣,藉著東坡像,想像東坡的模樣。
在所有的東坡塑像之中,比較特別,而且是少見的坐像,在東坡的老家四川眉山三蘇祠裡,名叫「東坡盤陀像」。
從三蘇祠正門(南大門)進入,經過前廳、饗殿、啟賢堂,在來鳳軒前左轉,披風榭北面的水渠中,就見到東坡盤陀塑像。「盤陀」指的是東坡所坐的大石。根據《三蘇祠志》的紀錄,塑像由雕塑家趙樹同設計,「用白色水泥、河沙、大理石顆粒、顏料配合澆鑄仿紅花崗石雕琢」,重約六十噸,塑像與基石相連,總高四.一公尺,寬四公尺,厚二公尺。一九八二年四月動工,七月完成,費資人民幣五千餘元(新臺幣兩萬餘元)。
到三蘇祠參訪,免不了要和東坡先生「合影留念」。或站在像前;或坐於像側;或順著他臉龐轉向,遙望他左上方的天空,與他的眼神「空中接觸」。這一尊《東坡盤陀像》讓觀看的人有多種角度選擇—選擇怎麼看東坡,也選擇怎麼和東坡一起被看。
據說雕塑家參考了三蘇祠裡傳為李公麟的《東坡盤陀像》明代洪武二十九年(一三九六年)碑刻。隔著保護《東坡盤陀像》碑石的玻璃上下左右端詳,覺得和塑像其實不大一樣。玻璃反映出我的影子,照片裡的東坡碑刻和我的形貌重疊,好似把我的自拍像印在了東坡身上。
《東坡盤陀像》碑刻線描,東坡鵝蛋臉,天庭飽滿,鼻隆耳大,雙目有神,頭梳道士般的黃冠,衣袍寬闊,雙手執竹杖橫放膝頭,雙腿盤坐在不平的巨石上,石上鋪了豹紋的氈毯。這碑刻像說是出自東坡的友人畫家李公麟,可能有文獻的來源,和東坡亦師亦友的黃庭堅曾經寫過一則題跋,說:「李伯時近作子瞻按藤杖,坐磐石,極似其醉時意態。 」李伯時就是李公麟。
東坡盤陀塑像的東坡面容比《東坡盤陀像》碑刻像清瘦,雙目細長,鬚髯飄飄,頭戴高士巾,身著交領衫,腰繫帶,腹間打蝴蝶結,帶穗垂於左側。東坡坐在左高右低斜傾的巨岩,左手支岩,左腿盤起,弓右腿,右手搭在右膝頭。沒有橫筇枝,也沒有豹紋氈。
同樣採取坐姿,東坡盤陀塑像卻不像盤陀像碑刻那樣正襟危坐,給人節氣凜然之感。他雍容嫻雅,眼神淡定,風雨不驚。從塑像的坐態和欹斜的姿勢看來,我認為雕塑家用了水月觀音的造型來詮釋整體的東坡外觀。
水月觀音圖像創造於八世紀,是中土佛教禪宗結合隱逸思想的視覺呈現。「水」和「月」象徵無實相無定性的虛空本質,在佛教經典十譬喻和〈證道歌〉之類的文獻裡時常出現,並有《佛說水月光觀音菩薩經》。
目前我們能見到的最早有紀年的水月觀音圖像,是五代後晉出帝天福八年(九四三年)的敦煌彩繪絹幡(法國吉美博物館 Musée Guimet 藏)。在千手觀音像下方右側有「水月觀音菩薩」榜題,描繪竹林前面,菩薩右手持楊柳枝,左手執淨瓶,坐在水中一塊大石上,盤右腿,左腳踏在水中的一朵蓮花。這種「自在坐」的姿勢,坐在水中磐石,搭配月亮(圓光)的形式,是水月觀音菩薩的基本樣態。
但是東坡畢竟不是菩薩,我們也不必神化他。這「自在坐」相的東坡,以及他畢生崇尚的自由精神,使我想把不大好懂的「盤陀像」名字改叫「自由自在像」。「自由自在」,不正是人們熱愛東坡的原因之一嗎?
* 帶著濕濡泥土的銀杏落葉,找不著完整無破損無褐斑的。我翻撿著,想至少帶一扇給遠方的友人,這是今年在東坡家,秋天陽光雨露過後的記憶。
兩株象徵東坡兄弟的六百年銀杏,每年都有黃扇飛舞,雖說是第三次造訪三蘇祠,今年我才有緣躬逢其盛。小心翼翼除去葉上的雜滓,夾進剛買的書裡。南朝詩人陸凱贈予范曄折枝梅花,有詩:「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我這效顰之舉,不過是心頭的思念牽掛。
下次再訪三蘇祠,不知何年何月,即使還能遇見黃扇飛舞,也不是同一片被我呵護過的落葉。無法重來,無法複製,無法替換。
* 在蘇東坡的世界裡再想到法國導演班諾.賈克(Benoît Jacquot)的電影《女人出走》(Villa Amalia)裡的女主角,在情感受創之後拋棄所有,讓一切歸零,重新認識自我─人生,有什麼非擁有不可的東西嗎?
* 我的注記蘇東坡不是受盡磨難,失去了權力,攀月不可得才回頭找尋:「初心」練就「自在」
以下是衣若芬的考証:
軾年十二時,於所居紗縠行宅隙地中,與群兒鑿地為戲。得異石,如魚,膚溫瑩,作淺碧色。表裏皆細銀星,扣之鏗然。試以為硯,甚發墨,顧無貯水處。先君曰:「是天硯也。有硯之德,而不足於形耳。」因以賜軾,曰:「是文字之祥也。」軾寶而用之,且為銘曰:「一受其成,而不可更。或主於德,或全於形。均是二者,顧予安取。仰唇俯足,世固多有。」
這一方天石硯,有如東坡的傳家之寶。他十二歲時在紗縠行的空地玩耍,挖出了一塊形狀像魚,摸起來有如皮膚溫和瑩潤的淺綠色石頭。石頭上有細小星星的花紋,敲打有鏗鏗的聲音。他試著把這塊石頭做為硯臺,發墨效果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沒有凹處能夠存水。父親蘇洵告訴他:「這是一方天然的硯,材質優異,就是外形不完善而已。」認為得到這塊奇石是對寫作的吉祥徵兆。
蘇洵為這方硯石刻了凹處,讓東坡能用來磨墨。東坡寫了銘文,思考「德」和「形」難以兩全,讓人聯想起《莊子.德充符》裡說的道理。世上很多人為存活而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東坡自勉「一受其成,而不可更」,堅持初心。
那一年蘇東坡才12歲。
* 42歲受審,先入獄月餘,隔年貶至黃州(如今湖北黃崗市,除了武漢之外,死了最多新冠病毒COVID—19的地方。)
元豐二年秋七月,予得罪下獄,家屬流離,書籍散亂。
明年至黃州,求硯不復得,以為失之矣。七年七月,舟行至當塗,發書笥,忽復見之。甚喜,以付迨、過。其匣雖不工,乃先君手刻其受硯處,而使工人就成之者,不可易也。
我的注記:又入獄又貶至千年前尚屬邊陲荒涼之地,只因慌亂之間找到兒時12歲,父親告訴他吉祥之物的硯台,東坡再交給二兒子蘇迨和幼子蘇過,傳承三代的心意之外,也代替了自己無法身為父親的陪伴的補償⋯⋯
一個小小紀念性的硯台,可以抵去了當下的悲慘命運⋯⋯
東坡那一刻如此歡喜,而非目睹此物,靜極生愁。
* 蘇東坡寫兒時故鄉蟆頤山踏青,詩句如清明上河圖,有畫面,有趣味,而非只有詩人自己的感慨:
東風陌上驚微塵,遊人初樂歲華新。人閒正好路旁飲,麥短未怕遊車輪。
城中居人厭城郭,喧闐曉出空四鄰。歌鼓驚山草木動,簞瓢散野烏鳶馴。
何人聚眾稱道人,遮道賣符色怒嗔。宜蠶使汝繭如甕,宜畜使汝羊如麕。
路人未必信此語,強為買符禳新春。道人得錢徑沽酒,醉倒自謂吾符神。
東坡描寫在了一個自稱道人的吹牛販子,他攔住遊客強賣平安符,說能保祐家裡出大蠶繭和大肥羊。如果不買他的平安符,還會擺現生氣難看的臉色。大過年的,遊客不想破壞興致,就讓那位「道人」大賺一筆,他拿錢買了酒,就喝得酩酊大醉,倒臥路邊,還喃喃地說自己是「符神」。
* 同樣寫蟆頣山踏青,子由版:
岸草青,三三五五踏青行。浮橋沒水不勝重,野店壓糟無復清。
松下寒花初破萼,谷中幽鳥漸嚶鳴。洞門泉脈龍睛動,觀里丹池鴨舌生。
山下瓶罌沾稚孺,峰頭鼓樂聚簪纓。縞裙紅袂臨江影,青蓋驊騮踏石聲。
曉去爭先心蕩漾,莫歸誇後醉從橫。
最憐人散西軒靜,曖曖斜陽著樹明。
意思是:冰雪融解,江岸的青草翠綠迎春,人們乘船橫渡,走過可能是木板搭建的浮橋,登上蟆頤山。山下山上,平民百姓和達官顯貴都盡情飲酒作樂。蟆頤觀底的老翁泉水流潺潺,水邊的鴨舌草欣欣向榮,這歡鬧的景象在人散之後恢復寧靜,是子由最感舒適的時候。
我的注解子由這樣的詩句,可以套用在任何一個小鎮山頭踏青。
這正是蘇東坡所以傳唱千年的功力。
書籍:衣若芬《陪你去看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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