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極了愛情,像極了小說】
#道理伯
#我是唯一(自未來)逃回向你報信的人
#5月7日開始預購
#好奇怪為何我好像有時候被鎖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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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存在於小說中的論述」這件事,教我最多的是米蘭‧昆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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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高度相關於我個人偏好──
某些小說家極其厭惡於小說中呈現思想,或曰論述;
無論該議論出自於小說敘事者,或小說人物。
他們通常僅著迷於故事。
而另一方面,又有些小說家顯然對此相當偏愛(無論其出自於角色或小說敘事者)──
上至杜斯妥也夫斯基、托爾斯泰如此,下至勒卡雷、菲利普‧羅斯、唐‧德里羅與米蘭‧昆德拉亦如是。
平心而論,作為一範圍「和語言一樣大」之藝術類別;小說門派既多,愛使什麼招數皆屬個人自由。
拳腳、內功、兵刃、暗器皆可傷人,原本無須自我設限。
然而「議論」(或曰論述,或曰思想)這招,自然直接相關於小說家內蘊之思維儲備與筆力。
台語有個傳神的說法:「道理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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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伯是愛說道理的男人。道理嬸,是愛說道理的女人(好啦just kidding──並沒有這種說法,因為mansplaing畢竟較為常見)。
然而無論是mansplaining或womansplaining,內容才是關鍵。
有人說起教來味同嚼蠟,有人指點江山卻是虎虎生風,群鶯亂飛,令人拍案叫絕。
昆德拉教會我的是,如果情節之布置足夠精彩(以其《小說的藝術》中所言──
若是那「終極悖謬」確然足堪匪夷所思),那麼道理伯的道理也是說不**盡**的。
這不難理解:如果愛情的道理能夠被窮究講述完畢,那麼也就不會有「像極了愛情」這回事了──
你之所以說「像極了愛情」,正是因為你知道自己縱然舌敝唇焦亦無從以言語精準再現其酸甜苦辣。
一言以蔽之,你還真以為自己知道愛情像什麼嗎?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知道愛情「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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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悖謬」。那是「道理伯」老昆德拉最初與最終的執迷。
他的小說情節指向它,他的「道理」(那天花亂墜、不擇地而出卻往往令人讀來嘆服不已的議論)同樣一往無前地向它趨近。
小說情節存在的理由,是為了有力凸顯這悖謬之核心
(對,《玩笑》:思想警察舉發了從未意圖謀反的某甲,而某甲為了逃離牢獄之災,唯一的選擇就是永恆地叛離這個國家;
成為一個某甲原本無意成為的,不折不扣的叛徒);
而小說中的議論存在的理由,同樣是為了以論述將讀者帶往幽深地底,
愈帶愈深,直至這終極悖謬之中的......終極悖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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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分離》是一本屬於未來的小說。
這不是比喻,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於我構想中,那是一部出版於西元2284年,由未來的一位深度調查記者Adelia Seyfried所撰寫的非虛構寫作。
也因此,小說中有議論──作為一位記者,她的夾敘夾議理所當然。
她既可藉此述說對受訪者的第一手觀察,亦可述說自己於調查採訪中遭遇的困難。
我在此其實頗有輕描淡寫的嫌疑,因為當寫作題材涉及刑案,涉及殺人,那麼調查記者之身分則幾乎等同於警探──
她極可能令自己深陷險境。
也因此,她必然有權述說自己遭遇的危險,有權將自己涉入的事件賦予一社會學意義──
就像社會派的松本清張,像松本筆下那「日本的黑霧」。
而同樣並無例外的是,如果能夠,如果那樣的述寫足夠尖銳或深沉,
那麼她自然也能向他人指出事件之中具體實存的「終極悖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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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零度分離》的屬性。
而Adelia Seyfried之寫作既為「非虛構」,內容原應真實無比,
但由於某些年代上的錯置,導致此書的出版商(Vintage Books與其母公司雙日傳媒集團)對書中敘述之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然而作者Adelia Seyfired卻對此毫不在意:她拒絕給出解釋。
她有她自己的理由,至少對她自己而言,那是更重要的理由──
她個人的「道理」在書中已然闡明,她甚至寧可在書末附上一紙與書中重要角色(一位AV業大亨Adolfo Morel)的對談,也不願意給出版商一個明確說法。
而這場對談,正是以我們身處的21世紀初(2020年代)至23世紀之間,長達二百多年的「歷史」為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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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那是史學家的回望,也是書中人的見解;同時又是我個人對未來的評估,或謂虛構。
那是深度報導記者Adelia Seyfried對過去的深情凝視
(是,《零度分離》中,她凝視著破解了虎鯨語言的動物學家Shepresa、因反人類罪而被處以虛擬極刑的夢境播放器Phantom、
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不存在的虛擬偶像的葉月春奈,以及隻身遁入了不可思議的時空維度中的失蹤影后郭詠詩),
她心中的「終極悖謬」,也正是我個人對人類文明未來的測繪──
類似艾西莫夫(Issac Asimov)《基地三部曲》「心理史學」(Psychohistory)那般的思索、運算,以及預言。
此處,一段文明被三種時間所共享、詭異地同步於三個相異的曖昧時態中。
我無法不想到《百年孤寂》那被引之再引的小說首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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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後,面對槍決行刑隊,奧瑞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尋找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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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種時間。三個時態。Adelia Seyfried將如何寫下那些?
我如何寫下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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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隸屬於「噬夢人宇宙」的《零度分離》。我想那或許是因為,我正是唯一自未來逃回,向你報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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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長篇《零度分離》,2021年5月 台灣麥田/中國中信
兩岸同步出版
#據說是5/7會開預購,5/13正式上市
#所以今天打書過後我應該就可以休息幾天不打書了是嗎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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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後人類愛情考古學——伊格言《零度分離》/王德威
1|美國Vintage Books出版公司 暨 雙日傳媒集團 公開聲明|A Public Statement by Vintage Books Publishing & Double Sun Media
2|【代序】零度分離 ◎Mike Morant|Preface to Zero Degrees of Separation by Mike Morant
3|再說一次我愛你|Say I Love You Again
4|夢境播放器AI反人類叛變事件|The Dream Projection AI Uprising Against Humanity
5|霧中燈火|Lights in the Mist
6|二階堂雅紀虛擬偶像詐騙事件|The Masaki Nikaido Virtual Idol Scam
7|來自夢中的暗殺者|The Assassin from a Dream
8|餘生|The Rest of My Life
9|【附錄】我有一個夢:於神意之外造史──Adelia Seyfried對談Adolfo Morel|I Have a Dream–Making History beyond the Divine Plan, a Conversation between Adelia Seyfried and Adolfo Morel
我想結束這一切——《零度分離》伊格言對談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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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技世界中注入感性,一方面暖化柔化科技的冰冷,另一方面又讓情愛顯得涼薄虛幻,是伊格言從《噬夢人》以來的獨特筆觸,新作《零度分離》尤其發揮極致,溫柔旖旎又絕望。未來世界的荒蕪莫過如斯。
伊格言在科技航道中探情,冷冽中透著少許迷離、一絲憂傷、些許浪漫,堪稱是科幻小說的抒情詩人。
──范銘如(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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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事件、難以靠近的心智、不可思議的犯罪(不可思議到,連「罪行」究竟為何都是個難題),而總是停留在那個不可能處。他走到想像力的邊界,邊界之外了。這一直不是容易的事,猶如潛進了無意識的領域,回返,並記得且說出,他做到了。
──朱嘉漢(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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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力量能打破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讓六度分離成為零度分離呢?從六到零的距離,是不是就是一整個宇宙?還是其實,只是我們意識的幻象?
伊格言在《零度分離》一書中,實現的就是這樣的,創造的力量。
此書終將在歷史留名。
──黃健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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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故事都說不出地好看......如果有同為寫小說的頂尖對手問我,我最「平凡人」的回答,就是「厲害!」「真是厲害!」
對我而言,這已經不是「天才」或「才華」的層次,而是另一種新的智能人種搶走了古老的賣夢人、食夢貘,或僅屬於幻影(與毒品對大腦作用無異)的舊一套VR的IP公司,這些人的古老行當。
──駱以軍(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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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繼《噬夢人》之後的野心之作。私心認為,入選二○一九年年度小說選的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是台灣當年最好的短篇小說......《零度分離》最後,那位神祕的Adelia Seyfried像一個埋伏暗處已久的殺手,身份揭露時,幾乎給了我致命一擊。我知道這本書還有後續,如此,更令人拭目以待了。
──張貴興(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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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分離》令人震撼。文學性和思想性都很了不起。
──韓松(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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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的臨場感特別吸引我......一本藏著許多溫柔的科幻小說。
──鍾瑤(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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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次見到伊格言,他都彷彿在修行,沉靜地待在一邊。現在看來,他是在像煉金一樣,鍛造一個脫離現實的空間。啊,就是我們眼前看到的這本書。它如此危險而美麗,真像是拍一個巴掌就會震碎的精緻的水晶宮。
──阿乙(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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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的《零度分离》将科幻投入叙事的迷宫,思想上的实验走在深渊的边沿。六个属于未来的故事闪烁着巴洛克的璀璨光芒,点燃后人类技术时代的情感迷狂——「再说一次我爱你」,人与非人的区隔已然倒塌。这是关于未来最出人意料的预言,这是关于我们时代最深不可测的寓言。
A brilliant new novel by Egoyan Zheng! A science fiction novel shining with the Baroque splendor! A most incredible prophecy about our posthuman future; a most profound revelation about our human condition. Six experimentalist stories tell us: no, there is no difference between them and us, just like there is zero separation between you and me! Yes, “I love you——I will say again!” -——宋明炜,美国卫斯理学院东亚系教授,科幻文学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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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關鍵字,仍舊是疫情,但在亂世之中, 2020 年自己與 360 部電影共同走過。由衷覺得在台灣是幸運且幸福的,還能輕鬆走進電影院,於漆黑的場域之中,和無數陌生人共享光影魔法,而除了電影院之外,串流的發達與普及,也讓電影在疫情之中有了其他生存的空間。因此,在台灣,在世界各地,影迷與電影邂逅的方式,就無拘無束,也有了更多可能性。
在自己今年 360 部的電影之中,藉由年底回望今年,梳理出自己的「年度十大佳片」,留存為 2020 年自身的時代印記,更有幸提供給讀者、影迷參考、交流或是留存,作為 2020 年的回顧。
去年也同樣寫了年度電影推薦,當時的評選標準為「2019 年度台灣院線電影」,不包含影展、串流、數位修復等片,但由於 2020 年全球受到肺炎疫情影響,許多片子少了商業映演的機會,故今年更改評選規則,影展、串流皆納入考量,唯一限制為今年首度在台灣看見的作品(不包含舊片和數位修復)。順道一提,榜單中的某些電影為去年出品,但因片商作業時間拉到今年的台灣院線放映,仍舊選進評選。
整理了今年的觀影紀錄,發現讓自己最有感觸的,還是在於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國家怎麼共處的作品,世界已經夠亂了,但透過影像我們好像還能奢侈地去反思,還能去醒悟,雖然某些時刻對於諸多議題有種無能為力的失能感,但在電影之中,或許人們終能找到一絲避世的位置。
🎬以下排名有分喜好順序,並附上短評。1 至 5 名後天刊出。
10.《#曼克》,【#Netflix】
名導大衛芬奇沉潛 6 年,在動蕩不安的 2020 年交出《曼克》。1941 年,劇場與廣播界的金童奧森威爾斯執導了震古鑠今的《大國民》,縱使《大國民》在 1942 年的奧斯卡僅拿下一座奧斯卡,但時至今日,《大國民》在影史的地位已不辯自明。當時的好萊塢有《亂世佳人》這類的大製作電影,而《大國民》的出現,走出與古典好萊塢截然不同的嶄新道路,是時代的開創者先鋒之一。
《大國民》讓觀眾跟著記者視角,透過回憶錄的方式不斷帶出主角凱恩的過往,拼湊可能的人生模樣,更重要的是,片子從媒體帝國巨擘之中,反映美國自由資本主義以及英雄主義;而《曼克》在大衛芬奇的視野底下,聚焦於《大國民》的編劇曼克維奇,他嘴巴凌厲,酒氣熏天,但才華過人,以筆為戈,觀注政治,反映社會概況。大衛芬奇在杯觥錯影、吞雲吐霧間試圖梳理出《大國民》劇本的生成原因,大衛芬奇同樣在解構神話,從財團的資本面向,到個人的英雄樣態,都是《曼克》拆卸的細節之一。
說到底,《曼克》是世人愛看的「小蝦米對抗巨人」的故事,曼克維奇是狂傲不羈,唾棄商業鉅子的編劇,奧森威爾森則是初出茅廬,亟欲證明自我的金童導演,兩者在片廠掌權的體制之中,不斷對立與斡旋,才有了曠世傑作《大國民》。大衛芬奇找到巧妙的切入點述說曼克維奇這位真實存在的人物,不刻意歌功頌德,反而聚焦於小人物在時代浪潮下的掙扎與失敗,大衛芬奇毫筆一揮,將人性的各種面向融於一爐。
而觀眾乘著《曼克》劇組匠心打造的時光機,返回 30 年代的好萊塢,橫跨在一戰後的經濟大蕭條、二戰時的風起雲湧,大衛芬奇遊刃有餘地刻畫紛擾的政經局勢,更在《曼克》後段花了篇幅勾勒加州選舉,並劍指官商間的操弄,與人心動盪,而當時代的政治概況回看今年,美國大選的擺盪與鬥爭,就有了某種趣味,《曼克》的出現能在美國大選中增添一絲解讀趣味。
至於手法上,《曼克》中隨處可見對於《大國民》的致敬。首先,兩部電影雙雙採用倒敘法,從這樣的形式來看,大衛芬奇對奧森威爾斯的挪移是顯而易見的。再來是分鏡,舉例來說,片中能看到主角曼克躺在病床上,從手中將酒瓶摔下,而後酒瓶在地上滾動,此處的剪接與攝影機運動對應到《大國民》,就成了主角凱恩躺在病床上,從手上將童年時的水晶球摔下而破裂,這是《大國民》的經典之一,「玫瑰花蕾」(Rosebud)就從這裡延伸而出。
最後是符號象徵,在《大國民》中,空間場域極為重要,冰冷的檔案室、夫妻間的餐桌距離,都暗示人與人之間的疏遠關係;在《曼克》中,主角曼克來到好萊塢權貴們的重要聚會,在此也出現了狹長餐桌,曼克在此發起酒瘋,而後被拒於門外,並被譽為「猴子」,此處的影像語言,與《大國民》遙相呼應,並對戲劇產生關鍵作用。而「猴子」一詞也是《大國民》中的經典台詞。
從這幾點來看,《曼克》巧妙掌握《大國民》的手痕印記,並準確在新的故事中賦予意義,並非為了「致敬」而「致敬」,大衛芬奇的導演功力依然無庸置疑。但平心而論,《曼克》並不是那麼容易入口的作品,片中複雜的人物關係,後設的趣味性,都要對於影史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才能知曉箇中奧妙,但倘若能稍微理解《大國民》與當時的好萊塢狀況,《曼克》會是一部相當過癮的「影迷作品」。
《曼克》走到最後一幕,最後的台詞說道:「這就是電影的魔力。」替全片畫上最佳註解,在 2 小時 11 分鐘過去後,觀眾自然能明白,影像可以左右政治,干涉政權,而曠世傑作也可能僅是一個失勢、酒醉之人寫出來的奮力一搏,電影的魔力在《曼克》中展露無遺,並從好萊塢的黃金時代再度提煉而具現。大衛芬奇並不亞於奧森威爾斯,《曼克》是獻給編劇的作品,但在浪漫的說詞之中,觀眾望見的是不堪、醜陋與血淋淋的真實。
最後,有趣的是,1940 年走過 80 個年頭,當代電影產業的軌跡也發生巨變,尤其是在今年,串流大肆崛起,好萊塢傳統大型片廠應該沒想過,電影產業已經逐漸脫離電影院,人們在家中已然就是全世界,於是從今年的環境之中,Netflix 恰巧推出《曼克》,若用一種後設的角度解讀,《曼克》或許可說是大衛芬奇的《大國民》,藉以諷刺傳統掌權者,又是一種油然而生的趣味。
9.《#導演先生的完美假期》,【繁盛映畫 Wild Green Films】發行
《導演先生的完美假期》是一部冷靜、克制的作品,但靜下心感受,能在表面之下挖掘出極富情緒的底蘊,巴勒斯坦電影代表人物伊利亞蘇萊曼不發一語地透視世界,熟稔「以畫面說故事」之道,輕點影像魔力,帶著觀眾心領神會,望見當代社會。
綜觀全片,蘇萊曼經常選擇從一顆用於觀察事物的鏡頭切入,然後帶回蘇萊曼「觀看」的動作本身,並不斷在這兩者間擺盪、轉換,點出「觀看」的主動/被動,同時拋出客觀環境,觀眾在此模式下,帶著些許超現實「被動地」共同「觀看」巴黎、紐約以及巴勒斯坦的處境與氛圍。
猶記得《一一》特愛拍後腦勺的孩童洋洋,這是屬於此年紀對世界產生好奇獨有的觀看方式,觀眾平常看不到的,洋洋(楊德昌)拍給我們看。然而,在《導演先生的完美假期》中,伊利亞蘇萊曼和洋洋一樣,拍著背影,似正在對世界提問,這也恰恰為蘇萊曼提供觀眾另一種看世界的方式,觀看永遠是事物與人之間的關係。不過與洋洋不同的是,蘇萊曼拍下的背影,少了點好奇心,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省思與從容的凝視,在優雅中透著擔憂與諷刺。
「It Must Be Heaven」,天堂無處不在,此刻蘇萊曼外表仍克制,但激動之情早已溢於言表,透過畫面與音樂穿過銀幕傳遞出來。世人的確不能選擇出生的地方,但能選擇觀看世界的角度與方式(巴黎、紐約、巴勒斯坦的對比),「觀看先於言語」(Seeing comes before words),或許是導演先生挪移約翰伯格著作的溫柔提醒。
📝全文請點👉https://bit.ly/34QuTPz
8.《#誓血五人組》,【Netflix】
史派克李延續上一部作品《黑色黨徒》的風格,開場便開宗明義地使用歷史畫面,將砲管對準美國歷史上的戰爭污點──「不知為何而打的越戰」。《誓血五人組》開場呈現一段段黑人前往戰場的真實畫面,史派克李善用交叉剪輯,靈巧地在當中倏地剪進阿波羅 11 號登月的歷程畫面,聽著旁白說起:「這是一個人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這是縹緲的登月計劃,人類對外太空虛無的想像;而越南戰場中流血、送命的軍人,則是血淋淋的真實──兩相對比之下,當時美國的登月輝煌、軍備競賽中的勝利,與越戰的失敗並置,更顯諷刺。這是史派克李熟稔剪輯的力量,送給觀眾一記當頭棒喝。
《誓血五人組》是一部專屬於黑人的公路史詩電影,當年血氣方剛的英勇青年,經過歲月洗滌後轉為白髮蒼蒼的老人,然而,這些老兵就算帶著瘸腳的傷疾或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到了熟悉的叢林,縱使地雷滿佈,仍舊對地形、環境記憶猶新──這是時間帶不走的歷史傷痛、戰爭遺毒。史派克李透過角色的傷痕,暗示越戰如同幽靈鬼魂般,纏繞著老兵,同時也籠罩於美國之上,揮之不去,也無法抹滅。
更驚喜的是,史派克李巧妙地透過攝影媒材的轉換,拉出今日與往昔的對比:電影中只要是「現在」的時空,畫面比例大都以 1.85 : 1 或 2.39 : 1 拍攝,進入回憶後,便限縮畫面比例,改以視覺風格較小的 1.33 : 1,藉此呈現出當時越戰壓迫、緊繃的氛圍。而本片攝影師 Newton Thomas Sigel 再透過 16 釐米底片獨有的顆粒色澤感,拉出舊回憶的時代感,光是媒材的轉換,便能窺見史派克李的用心。
綜觀全片,《誓血五人組》對於種族議題的力度,每一場戲、每一句台詞都是直球對決,且史派克李雜糅各類型的影像,鏡頭語言豐富、視覺風格強烈,在公路類型中醒覺、成長、找到救贖,並與人性對抗,重口味卻不鹹膩、直通人心,進而反思越南戰爭。史派克李透過手中的鏡頭直面剖開美國底下的醜陋面紗,其情緒是鏗鏘有力,如同片中「美國欠我們的」那句台詞一樣,擲地有聲。
最終,《誓血五人組》結尾收在馬丁路德金恩博士逝世一年前的真實演講畫面,開場是拳王阿里,結尾是馬丁路德金恩博士,史派克李透過兩名黑人平權運動且反越戰的英雄做出首尾呼應,更將真實歷史畫面和虛構故事合一,將劇情片與紀錄片兩者形式疊合,強調了這部作品的真實性,可謂神來一筆。
更重要的是,透過這段宣言可以識讀史派克李現今對美國的態度,從電影拉回現實,美國目前正處在「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的平權抗爭風暴之中,歷史過了幾百年,種族歧視的警察暴行等事件一再上演,美國或許正搖搖欲墜;美國或許離平權還有一大段路要走;美國或許永遠抵達不了和平彼岸,但史派克李仍舊期許美國能成為理想中的樣貌,堅定帶著各種膚色的觀眾共同見證。
📝全文請點👉https://bit.ly/3rzZEC5
7.《#悲慘世界》,【海鵬影業 / Swallow Wings Films】發行
法國大文豪維克多雨果 19 世紀問世的名著小說《悲慘世界》,在 21 世紀成了法國新銳導演拉德利(Ladj Ly)鏡頭下的犀利映襯,一本書、一部電影,不同媒材但核心異曲同工,盤根錯節的結構性問題、人性不斷的對立、來自社會底層貧窮的掙扎,仍舊不斷重演。人類文明看似不斷前進,卻被拉德利拆解成停滯,甚至是倒退;雨果筆下的革命百年之後,對於拉德利來說或許近在咫尺,全片擲地有聲,令人膽戰心驚。
拉德利聰明地透過這三位個性鮮明的警察視角,遊走(巡邏)在充滿犯罪、危險氣息的底層街頭,觀眾得以紮實地一窺與警察處在對立位置上的各種小人物,拉德利也進而描繪出這些小人物們不同的求生輪廓,拼湊出郊區的完整樣貌,難能可貴的是,拉德利並非一味地批判,在這樣的灰色地帶中,「善」與「惡」當然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
《悲慘世界》是一部生猛有勁的作品,拉德利展現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剛強氣勢,在巴黎郊區中完成了一場艱難的衝突,隨時充滿箭在弦上的挑釁,引人入勝,且其暴力筆觸也神似賈克歐狄亞在 2015 年拿下坎城金棕櫚的《流離者之歌》。
《悲慘世界》雖然發生在巴黎,卻能打破文化藩籬,因為此種對立走出巴黎,在世界各地、社會的角落上仍舊不斷上演。但或許,拉德利並不想極為悲觀地認定人性的無可救贖,開放式的結尾以及開場的人心凝聚就是很好的證明。
「親愛的朋友,請謹記。沒有壞種子或惡人,只有壞的耕養者。」雨果百年前提筆的嚴厲警示,到了當代,拉德利巧妙地挪用,鏗鏘有力地奏出一曲法國當代的底層荒涼悲歌。
📝全文請點👉https://pse.is/3avndj
6.《#殺戮荒村》,【捷傑電影】發行
《殺戮荒村》由巴西名導克雷伯曼東沙費侯和長期藝術指導合作夥伴胡里安諾杜內耶斯聯合執導,很難想像這部帶著些許科幻感的民族記事,在風格上會展開成昆汀式絕地大復仇中的暴力美學,且在轉場上皆有 70 年代西部電影的味道,開頭便替這部時間軸定於未來的電影注入矛盾的衝突美感。
敘事上則在名為巴庫勞(Bacurau)的小村落中,殘酷劃分社會、種族間的階級地位,透過一群由美國白人組成的殺手集團,埋下政治操弄後對窮人村落進行的屠殺,由此來看,巴庫勞可以視作過往歐洲帝國主義對巴西的殖民以及文化上主導地位的典型。
然而放眼未來,高科技更可能使人們認為有「權力」將人命視為屠宰遊樂場,編導對於歷史傷痕、現今局勢、未來發展,有著細膩、透骨的觀察,這些不斷上演的掠奪,無時無刻發生,不管是在從前,或是未來,且背後原因令人寒毛直立。
《殺戮荒村》是一部充滿幻想的當代寓言故事,但其核心主題,可能更是這群無力的個體們對企圖剝削其利的強國們的終極反動(白人、遊客),是政治上的、文化上的、經濟上的,也正如同昆汀塔倫提諾的《決殺令》般,在影像中出了口惡氣,大快人心。《殺戮荒村》真實的可怕。 巴庫勞是極為渺小的貧瘠窮鄉,或許世人不會注意到它是否存於地圖中,但在這座小村中政客與強國卑劣的荒謬事,極有可能發生於當代地球的每一寸土地,自然也能這樣看待台灣了。
📝全文請點👉https://bit.ly/3nRmrXX
#2020年度片單
回望心涼小說 在 胡晴舫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今天開始,我即將結束我在文策院的日子,這是一段奇幻的旅程,很感謝一路相伴的朋友,以及過去十五個月宛如兄弟姊妹的文策院同仁們。
作為一名台灣出身的創作者,我不斷被問,什麼是台灣的故事。我曾經採用余英時先生的句型,豪氣回答,我在哪裡,台灣就在哪裡;我寫什麼,都是台灣的故事。因為,我,就是台灣的孩子,我的文字不能在其他地方、唯有台灣獨特的歷史身世才可能孕育出來。我之所以能夠寫作講究精準而犀利,直抵無人之境,因為台灣給了我最大的寫作自由,無需閃避、躲藏。當海風帶來世界各地的文化種籽,長出獨一無二的台灣文化,這塊土地所孕育的創作能量同樣準備好了隨風飛向地球八方。
2016年夏天我接下文化部的香港光華中心主任一職,從異鄉人的角度回望台灣,我能清楚辨識台灣創作能量的光亮,我利用個人略為漂泊的生命經驗,摸索國際的思路,盡力推介花樣的台灣作品,蔡明亮的電影、林生祥的音樂、阿爆的歌、楊秀卿的唸歌、吳興國的戲劇、阿推的漫畫等等、讓世人看見台灣集體經過不同歷史陣痛與社會磨難所共同努力淬煉出來的美麗果實。
儘管篳路藍縷,在台灣以及世界各地仍有許多人持續耕耘自屬的台灣文化,同時,我也相信,透過政府機構的有系統推手,搭配民間企業的商業企圖心,台灣文化能量可以躋身下一波全球競爭型產業,為下一代年輕人打造一個健全豐產的創意內容產業,切入全球市場鍊,根留台灣,對接國際,讓他們不必離開家就直通世界,擁有更多工作的選擇以及收入。
有了海外推廣台灣文化的實戰經歷,加上之前創投公司的工作經驗,使我思考台灣文化如何從內到外、從孵化生產到市場推廣,打造一套完整的產業生態系,直接與世界接軌。當我們討論國家競爭力,我們其實在說這個國家的產業競爭力,譬如美國的高科技企業、好萊塢工業、華爾街金融業,譬如法國的奢華品產業、航太科技、醫藥業,我們也是透過這些產業去認識這個國家。而這些產業也互相協力,搭建出更大的產業平台,譬如好萊塢與高科技產業合作拍一部英雄片,華爾街提供融資服務,間接推波了美容業、漫畫業、汽車工業、美術道具等等。也就是說,人人有工作,社會有分潤。
2019年六月,我受邀加入文策院第一屆董事會,擔任民間董事,九月時董事會邀請我擔任首任文策院院長,我明白這份工作實難不易,任務極為艱鉅,但我也深知,一如當年的工研院與國發基金、企業合力打造了科技島的美譽,為台灣創造了財富,如果文策院成功了,十年之後的台灣,除了高科技之外,將擁有另一支亮眼的全球競爭型產業,為台灣在未來的世界版圖佔據一個關鍵位置。而透過文化所累積的財富更為特別,因為它將為人民帶來自信心,創造生活的幸福感。
文化作品所散發的無形魅力將強力形塑社會品牌,透過一首歌、一部電影、一齣劇、一本小說,藉由文學家、電影演員、畫家、服裝設計師這些人所形塑出來的台灣人,其氣質與臉孔如此獨特,全世界人們因而對這個社會產生莫名好感。台灣不僅要被看見、被理解,更要被信賴。
基於這項理念,我接下了這個重任。文化內容乃創意經濟的核心,因此文策院的出現,可以運用國發基金的挹注幫助文化事業體產業化,直球對決國際市場邏輯,打開台灣文化產業的全球版圖。不否認,當我進入文策院,難題千頭萬緒,也有許多人不看好台灣的文化實力之類云云,我總是回答,這個時代的台灣人想要拼一拼,拼過總比完全沒拼過好,而若想要日後的榮景,我們總是要從哪裡開始,就現在開始吧。哪怕做了一點點也好。每代台灣人都有責任,留下幾棵樹,供後人綠蔭乘涼。
我依然相信,「金融」與「國際」為文策院的兩個關鍵詞,與藝文補助路線有別之處,投融資乃是文策院助攻產業的方式,借用國際展會與市場展為舞台,連結國外產業界合作、合資,終究為了提升台流的全球市場佔有率。即使疫情嚴峻、全球停擺,投資者觀望、業界慘澹的2020這一年,臺灣內容產業未停工,文策院團隊完成了四億投資、協助融資六億,與文化部一起推動青年創業貸款、擴大優惠貸款方案,除了兩波旗艦計畫國內產業振興方案,全年20個國際展會不缺席,架設虛擬台灣館,協助業者線上媒合,其中坎城影展VR日主題國為台灣,與威尼斯影展合辦線上論壇、VR實體劇院,釜山影展媒合文本改編、法蘭克福書展多元呈現出版品,而文策學院開辦音樂經紀、圖像IP經濟、出版國際版權等人才課程,與Netflix合辦編劇工作坊,也即將與歐盟EAVE合辦製片人訓練、法國La Femis電影學校展開編劇統籌課程等,和HBO Asia商討備忘錄共同開發台灣原創劇集,即將與法國New Images影展宣布展開雙方產業交流機制。
文策院能像一支性能精緻的高科技潛水艇,航向大海四方。這一年多來,我看見文策院同仁們的夙夜匪懈,我也明白我們必須承擔許多批評,挽起袖子做實事確實不易,但這是一條漫長卻有意義的旅程。
不管身在何處,不減我對於台灣文化的熱愛與使命。下一個人生轉彎處,但願仍能與台灣相遇,繼續以我的方式敘述她的故事。一路以來,衷心感謝那些保持最大善意與我工作、協助我推動業務的人們。曾經相濡以沫,必不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