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市井間,流傳著一個歷久不衰的傳說。
在歷史悠久的府城,有個神秘的巷口,匯聚著世上所有珍饈美食。
那是天下饕客遍尋不著,唯有正港台南人才能發現的應許之地。
那天夜裡,風飄飄,雨瀟瀟,我跟同學阿強走在清冷的校園中。
突然間,我腳步一陣踉蹌,險些跌倒。
「怎麼了?」阿強急忙扶住我。
「太久沒回台南,血糖有點低……」我的眼前一陣白茫茫。
我蹲下身子,從口袋中掏出一只螞蟻,輕輕放在地上。
那是我們家鄉的指南針。
「幫我帶個信息,就說我要回家了。」我輕輕戳了戳螞蟻。
螞蟻擺了擺觸角,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最好牠是可以這樣走到台南啦。」阿強失笑,在地上扔了一顆糖果。
螞蟻不屑地用鼻孔噴氣,連看都沒看一眼,執著地朝南方前進。
阿強詫異地睜大眼睛,問道:「牠要去哪裡?」
「糖與蜜之地,我的家鄉。」
我看著阿強微笑。
「想不想見見世面?」
周末,我與傑森帶著阿強來到古老而神秘的都城。
空氣一片灰濛濛。
「台南也有霧霾?」阿強疑惑。
「那是糖霜。」我咧開嘴。
一下客運,熟悉的甜膩氣息就湧進我的鼻腔,注入我的肺腑,滋潤我幾近乾涸的四肢百骸。
「Home sweet home……」我忍不住舒服地呻吟。
「嘶……我體內的糖尿病都醒過來了。」傑森也享受地瞇著眼。
阿強看著乾皺的皮膚,空氣中過高的糖份讓他有點脫水。
我看見路邊有家賣甘蔗的攤販,就買了一根,遞到阿強面前。
「嚐嚐看。」我說。
「竹子?」阿強疑惑。
我莞爾,把甘蔗捅進阿強的嘴巴。
「喔唔嗯嗚嗚嗚……」阿強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種在別的地方也許叫竹子,種在台南的,我們管它叫甘蔗。」傑森開始科普。
昆蟲飛到這裡會變成蜜蜂,水果在這裡會風乾成蜜餞,連棉花都能在這裡長成棉花糖。
這就是府城,一花一世界,一砂一粒糖。
「說得我口都渴了,去買個飲料吧。」傑森舔舔嘴唇,走到泡沫紅茶店門口。
「先生,請問喝什麼?」店員露出燦爛的笑容,台南的姑娘總是笑得特別甜。
「大杯紅茶,無茶去冰。」傑森回答。
「無茶?」阿強不解。
「無茶就是不加茶。」我解釋。
只見店員從冰箱中拿出一杯紅茶,整杯倒在水槽,然後盛了滿滿一杯砂糖給傑森。
「那就只是砂糖啊幹!」阿強大叫,真是少見多怪。
傑森迫不及待地喀了一大口消暑的砂糖聖代,滿足地呼出一口氣。
「喝起來跟冰沙差不多啦,要試試嗎?」我拍拍阿強的肩膀。
「我不渴。」阿強鐵青著臉。
我們繼續往前走,很快就看到馬路的兩側各有一間鱔魚意麵。
「好香喔,我們吃那個好不好?」阿強勉強打起精神。
「你挑一間啊。」我聳聳肩。
「左邊那間生意不錯,去那間試試?。」阿強說。
傑森猛然奪過甘蔗,狠狠敲在阿強頭上。
阿強腦門劇震,甘蔗哐啷一聲斷成兩截。
「幹、幹嘛敲我?」阿強震驚。
「你一臉盤子樣,不敲你敲誰?」我嘆了口氣。
「那間人那麼多,一看就知道是觀光客在吃的。」傑森說。
「我就是觀光客啊。」阿強說。
「再選一次。」傑森命令。
阿強委屈地摀著頭,嘟囊著道:「不然吃右邊那間?」
啪。
我反手賞了阿強一巴掌。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傑森遺憾地搖搖頭。
「那間人那麼少,一看就知道很雷。」我說。
「你他媽……」阿強很茫然。
「醒了沒?醒了的話就再選一次。」我對著手掌吹了一口氣。
「……你們推薦哪間?」阿強握緊拳頭。
我跟傑森相識一眼,異口同聲地冷笑。
「我家巷口。」
沒錯,當然只能是我家巷口。
我們帶著阿強闖了三個紅燈,鑽了四條小巷,最後閉上眼睛原地轉三圈。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道巨大的白色牆壁巍巍矗立在面前。
「好大的……方糖?」
阿強張大嘴巴,抬頭看著高聳的牆壁直入雲端。
這是進入巷口前最後的阻礙,只有糖分濃度最高的液體能夠破除這道障壁。
「半畝方糖一劍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我從口袋中拿出一柄小刀,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然後甩手將鮮血灑在巨壁上。
「半畝方糖一劍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傑森從我手中接過小刀,同樣割掌甩血。
我們兩個看著阿強。
「我……我想回家了……」阿強把手插進口袋,臉色蒼白。
「不要害羞啦。」我抓起他的手,讓傑森在手腕上劃了一刀。
大量鮮血噴灑而出,白色牆壁瞬間消失。
強餵甘蔗、用打擊激發腎上腺素,都是為了使阿強體內的血糖飆升,得到這座城市的認可。
牆後的世界映入眼簾,我們置身於人聲鼎沸的大街,街邊盡是熱氣蒸騰的小吃攤販。
巷口碗粿、巷口牛肉湯、巷口鱔魚意麵、巷口虱目魚湯……
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店家比比皆是。
這裡就是「巷口」。
不以任何形式被記錄,不以任何形式被闡述,只有正港台南人才能發現的、坐落於虛幻與現實間的秘境。
外地人阿強一出現,周遭的人群紛紛停下腳步,投來不友善的目光。
巷口蚵仔煎的老闆用吸管把桌上的糖粉吸入鼻腔,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阿強。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道考驗。
我跟傑森不約而同往兩邊退開一步。
一陣勁風平地颳起。
無形的力量掃過,像一柄沉重的鐵鎚,將阿強整個人擊飛到空中。
「噗喔!」
阿強在空中嘔出一口血,然後鼻青臉重地摔在地上。
這股力量是巷口排除外地人的機制,俗稱「巷口屌」。
我抓起路邊一桶果糖,淋在阿強身上。
「恭喜你!被巷口屌打過之後,就能成為台南人的一員了!」
我丟掉空桶,激動地拍手。
「在過去,你吃飯是為了活著,從今天開始,你活著是為了吃飯啊!」傑森也笑著鼓掌。
周遭的人群開始熱烈歡呼,興奮迎接嶄新的台南人。
「嗚啊啊啊啊啊!」
傷痕累累的阿強終於大哭失聲。
「神經病!台南人都是神經病!我要回家嗚嗚嗚嗚嗚……」
他一面嚎啕一面飛也似地逃出巷口,放棄了成為台南人的寶貴機會,真是個傻孩子。
再看到阿強,已是兩周後的新竹。
他的眼神呆滯,雙頰凹陷,看上去失魂落魄似地。
每到用餐時段,他就會食不下嚥地舉著筷子,口裡喃喃自語。
「沒有味道……我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我想,關於「我家巷口屌打」的真相,也許世人還沒有準備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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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果蟲哪裡抓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盧斯達:給自由和空間,他們只會用來搞彎條街】
旺角行人專用區的「表演」和「音樂」,經常令我想起上一輩的鄉下。在廣東某個地方,小時候去,沒有感情的親戚總是吵鬧得一片狼藉,沒有一刻靜得下來。一班人坐下來食飯,面對著面,仍然是扯高嗓門朝對方猛叫。但他們不是威嚇或者惡意,只是廣東人彷彿就是習慣和熱愛這種兵荒馬亂。
張愛玲寫過她不喜歡西洋交響樂,「我是中國人,喜歡喧嘩吵鬧,中國的鑼鼓是不問情由,劈頭劈腦打下來的,再吵些我也能夠忍受」(《談音樂》)。西洋菜街的紅歌和流行曲,其實是一種新年燒炮仗的架勢,然後是滿地腥紅的紙碎片,腐爛食物的殘餘,路旁還有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朋友在大便。
不知道中國人是否格外害怕死寂的一個民族。那些刻意經營的、歇斯底里的熱鬧,恰恰對照出生命最幽深不祥的空虛。又是張愛玲寫過的另一句話:「受過教育的中國人認為人一年年地活下去,並不走到哪裡去;人類一代一代下去,也並不走到哪裡去。那麼,活著有什麼意義呢?不管有意義沒有,反正是活著的。」(《中國人的宗教》)萬千蟻民的情況,則可想而知。
活著不講究奧義,自我增殖就是唯一的任務。有了子孫,就謀求更多子孫;有了土地,就謀求更多土地;有了國家,就謀求國家更大。熱鬧和生殖,一個是形上,一個是形下,最終道歸於同。
新年的熱鬧是為了甚麼呢?是為了吉祥,是一場車輪式的祈福儀式,希望來年風調雨順,大吉大利。
大吉大利是為了甚麼呢?那就是為了人可以繼續增殖下去。而不問情由的熱鬧,就像他們對生命增殖不問情由的信仰,不受智性所干擾。正如蟑螂被斬了頭都可以活幾天。中國人的生命力,就像他們愛熱鬧,是不問情由,也鮮有自我節制的。
因為沒有自我節制的習俗,所以災難往往是這樣累積出來。有人認為「殺街」怎麼都不好,不如發牌規管。其實以前都有人提出,希望表演者能夠自律,例如減低音量、避免阻街,以免醞成衝突引來殺街。但這裡是中國人的地方,不會有自律這回事,放棄吧。因為自律並不是中國人的民族性。每人少拿一點點,其實就可以令局面能夠永續運轉下去。但中國人不會那麼顧全大局,他們的大局就是自己那一刻的快慰和浪騷,於是人人多拿幾塊,最後擠爆那個系統。
等於自由行實施之前,沒人會爭議要嚴格執行火車地鐵車廂裡的禁止飲食規則,一般人不做得太過份,少量飲食,大家可以互相容忍。但中國遊客來到之後,由於食得太過高調和浪騷,被人指正還要鬧大擰打,車廂就不可能再有這種含糊的福份。但你不能怪執行規則的人,你要怪把系統擠爆,把事情「做死做絕」的人。
系統爆炸之後,他們不會哀憐很久,而是速度專業的鳥獸散,找尋下一塊能夠繁殖的土地。中國人古往今來,都是這個循環。地大脈搏,人不是格外謙卑,而是格外任性,於是不斷生仔。人多到某個程度,就出現張獻忠。歇手的藝術,約束的美,如果曾經存在,也只是存在於極少數的菁英吧。事實上帝國內部的人民,並不信仰「中庸之道」。
薯仔據說是明末傳入中國,到了清中變得流行。種植薯仔的契機是局勢穩定下來,人口暴增所引致的糧食危機,傳統的作物、耕地的開發,已經無法追上人口。薯仔是粗生的植物,再貧瘠的土地都可以大量生成。據說將這些外來植物引入的人,因為養活了很多人,所以死後有人建寺造廟,以香火朝拜。例如從菲律賓走私蕃薯藤回國的陳振龍,在福建一帶就有很多人紀念。
可是賤生的食物,又引來下一輪人口暴增。那大約是乾隆年間及之後的事。於是兩任皇帝之後,道光晚期,流民饑民數量大增,成為太平天國的燃料。引入蕃薯救千萬黎民,是天大功德,也是大亂之源,道歸於同。因為說到底,給他空間,他不會「看著辦」。中國人辦事,我不放心。沒有紀律的人,不配有自由。
就像第四個走入法庭做偵察特務的女人,被人抓到,她的說辭是「我喜歡拍照就拍照」、「別人也是如此」,這就是中國人的任性。給一班任性的人自由空間,結果就變成今日的旺角菜街。
為甚麼很多人下意識就支持取消,希望一了百了?因為他們內心知道任何規則,到最後都要有人自律遵守。如果他們過去這些年來都沒有自律,那麼官家如何「管理」?不是放任如現狀,就是用強力和刑律鎮壓。
有一些人抱著天真的自由主義,認為人可以教得好,每個人只要給他空間,說到底都不是壞人,但他們連「管理的對像」都不了解。這班人是專業的剝削者,刀耕火種的exploiter。都會人以為自己很世故,其實自己是那張快將被啃食的農田,還在叫嚷要怎樣發牌管理掠食它們的昆蟲,哈哈,哈哈哈哈。這些自以為高尚的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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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果蟲哪裡抓 在 De'Weiss by BabyVon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這世上恐怖的不是鬼,而是人類!你可以選擇不愛它,但請你別傷害它。
18 號早上, 我們收到一個網民的 PM , 並且傳了 HOPE 的照片過來。 一開來看,嚇了我們一大跳, 即刻撥打了對方給的手機號碼去問。
可惜的, 對方也不知道狗躲到哪裡去了, 就是說那區的了看到可憐試圖灑了些藥粉, 結果狗就跑掉了。 我們唯有交代這位朋友, 如果有再發現到他, 馬上聯絡我們。 過後想著, 又怕太遲了, 因此也上貼求助那區的朋友。
終於當天晚上, 有朋友當晚大概八點發現到他了, 即刻撥打我的電話,可是我剛好在 BM Country Club 做表演, 一直到近十點, 才看到手機上有很多 miss call 而打回去問。
我帶著孩子直接就駕出檳島 Sg Ara ,根據指示去到那邊, 而正在負責 Autocity 領養會的朋友 Celin 也一樣飛車趕去 。
投報的朋友知道我們 on the way 了, 也出門去守著狗, 怕他又逃掉 。 我到達那邊, 看到 Hope 時,他已經是很弱很弱, 當聽到我拿的鐵鍊, 卻依然要逃, 而投報的好心朋友, 也帶了幾個人合力包圍不讓他跑掉。 好不容易, 終於捉到制服了他, 當場施藥並將滿臉的蒼蠅蟲清理掉 , 再抱上車帶回。
那區的人說可能是流浪狗們互相爭鬥的傷口導導致到如此的, 但清洗檢查後, 發現是被硬物攻擊的, 因為鼻骨一邊有凹凸不平 , 另一邊的骨只剩一部分的尖角,其餘的骨頭都不見到完。 蒼蠅蟲只吃肉不啃骨,狗只打架也不會如此導致骨裂, 這隻狗是被人用木/鐵棒之類的武器狠狠打下去導致鼻骨碎裂的。
這樣的傷勢, 最起碼也需要醫療 4, 5 個月, 肉才能慢慢長回 ,如果放在醫院, 醫藥費可能會去到五位數,而這兩個星期的案子太多, 醫藥費我們已經應付不來 , 平安的醫生說只要藥, 清洗功夫做足, 以我們的能力,過後是應該可以自己處理的。
當天晚上, 我們又接到了另一單 “搖搖” 的案子, 深感力不從心了, 跟義工和幾位關心他們的網友交談後, 決定這類高風險的, 還是都送去獸醫所比較好,醫藥費再設法籌了。
由於平安也交代說他們人手不夠, 無法讓 Hope 留醫, 我們於是將兩隻傷狗都送去北海的 Wellness。
Dr Lim 也告知說, Hope 是很嚴重, 尤其他的肺已經有感染的現象 , 原因是 Hope 的呼吸系統是直接從血肉模糊的鼻骨下的氣孔吸氣入肺 , 那部分的感染嚴重, 因此肺部也直接承受 。
Dr Lim 還無法幫我們估計到醫藥費, 但會盡力嘗試救他。
今天 Hope 的情況是比昨天好, 眼睛已經能開一些, 也有力反擊 , 醫生幫他洗傷口的時候還是需要兩個人捉著才能清洗好放藥。 他其實是很希望被人疼惜的,昨晚我會到家,要幫他清洗傷口的時候, 慢慢伸手去摸他, 結果他將整個頭都靠過我的手去了, 我的手一離開,他即使眼睛還開不到依然會嘗試找看我的手在哪裡。 因此現在我跟助理抓他給 Dr Lim 清洗下藥時, 一直撫摸下,他知道我們是在疼他和在幫他的。
看到醫生處理他的細心, 我們至少也安心些了。 等到情況穩定, 我們才考慮是否接回來自己顧。
Hope 的醫藥費會去到多少依然不知, 這會是幾個月的長戰,需要大眾的幫忙了。
任何贊助 , 可以匯入
PHOS Smart Venture
PBB 3193858523
祈禱他能過關 , 讓他有機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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