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是最暖的一款改邪歸正】
看過歐·亨利短篇作品的朋友,肯定都知道他的故事最愛在結尾來個反轉,我們往往也都會期待他如何製造最後的反轉。
但這篇應該是少數,小編看到一半就很擔心結尾會反轉的故事。一個關於改邪歸正的故事。
來看看這部有趣的短篇作品吧。
-
重新做人 / 歐·亨利
看守來到監獄制鞋工廠,吉米·瓦倫汀正在那裡勤勤懇懇地縫著鞋幫。看守把他領到前樓辦公室。典獄長把當天早晨州長簽署的赦免狀結了吉米。吉米接過來時有幾分厭煩的神氣。他被判四年徒刑,蹲了將近十個月。他原以為最多三個月就能恢復自由。像吉米·瓦倫汀這樣在外面有許多朋友的人,進了監獄連頭髮都不必剃光。
「喂,瓦倫汀,」典獄長說,「你明天早晨可以出去啦。振作起來,重新做人。你心眼並不壞。以後別砸保險箱了,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吧。」
「我嗎?」吉米詫異地說。「哎,我生平沒有砸過一個保險箱。」
「哦,沒有嗎,」典獄長笑了,「當然沒有。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你是怎麼由於斯普林菲爾德的那件案子給送進來的?是不是因為你怕牽連某一個社會地位很高的人,故意不提出當時不在出事現場的證據?還是僅僅因為不仗義的陪審團虧待了你?你們這些自稱清白的罪犯總是要找藉口的。」
「我嗎?」吉米還是露出無辜的樣子斬釘截鐵地說。「哎,典獄長,我生平沒有到過斯普林菲爾德!」
「帶他回去吧,克羅寧,」典獄長微笑著說,「替他準備好出去的衣服。明天早晨七點鐘放他出去,讓他先到大房間裡來。你最好多考慮考慮我的勸告,瓦倫汀。」
第二天早晨七點一刻,吉米已經站在典獄長的大辦公室裡。他穿著一套極不稱身的現成衣服和一雙不舒服的吱吱發響的皮鞋,那身打扮是政府釋放強行挽留的客人時免費供給的。
辦事員給他一張火車票和一張五元的鈔票,法律指望他靠這筆錢來重新做人,成為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典獄長請他抽了一支雪茄,同他握手告別。瓦倫汀,九七六二號,檔案上注明「州長赦免」。詹姆斯·瓦倫汀先生走進了外面陽光燦爛的世界。
吉米不去理會鳥兒的歌唱,綠樹的婆婆和花草的芬芳,徑直朝一家飯館走去。在那裡,他嘗到了久違的自由的歡樂,吃了一隻烤雞,喝了一瓶白酒;最後再來一支比典獄長給他的要高出一檔的雪茄。他從飯館出來,悠閒地走向車站。他扔了一枚兩毛五分的銀幣給一個坐在門口,捧著帽子行乞的盲人,然後上了火車。三小時後,火車把他帶到州境附近的一個小鎮上。他到了麥克·多蘭的咖啡館,同麥克握了手。當時只有麥克一個人在酒吧後面。
「真對不起,吉米老弟,我們沒有把這件事早些辦妥。」麥克說。「我們要對付斯普林菲爾德提出的反對,州長幾乎撒手不幹了。你好嗎?」
「很好。」吉米說。「我的鑰匙還在嗎?」
他拿了鑰匙,上樓打開後房的房門。一切都同他離開時一樣。當他們用武力逮捕他時,那位著名的偵探本·普賴斯的襯衫上給扯下了一顆鈕扣,如今鈕扣還在地板上。
吉米把貼牆的折床放下來,推開牆壁上一塊暗板,取出一個蒙著灰塵的手提箱。他打開箱子,喜愛地望著那套東部最好的盜竊工具。那是一套樣式俱全,用特種硬鋼製造的,最新式的工具,有鑽頭、沖孔器、搖鑽、螺絲鑽和兩三件吉米自己設計,並引以自豪的新玩意兒。這是他花了九百多元在一個專門打造這類東西的地方訂做的。
過了半小時,吉米下樓來,穿過咖啡館。他已經換了一套雅致稱身的衣服,手裡提著那個抹拭乾淨的箱子。
「有苗頭嗎?」麥克·多蘭親切地問道。
「我嗎?」吉米用困惑的聲調說。「我不明白。我現在是紐約餅乾麥片聯合公司的推銷員。」
這句話叫麥克聽了非常高興,以至吉米不得不留下來喝一杯牛奶蘇打。他從不碰烈性飲料。
在瓦倫汀——九七六二號釋放了一星期之後,印第安那州裡上發生了一件保險箱盜竊案,案子做得乾淨俐落,毫無線索可循。一共失竊了為數不多的八百元。兩星期後,洛根斯波特有一個新式防盜保險箱給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失竊一千五百元現款,證券和銀器沒有損失。警局開始注意了。接著,傑斐遜城一個老式銀行保險箱出了毛病,損失了五千元現款。如今失竊的數字相當高了,本·普賴斯不得不插手干預。經過比較,他發現盜竊的方法驚人地相似。本·普賴斯調查了失竊現場,宣佈說:「那是『花花公子』吉米·瓦倫汀的手法。他又恢復營業了。瞧那個暗碼盤,像潮濕天氣的蘿蔔那般輕易地拔了出來。只有他的鉗子才幹得了。再瞧這些發條給削得多麼俐落!吉米一向只鑽一個洞就行了。哎,我想我得逮住瓦倫汀先生。下次可不能有什麼減刑或者赦免的蠢事,他得蹲滿刑期才行。」
本·普賴斯瞭解吉米的習慣。他經手處理斯普林菲爾德那件案子時就摸熟了吉米的脾氣。跑得遠,脫身快,不找搭檔,喜歡交上流社會的朋友;這些情況讓瓦倫汀贏得了難得失風的名聲。本·普賴斯將已在追蹤這個開保險箱好手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有防盜保險箱的人比較安心一些了。
一天下午,吉米·瓦倫江帶著他的手提箱搭了郵車來到艾爾摩爾。艾爾摩爾是阿肯色州黑槲地帶的一個小鎮,離鐵路線有五英里。吉米活像是一個從學校回家來的結實年輕的大學四年級學生,他在寬闊的人行道上向旅館走去。
一位年輕姑娘穿過街道,在拐角那裡打他身邊經過,走進一詞掛著「艾爾摩爾銀行」招牌的門。吉米·瓦倫汀直勾勾地瞅著她,忘了自己是誰,仿佛成了另一個人。她垂下眼睛,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有吉米這種氣質和外表的年輕人在艾爾摩爾是不多見的。
銀行門口臺階上有個男孩,仿佛是股東老闆似地在遊蕩,吉米便纏住他,開始打聽這個小鎮的情況,不時給他幾枚銀幣。沒多久,那位姑娘出來了,裝著根本沒有見到這個提箱子的年輕人,大模大樣地自顧自走路。
「那位年輕姑娘是不是波利·辛普森小姐?」吉米裝得老實,其實很狡黠地問道。
「不。」小孩說。「她是安娜貝爾·亞當斯。這家銀行就是她爸爸開的。你到艾爾摩爾來幹嗎?那錶鏈是不是金的?我就要有一條叭兒狗了。還有銀角子嗎?」
吉米到了農場主旅館,用拉爾夫·迪·斯潘塞的姓名登了記,租了一個房間。他靠在櫃檯上,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那個旅館職員。他說他來艾爾摩爾是想找個地方做些買賣。這個小鎮做鞋子行業怎麼樣?他想到了鞋子行業。有沒有機會?
旅館職員被吉米的衣著和風度打動了。他本人也可以算是文爾摩爾那些還不夠格的時髦青年之一,但是現在看到了已明白差距。他一面揣摩吉米的領結是怎麼打的,一面懇切地提供了情況。
是啊,鞋子行業應該有很好的機會。當地沒有專門的鞋店,綢緞和百貨商店兼做鞋子生意。各行各業的買賣都相當好。希望斯潘塞先生能打定主意在艾爾摩爾安頓下來。他將發現住在這個小鎮上是很愉快的,居民都很好客。
斯潘塞先生認為不妨在鎮上逗留幾天,看看情形再說。不,不必叫小廝了。他自己把手提箱帶上去:箱子相當沉。
一陣突如其來的愛情之火把吉米·瓦倫汀燒成了灰燼,從灰燼中重生的鳳凰拉爾夫·斯潘塞先生在艾爾摩爾安頓下來,一帆風順。他開了一家鞋店,買賣很興隆。
在社交上,他也獲得了成功,交了許多朋友。他的願望也達到了。他結識了安娜貝爾·亞當斯小姐,越來越為她的魅力所傾倒。
一年後,拉爾夫·斯潘塞先生的情況是這樣的:他贏得了當地人士的尊敬,他的鞋店很發達,他和安娜貝爾已經決定在兩星期後結婚。亞當斯先生是個典型的、勤懇的鄉間銀行家,他很器重斯潘塞。安娜貝爾非但愛他,並且為他驕傲。他在亞當斯一家和安娜貝爾的已經出嫁的姊姊家裡都很受歡迎,仿佛他已是他們家的成員了。
一天,吉米坐在他的房間裡寫了如下的一封信,寄往他在聖路易斯的一個老朋友的可靠的位址。
親愛的老朋友:
我希望你在下星期三晚上九點鐘到小石城沙利文那裡去。我請你幫我料理一些小事。同時我想把我那套工具送給你。我知道你一定樂於接受的;複製一套的話,花一千元都不夠.喂,比利,我已經不幹那一行啦;一年前歇手的。我開了一家很好的店鋪。如今我老老實實地過活,兩星期後,我將同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結婚。這才是生活,比利,正直的生活。現在即使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會去碰人家的一塊錢了。結婚後,我打算把鋪子盤掉,到西部去,那裡被翻舊帳的危險比較少。我告訴你,比利,她簡直是個天使。她相信我;我怎麼也不會再幹不光明的事了。千萬到沙利文那裡去,我非見你不可,工具我隨身帶去。
你的老朋友
吉米
吉米發出這封信之後的星期一晚上,本·普賴斯乘了一輛租來的馬車悄悄到了艾爾摩爾。他不聲不響地在鎮上閒逛,終於打聽到他要知道的事情。他在斯潘塞鞋店對面的藥房裡看清了拉爾夫·迪·斯潘塞。
「你快同銀行老闆的女兒結婚了嗎,吉米?」本輕輕地自言自語說。「嘿,我還不知道呢!」
第二天早晨,吉米在亞當斯家裡吃早飯。他那天要到小石城去訂購結婚禮服,再替安娜貝爾買些好東西。那是他到艾爾摩爾後的第一次出門。自從他幹了那些專業「工作」以來,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他認為出門一次不會有什麼問題。
早飯後,家裡的人浩浩蕩蕩地一起到商業區去;亞當斯先生、安娜貝爾、吉米、安娜貝爾已出嫁的姊姊和她的兩個女兒,一個五歲,一個九歲。他們路過吉米仍舊寄住的旅館,吉米上樓到他的房間裡去拿手提箱。之後他們便去銀行。吉米的馬車停在那裡,等一會兒由多爾夫吉布森趕車送他去火車站。
大夥走進銀行營業室的雕花橡木的高柵欄裡;吉米也進去了,因為亞當斯未來的女婿是到處都受歡迎的。職員們都樂於接近那位將同安娜貝爾小姐結婚的,漂亮可親的年輕人。吉米放下手提箱。安娜貝爾充滿了幸福感和青春活潑,她戴上吉米的帽子,拎起手提箱。「我像不像一個旅行推銷員?」安娜貝爾說。「哎呀!拉爾夫,多麼沉呀!裡面好像裝滿了金磚。」
「裝著許多包鎳的鞋楦,」吉米淡淡地說,「我準備還給別人,我自己帶著,可以省掉行李費。我近來太節儉了。」
艾爾摩爾銀行最近安裝了一個新保險庫。亞當斯先生非常得意,堅持要大家見識見識。保險庫不大,但是有一扇新式的門。門上裝有一個定時鎖和三道用一個把手同時開關的鋼閂。亞當斯先生得意揚揚地把它的構造解釋給斯潘塞先生聽,斯潘塞彬彬有禮地聽著,但好像不很感興趣。那兩個小女孩,梅和愛葛莎,見了閃閃發亮的金屬以及古怪的時鐘裝置和把手,非常高興。
這時候,本·普賴斯逛了進來,胳臂肘支在櫃檯上,有意無意地向柵欄裡瞥去。他對出納員說他不要什麼,只是等一個熟人。
突然間,女人當中發出了一聲尖叫,亂成一團。在大人們沒有注意的時候,九歲的梅好奇地把愛葛莎關進保險庫,學著亞當斯先生的樣子,關上了鋼閂,扭動了暗碼盤。
老銀行家跳上前去,扳動著把手。「門打不開了。」他呻喚著說。「定時鎖沒有上,暗碼也沒有對準。」
愛葛莎的母親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噓!」亞當斯先生舉起發抖的手說,「大夥都靜一會兒。愛葛莎!」他儘量大聲地嚷道。「聽我說。」靜下來的時候,他們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那孩子關在漆黑的保險庫裡嚇得狂叫的聲音。
——「我的小寶貝!」她母親哀叫道。「她會嚇死的!開門!哦,把它打開!你們這些男人不能想些辦法嗎?」
「小石城才有人能打開這扇門。」亞當斯先生聲音顫抖地說。「——老天!斯潘塞,我們該怎麼辦?那孩子,她在裡面待不了多久。裡面空氣不夠,何況她要嚇壞的。」
愛葛莎的母親發瘋似地用手捶打著保險庫的門。有人甚至提議用炸藥。安娜貝爾轉向吉米,她那雙大眼睛裡充滿了焦急,但並沒有絕望的神色。對一個女人來說,她所崇拜的男人彷彿是無所不能的。
「你能想些辦法嗎,拉爾夫。試試看,好嗎?」
他瞅著她,嘴唇上和急切的眼睛裡露出一抹古怪的柔和的笑容。
「安娜貝爾,」他說,「把你戴的那朵玫瑰給我,好不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話,但還是從胸襟上取下那朵玫瑰,交到他手裡。吉米把它塞進坎肩口袋,脫去上衣,捲起袖子。這一來,拉爾夫·迪·斯潘塞消失了,代替他的是吉米·瓦倫汀。
「大家從門口閃開。」他簡單地命令說。
他把手提箱往桌子上一放,打了開來。從那一刻開始,他就仿佛沒有意識到周圍的人了。他敏捷而井井有條地把那些閃亮古怪的工具擺出來,一面照他平時幹活的脾氣輕輕地吹著口哨。周圍的人屏聲靜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似乎都著了魔。
不出一分鐘,吉米的小鋼鑽已經順利地鑽進了鋼門。十分鐘後打破了他自己的盜竊紀錄,他打開鋼閂,拉開了門。
愛葛莎幾乎嚇癱了,但沒有任何損傷,被摟進她媽媽懷裡。
吉米·瓦倫汀穿好上衣,到柵欄外面,向前門走去。半路上,他模模糊糊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喊了一聲「拉爾夫!」但他沒有停下腳步。
門口有一個高大的人幾乎擋住了他的去路。
「喂,本!」吉米說道,臉上還帶著那種古怪的笑容。「你終於來了,是嗎?好吧,我們走。我想現在也無所謂了。」
本·普賴斯的舉動有些古怪。
「你認錯了人吧,斯潘塞先生。」他說。「別以為我認識你。那輛馬車還在等著你呢,不是嗎?」
本·普賴斯轉過身,朝街上走去。
四孔鈕扣縫法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實現幸福的鈕扣】
今晚跟大家分享的短篇,是個溫馨的小故事,出自捷克作家伊·沃爾凱的〈掃煙囪的人〉。
情節設定非常有趣,是一個小迷信──只要在打掃煙囪的人經過時,摸著自己的鈕扣許願,就能實現幸福。而故事則是一位孤兒,渴望獲得幸福鈕扣開始......
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
掃煙囪的人 / 伊·沃爾凱
別看掃煙囪的人臉那麼黑乎乎的,肩上還總扛著一把梯子,可人們還總是把他看做福星。這種說法誰都知道,外套上鈕扣齊全的人更明白這一點。每當掃煙囪的人打眼前經過,人們便立刻摸著自己的鈕扣,心裡默念著自己的願望。這種作法看樣子很靈,因為人們歷來都這麼做這麼想的。以後,只要掃煙囪的人在街上一露面,人們還會繼續這樣做的。假若不是多少有些靈驗,那誰也不會再來這一套了。因此可以說,誰都能夠得到自己所渴望的幸福,不過一需要有鈕扣,二需要碰上掃煙囪的工人。
話說有個名叫耶尼克的孤兒,他從小就知道這個奧秘。他很窮,成天在城郊的路邊流浪,心裡裝著許多美好的願望:他希望能得到一個小麵包,希望能得到一張能讓他坐上大風車的票,他還希望媽媽仍活在世界上。每當他見到雅各普廣場上的水果攤的大嬸叫賣時,他希望能得到一個蘋果。因為他什麼也沒有,對他來說幸福的含義就非常廣。
但是耶尼克有一點想得不切實際:他穿的是破衣爛衫,上面連一顆扣子也沒有,就連這套破爛衣褲也是好心人送的。不過你們該明白,即使是好心人也捨不得把他的好東西送給別人。所以說衣服既然是白給的,那肯定破得一塌糊塗,上面連顆鈕扣也沒有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好心人在施捨衣服時,是不會想到耶尼克需要什麼鈕扣的。只不過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有塊布遮遮體就足夠了。連耶尼克自己,一開頭也沒感覺到衣服上還缺少什麼,直到明白有了鈕扣才能祈求幸福這奧妙時,他才難過地思索起來──因為我沒有鈕扣,我得不到幸福了。
他很難過因為他沒法得到幸福。說實話,世界上誰不想得到幸福呢?從此,他什麼別的也不想,一天到晚只想著鈕扣。要是別的孩子花錢買個鈕扣算不了什麼,可是這對耶克尼來說,就是一件難以辦到的事。扣子雖小,可也連著父母的心啊!一般鈕扣都是由爸爸買來,媽媽給釘上去。可耶尼克是孤兒,沒有這個條件。
耶尼克決心掙點兒小錢來買鈕扣,因此他一看見有女人來打水,便主動幫她提上樓;遇上有人用小車推煤,他便和狗一道幫著人家拉煤;有時還幫牛奶鋪裡的老闆到村裡去收購牛奶。總而言之,只要是一個孩子能幹得了的事情,他都搶著去幹。
可是他連一個子兒也沒掙到。什麼原因呢?因為人們總是這麼想:這孩子才這麼大一點兒,給他錢幹嗎?他年幼無知,有了錢也只會亂花,買零食饞嘴,倒不如給他點東西填飽肚子來得實惠。因此人們施捨給耶尼克的都是吃的:麵包啦,乳酪啦,一盆湯或是一盤剩飯什麼的。耶尼克把肚子填飽了,也就把買鈕扣的事忘在了腦後,他甚至相信沒有鈕扣也能得到幸福。
可是一到晚上,兜裡空空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時,他又感到渾身沒勁,心裡也有些發毛,鈕扣又在他眼前神奇地跳來跳去;當他從各種各樣的鈕扣針線鋪門前經過時,心情尤其這樣。
店鋪裡的鈕扣那麼多!有制服扣,也有便服扣;有的鈕扣金光閃閃,水兵服上的扣子卻又閃著藍光;有的扣子有四個眼兒,有的是暗眼兒。鈕扣中以閃亮的珍珠扣最美麗,它像磁石般地吸引著耶尼克的目光。
耶尼克想,這種珍珠鈕扣准能給人帶來大福,可是一定貴得要命,他就是拼命地幹活掙錢恐怕也買不起。
耶尼克越看越捨不得離開,鋪裡的老闆娘對他那充滿強烈願望的目光沒法理解,便攆他走說:「你這小流氓,快給我滾開!瞧你這副賊頭賊腦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看來老闆娘是把耶尼克看成小偷了。耶尼克感到受了侮辱,氣得離開了。
夜裡,當耶尼克和十來個患難兄弟在地窖熟睡的時候,他還夢見老闆娘那副冰冷的面孔。
多少個日日夜夜,耶尼克都在想著如何得到這顆扣子。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一個小姑娘。這小姑娘外套上的鈕扣跟耶尼克在鋪子裡見到的完全一樣,是珍珠扣,好看極了!耶尼克發現,小姑娘的一顆扣子吊在一根線上,眼看就要掉下來了。他心裡不禁暗暗驚喜:只要那小姑娘的扣子一掉下來,他就可以撿起來,明天就能實現自己那迫切的心願,一切苦惱就可從此結束。於是他便悄悄地跟在小姑娘的身後,沒想到他的願望還真的實現了:小姑娘跨進小屋低矮的大門時,扣子終於掉在地上。耶尼克還想,這小姑娘也夠粗心的,扣子掉了也不知道。
其實這位小姑娘的外套上,也只有一顆扣子,若丟了它,也就失去了獲得幸福的機會。
耶尼克悄悄地撿起扣子,高興得不知怎麼是好。在陽光的照耀下,這顆扣子像珠寶似的閃閃發光。耶尼克四下裡顧盼了下,一看沒人,便立即將扣子揣進自己兜裡。小姑娘壓根兒就沒察覺自己丟了扣子,所以進屋以後也沒再出來尋找。
耶尼克匆匆離開了街口,小心謹慎地揣著扣子回家了。他脫下外套,向別人借了一根針,又從被褥上拆下一小段線,趁天還沒黑下來,忙把扣子縫到自己的衣服上。
然而他心裡總有些不踏實。他老想著小姑娘丟了扣子,說不定在哪兒傷心抹淚呢;但他又想,小姑娘沒准壓根兒就不知道扣子能帶來幸福這回事。小姑娘要是知道這一點,哪能那麼粗心大意呢?到將來她興許會聽說這個的,可到那時扣子早沒了!說不定她再也買不到這樣的新扣子,因為買個扣子也不那麼容易啊!她掉了那個扣子,而他拿了那個扣子──不,不算拿,是從地上撿來的──可是該不該還給她呢?
哪能辦到呢,耶尼克實在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為多少天來他一直多麼想得到一顆扣子啊!
耶尼克又想:要不等這顆扣子給我帶來幸福之後再還給她;到那時,我再多送她一件禮物也行啊!
可是他又想以後還能找到這個小姑娘嗎?耶尼克想著想著雙手發起抖來,可他還在繼續縫著扣子。
第二天,耶尼克走上大街,衣服上縫著這顆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的扣子。心裡嘀咕著:我的衣服這麼破,而扣子又這麼亮,人們見了准會覺得奇怪。因此邊走邊用手捂著那顆扣子,而且,他還害怕遇上昨天丟失扣子的那個小姑娘。
耶尼克走啊走啊,一心想找到掃煙囪的工人。他邊走邊琢磨著:見到掃煙囪的人之後向他說些什麼心願呢?有了!他希望得到玻璃山上的金色城堡和一個橘子。快到中午的時候,耶尼克總算盼到一位掃煙囪的工人扛著梯子朝他走來。他滿臉黑灰,跟個黑人似的,只是兩隻眼睛跟紫羅蘭一樣藍藍的。耶尼克立即跑到人行路上,用手使勁抓住那顆扣子,緊張得心怦怦直跳。
掃煙囪的工人越走越近了。他笑眯眯的,步子不慌不忙。
耶尼克卻緊張得臉刷白,手冰涼,緊緊抓住那顆扣子。
他暗自想:等走到離掃煙囪的人只有五步遠的時候,便悄悄向他說出自己的願望。
掃煙囪的工人已經走到跟前,鼻孔兩邊露著微笑。
耶尼克暗自說:「現在快說啊!」嘴裡立刻斷斷續續地蹦出了幾個字:「城——堡和橘——」
糟了!扣子掉了!原來是因為縫扣子的線太舊不結實,耶尼克抓扣子時勁兒使得太大,一下給拽下來了。線頭和扣子像落下的花瓣兒,耶尼克連忙用手指夾住它,才沒讓它掉到地上。
這一下他的希望全落空了。淚水奪眶而出,他哇的一聲哭開了。他傷心極了,他認為准是因為拿別人的扣子來為自己祈求幸福,才受到這個報應的。
耶尼克哭得那麼傷心,使得掃煙囪的工人立即折回來問他:「孩子,你怎麼啦?」他的聲音跟他的心一樣純真。
耶尼克只是一邊哭泣一邊捏著手裡的扣子。
「是不是有人欺侮你啦?要不就是你丟了什麼東西?」
掃煙囪的人用手摸摸耶尼克的腦袋,耶尼克感到一股暖流湧進心頭,說:「我昨天撿到了一顆扣子,我希望得到城堡和橘子。」說完又哭了起來。
「你是誰的孩子?」
耶尼克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他沒有親人,要是有親人,那該多好啊!
掃煙囪的工人拉著耶尼克的手,領他往家走。掃煙囪工人的手沾滿了煙灰,烏黑烏黑的,但耶尼克不在意,像溫順的綿羊乖乖地讓他牽著走。掃煙囪的工人將耶尼克領進小屋,正是昨天小姑娘走進去的那座矮矮的小平房。
「孩子他媽,麗達,我給你們帶來了一位小客人,他哭著要一座城堡和一個橘子呢!」
掃煙囪工人的妻子說:「城堡和橘子我們沒有,不過我們可以招待你吃頓午飯。」
他們替他將飯菜端到桌子上,先讓他喝了一大盆湯。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掃煙囪工人坐在耶尼克的左邊,他妻子坐在右邊,耶尼克對面坐著昨天那位掉了扣子的小姑娘。
夫妻倆滿面笑容,麗達卻用嚴肅、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耶尼克。菜湯冒著熱氣,仿佛教堂裡的香爐在冒著香噴噴的青煙。
「你喜歡我們這兒嗎,孩子?」掃煙囪的人說:「你願意的話,可以在我們這兒留下來,我教你掃煙囪;再說也免得麗達一個人悶得慌。」
妻子點了點頭,麗達的目光變得很歡快。耶尼克高興地點了點頭,樂得一下吞了塊大肥肉。
耶尼克學會了打掃煙囪。當個掃煙囪的工人,就意味著把幸福帶給大家,但是他自己卻不能靠扣子來獲得幸福,因為隨身所帶的幸福,只能奉獻給別人,不能留給自己。雖然關於這一點,耶尼克還並不清楚,不過即使他知道掃煙囪的人不能抓著扣子自我祈求幸福,他也非常樂意幹這一行。
耶尼克天天爬上高高的屋頂,從煙囪口上一直鑽到被熏得黑乎乎的灶膛。人們都非常喜歡他。他總是把煙囪掃得乾乾淨淨。他專為太陽和空氣掃清道路,使它們暢通無阻地通向各家各戶的灶火。這是多麼美好的職業呀!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耶尼克已長大成人。他的師傅對他很滿意,師母也喜歡他,那麼,麗達呢?她呀,她早已原諒耶尼克了。不僅原諒他當年撿走了她的扣子,而且原諒他後來奪走了她的心。你們將來如果遇見耶尼克,好好認認他。他的模樣兒跟其他掃煙囪的工人一個樣,可他兜裡裝滿了扣子,是為衣服上沒有扣子的孩子準備的,他想讓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
當一名掃煙囪的工人,便意味著將幸福帶給所有衣服上有扣子的人。等到將來大家都不缺扣子了,那就人人都會幸福啦!
四孔鈕扣縫法 在 Beauty美人圈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縫出字母六孔鈕扣Typo button★
韓國設計工作室AND把一般四孔鈕扣增加為六孔,這樣一來依照縫法的不同,竟然能夠寫出英文和數字!穿在身上不但能表達當下心情,還絕對引領話題!有心一點,在情人節用鈕扣「縫」封情書吧,現在開始絕對為時不晚!
看更多>>www.a-n-d.co.kr
四孔鈕扣縫法 在 大雨大雨一直下,四款一件式雨衣推薦‼️ - 個人看板板 的推薦與評價
23 小時前 ... <看更多>
四孔鈕扣縫法 在 DIY BUTTON(釦子的縫法) 的推薦與評價
DIY BUTTON(釦子的縫法) by Old Life 復古鈕扣手作材料縫紉老件 分享~ 聊聊鈕扣,一般想到的都是兩孔或四孔居多, 平行或是交叉的縫法最為常見,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