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政治制度|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商王朝的職官有中朝任職的內服官和被封於王畿以外的外服官之別。內服官中又分外廷政務官和內廷事務官。最高的政務官,是協助商王決策的「相」,又稱「阿、保、尹」。王朝高級官吏統稱卿士。三公,則是因人而設的一種尊貴職稱,並不常設。另外有:掌占卜、祭祀、記載的「史」,掌占卜的卜、掌祈禱鬼神的祝,掌記載和保管典籍的作冊(又稱守藏史、內史),武官之長的師長,樂工之長的太師、少師。內廷事務官是專為王室服務的官員,主要是總管的宰和親信的臣。臣管理王室各項具體事務,有百工之長的司工,掌糧食收藏的嗇,掌畜牧的牧正,掌狩獵的獸正,掌酒的酒正,掌王車的車正,為商王御車的服(又稱僕、御),侍衛武官亞,衛士亞旅,掌教育貴族子弟的國老,掌外地籍田的「畋老」。外服官主要有方國首領的侯、伯,有為王朝服役的男、有守衛邊境的衛。
商代在實行貢納制度的同時,還有勞役租「助」,就是要求農人助耕公田(籍田),收穫皆為統治者所得,其比例約佔農人收穫的十分之一。殷紂王加徵賦稅,用以充實鹿台和鉅橋。
一、商朝的社會結構與社會生活
1、商朝的形成與疆域
商人的始祖契的母親是簡狄,據說她是見玄鳥墮其卵,吞食而生契。契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但他又是一個族群的始祖,這說明他正處於從母系向父系時代的過渡期。契與夏禹、周棄大約是同時代的人。曾被帝舜封於商,賜姓子氏。契的子孫便以商為氏族名號。
商族在夏代為諸侯,契的六世孫冥就做過夏的治水官。在成湯建國前,商族為尋求生存空間,自契至湯八遷。到契的八世孫上甲時,戰敗有易人,商族得到了發展。至契的十四世孫成湯時,商族力量強大,最終打敗夏桀,滅夏。湯乃踐天子位。
商朝從商湯建國到帝辛(紂)亡國,歷十七世三十一王。共496年。時間約在公元前16世紀至公元前11世紀。其疆域以今河南全省、河北南部、山東西部、陝西東部為中心。商代的歷史可分為早、中、晚三個時期,早期從成湯到雍己歷十四王,國都在西亳,即今河南偃師縣屍鄉溝的商城遺址。中期從仲丁到小辛,歷十王。此時由於王族內部爭奪王位,國力削弱,致使多次遷都,到南庚時遷於奄,即今山東曲阜。晚期從盤庚到帝辛,經十一王。遷都於殷,即今河南安陽西小屯村。據粗略估計,商朝初期人口大約為400-450萬人,至商朝晚期增至780萬人左右。
2、商朝的社會結構和社會生活
從社會分層看,主要分為王族與貴族、平民宗族與奴隸家族。其中王族與貴族都居住在城市及統治中心區。平民則分佈居住在城區內或四周。有手工業家族,商人家族,更多的是農民家族。中國古代奴隸與古希臘、羅馬奴隸制不同,他們主要不是生產奴隸,而是家內奴隸。從居住空間看,商王族居住在統治中心區,只是派親信到各地巡視監督。各地諸侯方伯也都居住在自己的領地內,通常是些相對小些的城,管理著自己的族眾。而真正的農民則居住在田野村落中。當時的手工業者大都居住在王畿或其他小城內。中國商業不發達,手工業者始終都主要為統治者服務。他們的手藝都是世代相傳,父職子繼。王族到平民乃至奴僕,都是以家族為基本生存單位,而且是世代傳承,很少流動,社會階層極其穩定。
二、政治婚姻制度與王位繼承制度
商朝流行族外婚,一夫一妻制基本形成。「昏時行禮故曰婚,婦人因夫成故曰姻」。自婚姻制度形成以來,就與政治聯姻密不可分。商族開國之主成湯,聽說伊尹長而賢,便派人到他的氏族有侁氏去請,但有侁氏不許,而伊尹也想歸屬於商湯,於是,商湯就請求娶有侁氏的女子成婚,而把伊尹作為媵臣一併嫁到商族。這樣不但密切了與有侁氏的關係,還得到伊尹這位能臣。此外,商還通過與有干國聯姻,強化了干國(河南濮陽市東北)的政治隸屬關係。其他臣屬於商的各地族氏方國,也都經常主動嫁送女子與殷商結親,這種結親方式被稱為貢納,有的是出於政治義務,有的則是自願。但有的則是迫於王威。如卜辭記載:「呼取女於婪」「呼取鄭女子」等。與此同時,商王族女子也要外嫁他族。古代「婦人謂嫁曰歸」,如《詩·大雅·大明》有言:「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王厥祥,親迎於渭。」大邦即殷,商王帝乙將王族少女遠嫁周族文王,就是想利用血緣姻親紐帶維繫商周之間的臣服關係。由此編織出由宗親和姻親盤根錯節的政治金字塔網絡。如果說夏朝的政治聯姻還是為了團結強大異血緣諸侯國的話,那麼,商時的政治聯姻已基本確立了以商族為宗法核心的父權家長制地位。
為了子孫的繁衍,為了疆域的鞏固,歷代王族一貫實行的是一夫多妻制度。「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娶妻多少已成為王朝興衰的標誌。凡國力強盛,則「重國廣嗣」,娶妻亦多。不僅可靠子孫之眾管理國家,也可後繼不憂,不愁沒有接班人。商代的聯姻邦國越多,它的根基也就越牢固。殷商以武丁娶妻最多。
在商王的后妃制度中,有一個特殊的現象,即有的王不止有一個法定的妻子。像仲丁有2位法定配偶,祖丁有3位,武丁有3位。凡法定配偶所生的兒子,都有權繼承王位。因此,商朝還沒形成嚴格的嫡長子繼承制,而是「父死子繼」配合「兄終弟及」。王位繼承制,凡兄弟行皆以長幼為序,兄終弟及,幼弟死後,王位應對復歸於長兄之子繼承。這個制度在中丁時期被打亂,中丁父輩有小甲、大戊、雍己三人為王。中丁為大戊之子,雍己死,按慣例王位應由小甲之子繼承,但「自中丁以來,廢適而更立諸弟子,弟子或爭相代立,比九世亂」,從而削弱了商王朝的統治。到小乙時,乾脆以幼弟之子繼位,故小乙給其子武丁。康丁以後,后妃制度改變為一王一妻制,並實行直接傳長子制度。因此,商代王位繼承制度雖有兄終弟及現象,但其主幹仍是以傳長為常法。
三、商朝的行政體制
商代的疆域由兩部分組成,商王室直接治理的王畿部分和諸侯方國的領地。其中,商王直接治理的部分稱為商、中商、中土、大邑商等。諸侯方國管轄的領地在王室周圍的稱為四土。在商王身邊治理王畿的官,稱為「內服官」,而諸侯方國臣屬王室,其主要活動在王畿外的諸侯國之內,稱為「外服」。這些官吏即是王室的外服官。
商朝內服職官稱為殷百辟,或百僚庶尹。表示其設官之多。商朝官吏多以尹為名,尹有治理、正長之義。庶尹相當於甲骨文中的多尹。
內服
屬於中央王朝的職官。商王之下,百僚之上有一人總領其事,輔佐商王。如成湯時的伊尹,便被湯「得之舉以為己相」。武丁時的傅說(悅)被「舉以為相,殷國大治」。
內服職官可分為四類:
(一) 政務性職官。有掌管農業的「藉臣」,掌管畜牧業的「牧正」,掌管手工業的「多工」。
(二) 軍事性職官。商代文武不分職,凡是官皆可出征為將。但因古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側重軍事的武職已出現。商代軍隊以師為最大編制單位,師長是武職中地位較高者,在甲骨文中的多馬、史、戍、衛、射等都是軍事性職官。
(三) 宗教文化類職官。即卜、巫、史等。商人非常相信天神,每事必卜。所以,在商王身邊專門有一群從事占卜的人。甲骨文中稱為「多卜」。即當今學者們所稱的「貞人集團」。巫也是職司神鬼的。古時卜和史不分,常常祝宗卜史連稱。在祭祀時,史主掌向神的禱告詞,還掌封官冊命之事,甲骨文和商代銅器中有「作冊」,是掌冊命的官。「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四) 宮廷內職官。商王所居稱為寢,甲骨文中有王寢、東寢、西寢等名稱,在安陽殷墟發現商王宮寢基址五十多處,是王的居所及宗廟遺蹟。主管宮室的官稱為寑。宰也是主王宮事務的官吏。冢宰即王家事務大主管。武丁在未得傅說前,曾三年不言,政事決定於冢宰。
商朝的內廷官常握有實權,出任重吏。比如商王曾命自己身邊的寢去「省北田四品」,即視察北方土地,劃分其等級。這是非常重要的職任。而臣或小臣,本是處理王宮及王室事務的執役人員,這些人也多擔當軍政要務。如管事耕藉的「小藉臣」、管理眾人的「小眾人臣」、管理牧馬的「小多馬羌臣」。這些小職官後來演變成管理某些部門的專職官。
四、商朝的軍事制度
商王是軍隊的最高首領。無論是他親自出征還是授權與將領,都必先稟告或受命於祖廟。儀式非常隆重。商王親征在甲骨文中稱「王自征」、「王往征」「王征」。王以下武官有:師、馬、亞、射、衛、戍等,商朝武官的各級領導指揮系統。
商朝的軍隊由三個部分組成:王室軍隊、諸侯國軍隊和貴族武裝。商軍的主力是王室軍隊。甲骨文稱為「王師」諸侯國軍隊即在師前冠以某侯名。如「雀師」、「犬師」、「吳師」等。族軍則是貴族的私家武裝。像子族、多子族、三族、五族等。它們也常出征衛戍。這些貴族的私家武裝在春秋戰國時迅速壯大,成為各諸侯國稱霸的主力軍。
戰車仍是打仗的主力核心。但此時的戰車已至300輛。步卒編制稱「行」,分左、中、右編制。軍隊稱為師或旅。據甲骨文記載,武丁時出征臨時徵集的兵員甚至多達一萬三千人。原始徵兵方式是臨時性的擊鼓聚眾。到武丁時,則將居民按軍事建制編制起來,戰時只需命將於廟,就可率軍出征。到商末,據《殷本紀》記載,商紂發兵17萬人抵禦周武王。其中有50餘國的軍隊,而商王室的軍隊從其編制上推斷應有6萬人。
編入「王師」中的成員,稱為「邑人」,即居住在王都及附近的平民。考古人員從安陽殷墟中發現大量中小平民墓葬,其中的男性成員多陪葬有兵器。王室統領的中央軍,無論是在數量、素質還是裝備上,都優於地方諸侯與方國的國軍和族軍。
五、商朝的司法制度
《左傳》昭公六年記載:「商有亂政,而作湯刑。」據傳商時的刑律達三百條之多,說明商代的法律已比較完備,後世重刑法的荀子都說:「刑名從商」。後世將夏代的《禹刑》、商代的《湯刑》和周代的《九刑》合稱為「三辟」。辟即法。三辟即三種法律。
商代的法律具有神判和神罰的特色。成湯伐桀時,就聲稱自己是「致天之罰」。盤庚對反對遷都的人說「故有爽德,自上其罪汝,汝罔能迪」,(你們若有失德行為,我的祖先神在天上就要給你們懲罰,你們就活不長了。)商王要用刑,也得先占卜,經占卜後行刑,表示這是上天的判罰。
商代的法律同樣體現出農耕文明國家以孝治天下的統治特色。《商書》曰:「刑三百,罰莫重於不孝。」可惜的是,由於年代久遠,我們已經看不到湯刑三百的完整面貌了。從保存下來的零星史料中,我們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些罪名:
不孝之行。我們的祖先因長期過著累世聚居的生活,鄉村的安定團結是整個社會得以長治久安的基礎。在血緣聚居的鄉村,子女如果不孝,整個家族就不得安生。且在家不孝父母,出門也不會聽長輩的話,甚至會犯上作亂。所以,國家對不孝的處罰最嚴厲。因為齊家是治國平天下的根本。
不從誓言。《尚書.湯誓》中,成湯在動員將士出征討伐夏桀時說:「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
顛越不恭。《尚書.盤庚》中,盤庚對臣民說:「乃有不吉不迪、顛越不恭、暫迂奸宄,我乃劓殄滅之,無遺育。」不吉不迪即不善良不和順,顛越不恭好作壞事,不服從帝王命令。暫迂奸宄乃詐偽奸邪犯法作亂。這些罪都要處以極刑——割鼻、滿門抄斬、斷子絕孫。
臣下不匡。即臣子不對國君進行匡正勸諫,也要施以刑罰。勸諫範圍包括「三風」、「十愆」。「三風」即:巫風、淫風、亂風。「十愆」即:歌舞不時,貪於貨色遊樂、田獵、輕侮聖人議論、拒違忠直規勸、疏遠有德長者和與頑劣之徒朋比為親等。臣下若對主上這些行為視而不見,就是失職,就要處以墨刑:在臉上刺字。
棄灰於公道。「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認為此處罰實在太重了。孔子則認為,這種重罰是為了讓人們建立公德,了解治國的道理。在公道上棄灰,若恰遇過路人,使其滿面皆灰,其人必怒,易生鬥毆。如在鬥毆中出了人命官司,則按法要滅三族。所以,不如塞其根源。
商代的刑罰分死刑、肉刑和徒刑三種:
死刑又分以下幾種:⑴族誅——滅族。「我乃劓殄滅之,無遺育」。劓殄即斷絕,育指童稚。連兒童都不放過。⑵大辟——砍頭。⑶炮烙——將銅柱上塗上油,下面用炭火加熱,置人其上,人爛而墮火而死。⑷脯醢刑——把人做成肉醬、肉乾。《史記.殷本紀》記載:九侯有好女,入之紂,九侯女不願與紂淫亂,紂怒,不僅殺了九侯女,還把其父九侯剁成肉醬。鄂侯站出來據理力爭,商紂把他的肉作成肉乾。⑸剖。《史記.殷本紀》載:「比干極力勸阻商紂王作惡,商紂王大怒,說:『我聞聖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就把比干的胸剖開,把心掏出來。
肉刑的種類有:⑴刖刑——砍掉一隻腳。甲骨文中多記載對逃亡的奴僕施以刖刑。傳說殷紂王對早上涉渡淇水的人都斷其脛——小腿。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怕水冷。⑵宮刑。男子去勢——割去男子生殖器。使之不能生育後代、斷子絕孫。⑶劓刑。割掉鼻子。⑷斷手。棄灰於公道則斷手。⑸墨刑。臉上永遠帶著刑餘之人的印記。
徒刑。拘繫作苦役。武丁時著名的輔佐傅說,據說就是一個身穿囚衣、用繩子繫著、在傅險地築城的苦役。相當於戰國時的「城旦」。戰國法律,通姦者要被處罰作城旦。
囚禁也屬於徒刑類。商紂就曾把周文王囚禁在羑里(今河南湯陰縣北),當時商代的監獄。商王室在各地都設有監獄,囚禁奴隸和罪犯。
六、商朝的財政制度
商朝的土地制度為擬血緣群體共有制。從名義上說,商朝的所有土地都是以商王為代表的王族所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由商王作為全國的父家長分配給同血緣貴族和異血緣貴族使用。由這些號稱為「子」的次級父家長們管理自己的族眾。所謂的私田,就是各自為了生存而佔有的田地,所謂的公田,就是要供養各級官吏而上繳的租賦。當時的農民都以血緣族群的方式累世聚居在世代相傳的土地上。原始社會時,他們自種自吃。進入文明社會後,不管誰當頭,都得交田租。開始是勞役地租,集體耕種的一村農民,要先耕種公田土地,那上面生長收穫的糧食要供養王室或侯伯。他們也有自己的頭。通常都是年長者,每日坐在村口,早上監督村民出去種地,晚上檢查他們帶回多少柴禾。還要監督婦女集體製衣。這些人就是秦以後的地方三老。往往都是由當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擔任。
村民除了交納糧食之外,還要服勞役,如修路、築城、參加圍獵等。戰時還要隨主人出征,並自備裝備、口糧,這就是後代的賦。各地貴族把農民上交的糧食除留自己享用外,還要上交給王室一部分,並負擔提供軍事力量及王室建築勞役的任務。
商王族也有自己的土地,名為「王莊」,面積相當大,諸侯國中也有王族田地。耕種王莊之田稱作「藉田」,開發王莊之田稱作「裒田」。王族派專門的官令尹、小藉臣、小眾人臣等管理監督大田耕作。王莊的收穫物儲藏在專門的倉庫內,甲骨文中稱為「廩」——倉廩實而知榮辱。商王也時常派人到各地去巡視,稱為「省廩」。當時,這些倉庫中的糧食只用於商王族眾的供給,官吏和軍隊都各自由自己的土地所出自行解決供給問題。不由國家統一負擔。
其餘則是各地侯國和方國向王室交納的貢品。有牲畜、野獸、貨幣、穀物、奴隸、美女、占卜用的龜甲、獸骨等。開始這些貢物是各地方勢力向中央表示臣服的進獻,後來,王權加強,或商王荒淫無度時,這些貢賦就變成中央強制收取的賦稅。
外服官指商人所封的諸侯或臣屬於商王朝的方國。《尚書.酒誥》:「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在甲骨文中有侯、伯、子、男、任等稱,都是商代諸侯。諸侯領地散佈於王畿之外,他們有自己的職官和軍隊,是自給性較大的政治實體。諸侯承認商王朝的宗主權,並要對商王室盡一定的義務。主要有:
1、戍邊。2、隨王出征,討伐叛國。3、向王室納貢。4為王室服役。此時的中央與地方諸侯的關係,要比夏朝時緊密而嚴厲多了。如諸侯不服從商王命令,則要加以懲罰。例如:商王文丁十一年,就殺了周族首領季歷,紂王把周文王囚禁在羑里,都是王權行於諸侯之證。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網站簡介:
歷史春秋網(www.lishichunqiu.com)成立於2010年6月,是一個以歷史為核心的文化資訊門戶網站,提供中國古代歷史、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醫養生、書畫藝術、古董收藏、宗教哲學等內容。致力於傳承國學經典,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國 鉅 天子 樂 居 在 金老ㄕ的教學日誌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戰國名將生死錄】濟西之戰─戰國中期的巨大轉折點
在教科書的描述中,戰國時代最大的記憶點,就是有齊、楚、秦、燕、韓、趙、魏的「戰國七雄」,以及秦國在商鞅變法後逐漸崛起,最終各國被秦始皇吞滅。
但課本沒有提到,除了七雄,戰國時代還有不少國家依舊在變動中存有一席之地。最有名的代表就是衛國,這個春秋時代的老牌諸侯國,雖然在戰國時代就是個被霸凌腳色,但按史記的紀錄,它竟然奇蹟似的存活到秦二世的年代才被秦朝正式消滅,活得比其他戰國六雄都久。
課本也沒提到,當率先稱霸的魏國沒落,秦國因商鞅變法崛起時,還有一個國家也處於上升期,與秦國形成東西兩強並立的爭霸局面,那就是在馬陵之戰勝出的齊國。
事實上,齊國擁有漁鹽之利,是各國中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而論軍事實力,由於有鬼謀智者─孫臏的訓練,齊軍成為深諳兵家之道的百戰精銳,甚至連作戰強悍的秦軍都是其手下敗將。
可最終齊國不是七雄的勝利者,而僅僅只是戰國歷史中的配角、秦國霸業中的註腳。究竟齊國為何在滿手好牌的狀況下盛極而衰?這是戰國時代的關鍵時刻,同時也對我們後人有著極大的啟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詭異的亂局
事情還要從齊威王的繼承者─齊宣王說起,在他任內,鄰近的燕國發生一件極其詭異的內亂。
當時燕國君主─燕王噲,很信任一個叫「子之」的官員,並提拔他成為相國,這一人之下的崇高職位。
有一天燕王派縱橫家蘇代出使齊國,等到蘇代返國述職時,他問:「齊王是什麼貨色呀?」蘇代回答:「必然無法成為一個霸主。」燕王噲問:「你怎麼知道?」蘇代說:「回想齊國以前的霸主─齊桓公,將國內的是全部交給鮑叔牙,對外事務則全部交給管仲,自己則全然信任並完全放手(的跑去玩女人)。現在的齊王,可就沒這肚量啦。」
燕王噲一聽蘇代的分析就覺得:「有道理ㄟ!那寡人要成為霸主,不就要好好信任人才嗎?」於是他決定:「以後所有政務都交給子之處理,一切都他說了算!」
燕王噲沒注意到,蘇代有個哥哥,那就是超有名的縱橫家─蘇秦,而蘇秦跟子之結成親家,連帶使蘇代與子之搭上關係。因此蘇代才會有以上說詞,為的就是幫子之助攻,使自己也可以撈到好處(事實上,後來燕王噲真的下放更多權力給子之後,子之就贈送蘇代許多精金做為謝禮)。
後來子之吃定了燕王噲的腦波極弱,所以又串通另一位大臣提出:「大王不如把國家讓給子之。回想昔日傳說中的聖君─堯,曾把天下讓給許由,可許由沒有接受,於是堯既沒有失去天下,還贏得美名。現在您也把國家讓給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您不就和堯一樣贏得美名嗎?」
燕王噲:「有道理ㄟ!就這麼辦!」(看到這,我都不知道要對燕王噲說可憐還是可悲了。)
於是燕王把子之找來,說要把王位禪讓給他,子之惶恐的說:「大王這樣做真是折煞小人……」燕王噲得意地想著子之等會兒拒絕,自己可要表現出心有不甘的表情,接下來可就能獲得聖君的美名,結果他聽到子之繼續說:「可大王美意我若是拒絕,那就更不好了,所以我接受王位。」
咦?怎麼跟劇本不一樣?可話已出口,燕王也只能交出權力,子之就靠著群體忽悠成了一國之君,可想而知,有一人相當火大,那就是本該等著繼承王位的太子。
「我燕國王位竟被子之這小人竊取?我一定要奪回王位!」
於是太子對內爭取同感不滿的宗室大臣以及軍隊將領支持,另一方面則向齊國提出奧援。
話說齊燕兩國淵源頗深,除了是國土接壤的鄰居,他們還同屬於在周朝立國之初就建立的老牌諸侯國,而且在東周的春秋時代,燕國曾被北方草原民族打到滅國,後來就是靠著中原霸主─齊桓公出手相救,這才能驅逐外患重新復國。
當時的燕國國君對於齊桓公的救國大恩可是感激涕零,以至於在送齊桓公返國時,依依不捨地送到齊國境內,結果齊桓公表示:「唉呀,除非是送周天子,不然諸侯國君彼此相送,最多只能送到自己國家的邊境呀。為了避免破壞規矩……這樣吧,剛剛你經過的齊國土地全部送給你,以後歸燕國所有!」
燕國國君簡直不能崇拜齊桓公更多,不僅協助攘夷,又尊王守護規矩,還大方的相贈領土。何止是強者?簡直就是強者!這次兩國間的互動成為一時美談,也代表著,那是一個還講規矩並彼此尊重的美好年代。
可到了戰國,所有的規矩一律都是用來打破的。
就好比戰國時代的齊國與春秋時代的齊國根本完全不一樣,春秋時代的齊國君主姓姜,是周朝著名開國功臣─姜子牙的後代;戰國戰國的齊國君主則姓田,他們的祖先本來是逃難到春秋時代的齊國,後來因受到賞識而成為朝中大臣,誰知雖著時代的發展,逃難者後代反而併吞接納者的國家產業。
所以在戰國時代,齊燕兩國已經沒有以往的邦交友誼,不時還爆發衝突。即便如此,若能獲得齊國這威震關東並且近在咫尺的強權支持,才有機會推翻已成為一國之君的子之,這也是為何燕太子會向齊國告急。
收到燕太子的求援的齊宣王,很快表示:「太子放心去幹,我挺你。」
這個承諾讓燕太子信心大增,於是立刻舉兵攻打子之。雙方軍隊激鬥數月,造成數萬燕國子民傷亡。眼看燕國已經內耗嚴重,齊宣王這才命令名將匡章率齊軍打著救援名義進軍燕國,之後迅速攻破燕國首都,抓獲了燕王噲及子之。
接獲前線捷報的齊宣王,立馬下令:
「把子之跟燕王噲都剁成肉醬處死,另外收繳燕國王室的寶物送回國內,大軍則繼續佔領其他燕國土地。」
「大王不可呀!」有一人跳出來勸阻齊宣王的決定,此人正是中國歷史上鼎鼎大名可其實很多人都說不上來他到底做了啥事的儒家代表─孟子。
孟子說:「大王當初打著救燕的旗號,使燕國民眾無不主動歡迎以表達對大王義舉的感激之情。現在您卻要處死燕王,還要掠奪燕國,那如何對燕國人民交待?而且齊軍佔領燕國領土,已經使各國畏懼齊國的強盛,大王卻只想著擴增土地而不行仁政,這勢必惹動各國出兵干預。所以請大王先安撫燕國百姓,並幫他們安置好新國君後,就將齊軍撤回國內。這樣還勉強可以安撫燕國軍民並避免危機呀!」
齊宣王沒有接納孟子的建言,隨著王命的發佈,齊軍開始在燕國大肆燒殺搶掠,事情發展也的確如孟子所料,在燕國百姓的反抗及各國介入下,齊軍只能撤退,不但把已到手的收穫全給丟了,還將燕國徹底得罪。
(以上經歷,也可以看出孟子並非是只有理想的囉嗦老頭,他與孔子一樣,能洞悉當前政治情勢的發展。事實上,一個人如果只有情懷,只會被別人當成喇叭嘴。孔孟兩人能夠周遊列國並不時獲得高規格接待,是因為他們能認清現實,並在崇高的理想下運用實務能力去贏得一席之地。可惜的是,後世不少儒生頑固死守前人的言行,卻沒學到聖賢們對應當前環境的彈性及應變,只怕會讓孔孟兩位夫子搖頭嘆氣了。)
時間來到宣王的繼承者─齊湣王,這位老兄比他的前任都還要有企圖心,所以在他任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爆打其他國家。比如:在位第七年,痛扁了魏國;在位第二十三年,痛扁了楚國;在位第二十六年,痛扁了秦國;在位第二十九年,與趙國聯合滅亡中山國……這一系列的行為使齊國擴地千里,強大的表象更讓齊湣王威風的不可一世,也徹底忽略那來自前代的仇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復仇的啟動
燕王噲死後,換燕昭王接班,並處心積慮地要報復昔日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於是他一方面向齊國表達臣服之意去放鬆齊國的警戒,另一方面則積極招募人才累積實力,日後扮演關鍵角色的名將樂毅就是在此背景下,成為燕國的一份子。
對於昭王的復仇心願,樂毅分析:「燕國實力遠不如齊國,所以必須聯合其他諸侯國並孤立齊國,而讓齊國孤立的最好方法,莫過於慫恿齊國滅宋。」
宋國位處今日的河南,是當時的交通要道,誰佔領了這塊土地,就能以此為跳板向各國進軍,因此成為每個強權眼中的必爭之地。積極擴張的齊湣王自然眼饞宋國之地,何況這當中又有人推波助流,於是湣王三十八年,齊軍迅速滅亡宋國,而這一個舉動正式敲響齊國的喪鐘。
眼看戰略要地被奪,各國對齊國的擴張終於仇恨值爆表,燕國乃趁此良機進行大量遊說的工作,終於在湣王四十年,燕將樂毅統率燕、秦、韓、趙、魏五國軍隊攻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鉅變─濟西之戰
齊湣王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向輕視的弱國竟能掀起如此猛烈的反撲。此時齊國主力軍還在南方的宋國佔領區,面對從北方進攻的聯軍,湣王只能緊急召集國內還能迎戰的士卒及百姓,並匆忙任命田觸為將,領軍前往濟水以西迎敵。
臨危受命的田觸,眼看聯軍強大而己方卻是倉促成軍,所以計畫盡可能維持對峙的局面。這個想法其實非常有道理,因為時間拖得越長,還在南方的齊軍主力就越有機會回防,同時也可以先消去遠道而來的聯軍銳氣。可是齊湣王卻想速戰速決,以至於他派人告訴田觸,:「你這怯戰的懦夫!你再不率軍迎戰,我必殺你族人還挖掘你家族祖墳!」
田觸聽到湣王的威脅,徹底火了:「你這昏君!不明形勢又刻薄寡恩!」於是田觸聽令出戰,但在齊軍剛與聯軍交戰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敲響代表撤退的信號,接著就駕著戰車自個兒落跑了,本就只是臨時編成的齊軍先因號令而錯亂,之後又找不到人主持大局,何況他們面對的聯軍主帥還是超級名將的樂毅,所以結局就是……齊軍潰敗!
濟西之戰後,出兵距離最遠的秦、韓兩軍很快決定班師回國,魏軍決定攻取以前的宋國土地,趙軍則前往北方要取得先前與齊國競爭的河間之地。於是樂毅自率燕軍深入齊國,準備攻占齊都─臨淄。
在聯軍因分散而稍有延遲的空檔,有位叫田達的齊國將領,努力收攏殘軍並派人請示齊湣王準備繼續抵抗:「現在形勢極糟,還望大王給予部隊賞金激勵士氣。」
結果齊湣王暴怒的回覆:「你們這些打敗仗的渾蛋還敢跟我要錢?沒門!」
聽到齊湣王的回覆,田達絕望了,但他決定善盡自己的職責。所以當追擊的燕軍向著齊國殘軍進攻時,田達對著早已失控的部隊下令:「迎戰。」
此戰齊軍無懸念的大敗,齊湣王逃離首都,燕軍攻進齊都臨淄後,將齊國王室收藏的所有財寶都送回燕國,燕昭王看到勝利的戰報以及眼前齊王室的珍寶,他不禁跑到燕國的宗廟中叩首大喊:「祖宗們!國仇報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歷史重演
齊國的厄運並沒有結束,在攻克齊國首都後,樂毅宣布凡被燕軍佔領的區域,都將廢除齊湣王時期的殘暴法令和苛捐雜稅,並保證燕軍必嚴守紀律不會擄掠齊國百姓。這一招攻心計正中要害,眾多齊國百姓對於齊湣王只顧擴張卻忽略民生的施政方針早已不滿多時,因此當樂毅的告示一出,齊國人民不但沒有抵抗,還巴不得樂毅的燕軍趕緊來解放自己。於是燕軍迅速攻取齊國七十餘城,昔日的東方霸主,如今只剩下莒和即墨(今山東省平度東南)兩城未被攻克。
當樂毅在北方橫掃之際,南方的楚國打著「救齊」名號,派淖齒率軍進入齊國。正在逃亡的齊湣王對此大喜過望,於是封淖齒為國相,希望藉楚軍的力量去抵抗燕軍。這時老ㄕ敢肯定,齊湣王一定沒好好學歷史,因為……難道他不知道他老爸曾經打著救燕的名義結果是去搞偷襲嗎?
於是報應到來,淖齒果然不懷好意。在確定此時的湣王已經無絲毫抵抗之力,他縛綁了湣王,並氣勢凌人的質問:「齊國境內,曾經天降血雨,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說:「不知。」
淖齒再問:「齊國境內,曾經大地裂開還湧出泉水,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說:「不知。」
淖齒又問:「曾經有人聽到齊國宮門前傳出啼哭聲,去尋找時卻不見有人,但走開後又會聽見聲音,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還是說:「不知。」
淖齒聲色俱厲的譴責:「天下血雨,這是老天示警;地裂出泉,這是大地示警;望宮門而泣,這是人事示警。天、地、人都發生警示,而你卻不加警惕,又怎能不受到天譴呢?」之後湣王被殺,楚軍則取回以前被齊國佔去的淮北地區。
湣王死後的一年,齊國臣民趁隙殺死淖齒,並擁立齊湣王之子為王,史稱齊襄王,並死守莒城抵抗燕軍。除此之外, 即墨城的軍民在守將戰死後,共推齊國宗室田單為將。而臨危受命的田單,之後將完成戰國史上最成功的復國行動,但那曾經睥睨諸國的霸權,依舊一去不復返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老ㄕ一己之見
何以稱霸三代的齊國會瞬間衰落?
相信大家都明白關鍵所在,也就是樂毅破齊的基礎:齊國犯眾怒。所以你知道、我知道、樂毅知道,那不知道的齊湣王就是犯蠢,結案……了嗎?
其實在戰國時代,各國時而結盟時而背叛已是常態,多方臨敵的形勢下,多方經營已是不可避免的趨勢。以此來看,齊湣王在與各國大部分作戰中都能佔據上風,其實能力不差呀(當然齊湣王在濟西之戰時期的大部分表現都錯的很離譜,或許我們可以解釋齊湣王當時因前所未有的壓力而喪失判斷力)。
然後大家有沒有發現……我們其實跟齊湣王的處境是差不多的。
現代社會其實變動的速度遠超過以往,小至個人、大至團體,都面臨到「到處有機會、各處有壓力」的處境,這或許也是為何「斜槓」一詞近年來非常熱門的原因:我們面臨要在不同面向去同時發展的趨勢。
然後我們往往看到有些公司去經營副業,結果卻慘賠到連本業都保不住;或是有些人的斜槓人生讓自己筋疲力竭,卻與理想相去甚遠。但有時候我們不能用一句簡單的「好高騖遠」或「心有旁騖」做結論,因為有時候我們的人生就是會遇到多面夾擊的狀況,正如戰國的齊湣王,他不可能要求各個國家按次序和自己單挑。
那該如何是好呢?其實與齊湣王同一時代的西方霸主─秦國,用它的成功為我們找出其中一種解答。
秦國最初的策略也是見誰就打誰,雖然勝多敗少,可也沒能獲得關鍵性的戰果。直到秦昭王接受范雎「遠交近攻」的建言,也就是放棄與齊燕兩國交戰,並將焦點先放在鄰近的韓趙魏三國,之後的秦國就只會對特定國家重點攻擊,而用外交策略先穩住其他國家,避免同時應付多條戰線,等到原先重點攻擊的對象被徹底打殘,秦國才會轉換目標。(就好比秦國是先對韓魏兩國用兵,在這期間,則是引發齊楚之間的外交矛盾,使楚國這個強敵無暇他顧;等到秦國收拾完韓魏,就立刻轉攻楚國,而且這一打就直接把敵人首都給火燒了,讓楚國以後看到秦國就恐慌。)
還是簡單用一句話歸納秦國的成功原因吧,那就是:「找出要面對的主從順序。」
不過,下結論容易,真正做起來的困難,就只有當事人曉得個中滋味。而且,歷史從來不是成功的保證,因為我們都因時空背景的不同而面對各自的處境。
那歷史可以帶給我們什麼?我覺得其中一個答案是:帶給我們更多換位思考的機會。我們可以開啟上帝視角,看到前人同一時間的各自反應;我們可以試著代入前人,去揣摩他們的心境,在替前人思考其他可能性時,或許也可以代換回現在的自己去尋找可能性
說到底,過往的歷史之所以在當下產生價值及意義,是在我們與過去建立連結的那一刻。這種意義很個人,所以也別具價值。
國 鉅 天子 樂 居 在 知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鴻門宴的酒席座次是成心侮辱劉邦?|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自古以來,酒宴飯局常常是政治大戲上演的舞台。
兩千多年前,劉邦、項羽在咸陽城外,面對亡秦那隻碩大的勝利果實,用一場宴會暫時化解了迫在眉睫的矛盾衝突。而在太史公司馬遷如椽巨筆的生動描述下,這場宴會不但成了史上最著名的飯局,也在中國人語庫裡成了陰謀、凶險的代名詞。
關於鴻門宴的話題,過去說、現在說,今後還會一直說下去。
項伯「一夜成六事」可信嗎?
一場驚心動魄的鴻門宴,之所以為後人所知,全憑了太史公司馬遷在《史記》中的傳神描述。
司馬遷的《史記》多處寫到鴻門宴。但詳略明顯相異。《項羽本紀》的「鴻門宴」最詳,長達1605字。《高祖本紀》、《留侯世家》、《樊噲列傳》也有「鴻門宴」的記敘,都寫得極簡略。
長期以來,《史記》記載的可信性一直受到懷疑和審視。經過專家學者們多年的不懈努力,特別是二十世紀以來大量古代實物的出土及其研究的結果,多方面證實了《史記》記敘的可靠性。
而《史記》敘事之所以受到懷疑,也和司馬遷文學化的表述手法有關。《史記》是文學和史學尚未分家時期的著作,司馬遷一些過度文學化的描寫,有時也造成頗多不可解之處。就《鴻門宴》一篇而言,歷代都有學者對其不可解處提出質疑,進而懷疑其真實性,甚至從根本否認有這個歷史事件。
比如有人認為,文章開篇「項伯深夜告張良」一段,鴻門和霸上相去四十里,而項伯一夜之間可以完成「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入見沛公」、「約為婚姻」、「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王」等六件事,殊不可信。
再如,文章最後劉邦在宴席上脫身逃走一段,究竟是騎馬還是步走,還是先騎馬而後步走?敘述得並不清楚。而劉邦囑咐張良,等他從小路走過二十里回到軍中的時候,再入宴席告訴項羽自己離開的事——讓項羽枯坐酒席等待劉邦這麼久,卻一直沒有查問,實在不合情理,而對劉邦不辭而別的嚴重失禮行為,項羽沒有任何表示,也很難理解。
然而也有一些學者認為,鴻門和霸上從小路走只有二十多里,項伯騎馬急馳,從時間上看「一夜成六事」完全來得及。而劉邦酒席脫身,實際上是在項羽故意默許下才實現的,可以理解。
史料來源可能出自樊噲之孫口述
據日本就實大學學者李開元考證,司馬談、司馬遷父子著《史記》,除了政府檔案和文獻資料而外,實地調查、訪問查詢也是重要的史料來源。《史記》列傳的歷史敘事,特別是在與司馬遷父子時代相距較近的戰國末年到西漢初年的歷史敘事中,有不少直接取材於事件當事人及其子孫的口述傳承。
李開元認為,鴻門宴敘事的取材來源,司馬遷沒有明說。不過,分析鴻門宴的人物和描寫,我們大致可以找到敘事的眼點,也就是當事的目擊者和口述者。考《項羽本紀》中鴻門宴的敘事,有名有姓的出場者共有11人。其中,項羽方面有項羽、項伯、範增、項莊、陳平共五人,劉邦方面有劉邦、張良、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共六人。劉邦方面六人中,夏侯嬰、靳強和紀信三人一直留在項羽軍軍門外,沒有親歷宴會。
通觀鴻門宴一篇的敘事,可以明確看到敘事的立場在漢的方面。而在漢的六人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張良和樊噲。張良自始至終參與其事,樊噲只是於中參入。不過鴻門宴敘事最為詳盡生動的部分,無疑是樊噲闖入宴會場的描寫;最為突出的英勇人物,無疑也是闖入會場的樊噲了。樊噲緩解危機於千鈞一髮,他與項羽間的對話應酬、音容舉止,特別是拔劍在盾牌上切割生豬肩啖食的細節,非身臨其境者傳達不出來。以文章分析而論,鴻門宴敘事的眼點,也應當就是樊噲。
司馬遷在《史記·樊酈滕灌列傳》太史公曰中說:「吾適豐沛,問其遺老,觀故蕭、曹、樊噲、滕公之家,及其素,異哉所聞!方其鼓刀屠狗賣繒之時,豈自知附驥之尾,垂名漢庭,德流子孫哉?余與他廣通,為言高祖功臣之興時若此雲。」意思是說:「我曾經到過豐沛,訪問當地的遺老,觀看原來蕭何、曹參、樊噲、滕公居住的地方,打聽他們當年的有關故事,所聽到的真是令人驚異呀!當他們操刀殺狗或販賣絲繒的時候,難道他們就能知道日後能附驥尾,垂名漢室,德惠傳及子孫嗎?我和樊噲的孫子樊他廣有過交往,他和我談的高祖的功臣們開始起家時的事蹟,就是以上我所記述的這些。」
司馬遷生於景帝中元五年(公元前145年),其時,樊他廣已經做了六年舞陽侯。司馬遷問豐沛,是在他二十歲第一次旅行時。若以樊他廣二十歲嗣侯計算,他比司馬遷大二十六歲,此時四十六歲。樊噲鴻門救駕的事情,是樊噲家子孫後代世世相傳的光榮歷史。可以想見,司馬遷從樊他廣處聽到鴻門宴的詳情敘事,後來,當他撰寫《史記》的有關章節時,就將樊他廣的口述作為重要史料。
酒席座次是成心侮辱劉邦?
著名學者余英時在《說鴻門宴的座次》一文中認為:鴻門宴的座次「是太史公描寫鴻門宴中極精彩而又極重要的一幕……太史公詳述當時座次決非泛泛之筆,其中隱藏了一項關係甚為重大的消息。」
關於酒席的座次,《項羽本紀》中有十分具體的交代:「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亞父者,範增也;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
清初顧炎武在《日知錄》中旁徵博引地證明:「古人之坐以東向為尊……即交際之禮亦賓東向而主人西向。」余英時在做了一些考據後,認為在秦漢宴會東西南北四向皆涉及的場合中,東向最尊,南向次尊,西向為「等禮相亢」的朋友地位,北向為最卑的臣位,所以劉邦北向坐是表示臣服的意思,而項羽也正式接受了劉邦的臣服。
清華大學學者李飛和中國人民大學學者費曉健則認為,余英時的考據有誤,「賓主位東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是戰國秦漢時的通義,而這是兩個相互獨立的場景,在君臣位中最卑的北向,在賓主位中也沒有了臣服的含義。而鴻門宴中座次的尊卑,還是以司馬遷記敘的次序,依次應是:東向、南向、北向、西向。
鴻門宴中劉邦是客人,並且曾經與項羽在楚懷王面前「約為兄弟」,如果項羽尊重他,就應按「賓主位東西面」的賓主之禮讓他東向坐,如今讓他退為「三等」北向坐,說明項羽根本沒把他當成客人平等對待,其地位還不如項羽手下的謀士範增。在一些中學教材的教師參考材料中,也認為這座次是項羽安排的,表現了項羽不把劉邦放在眼裡,妄自尊大、驕橫無禮、以勢壓人的傲慢自負心理。
然而一些學者對此提出了不同看法。如學者許錫強認為,劉邦到鴻門來是為謝罪而不是赴宴。在項羽面前他早已失去了主客相稱的平等關係。項羽率兵鉅鹿一戰擊敗秦軍主力後,威望大增。「項羽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由此可見,當時項羽不僅早已成了楚軍統帥,而且還成了抗秦聯軍統帥。項羽待劉邦以屬下視之,是合情合理的,並非存心輕侮。
鴻門宴上項羽該不該殺劉邦
一席鴻門宴,引發後人最大爭議和感嘆的,還是項羽放走劉邦,到底是丈夫義舉還是婦識短見。
主流的看法多半對項羽的做法給予否定,認為項羽不聽臣言、狂妄無禮、優柔寡斷、剛愎自用、眼光短淺、有勇無謀。也正是項羽這些性格弱點,釀成了其最終輸給劉邦、自刎烏江的結局。
然而,近年來也有不少學者通過研究當時歷史背景,重新探討這個問題,提出不同於傳統的看法。比如學者張志坤在《鴻門宴楚漢得失之我見》一文中,認為鴻門宴實際上是項羽兵不血刃,不費吹灰之力奪得關中,既降伏劉邦又維護了自己反秦盟主的地位;而劉邦忍辱負重,拿土地換得渡過難關,僅此而已。
學者周騁在《劉項關係與〈鴻門宴〉結局識論》一文中,認為鴻門宴是因為當前的形勢而導致項羽不得不安撫劉邦。就大局而言,項殺劉毫無必要;就理智而言,項不殺劉,不為失策;就感情而言,項不殺劉,不能算矯情;就未來前景而言,項羽已有對策,不殺劉不能看作放虎歸山。
學者蔡偉更是高度評價項羽在鴻門宴上的表現,「如果說劉備釋劉璋為仁釋、關羽釋曹操為義釋、孔明釋孟獲為智釋,那麼,項羽之釋劉邦不但總其所有,更添一條——勇釋。」
而對這些說法,學者張斌榮又進一步反駁說:「劉邦之失關中乃時勢使然,不得不送。劉邦表面看損失確實很大,但從政治、戰略上看,劉邦是以不得不失換取了很大的利益,這是一種戰略上的勝利,因此,得大於失。」項羽兵不血刃拿到的是本來就可以拿到的,劉邦失去的是本來就要失去的。而項羽卻失去了殺劉邦的一次機會,給了劉邦坐大的機會,沒有把潛在敵人扼殺於搖籃之中,消滅於隱患之間。如此看來,項羽並沒有拿到最大的利益,僅僅拿到本來就是自己之物。
其實,歷史沒有假如。「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原本就是人們看待事物、看待歷史的常態。
沛公軍霸上,未得與項羽相見。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於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項羽大怒曰:「旦日饗士卒,為擊破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在新豐鴻門;沛公兵十萬,在霸上。範增說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於財貨,好美姬。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採,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
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張良。張良是時從沛公,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毋從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入,具告沛公。……張良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卮酒為壽,約為婚姻,曰:「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王許諾。
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項王,至鴻門,謝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郤……」項王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項王即日因留沛公與飲。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亞父者,範增也;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範增數目項王,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默然不應。範增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壽。壽畢,曰:「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劍舞。」項王曰:「諾。」項莊拔劍起舞。項伯亦拔劍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
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噲即帶劍擁盾入軍門。交戟之衛士欲止不內。樊噲側其盾以撞,衛士僕地。噲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視項王,頭髮上指,目眥盡裂。項王按劍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參乘樊噲者也。」項王曰:「壯士!——賜之卮酒。」則與鬥卮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王曰:「賜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樊噲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劍切而啖之。項王曰:「壯士!能復飲乎?」樊噲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辭!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懷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閉宮室,還軍霸上,以待大王來。故遣將守關者,備他盜出入與非常也。勞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賞,而聽細說,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大王不取也!」項王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從良坐。坐須臾,沛公起如廁,因招樊噲出。
沛公已出,項王使都尉陳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奈何?」樊噲曰:「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辭為?」於是遂去。乃令張良留謝。……當是時,項王軍在鴻門下,沛公軍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沛公謂張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度我至軍中,公乃入。」
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公不勝杯杓,不能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雙,再拜獻大王足下,玉鬥一雙,再拜奉大將軍足下。」項王曰:「沛公安在?」良曰:「聞大王有意督過之,脫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王則受璧,置之坐上。亞父受玉鬥,置之地,拔劍撞而破之,曰:「唉!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
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
——司馬遷《史記·項羽本紀》(節選)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網站簡介:
歷史春秋網(www.lishichunqiu.com)成立於2010年6月,是一個以歷史為核心的文化資訊門戶網站,提供中國古代歷史、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醫養生、書畫藝術、古董收藏、宗教哲學等內容。致力於傳承國學經典,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