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真蛇】
(2020 年 1 月)
等待救援的第一百五十天,董問在睡夢中醒來。她被一個長髮及肩的男人環抱著。感覺她的動作,男人低聲問:「不多睡一會?」她只是搖頭,感官還在那個緩緩而未完全滑走的夢中。在夢裡她是一個軍人,在天色永遠沒有陽光的一片鐵色泥土上,她和一群蒙面的戰士一起。那些人穿著合金製造的加強支架,像外露的骨骼,一群金屬的死神。
在夢中她下令投擲一系列的小型核武器,飛彈在半空中化為星晨,將眼前的城市完全吞噬,接下來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衝擊波,將附近他們附近的樹木和泥土完全捲起,但他們迎風而立,巍然不動,在夢中她知道,他們穿著的東西有保護功能。「董長官,任務完成。」她聽到一把電子的聲音這樣匯報,她本來要回應,但她醒了。
那個長髮的俊美男人貶了貶眼,問道:「沒事吧?」她還是沒回應,赤裸地微笑起床,眼前這座總統套房,有巨大的落地玻璃,加洲的陽光和海水味飄進來,照出了男人的臉,那是二十五歲左右時期的木村拓哉,那是一個古老的男人,資料上說他是幾百年前日本一個受歡迎的藝人。董問其實不知道他是誰,也沒看過他的戲,但這次選擇了他。她打斷了自己的惘然,開始穿起衣服,半裸著。赤裸的男人在床上半身坐起來,「妳好了嗎?」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沒有看鏡子中的他,應道:「是的,我好了。」然後伸手去按化妝檯的一個紅色按鈕,木村的聲音傳來,這次有點不一樣:「謝謝惠顧,希望下次再能見到妳。」
她又醒來了,這次是在一個醜陋的、只有一百尺的鋼鐵小房間之中。她正襟危坐著,睜開了眼,順手便將自己頭上的兩個指頭般大小的水滴型裝置脫下,推開門,外面有一個金色的落後型號的機械人等待著,它問:「還滿意嗎?」她伸出手,對方用一個儀器掃描了她的脈搏位置,叮一聲,機械人說:「感謝妳的惠顧。」正要走的時候,走廊上有兩個女人走過,她們一邊閒聊著:「……湯告魯斯?太矮了點……妳的品味會不會太古老了點?」董問等她們離開之後也跟著離去。外面已經是黃昏,她在名為「第六天」的「網絡體驗區」竟花了一天一夜,身邊充滿賭錢的男人、賣春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不知道是生化人還是機械人的東西。最近城市突然多了很多人聚集,但董問不知道他們在爭取甚麼。
她身穿一襲緊身黑色功能服,像個瘦削的男人。這是富單那城的核心區域,她熟悉地找到回家的路,稍為遠離一下這種令人不悉的人多環境。在富單那城的第三環區域的一座老屋子,她走上樓梯,在中途又踩扁了一個階梯,但她沒有打算建築住在這裡的人修理它。二樓的一個單位是沒有鎖的,她將雙手收在袖子中,溫暖著自己,走進去。在雜亂的老董相機之間,有一個正在擦拭鏡頭的中年男人,他以為有客人來,但看見是董問,他微笑並繼續刷拭那個不值甚麼錢的小鏡頭。單位是昏暗的,只有大衛在檯台的小台燈之中閃耀著。
「回來了?」他帶著笑意繼續擦拭著。董問在一張不太乾淨的小沙發坐下,放下黑色的手袋,她的內心好像被蛇捆綁著,她嘆氣,然後說:「大衛,我有點事要跟你說。」大衛停的手停下了半晌,並繼續,他回道:「是的,妳可以說任何想說的。」她不敢望他,這好像一齣排演過很久的戲,在每次她離開的時候,都會演出的戲。雖然每次都有一點不一樣,但每次的終點都是一樣。
「大衛,我感到我需要離開。」
「去哪裡呢?」
「你一直以來對我很好,我也過得很安心。」她說。
「我沒有問這個,但很高興妳這樣說。」他放下了鏡頭,裝好鏡頭,並繼續用抹布抹另一個。
「但是我不想這樣下去,我必須跟你說,我感到安心,但那不是開心。」她望著自己的鞋尖說。
大衛的聲音傳來:「妳的意思是……?」
「你不問我去了哪裡?」她問。
「妳想告訴我,妳自然會告訴我。」他的語氣仍然溫柔。
「我去了中央區的『網絡體驗區』,我一直留在那裡。」她說。
大衛沉默的時候,董問繼續說:「你知道……」大衛打斷了她:「我知道,那你開心嗎?」
「老實說,是的,我感到高興,我不知道自己花了那麼多時間。我留連忘返。」她說。她望他,他的表情還是一如以往的溫和,一種屬於生化改造的溫和,他們好像都不發脾氣,即使在應該發脾氣的時候。他們是基因改造,來應付服務行業的品種。
「所以妳是不能在這裡找到甚麼?而在VR裡找到?」
「對不起,大衛。你沒有做錯甚麼,只是我,只是我行不通。」她說,但同時聽到一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大衛放下他的活兒,對她說:「我知道,我感覺到,若果我說我尊重妳任何決定,妳會覺得我沒愛過妳嗎?請不要這樣想,我愛過妳,這一刻也是,雖然生氣的時候也很多。」
大衛突然聽到董問的聲音:「等一下……」她的身影已經飄到門邊,門打開了,附著的門鈴響起來,三個蒙面的黑影進來,大衛只見到一陣紅色藍色的雷射光大作,似乎看到董問從後偷襲了其中一個,用手肘打掉了其中一把槍,在半空中搶走了,並迅速射死了其中兩個,剩下的一人並沒有被嚇倒,一槍打中了大衛的心臟,他的胸中有一個高溫融化的空洞,他倒下來。
槍客拋掉激光步槍,十把小刀從雙拳的位置伸出,董問手上的步槍,像洋蔥一樣應聲被斬成三片。那一刻她的雙手閒著,便猛力朝對方胸口一踢,對方飛彈而出,撞到一堆玻璃櫃,將精心擺放的古董相機和玻璃碎撞得一塌糊塗。蒙面客正要動彈,已看到對方已經趨至,兩把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螺絲批已經重重插入他的雙眼,衝力之大令頭骨也抖動了一下,血從眼框噴灑出來,卻是銀色的機油。
蒙面客在玻璃碎和相機中頹然倒下,董問離開刺客,回到大衛身邊,他還未死透,被扶起一半,又轉醒了過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她回應的聲音乾硬而短促:「說吧。」她想起戰場的歲月,在那些場域,每個人都是這樣說話,因為巨大的壓力和死亡的陰影。
「我是『存儲點』的守門人……抱歉,我一直沒有告訴妳。」大衛說。她說不出話來,一向清醒的頭腦也瞬間不能反應。「但……我是一直等著救援……」
大衛繼續緩慢地說:「但妳不知道『儲存點』在哪裡,妳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守門人。我知道你想回去『真實世界』,但只是我自私,我沒有履行職責,我被發現了,隨便一方遲早都會來……他們會重置『儲存點』……」
董問看著三個死去的刺客,問道:「所以他們是歐盟的援軍?」但看起來不像,歐盟派進來的多數會是真人,而不是機械人或生化人。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哭,眼淚滴在她握緊了大衛左手的手背上。「不……」大衛說:「相反……」然後他失去了意識,在檯燈之下,像那些報廢的相機一樣。
董問安放好他,聽到更多的腳步聲,這些人沉重的腳步魚貫而進,滿戴了整座大廈,地下,一樓,很快到二樓。然後有十個蒙面人走進來包圍她,她手無寸鐵,她看了看唯一的窗房。一個男人的聲音飄來:「外面有狙擊手,不要作這個打算哦。」一個沒有穿戰鬥服而是功能服、戴著飛行員樣式護目鏡的二洲人最後才進來,跟她維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在這裡她不可能發難脅持他。
「是的,千萬不要以為可以像演戲或演VR一樣,而且我們不想殺死妳,反正妳也殺了我們三個人,董上校。」那個男人說。
董問沒有回應。
「我叫羽田,我是歐盟的救援人。」男人自我介紹。
「甚麼?」
「是有點驚訝吧?我們是自己人,所以不要舉槍,大家放下槍吧,我是外交官,不習慣這種場面。」名叫羽田的男人說,十個蒙面男人聽他的話,放下了槍。羽田親切地微笑,站前了一步:「董上校,妳等待了一百五十天,是嗎?」羽田一邊讀取護目鏡的資料,一邊散發出「我知道了一切」的氣場。
「你有代碼嗎?」她問。
羽田說:「很抱歉要告訴妳,妳的直屬上司約書亞剛剛在美洲戰場戰死,在現實世界的時間大約只是兩日前,但這裡有時差,所以就這樣了。」
「要是這樣,你期望我相信你是部隊的人?」
羽田拉高護目鏡,笑了起來:「妳不用選擇,因為妳沒有選擇,妳看我們已經包圍了這裡,但我們不是來動刀動槍,考慮到長期在VR裡的人可能有一種網絡精神病,他們可能會……抵抗……真實世界的人,所以我們帶備了一些必要防護。一般人就不怕了,但妳是殺人如麻的嘛,所以我們只能如此。」
羽田瞄瞄董問身後的大衛,說道:「這位先生的死,Nothing personal,我相信妳這種軍階的人會理解。這個生化人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儲存點守門人,但正如他剛才所說,他產生了自我意識,開始拒絕協助人類進行掃描和『解鎖』,所以這只是剛剛好。我們沒猜到他竟然和妳發生了……感情關係,這真是不幸。」
她過了良久才能回答,她有一種回到戰場的感覺,但卻不是慣常的戰場,她暫且放下了雜念,回道:「所以?」
「所以我們來帶妳回家,上校。」羽田張開雙臂:「真實世界在等著妳呢。」
「但儲存點已經不在了,要重置吧?」她說。
「沒錯,重置是隨機的,但我們已經計算到位置,所以我們現在就走,外面除了狙擊手,還有直升機。」
在飛得似乎接近雲層的直升機上,羽田先生抽著煙,她坐在他對面,沒有碰過咖啡或者煙草,她坐得很畢直,臉上沒有表情。她不喜歡羽田先生,他的嬉皮笑臉像個不確定的小丑幻影,好像一個面具。她的目光拋到機外,夕陽早就消失了,星星隱約地閃動,直升機正向富單那城的外圍廢棄區飛去。這片夜景是美麗的,很難相信這些都是虛假,是電子運算的結果,不過她想到木村拓哉的臉孔和身體,還有他的動作……也許那不是真,但反應卻是真實。即使是真實世界中的人類,痛和喜悅都只是大腦裡的一種化學反應。
她突然問:「你提過的網絡精神病,是甚麼?」羽田答:「一種心理疾病吧,在VR渡過的時間越長,就越可能出現分不清楚,即使回到真實世界是他們的初衷,到後來也會出現抵抗情況。這是從東協深層獲得的情報,可別說出去了。」
「所以你們是不知道,部隊也不知道?」
「我們沒有第一手資料。」羽田說:「VR聯網出現大停電而自我封鎖的個案,0005MK2還是第一次,那是東亞協同體的城市,災難是他們的,但他們也多了很多研究資料,我們只能靠線人提供。現時我們知道,約有七百萬人迷失在0005MK2,在斷電前一刻,系統基於自我保護,切斷外部連線,系統變成內聯網,而絕大部份人的記憶串流也被修改,大部份人失去真實世界的記憶,他們以為這個世界就是真實世界。只有極少數像董上校的,很快就恢復記憶,所以東亞協同體的救援,其實也是遣返政策,因為很多人以為東協派出的救援隊是恐怖份子,他們在這裡樂而忘返,不想『回歸』真實世界呢。」
董問的眼光繼續流連在雲層和星光之中,她想,在真實世界不會看到這些吧?雲層已經被核戰所吹起的輻射層掩蓋。在真實世界要看到星光是奢侈的,就像找到一個有正常生育能力的人類,都不容易。而在這裡,這虛幻的世界卻是充滿生機。
「大停電為何會發生?」她問。
羽田頓了頓,笑容收斂成微笑,然後答:「東亞協同體的官方說法,斷電是因為一宗針對『聖士提反城』的恐怖襲擊,核電廠,妳知道……」
「我在進來之前,記得東協國防軍說要進駐聖士提反城,令她『回歸祖國』,這事和恐怖襲擊有關?」
羽田說:「我們的官方答案是,不知道。當然我們是反對他們單方面改變聖城的現狀,本來我軍也是要反制的,但東協軍動員不久,聖城就發生這種特大災難,所以兩國的軍事對抗就沒有蔓延到那裡。至於是誰做的,我們並不會猜測,反正東協地區不滿政府的聲音也有很多,有分離主義、有恐怖主義、有反對VR發展的真實主義者……當然東協方面也有聲音指是我們策動,但這是七百萬人的屠殺,很大的指控哦。全城的人現在幾乎都假死狀態了,等於消滅了一個城市,當然連同我們派去『工作』的閣下也一樣受到連累。」
「我不認為那是一種病。」董問突然說。
「抱歉,妳說甚麼?」
「不想回歸真實世界。」她說。
「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頭有一個真實的世界。」
「真實世界卻不一定是好。」
「這是個很老的問題了。」羽田笑說:「妳當然也說得對,外頭也有討論,是否應容他們永久滯留在這裡,不也是一個處置方案嗎?要在0005MK2裡逐個人帶到存儲點救援七百萬,還是繼續供電,就能維護0005MK2的封閉運作,那麼他們就不會死,只是在另一個時空活著。」
「不過他們就不能控制聖士提反城,不能生產,不能交稅,東協不想付再造一個資訊和金融中心的代價。」
「對,妳很懂得這個現實。」羽田說:「所以在這一秒,東協都在救援,主要都是先救他們培育的代理人、政治軍事經濟菁英,這也是他們控制聖城的一種方法。他們大多數人都很想繼續活在這裡,而不是外面。而我們閒得多,只是救援滲透到那裡的極少數人,例如上校妳。所以我私下想問妳一個問題,妳也不想回去嗎?」
她沉默下來,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此句之前的所有話都不是重點,只有這個「私下」的問題才是重點。直升機開始下降,那是富單那城的垃圾堆填區,只有巨型機械人日夜推填,沒有人煙的地方。不知為何堆填區中心有一間小鐵屋,也許儲存點就在裡面。
他們下去,直升機就馬上離開,只剩下董問、羽田和他的幾個隨從。「董上校,剛才的問題妳有答案嗎?」
「你是說想不想回去?」她問。對方稱是,那些隨從雖然沒有罷出威脅狀,但還是全副武裝,而她還是手無寸鐵。
「回去軍中匯報,那是我的職責,這與我個人想不想沒有關,像你所說,nothing personal。」
羽田望著她的臉問:「但如果是妳個人的想法?」
「我可以理解他們,就像在一個夢中,醒過來是好,但不醒來,不也是個歸處嗎?只是我不知道究竟七百萬人一起反對回歸,能否反過來影響真實世界……他們可以截斷電源,屠殺這七百萬人,但他們會死在夢中,而不是作為一個東協人而死,而是以富單那城的市民身份而死,那對他們來說才是真實。」
羽田聽完後深思了一陣,然後說:「謝謝妳,好了,我們往前……」此時有另一架直昇機很快地飛過,那不是直昇擊,那是無人機,它們在黑暗中發出了幾下紅光,羽田手下的頭顱就被甚麼炸開了,在混亂中,羽田看到一個黑暗快速貼近自己,然後突然看到背後的景象:隨從正向無人機射擊,但一個又一個的頭顱被小型炸彈炸開,然後倒下,為甚麼呢?因為他的頭顱被扭轉了180度,然後他眼前一黑,倒在董問的旁邊。她望著這些無人機攻擊完他們之後,就沒有回頭地飛走,沒入無盡的星空之中。「為甚麼……」羽田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了這句話。
「Totally personal,只是因為大衛。」她說,然後便進入了那間小鐵屋,那是一個容量就像網絡體驗館的小個室,裡面有一個穿土色披風、純白東方服飾的十二三歲少年,像個少年的僧侶。這應該就是新的儲存點守門人。
「你是儲存點,是打算送我回去的嗎?」
少年開口說話,是一個聲音未變的少年,語氣卻是成年人的:「儲存點已經由我方重新控制,我只是個嚮導程式,現時駐守在這裡,剛才控制無人機的也是我。妳的事情我們都清楚,而妳不清楚脅持妳的人,他們不是妳的盟友,雖然要說的話,那些人跟我們還親點……離題了,不過我只能說,看到妳最後殺掉那個人,還是挺驚訝。」
董問盤坐下來,就像對方一樣。「先搞清楚。你是哪方的人?程式?」少年說:「我只是個程式,所以妳無法威脅我甚麼,妳不能像殺死那個男人一樣殺掉我。回到妳的問題:我是東協製造的軍事嚮導程式。」
董問點頭,這少年的感覺就像大衛,但少年緊跟自己程序和目標,大衛的人味太多,終於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雖然並不是非人類的消滅,究竟算不算是死亡,她不清楚。雖然她流淚,但她不知道那是因為寄托了感情還是因為甚麼。也許大衛看到自己收集的老董相機櫃毀於一旦,也會哭,那是愛嗎?
少年的話精準而沒有多餘,不透露更多。如果他是東協軍的東西,那麼儲存點原先原來不在需要遣反七百萬人的東協軍手上。她進一步問:「為甚麼你要殺掉那些男人?」
少年問:「那為甚麼妳殺掉那個男人?」
「我會回答你,這可以換到你回答我的問題嗎?」她問。
少年說:「可以。」你
「因為那男人殺了我……一個認識的人。」
「所以是復仇,單純的。」少年說,並續道:「回答妳的問題:他們是已經叛變的我軍成員,而上級已下達了格殺令。」
董問沉默下來,這麼下來她也有點搞不懂情況。但她在想如何跟這個應該不會透露過多事情的程式對話。
「剛才的人,是東協軍的叛變成員。」她說。
「沒錯。身份已經通過人面識別確定。」
「他們不是歐盟的人?」她又問。
「不是。」少年說。
「這些東協叛軍為何要假扮歐盟的人?」她問。
少年沉默了一下,說道:「透露這些人的資料,超出了我的權限,透露否決。」
董問知道問不出甚麼,而儲存點亦已不在此處,便轉身離開。在小鐵屋外面,幾具屍體還在原地。她徹底搜了羽田的身,並沒有找到任何身份辯識的東西,於是割了他的皮下晶片,正要回頭的時候,無人機已經包圍了她。少年緩緩地走出來,說道:「根據我國法律,妳是發現的敵軍人員,我要將妳移送上級。」
她問:「我不會抵抗,但我打算交換一下條件,有沒有興趣?」
「先說說。」少年說。
「我希望知道這些叛變軍人的底細,他們有可能知道歐盟軍的事情,我希望你們將這些屍體的分析報告跟我交換,而作為交換,我會將我們在聖士提反城在做甚麼事,告訴你們。」
少年沉默了一陣,問道:「妳是指貴國在聖士提反城的滲透活動。」
「我只可以保證,我自己的那部份。因為我的上級已經陣亡,所以我已經斷線,只有自己的部份。」少年說:「等一等。」他的雙眼轉為腥紅色,眼睛失去了焦點,兩分鐘之後,眼睛轉回正常,他說:「已經溝通過,我們會照樣將妳捉拿,關於間諜網的事情我們還會自己查。」
她嘆氣:「等一下……聽聽另一個提案,我會透露更多的事情:剛才這些人以歐盟軍的名義接觸我,雖然不知是甚麼理由,但他們其實是你們的人,而且還是叛軍,所以外面的幾個人死了之後,他們的伙伴也會調查並且找到我,只要你們等著,就可能接觸甚至抓到他們。所以你們只要不在這裡抓我,就可以找到叛軍的情報。」
少年又運算了一陣,然後答:「上層表示可以,但我們會密切監察,妳逃不掉,0005MK2是我國的伸延領土,所以不要抵抗。妳應該回到自己的住處,等待叛軍的接觸。」談好條件之後,董問離開了鐵屋,搭乘了往返堆填區和城市的維修機械車隊回去。在這裡她沒有家,但在真實世界也似乎沒有。她回到大衛的相機鋪,這家生意不算好的古董店叫作百家姓,大衛曾經跟她說,那是他從一個老人手上頂手的。
她僱用了打掃機械人將三個刺客的屍體扔去機械人墳場,至於大衛則埋在三環區的地下墳場。雖然真實世界的人聲稱這一切都是電子運算的感官結果,但埋葬愛人的感覺似乎也一樣,分不出來,至少她在真實世界沒有埋葬過人。三環區的地下墳場是一個模仿巴黎地下的地方,出來的時候還下起了毛毛雨,天色就像核戰之後的天空那樣灰暗。
等待救援的第二百零五日,富單那城爆發了一場內戰。反對VR發展的群族和支持限制發展的群眾,在立法局前爆發衝突。附近的扯皮條說,雙方都有人進入商業區搶略,鎮壓機器人進入封鎖了現場並進行抓捕。
滿臉毒瘡的扯皮條抽著煙問:「妳怎麼看呢?妳支持還是反對?」董問回應:「是關於VR的嗎?」對方說:「是啦,我的女孩都沉迷和VR男人做愛,都不工作了,我個人是有點反感。」
董問笑道:「你不是也吸毒嗎?」扯皮條假怒,然後又笑起來:「人人都有想要逃避的東西。但我還是養著她們啊。」董問突然說:「如果我跟你說,這個世界才是VR,你只是在這裡沉睡著,沒有事情是真的,你在外面有一個真實的人生,那你還會繼續嗎?」
「他媽的,妳也吸藥太多了嗎?……但怎麼說呢,老子才不管甚麼是真甚麼是假,老子還有一堆帳單要交,有一堆馬子要養,這裡是VR,麻煩的事情還是一樣,畢竟VR還是設定得跟真的一樣吧?」
董問想,的確是一樣的,在真實世界有反對VR的人,因為所有人最終沉迷進去,去找新的世界,就像哥倫布找到真的世界、歐洲人進入美洲一樣。「嘿嘿嘿……」扯皮條笑著問:「如果這些鬼話成立,那麼我也可以說,我才是來自真的世界,妳才是VR中的程式,妳以為是真人,也是設定出來啦,你在真正世界的記憶都是人造的,就像我隨時也可以找人植入一些我自己喜歡的記憶,也可以刪除不喜歡的。」
她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微笑跟他道別:「也有可能的,但你也說得對,我還是要吃飯或做其他事,再見。」
在三環區的一間水泥酒吧,她坐下點了一杯咖啡。最近發現這間酒吧也張貼了支持VR發展的海報,支持的理由似乎是:進入和建立自己的世界,是每個人的自由和人權。明明沒有人進來,但有一個穿休閒黑色西裝、茶色墨鏡的男人進佔了她面前的位置。「我們觀察了很久,妳不能隨意提到這個問題。」
這些人監視她已經一陣子,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但日子久了還是可以習慣。畢竟她是軍人,在一個巨大的監控網絡中生活,在這裡,所謂的0005MK2,即使是被少許人監視著,似乎已經是最接近自由。
「為甚麼呢?他們才不會相信。你們不是想他們醒來,回到真實世界嗎?」她透露出一點抵抗的意思。
「不是用這種方式。」那男人說:「他們需要在我們的監護下才能回去,否則太多的覺醒只會造成騷動。這裡的人為了是否容納發展VR,已經進入內戰。」很不幸,VR已經封閉運作,裡面的設定都不能更改,只能任由自己獨立地發展,外面的人不能大刀闊斧地改變這裡的人和程式的行為。那個男人脫下墨鏡,她發現對方的雙眼是兩條細細的線,暗黃色,像恐龍或者蛇的眼睛。
她醒來了,才發現自己在百家姓睡著了,瞬間之後,她發現客廳中有人,但不是慣常監視她的人。她從內堂走出去,沒有一個沒有部隊保護的老人,他穿著老式的休閒西裝,高而瘦削,一種像藍球員般的高度,皮膚死灰的,好像患著病。他已經在檯店前的椅子坐下,撐扶著一條手仗,上面鑲著紅寶石和一條銀色的蛇,好像一具來自舊世界的文物,在那個年代,還有真正的金屬和寶石。
「應該是大衛的。」老人看到她的時候說。
「你是客人嗎?」她說:「抱歉,大衛已經過世了。」
老人沉默了一陣,他打開檯燈,將自己沐浴於微光和飛舞的塵埃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羽田先生的事。」
好一陣子,董問才搞得清楚眼下的事情。就像上一次,她望了望窗戶,但上次她是想逃走,但現在她不需要逃走。對方只是一個老人,而且外面也沒有人包圍。但不知為何她有想逃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據說妳跟東協的人達成了甚麼協議。」老人說:「但妳殺死羽田,只是純粹因為大衛的事情吧?妳看來是這種單純的女孩。」雖然對方應該是來自己的麻煩,但不知為何她也跟對方說起了幾句真心話:「單純是個褒義詞,我靠著不單純活到今日,我本來會淪為東協的階下囚,但我讓自己成為誘餌。這位不知甚麼先生,你最好快點走,因為東協的人在監視我,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你。」
老人笑,似乎毫不擔心:「所以……你自由的成為一條誘餌,才能回到江裡自由暢游嗎?我本來有點因為樣子而喜歡妳,現在我更喜歡妳了,因為我們不也是如此嗎?我們來到這裡,才知道甚麼是自由,但我們的生命背後,只是連著一條電線,基本上是這樣。自由很虛無,很愉快,但也很容易斷線。」
董問一時間有點迷惑,說不出話來。
「你認識大衛?」很久之後,她才打破沉默。
「認識,這裡是我送給他的。」
「是你?」她問,忽然記起大衛說過是一個老人。
「大衛是通往真實世界的船夫,也是我來到這裡之後最初認識的一批人。」老人閒話起來:「大衛的職責是做儲存點的守門人,但他最後開始討厭自己的天命。這件事,東協的人就不明白了,但守門人的工作,就是自我消滅,他的工作是淘空這個夢幻世界,但他也是這世界的一份子。如果你知道外頭有一個真實世界,那你現在的生命又算是甚麼呢?你永遠都是那個真實的撲人,那個真實永遠在敵意的包圍你、否定你。而且現實來說,那個世界一點也不好,所以他慢慢就不喜歡這個設定了,之後我就找了這個地方,讓他把自己藏起來。」
「這不也符合你的路線嗎?你們不只反對真實的世界,更不想其他人覺醒。」
「妳認為那算覺醒嗎?在這個世界,也許只有我們這些極少數的人,知道外頭有另一個世界,有誰人比我們更覺醒呢?但外頭的真實世界是甚麼呢?那是一個生態已經超過了毀滅臨界點、全面戰爭、人口越來越少的地方,而且大家都更愛置身於各種的電子夢……但最終人類已經發現,自己從哪裡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一刻在哪裡。在電子的空間,我們保留了人類最繁榮的時光,可以發展各種文明,就像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這裡的設定是全面戰爭之前的世界,那是最好的世界。」
「所以你們才不想回去?」她問。
「他們叫我們走私者。」老人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輕藐的:「但在我看來,他們才是走私進這裡的人。他們叫我們做恐怖份子,但他們對這個世界來說才是恐怖份子。」
「這位先生,你的肉身在哪裡?」她問。
「我叫史力克。」老人補充。
「S-N-A-K-E,蛇先生。」她試著激怒他,不知為何董問覺得對方應該是敵對者,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有些人這樣叫我,我也挺喜歡。」史力克老人說:「總而言之,這裡已經自我封鎖起來,有入無出,但就像天堂一樣。大衛是後門唯一設定的儲存點,東協和歐盟的人都滲透進來,我們是第一批滲透者,但發現這裡才是我們的應許之地。這兩班人都想爭奪他啊,東協想借助他,救回自己在聖士提反城的代理人權貴,歐盟則想殺死他,讓系統重置,拉長聖士提反城東協勢力的復興過程。但我們更厲害,我們將大衛藏起來,這也是他的意願。」
「但你們殺了大衛。」
「因為東協最終找到了他,所以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因為妳只知道富單那城是0005MK2的存儲點所在,所以妳來到這裡等待救援,卻不知道大衛就是存儲點,大衛則為了你而留下來,不聽我們的勸告定期轉換場所,也許這就是東協找到他的原因之一。」
「你說得很像為了自己開脫,把事情說成是我的關係。」董問說。
「沒有,這是戰爭,就像妳也殺人,為了自己,為了國家。」史力克說:「我是最尊重自由意志的,即使大衛只是活於這個系統,並不是真實的東西,就像鬼魂……但他的意志,我們沒有不當一回事,包括我現在對妳那麼好,都是因為他請求。本來妳殺了羽田,我應該做點甚麼報復才對。」
董問記得在直昇機上,羽田問了她是否想回去「真實世界」,那似乎是蛇先生的意思。
「羽田說自己是歐盟的救援,其實不是。」董問說:「但我知道歐盟不會派人來救我,所以我知道羽田一定是其他人。」
「妳很清楚自己為甚麼人效力嘛。」老人敲了敲手仗:「現時妳還想回去嗎?」
她搖頭。「我不是認同你們的理念,我是回不了去。歐盟知道我跟東協合作,不會對我太好;而你們是甚麼,你們是前東協軍,也好不上多少,總之,我滯留在這裡了,情況是這樣吧?」
老人補充:「是永久滯留。不過,真實世界的人不也永久滯留在真實世界嗎?我不知道我們跟他們有甚麼分別。他們看輕我們,總是要否定我們,但我們也可以用同一個理由否定他。在我們以外的人都是虛幻。聽起來有點傲慢?但自由的感覺不錯就是了。」
老人只是說了很長的話,並且以「大衛想妳過得好」強行留下了一個通訊代碼,就徑自離開,沒有戰鬥,沒有人傷亡。自那天起監視她的人,好像就消失了,之後她發現蛇先生的人有參與在富單那城的示威之中,一群用蛇來做文宣吉祥物的人在電視上、網絡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總是覺得那是蛇先生隱秘地顯露自己。他們是反對VR發展的,這有點諷刺,但在現實政治也不太奇怪,好像革命的人在成功之後會反對革命。如果在這個世界發展VR,這裡也會出現另一個客人比主人大的情況,然後另一個蛇先生就會出現。
有一次董問也參加了抗爭,也受了傷,但不是因為她反對VR,只是因為想嘗試一下受傷。她真的這樣直言,以致那些在現場認識的人,因此認為她是個有情緒病想自毀的女孩。但在那場抗爭中,很多人某程度上也是在自毀,但那也是超級真實的東西。受了傷,會痛楚。
董問不知道究竟東協的監視者消失,是蛇先生動的手腳,還是因為要應付這個世界的政治紛爭、人力資源不足所致,但最終她安全地離開了富單那城,在出境成功的時候,她感到一種在這個非常真實的世界裡的一種不真實感。在離開的路上,董問造了個夢,夢到蛇先生,他在夢中問:「如果路易十六不死,那革命算是甚麼呢?」沒頭沒尾的。
她醒來之後,忽然覺得也許真實世界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必需死的存在,不然他們在這裡就成了次等的生命。這也許就是革命的理由。
在路上,出於好奇,董問向那個通訊代碼發了一個訊息:「之後我應該做甚麼呢?」一天之後,她收到回信:
「做甚麼都行。」
那是董問不需要等待救援的第一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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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 Tsai:國民黨(黨主席)、民眾黨、時代力量、綠黨,都站出來了。
#各位
#開戰啦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15124450588103&id=100062716465005
Chun Tse Cheng:你看人家都直接說出來
核四開下去
藻礁護起來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208826913187225&id=1745581734
T.J. Chang:為了可悲的「社運」,南鐵一堆人變成都市計畫與建築專家,提出一些專家看了就知道會死的設計,然後說為什麼不這樣做,政府有其他方案等等。
現在有人當經濟部與能源局的人都是白癡,開始說臺灣用電量不需要那麼多之類的。你是誰啊?我信你為什麼我不信楊志良防疫?
一些混蛋就是這樣,為了他的什麼無法量化的「聖牛」,其他明擺著就是會出事的專業預測就當空氣,你只要關心偉大的「粉紅色」藻礁(粉紅你的大頭,騙人沒去過,對了,連署的還大多真的沒去過),就可以對國本經濟指手劃腳。
你這樣行的話,那楊志良為什麼被罵?他談防疫亂來,但比起你隨便亂抓數據談用電需求,好像也沒有比較蠢。
而當國民黨和你站在一起時,這代表的就是你的議題在智力與道德上有極重大的缺陷。是你的缺陷與邪惡引來國民黨和你站在一起的,這個議題不是切開的。
#勿忘剿匪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407480336261634&id=100009990430581
許政維:總統府前三不五時就在示威,其中環團也主揪了幾場,說「環團都不選國民黨執政的時候抗議」確實有失公允。但並不是兩黨分別執政環團都有出來抗議就好棒棒。🙄
過去許多「社運團體」害怕被貼標籤為「政治鬥爭」,於是長年都謝絕以政黨名義(#aka民進黨)報名參與遊行;我實在不明白為何環團突然接受國民黨的「奧援」。
更何況過去國民黨70年執政,完完全全就是站在環境議題的對立面,無論是在能源、空污、森林、礦業各議題上都絲毫不理會環團的聲音,
你他媽的是健忘還是犯賤,竟然跟國民黨站在一塊?🤬
若這不是洗白國民黨,那什麼才是洗白國民黨?
2015年核定將天然氣接收站蓋在藻礁上的,#就是你馬英九政府。當時興建計畫的面積是232公頃,碼頭就是要填土做在大潭藻礁區上。
2018年,蔡英文政府重新評估興建計畫,把建設移開藻礁棲地,整個開發範圍縮減為必要的23公頃。
試問,環團此時這種「一步也不退讓」的操作手法,到底是何居心?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222741329033428&id=1580695095
薛舜文:誠懇的、很怕惹人不開心的me,完全支持大家關心環保關心藻礁以及沿岸生態圈,但幾件事情我希望參與連署的你我可以理解:
(我要承認我有參與連署,是看到國民黨大力推動覺得不爽所以去翻看相關資料,如果有誤煩請不吝告知、討論)
(1)第三接收站是三小?
為了減碳,因此提高其他供電之比例,這個接收站是為了儲存天然氣,為了提供 #桃園大潭電廠 使用。降低其他造成更多污染的發電方式,為的是全民安全 #非核家園 的承諾。
(2)為什麼在藻礁生態區建造?
此預訂地為18年前便已經規劃,但影響(破壞)範圍太廣,在民進黨執政後縮減原預定範圍十分之一。整個海岸線如果我沒記錯是28公里長,目前使用的沿岸大概2公里,而且「已經是水泥地」,這個意思就是政府使用的區域是「18年前就已經破壞的預定地」。
除了大潭藻礁,沿岸還有 #觀新藻礁 跟 #新屋藻礁,桃園市府投入非常多資源,做相關的保護措施。
(3)雖然現在沒有新增破壞區域,以後呢?
我可以理解中油和台電都不值得信任(咦?)也確實無法保證所有「如果的事」,但就現階段而言,希望參與連署的各位稍微緩和一顛顛,一顛顛就好:沒、有、新、增、破、壞、區、域。
(4)所有問題都是政治。
單純提醒一下,我沒有其他要多說的了。
我只是對國民黨支持的所有事情會保持懷疑,就這樣。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161034232061164&id=663261163
抓到了!這梗很綠:你永遠都猜不到,這個淺碟又去脈絡化的社會,還會發生什麼更荒謬、更前後矛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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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專【TW觀察人】原文連結
https://www.facebook.com/TWspectator/posts/250156663403553
TW觀察人:#去脈絡的淺碟社會
#竟是如此荒謬又諷刺
我們找來黨國體制下的既得利益者馬英九談228和解;環團結盟覆滅藻礁的國民黨一起來抵制友善藻礁的民進黨;股市上萬六,一堆人在五星級飯店一邊吃下午茶一邊罵政府、罵景氣差。沒有進口半公斤萊豬,然後在LINE群假摔說自己被萊豬迫害,要發動罷免立委。
這裡還有更辛酸的,日以繼夜幫你拚了一年半防疫的陳時中,就因為跟德國談疫苗合約,還要被一干想幫中國業配疫苗的親中派抹黑是「偷雞摸狗」
更好笑的,打從娘胎就認定「國共不兩立」的蔣中正是宇宙偉人的泛藍選民,反而是台灣現在瞎挺親中派源源不絕的能量來源。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3843264872416056&id=1759886480753916
Adeline Thomas Tsai:我知道我版上有一些動環保人士。
請你們不要去參和那個矯情的藻礁公投。不然就拜託你們歸隱山林不要用電。
然後拜託別來我這邊玩「這跟國民黨有什麼差別」這種兩邊各打五十大板的話術,我告訴你有什麼差別,國民黨殺了藻礁,民進黨盡力在救,然後現在有人跟著國民黨在那邊嚷嚷說,不管,你們沒讓藻礁全部復活就是騙票,就是這樣。
方小頁:國民黨規劃開發232公頃。
民進黨協調後開發23公頃,使用18年前已經開發過的地區,還避開藻礁區跟潮間帶。
結果環團現在跟著國民黨護藻礁。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158919183214508&id=633434507
林艾德:藻礁已經在那裡生長了7600年,你是否支持大潭電廠的天然氣接收站遷離藻礁海域,不要破壞難得的自然生態?那我當然蓋同意。
同一天公投的下一題就是,你是否同意重啟核四啟封商轉發電?反核這麼多年,我當然不同意。
理想狀態是這樣,但現實會這樣運作嗎?
2018年,在國民黨大力反對在新北興建深澳電廠的情況下,當時的行政院長賴清德做出「桃園替新北,觀塘換深澳」的決定,因為北部用電量就是這麼大,核一核二要除役,國民黨的新北又不讓蓋電廠,那只好在自己人的桃園大潭新增天然氣機組,觀塘的中油第三天然氣接收站也變得勢在必行。
同年觀塘的環評過關,環團把第三接收站改到台北港的替代方案在當時就被否決了,並不是因為台北港條件不符合,而是時程上來不及。核一已經除役,今年核二也準備除役,2024年基隆的協和發電廠也計畫除役,原本在2025非核家園的計畫下,大潭電廠預計2022年就要接氣,現在如果要遷到台北港,那屆時環評可能都還沒完成,目前評估最快建好也是2030年以後。
難道不能為了保護藻礁,再稍微等一等?當然可以,但要先確定這幾年的電要從哪裡來。核二延役不可能,協和發電廠現在就因為環保限制發不到30%的電,中火北送台中人也不會同意,這時候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同意重啟核四啟封商轉發電?
有人覺得這些事情不該扯在一起,我們可以同時不要深澳燃煤,延後大潭的新天然氣機組運轉,也不用啟用核四,因為我們可以節電、可以調度、可能提高能源使用率等等。
我相信你做得到,但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當環保小尖兵就可以,而是至少百萬人和各大用電企業都要跟你有一樣的共識跟熱誠,別問我信不信,在這個連頂新都抵制不了的島嶼,難道你信嗎?就算你真的信,那至少告訴我,如果辦不到,那備案的發電量要從何而來?
以核養綠的支持者看得更實際也更清楚,他們早就說過,核能要養的綠不只是綠能,更是環境的綠,核四就是他們的備案,公投前若看到「核四護藻礁,兩案都同意」的宣傳也不會讓人意外。
當然,我相信絕大多數環團都不願意被核能或背後的國民黨代言,但實際狀況是,核四公投在國民黨動員下早就連署好在等,而環團用盡全力,在截止前一週護藻礁的連署都還收不到所需的30%,兩者動員能力跟聲量的差距,真正公投時無論你再討厭國民黨跟核電,他們就是可以輕易地代言你。
因此,當初最先把藻礁海域規劃成天然氣接受站的國民黨,現在也開始動員幫藻礁連署,而一路把232公頃的佔地,改到現在直接避開藻礁區跟潮間帶、使用之前就填海造好之舊有地的民進黨則成了眾矢之的,表面上這是單純的環境生態問題,背後卻是兩大黨能源政策的角力。
你當然可以自由選擇你要支持或反對,但請記得,每個選擇都伴隨著後果,如果現在這個避開藻礁區的接受站我們仍覺得有破壞環境的可能而無法接受,要推翻它讓一切重來,那未來必定會出現一段電力的空窗期,到時我們要接受核能還是忍受空污?這才是我們應該先思考好的問題。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3693438307372576&id=100001193286838
莊嘉榮:當初最先把藻礁海域規劃成天然氣接受站的國民黨,現在也開始動員幫藻礁連署,
而一路把232公頃的佔地,改到現在直接避開藻礁區跟潮間帶、使用之前就填海造好之舊有地的民進黨則成了眾矢之的,
表面上這是單純的環境生態問題,背後卻是兩大黨能源政策的角力。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5341523332532017&id=100000232097238
迷因力量:[藻礁公投爭議懶人包]
1.國民黨多年重北輕南,把發電廠都蓋在中南部,南電北送導致北部電力不夠,2001年才興建桃園大潭發電廠,北部唯一天然氣發電廠
2.大潭發電廠不斷擴大,需要更多天然氣,馬英九與國民黨計畫在大潭規劃"232公頃"的第三天然氣接收站
3.民進黨執政,把國民黨規畫大幅縮減,環評僅通過"23公頃"
4.2018最後修正成只有用18年前的既有填地,毫無改變當地生態,完全環保考量(見圖)
5.發電廠的排水渠道避開藻礁,讓排水不影響生態(見圖)
6.天然氣接收站施工採用不同工法,把接收天然氣的工業港往外推(見圖)
7.工業港與工業區採縷空方式用棧橋聯繫,讓海水與藻礁自然生存(見圖)
8.環團多年強力運作要求大潭發電廠應停止運作,以保護藻膠之名發動連署公投
9.天龍環團不接受大潭發電站天然氣站的任何縮小改良,不接受更環保的各種工程,不接受北部任何發電廠的建立,請問電從哪來?
10.核二廠即將除役,一但大潭發電廠停擺,整個北台灣肯定電力不足,影響擴及新竹與各科學園區,到時科技廠出走或全台缺電,重挫台灣經濟發展,這些完全不關天龍環團的事情,猜猜最後受害的是誰
11.沒有一座發電廠是不影響環境的,北部拒絕興建任何發電廠,中南部人該死?發展經濟與環保是最難取得平衡點的,請問天龍環團這種極度嚴苛的環保標準,是台灣所需要的?全台燒柴吃草?
12.當你無腦連署保護藻礁,完全不考慮蔡政府已經做的努力,讓大潭發電廠停擺,最後回來的只有拼裝核四與國民黨
13.當年弄出最糟糕天然氣擴建案的國民黨,竟然江啟臣,趙少康,羅智強,蔣萬安,都發文力挺藻礁連署公投,不顧現實的左膠覺青,果然是黨國復活的最好養份
14.國民黨要的就是以藻礁連署案推公投綁大選,以公投養民粹力量,以公投再贏2022,不怕國民黨完全執政,快去連署無腦追殺發電廠的環團公投吧
15.我還沒看過堅持最嚴苛環保,又能保持經濟成長的國家,除非你把汙染工廠發電廠都丟去中國亞洲非洲,這正是歐美先進國在做的事情
16.最後提示一下小清新與左膠小雞,很多環團就是靠操作環保議題與公投來募款付薪水的,請拒絕環保撈仔跟統派環團,勿忘那些台中反空汙團體,盧秀燕上台後完全安靜
#勿忘2018的以核養綠跟反核食公投慘劇
#如果任何替代性發電從火力天然氣太陽能風力都抵制
#最後你只會得到滿出來的核廢料
#請廣傳
#請拒絕連署國民黨支持的藻礁公投
(最後回應一下有北七在說蔡英文沒有實現保護藻礁的政見承諾:
觀新藻礁,也就是大潭電廠南方的區域設置保護區,鄭文燦、蔡英文也承諾設置。市府也確實在觀音、新屋藻礁區設置觀新藻礁生態系野生動物保護區,兌現了他的競選承諾。
#保育觀新藻礁的承諾已兌現)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432023041466558&id=111757243493141
Lim I-Chen:而且那23公頃還是使用既有填區,沒有要多覆蓋一公分的藻礁,現在整個港都改到外海去再用棧橋連接把天然氣送回陸上儲氣槽,連船隻以後都是在外海卸氣
土星六號之狼:以前國民黨時期三接計畫覆蓋面積是232公頃,整個藻礁區是直接覆蓋上去,完全沒在跟你講這些甚麼生態甚麼毛的。
民進黨執政,將面積縮減為23公頃,占地只有原本10分之1,而且而且那23公頃還是使用「既有填區」,那個地方本來就沒有藻礁了,完全迴避藻礁區。
然後規劃232公頃滅藻礁工程的國民黨,說他們要發起保護藻礁公投,而所謂「環團」趨之若鶩。
這其實跟柯文哲找馬英九來談二二八是差不多道理。
找兇手談和解、找汙染源談環保。規劃破壞232公頃藻礁的國民黨是環團好夥伴,縮減成23公頃的民進黨是環保殺手。
我這輩子最厭惡的NGO就是環團無誤,NGO界的柯文哲。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4077869828913866&id=100000726674440
江昺崙:簡單說一下觀塘三接(天然氣第三接收站)的現實困難。
我認為這個議題沒有絕對對錯,端看國家能源跟環境政策怎麼分配。
Q:三接會不會影響藻礁生態?
A:會。就算退縮了九成,但其實多少還是會影響到藻礁生態。
Q:但三接可以不蓋嗎?
A:三接主要是為了讓燃氣的大潭電廠穩定運作,降低燃煤林口電廠的負載。如果三接不蓋的話可能會影響北部的空氣品質。
核一核二核三會在2025年之前全部退役(年限已到),屆時火力發電的比例會加大,所以如果接收站無法如期完成,那火力發電只好繼續燃煤,燃煤就會帶來空污。甚至之前賴清德說要擴建深澳火力電廠,也是在這種狀況下提出的。
Q:那三接不能換地點嗎?
A:這是最大的爭議點。因為三接是要供應大潭電廠,所以有兩個地點很合適,第一個就是桃園觀塘,第二個就是新北市的八里台北港。
台北港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地點,因為港口大致上已經規劃完成,如果程序跑得快的話或許並不會像中油說的那樣,需要十年才能完成(工時這部份民團跟中油說法有極大出入)。
莊秉潔老師認為地理條件上台北港比較合適,是有道理的。
不過,我認為台北港最大的困境是「當地居民反對」,因為管線會從八里經過林口、桃園機場海岸再到大潭。
這就變成是「政治議題」。大家可以搜尋一下,其實當地國民黨議員鄭戴麗香非常反對三接設在台北港,他們說當地有47座儲油槽跟焚化爐,所以拒絕再接受天然氣管線(也開了一個反對的社團)。
新北市政府也「轉知」了當地居民的反對聲音。
所以如果重新選址於台北港,我認為工程上應該比較簡單,最困難的是,要怎麼說服居民接收天然氣管線?要怎麼讓侯友宜同意興建三接?那就是「政治議題」(放入引號強調)。
Q:三接重新選址會怎麼樣?
A:其實也不會怎麼樣,就是時間會拉比較長,重新環評、說服居民也要一段時間,那麼2025年以前一定無法完成。中油自己評估是說至少需要11年。
而假使2025年以前核電廠又一定要除役,那就會出現燃氣供應不穩定的狀況,北部還是必須仰賴林口的燃煤機組等等。
簡單說,在能源轉型期間,三接重新選址就有可能要讓核二(2023.3到期)、核三(2025.5到期)延役。目前最有可能延役的是位於墾丁的核三廠。這樣2025非核家園就會落空。
如果讓核二、核三繼續運轉的話,我認為三接是可以重新評估台北港的。只是這就是究極選擇了。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5698219893525286&id=100000119955466
【回顧】
一「王浩宇回應護藻礁公投 王世堅狠嗆:裝鬼嚇人 - 政治」
【時代力量】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928826967257373&id=584986081641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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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就是公眾]
當世界變得太荒謬,一些原本清楚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
跑法庭的記者每晚更新明天「菜單」,列出全港不同法院審訊的案件,「東區」「沙田」「觀塘」都是法院的稱呼,外加時間,案情。
由於一間傳媒的記者人手有限,基本上只能挑選較有新聞價值的案件來聽審。而昨天晚上夾雜在眾多反修例襲警案和暴動案之中,有一件案件:「粉嶺一庭 1200 新案提堂」,被告就是《鏗鏘集》的編導蔡玉玲。
記者變被告,不是第一宗,也不會是最後一宗。但這宗的標誌性意義是,被拘捕的是一名資深記者,她所「犯的法」就是幾十年來偵查記者必定會使用的工具:車牌查冊。
不過,因為政府相關申請表在去年10月修改了,可供申請者按下剔的選項,取消了可以自行填寫「新聞採訪」的「其他」空格,變成只有「其他有關交通及運輸的事宜」,「進行法律程序」、「買賣車輛」三個選項。「新聞採訪」並未在選項之中。蔡玉玲因而被控告「虛假陳述」。
事件震驚香港新聞界。蔡玉玲因為「公眾之事」被拘捕,被控告,被帶上法庭受審。今日中午,距離開庭一個多小時,全港新聞界的友好,都抽空到粉嶺法院。大家知道,法庭坐位有限。想入去法庭,要早一點到。
法庭的聽審座位,分三類派發。第一類是「家屬位」,讓每名被告人幾位家人可以入內;第二類是「記者位」,讓傳媒派代表採訪;第三類是「市民位」,讓普羅大眾入內旁聽,也是法院透明度的一種。少年庭就不設公眾旁聽席,保障未成年人私隱。
以往轟動大案,例如佔中九子受審,由於記者席有限,記者有時也要跟熱心市民早於開庭前四至五個小時,例如凌晨三點到法庭外輪候排隊。記者無奈地跟市民搶位坐。
但今次就是不同,到來的熱心市民不是太多。法院方面雖然早有預備,除了原來審訊的法庭,還加開了另一個法庭,做現場直播,但始終受限於疫情,部份座位要封起來以拉遠社交距離,座位更加減少了。
法庭職員「照慣例」安排門票派發,開了一條「記者隊」,一條「市民隊」。但諷刺是,極目張望,全場百計來旁聽的人,全部都是記者,更多是新聞界老前輩,不少人曾經在編輯室日理萬機,製作多宗大新聞的新聞行政人員。
是一個甚麼的時代,把記者送上了犯人欄,來旁聽的、採訪的、表達支持的,都是新聞界的記者?這樣再分類「誰是記者」「誰是公眾」已顯得蒼白乏力。
當低調實幹沉穩的記者,因為採訪眾人之事,變成了新聞主角,就難以說明,記者可以抽空遠距離觀察;
當記者為公眾利益採訪面臨檢控,也難以再有一個所謂和「公眾」和「記者」身份的差別;身為公眾也要關心記者之事,記者的公眾面向,從未如此清晰。
所謂「記者」和「公眾」的距離,還要是當社會容許記者有一個安全安靜的空間,在不受干擾不受壓逼下採訪,這種分類還有一點「專業運作上」的意思。
我今天拿着「公眾人士」的法庭票,又把過往以記者身份拿到的一堆「傳媒」法庭旁聽票拿出來對比,覺得這個分類,今天變得無比諷刺。
有新聞系學生來排隊,希望見證這個歷史時刻。
有年輕電視台記者來排隊,說今天特意拿了休假來,說不知還可以做些甚麼。
有已轉業的報館前高層,今天又向公司請了假,希望以朋友身份支持一下。
他們全部都是在排那條「市民票」的隊。
法庭職員不斷勸大家怎樣排隊,怎樣站,原意是想維持秩序。我忍不住跟職員說:「這批人很斯文的,不要擔心。」「還說甚麼『記者』不『記者』?這裡全部都是記者。」
開庭了,只是一分鐘。法庭女書記以流水作業的口吻讀出了兩項控罪,問被告人明不明白。有點微胖穿了闊褲子的蔡玉玲,清楚答了兩次:「明白」。
旁聽席的人後來說,不少人在這一刻,已經眼眶凝了淚。之後,還有漫長的審訊。一分鐘,12時零1分,男聲喊了一聲COURT, 案件押後至明年一月再審。
這批人魚貫離開法庭,蔡玉玲也因為繼續獲得保釋而出來,跟友好們擁抱握手。很久沒見的友人,這刻在眼前出現了,她驚訝地上前抱抱。一向沉穩的她,在如此場面下,壓力還是大的,臉色比平日紅潤了一點。
離開法院的時候,百計攝影記者已準備好半圓型的拍攝陣式。這個浩大的場面,令我想起前特首曾蔭權被控時,也曾經出現過這麼多記者。
而在對面馬路的行人路,站了好幾個警員,連警告旗袋也揹了出來,內裡包括捲起收好了的「違反國安法」紫旗,還拿起攝錄機拍攝這批安安靜靜來採訪的記者。
記者手無寸鐵,除了拿相機拍攝,拿筆寫字,記下正在發生的一切,還會幹甚麼?回應荒謬,目睹同業被捕,可以做的事,就是繼續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