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裡讀《莫斯科紳士》
《莫斯科紳士》是我很喜歡的一本小說。很早就想寫寫心中的一些感想，但這部小說值得分享的東西太多，反而有點不知該從何寫起的困擾。
《莫斯科紳士》故事背景設定在二十世紀初，蘇聯剛剛成立的莫斯科，帝俄貴族亞歷山大雖是共黨政權亟欲打倒的封建權貴，但因曾出版過鼓吹革命、影響力極大的詩集，於是逃過死刑，被判軟禁於紅場附近的豪華大飯店裡，永遠不得踏出大門一步。
這是非常具有巧思的故事設定，「大都會飯店」位在莫斯科最精華的克里姆林宮附近，儘管政權更迭，從帝俄，到共產，這裡依舊是政治權貴往來的中心。飯店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飯店內卻像是一方化外之地，入住往來的貴客身份容有不同，飯店的管理階級也換上一批符合政治正確的新人，但是飯店的骨幹卻恒久如常，彷彿為人性留下最後一個可以自由喘息的空間。
小說裡，亞歷山大從貴族一夕成為被軟禁的囚犯，從豪華套房搬進閣樓的傭人房，從生無可戀到找回生存的動力，每一個看似荒謬的人生轉折背後，都隱藏著深沉的生命課題。作者以幽默筆調舉重若輕地輕輕點化，卻每每令人深思良久，甚至掩卷嘆息。
蘇聯建政之初，正是社會最為動盪，也是有志青年懷抱無比雄心的時代，靜靜在大飯店裡度過漫長歲月，只能在小地方找尋生活樂趣，在小問題上搞點破壞的亞歷山大與飯店裡的諸好友，最終卻也在這歲月彷彿靜止的飯店裡，躲過了無情的風暴，歷史之反諷，莫過於此。
但作者並沒有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地讓我們只耽溺於飯店裡的小日子，時不時拉出一筆，讓我們看見飯店之外的真實景況，譬如驚鴻一瞥的落魄王子，譬如真實生活裡的餐廳經理安德烈，甚至是意氣風發的米哈伊爾，寥寥數筆，卻道盡了時代的殘酷與無奈。
最令人感動的，大概是飯店裡的這些老朋友們，努力在殘酷的時代裡搭建一座遮風蔽雨的溫暖庇護所吧。說他們是相互取暖也罷，說他們是在找尋生活樂趣也罷，但他們的友誼與善意，展現了動盪時代無法泯滅的人性與希望。
亞歷山大在困頓之中，慶幸自己有《蒙田隨筆》與《安娜卡列妮娜》相伴。在疫情蔓延的此刻，我也誠摯期盼《莫斯科紳士》能陪伴度過晦暗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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