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很嚴重的那天晚上我夢見了父親。
每次都在做出抉擇打算付諸實行的時候夢見他，大概是潛意識裡總想獲得父親的認同使然吧。這次夢見父親從大陸出差回來，帶了一些伴手禮給我和弟弟，實在不忍心他年紀那麼大了還舟車勞頓，在夢裡我很擔心父親的身體撐不住，也許那天就會倒下去也說不定，夢中的我似乎並不知道父親早已往生的事實，繼續著父子的交談，聊的都是生活上的事。
後來我弟也回到家裡，母親在廚房煮晚餐給我們吃，父親放下公事包，脫下黑色的皮鞋換穿家中的拖鞋，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地日常，並無任何異狀，而我弟問起父親在大陸出差的情況，父親笑著說了些在那邊工作的趣事，但我不知為何完全笑不出來，好擔心他快要死掉，我緊抱住父親叫他別到大陸出差了，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無法照應他。
夢中的我在一家出版公司上班，還特地帶了公司出的兩本新書送給父親，內容講的是大陸議題，我知道父親喜歡看這類的書，父親笑著收下，他回到房間換下西裝，穿上居家的衣服，然後和我們一起吃飯，我看著他動筷子，這時候父親的一顆牙齒脫落，掉在菜盤附近，我心裡想，父親真的年紀大了，再怎麼說也不該讓他繼續去上班。
母親做的晚餐都是父親愛吃的家常菜，父親偏好江浙菜，在我記憶中父親很會燒菜，技術當然凌駕於母親，這個跟從小生長環境的味覺經驗有關，母親則是很會創新，我好懷念父親燒的菜，每逢星期天，他不是那麼忙的時候，也會去市場裡逛很久，挑選適合的食材，準備大顯身手，煮好吃的料理給全家人享用，想起那樣的父親就覺得特別懷念。
因為感冒藥的關係，那晚特別多話，一邊做夢，還一邊不停地說，我把擔憂的事跟父親說了，我說我和弟弟都己經踏入社會工作，父親也該放心退休了，不要再為家裡的經濟煩惱，我深怕他再去大陸出差，也許我們就再也見不到面，我不想要有任何遺憾，說著說著，就抱著父親一直哭，父親說他身體還硬朗不用為他擔心這麼多，就在他摸摸我的頭髮的瞬間，我醒了過來，妻子在房間的角落用電腦，房間亮著燈卻很安靜。
我知道父親又到夢裡來找我，那樣的笑容一次比一次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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