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她從來沒有夢見過我爸。
當我告訴她,自從老爸過世以後,我曾經夢過好幾次他時,我媽便用一種有點不好意思的口吻,向我揭露這個事實。
其實不只是我媽,我的姊姊們幾乎也很少夢到我爸。於是,家人們很自然的解釋就是:「可見爸爸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
終於,我爸走進了我媽夢中的那一天,他挑了一個很微妙的時間點。
那是在他過世一年多以後,我媽和我大姊、姊夫、外甥女一家人,一起來日本,我們去輕井澤旅行的那一夜。
在幽靜的歐風民宿過夜後,翌日早晨,當我們吃完豐盛的早餐,大伙兒在草坪上散步拍照時,我媽突然用一種平淡中帶點故弄玄虛的口吻說:「跟你們講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從來都沒有夢見過你爸爸,可是,昨天居然夢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家的疑問是,為什麼並非過去的任何一天,而恰恰好是昨天晚上,而且在輕井澤。
「他一定是想,厚,你們那麼好,全都跑來玩!」我大姊說。
我們追問,老爸在夢裡說了什麼?我媽笑著說:「他說他很無聊。我很驚訝地問他,怎麼會呢?你那裡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老爸的骨灰罈供奉在五指山的國軍公墓。即使是同一個公墓裡,骨灰罈供奉的地點也會因為官階迥異而放在不同的地方。老爸因為生前任職國安局且為上校退役,故「居所」位置算是好的。跟他同期出身的朋友,過世了也是供奉在那裡,只是分散在不同的大樓或樓層。我們因此很自然地認為,他應該可以跟過去熟識的朋友常常見面聊天。
不過,夢中的他此話一出,我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畢竟,這種事還真是他說了就算。然後,我媽的夢就醒了。
在我爸過世後的那一陣子,我頻繁地在夢中遇見他。隨時間流逝,次數也逐漸減少。偶爾就在我想應該不會再夢到他時,他卻又出其不意地現身。
時間的線性依然是紊亂的。有時候像是回憶,有時候則是當下。事實上這些夢不一定全是好的,驚悚的噩夢也曾出現過。
有一次,我夢到他整個人變得好瘦,令我詫異。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更驚詫的是,當他看著我時,兩顆眼珠的轉動,竟然無法對焦成同一個方向。我嚇到了,幾乎是要哭出來,緊張地問:「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就是這樣啦。沒關係啊。」
被我抱住很久的他,最後淡淡地這麼說。
因為總覺得他到了彼岸以後,應該要過起更好的生活吧,而且確實在其他的夢裡也見過過得不錯的他,所以看到這個場景時,難掩怵目驚心之情。
那一晚,我在欲淚的情緒中,夜半驚醒。
類似這樣的噩夢,其實少之又少。而同樣深刻的夢境,還有兩次。
有一回,我夢見我來到一個半山腰上的地方。好像是陽明山上的某個轉角,可以俯瞰盆地景色。突然間,他出現在那裡。這次他的氣色非常好,臉色紅潤得不得了。我驚喜地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呢?他沒有回答,只是問我:「中中,你過得好嗎?」
這句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被他給搶先問了。我有點激動地回答他:「我很好啊,你呢?」
他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點頭直說:「很好、很好。」
我爸的手掌跟腳掌是以其「厚實度」在家族中聞名的。那天在半山腰上,當他握住我的剎那,雖然很真切地明白知道此刻是夢,不過,他手掌的厚度與溫度,卻有一股無法解釋的真實。
最近一次,是某一天我在非常疲憊的狀態下準備入睡時,恍惚中夢見他。失眠從來不是我人生字典裡會出現的詞彙,但是那一天卻不好睡。
好不容易終於開始入睡卻在夢裡見到他時,坦白說我有點不高興。他跟我說了什麼呢?我已經記不得。但我想絕對是不怎麼重要的事情。總之,我真的太疲倦了。我想好好睡一覺。
「我好累了。拜託你也快點去睡啦!」
所以,我竟在夢裡講出這麼寫實的話來。
要是別人聽到,可能覺得我的態度很不好。對爸爸,而且還是特地來夢裡的爸爸這麼沒有耐性,不是件好事。
不過,第二天早上回想起來這個夢境時,我並沒有內疚。相反的,我的心底浮起一股淡淡的安慰。
這才是真實的我們哪。老是在夢裡上演著驚悚劇或者溫情倫理劇,那並不是過去我們的生活。我們本來就是這樣偶爾會謝謝,偶爾會賭氣的一家人。
當他晚年重病,面對他無理取鬧的時候,即使盡可能體諒他的處境,但身為家人的我們,總不可能永遠像是日本百貨公司的店員那樣,擺出一張機械式無感情的笑顏。那些店員跟客人之間並沒有真正的感情,所以就算是被辱罵了,也覺得跟自己無關,照樣能夠專業地笑著回答。
可是,有感情牽絆的我們,反而會因此不耐煩,會偶爾對他生氣,拜託他不要再製造麻煩。相反的,他也會有對我們發飆的時候。亂摔東西、咬我們、口出惡言,甚至要我們全部去死,說幫傭全是惡魔的時候。
縱使如此,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繼續生活著,並不會因此記恨。
那便是所謂的日常了。不是逢場作戲的真實,有時或許帶著憂傷,卻同時讓人感覺有股真切活著的安慰。
後來仔細想想,其實當我爸還在世時,我爸的存在,現身與退場,其實早就帶有了一點夢幻的況味。
他曾經因公派遣到沙烏地阿拉伯總共三次,每次約兩年。我是在他第一次與第二次出國之間出生的,那時候年紀很小,對於他的缺席沒有太多印象。等到他第三次去的時候,我已經是個稍微懂事的國中生。
阿拉伯是個什麼樣的國度呢?是有神燈跟飛天魔毯的夢幻中東吧?還有許多令人著迷的《天方夜譚》之傳說。當時的我只能從教科書、故事和報導,以及過去他所帶回來的東西與寄來的照片,擷取一些片段的印象。
老爸三次進出中東,總帶回來一些對我們來說,甚至對當年一般的台灣人而言,盈滿異國風情的稀奇物品。
比方說中東最知名的地毯和壁毯,還有用當地布料填塞而成的坐墊等等。每樣東西都有著炫奇的花紋,全是台灣不容易擁有的物品。
我們家因此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都洋溢著中東風情。客廳地上鋪著好大一面阿拉伯地毯,牆上則掛著壁畫。我記得那壁畫有著我難以理解的風景。到底畫裡要傳遞的意義是什麼呢?我不知道。可是,當老爸遠在中東之際,我便是透過那幅壁畫,揣想他大概就是身在這樣一個如夢似幻的豐盈國度。
我偶爾會盯著壁畫看,甚至懷疑,晚上睡覺時,壁畫裡的人也會散場收工。別說不可能,畢竟那裡可是《天方夜譚》的場域。
阿拉伯當然不是只有毛毯而已。由於石油開採的關係,他們很早就比台灣接觸到了先進的西方物質世界。托老爸的福,我們家因此有了一些在1980年代,台灣尚屬少見的科技產品。比如精巧的數位攝影機。
在那個沒有網路的年代,他常常會從中東寄來一封封郵件。
他的每一個字都寫得非常用力,字跡的力道像是刻字一樣,而且大得霸氣。把信紙反過來,用手觸摸背面時,那些字簡直就像是印刷時的加工打凸。整張信紙無法平擺,因為他用力的字跡,呈現出不規則的皺褶,像被陽光吃過的痕跡。
阿拉伯很熱,火氣很大嗎?非得那麼用力寫字才行嗎?
讀著信的我,突然在想,不知道以這樣的力道寫出來的阿拉伯文,會是什麼模樣?像是心電圖一樣的阿拉伯文,被如此書寫著,是否躍動得更為亢奮?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阿語系畢業的他,曾經在阿拉伯工作的他,寫過任何一次的阿拉伯文。
許多年後,我曾經在他罹患帕金森氏症末期,過世前的那幾年,跟他重提他過去寫信很用力的這件往事。
因為到了後來,他寫出來的字,小到看不見。而字跡就好像習慣用右手寫字的我們,忽然用左手寫出來的字一樣,完全沒有力道可言,全扭曲成一塊兒。
「沒辦法,沒有力氣拿筆了嘛。」他無奈地說。
可是他仍拚了命,每天要拿筆繼續寫字。
並不是為了寫什麼感人的家書或回憶錄。晚年的他,花了幾年的時間,每一天,他都伏在餐桌前寫狀紙。
他要控訴。他控訴過去幾次至沙烏地阿拉伯赴任時,因為派遣的所屬職務部署不同,導致他後來在退休金的計算制度上,變成年資有了中斷。他認為一切是因為聽從上級安排之緣故,所以本應具有連貫性才對。
總之,罹患帕金森氏症但頭腦仍清楚的他,覺得自己委屈了。說什麼都要控訴,向法院提出狀紙,告政府。
就這樣,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就是在寫狀紙。幫傭用輪椅把他從房裡推出來,他就開始把一堆文件疊在桌上,拿起紙筆開始在餐桌前辦公。那些狀紙有些被受理了,接下來就是進入冗長的審議過程。有些石沉大海了,但他依然不死心,第二天換一個切入點,繼續寫新的。
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他,寫狀紙寫累到整個人都趴到桌上了,卻仍振筆疾書著,都覺得何必那麼折磨自己呢?我們當然也曾幫他。可是,愈是幫他愈覺得是個無底洞,讓他深陷在一個恐怖的惡性循環裡。
有時候他不理我們,會打電話找相關單位直接理論。可是他的鄉音太重,而且在病情的影響下,只要一急,話就說不出口,所以常常對方接聽了電話,都以為是惡作劇。被掛了電話的我爸,因此更火大,三番兩次摔電話。
他自始至終都認為,狀紙告訴,其實應該是一個家族的團體行動。每每在他寫完手稿並整理完所有檢附資料以後,就會要求我們幫他把手稿打成電腦列印稿,在某某期限內,到郵局掛號寄出。
可是他已經不能寫字了。所謂的手稿,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像是螞蟻軍團過境的草原。完全看不懂他寫了什麼,當然也無法幫忙打字輸入。
第二天,他發現我們沒有幫忙,就會大發雷霆。實在看不懂他寫什麼,只好拿著筆電坐到他旁邊,要他把手稿自己念出來,準備逐字輸入。只是,他戴著老花眼鏡,看著自己的手稿時,好幾次什麼話也不說。
「快點啊,爸,你快點念,我們幫你打完字,還有其他的事要忙耶!」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緩緩地說:「媽的,我自己也看不出我寫了什麼。」
好不容易打好了字,列印出來給他以後,他就進入校稿的階段。一份依照他希望打出來的稿子,往往被改得亂七八糟。上面當然就是爬滿了他的螞蟻軍團:要求我們按照他改的重新打字,於是,又回到看不懂他寫了什麼的原點。
有幾次他等不及了,就把手稿或校稿的版本直接寄到法院。法院跟我們聯繫了,說看不懂寫了什麼,於是原封不動地退回。
那幾年,大概就是不斷重複著這樣的事情。
老爸過世以後,很多遺物都處理掉了,不過他的這些狀紙則被保留下來。
「這是他嘔心瀝血之作,我哪裡敢丟。」我媽半開玩笑地說。
當年收到他從中東寄回來的家書,看著那些信紙上有如刻字的筆跡時,怎麼能料想得到,有一天,他寫出來的字是如此地大相徑庭呢?
那些螞蟻軍團,放大了,扭扭曲曲的筆畫,其實倒也像是心電圖。
我從來沒看過他寫出任何一個阿拉伯字來,可是一直盯著那些字時,我一度幻想著,會不會那其中根本就夾雜了阿拉伯文呢?
他真的知道他寫了什麼嗎?會不會他腦子想的是一回事,但其實寫出來的是另外一件事?也許藏了一個我未知的國度,像是過去他從中東帶回來的壁毯裡,無法得知其真義的世界。
在我不懂的字跡之間;在他晚年幻夢與現實的交錯之間。
最後一次,我和生前的他對話的那一天,我趕著要去機場搭飛機回日本。
把行李拖到門口時,我回到飯廳的餐桌前,拍一拍正在「辦公」的他,對他說:「爸,我要回日本囉,下次見喔!」
那次回台灣,是我念完一年的早稻田大學日語別科之空檔。在那以前的一整年,我沒有回過台灣。在那之後,就將展開兩年的專門學校設計課程。又是一個新的人生里程碑。
我爸點點頭,手上還是拿著筆,抬頭看了看我。他支支吾吾的,說了幾次「好好好」以後,又像要說什麼,可惜說不清。我估計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吧,有點打發似的敷衍地說:「好啦好啦,你自己好好的,我走囉!」
他的反應不是很明確,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那便是我和他有所互動的,最後一天。
而他也沒有時間了。
我有點在意,他究竟知不知道那一天當我說「我走囉」是要去哪裡呢?甚至也有些懷疑,晚年的他,總是反應曖昧的他,到底曉不曉得我來了日本是在做什麼事情呢?我媽說,他當然知道,只是沒辦法完全表達感覺。
他模模糊糊地認知著我在日本的日子,大概就像是我從來也沒認真搞懂過那些年他在中東的異國生活吧。
一個人長居過的異鄉,注定是會改變自己的生命方向。
而事實上,早在他的中東生活之前,當他十七歲那一年離開中國大陸,來到台灣時,就已經實踐。那時候,他對台灣以及未來的生活,是否有過任何《天方夜譚》似的想像呢?台灣也許就是他心底的第一個中東,奇幻了他的一生。
我們都沒有去過,對彼此的生命有深刻影響的那個遠方;我們或許都對彼此的異國生活,抱著一種像是東方世界投影似的,如夢的想像。
而如今他又在另外一個,我想像不到的異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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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戒超度報恩
我們不知道過去的父母、祖先是有功或者有過?
或在天上享福或墮地獄或餓鬼,或變成畜生?
目犍連尊者他母親在生時,不信三寶辱罵僧人,愛殺生吃魚鱉蝦蟹,又慳吝不肯施捨行善,
因這些罪過墮餓鬼地獄。
尊者用神通送飯給母親吃,她將飯放進口中時,飯馬上變為火炭,不能吞食,飢餓難堪。
#尊者不捨母親痛苦懇請問佛,
#佛說應設齋供養結夏安居的僧眾,
回向今生父母及七世父母得出三途。
《地藏經》說:若諸眾生等。或夢或寐。見諸鬼神。乃及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嘆。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過去父母。男女弟妹。夫妻眷屬。在於惡趣。未得出離。無處希望福力救拔。當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願離惡道。
#若你肩膀沈重或頭痛或夢裏驚恐,
夢見過往親人,這都是累世的父母、或過往兄弟姊妹及親眷家人,在惡道裡頭受苦沒能脫離苦。
#因為他們自身沒有福報可以出離惡道的,
#通過托夢等種種形式來告訴骨肉親眷,
要為他們做功德,要超度他們,他們渴望脫離惡道之苦啊!
#目連尊者為救墮餓鬼道的母親,
準備百味飲食供養大眾僧來救度亡母,
#才有盂蘭盆法會的由來,
可超度七世父母及歷代祖先。
#每個人都有累世父母祖先等著我們去超度!
#我們更要好好的為他們做功德培福超拔!
在即將到來的七月十五佛歡喜日這天,
各佛寺有超度法會,僧眾們將誦經及上供下施,可超度七世父母歷代祖先及過往的親人等。
不僅是今生父母,還有過去生的父母,
#我們不知虧欠他們多少的恩情。
#可誦經行善布施修福報恩回向,
#寺院報超度法會救度過往父母親人,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地藏王菩薩🙏
夢見罵家人 在 孔明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深夜無人睇,靜靜雞講故仔……
《我老婆由細到大都鐘意玩紙紮公仔》
「嗚也!!嗚……呀呀……!」
我每日都會發出痛苦嘅呻吟聲,每一日都受到地獄般嘅煎熬。特別係護士每隔一個鐘幫我換紗布時候,由於大部份呈碳黃色嘅皮膚沾上整塊紗布,令撕開期間連埋我皮膚都一併撕開,呢種痛苦令我生不如死。
「劉生你嘅情況係二級燒傷,即係話已經傷到真皮層,由於無咗外層皮膚嘅保護,令到你神經綫外露,所以千其唔好亂郁,因為就算郁少少……你都會好痛。」醫生喺身旁安慰著我,但呢啲廢話我唔想聽,我只係想知我幾時先可以好返出院,因為我個女需要我。
基本上長期住院期間,起初好多身邊嘅朋友都會嚟探我,但我其實心底裡面唔想見人,我知道自己個樣變成點,我已經毀咗容,每個朋友探我時候都不經意露出一副睇怪物嘅臉容,即使佢地扮到幾唔在意,但實質上佢地對我係好恐懼,久而久之就再無人嚟探我。
而外母不時都會帶個女嚟睇我,但每次靜妍見到我都會好驚咁捉緊外母,雙眼展露出對我充滿恐懼,因為我真係搵唔到有咩嘢可以證明我係佢老豆,我樣同皮膚都已經毀了,連我把聲都失去,難怪突然有人話呢個人就係你老豆,靜妍一定接受唔到。
「靜…………妍………」每當我用盡最大力氣去叫靜妍並向佢伸出左手時,靜妍都會被嚇得退後數步,然後細聲地問外母:「我地可以走未?」
即使外母多番解釋眼前呢個人就係爸爸時候,靜妍更加對我感到恐懼,我都係第一次見到靜妍咁驚對住我,呢種冷漠同恐懼嘅眼神,比起我皮膚傷痛更加痛得入心入肺,每次眼見佢離開,我都哭成淚人,痛不欲生。
有一次,阿傑嚟咗探我。
我望一望佢,由於我對佢無咩感情可言,就算佢嚟探我,我都唔想理佢。
而阿傑見到我咁,竟然露出令人心寒嘅笑容,佢不斷欣賞我嘅皮膚,雙眼好似見到寶藏咁碌到大一大,然後輕聲對我說:「你燒到啲皮膚凹凹凸凸,仲見到幾條紅根郁下郁下,真係好特別,原來燒傷就會變成咁,嘻嘻!」接著,阿傑閉上眼,再近距離大力用鼻索一下,然後精神地說:「份燒焦味仲喺到!好爽呀!」
我本來就覺得佢份人古古怪怪,呢幾下舉動比著平時嘅我一定將佢打到半死,但呢刻嘅我竟然無任何情緒,連嬲都無,只係咩都唔想理,猶如一個已死嘅人。
因為我覺得對比靜妍對我嘅恐懼,呢種侮辱算得係咩意思。
「你成日喺醫院一定好悶,就好似我當年比你地打到唔敢返學,日日都喺屋企瞓……所以我帶咗個朋友嚟陪你!」然後阿傑周圍望下,見無人留意佢之後,就將一個好似手掌咁大嘅紙紮公仔塞落我張被入面。
當我見到「紙紮」放咗落我張被入面,我激動得不斷發出叫聲,再用一個兇狠嘅眼神瞪住佢,示意佢叫即刻同我拎返個公仔出嚟!
「你唔好咁激動住先喇!我都知你好開心!要多謝我就遲啲先!唔阻你!你慢慢抖下喇!嘻嘻!」說罷,阿傑就轉身走人。
我不斷搖擺身體意圖想掃掉個公仔出嚟,但我一郁就頓時感到極大痛楚,令我痛不欲生。護士見到我咁都叫我唔好再亂郁。
呢刻我咩都做唔到,委屈到喊出嚟,我連將一個紙紮公仔拎走嘅力量都無,我真係想死咗去。
…………
夜晚,醫院一片寂靜,情緒稍為冷靜落嚟,我呆呆咁望住天花板,諗返起我自焚嗰晚發生咗咩事,我好似被鬼迷咁,無啦啦迷迷糊糊咁走返屋企,又迷迷糊糊咁將白電油淋喺自己度……
但雖然當時意識模糊,但我仍然好記得我被水淋熄時,見到老婆傷心咁企喺廁所門到望住我。
係佢救咗我?老婆,我真係無用,明明係你頭七回魂,我竟然令到你咁擔心同失望。
突然間,我見到老婆企喺我身旁,一臉憂鬱咁望住我。我望一望佢,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竟然比我發夢見到老婆。
「老公,對唔住。」老婆開口了,第一句就係對我道歉。
道歉嗎?點解要道歉,要道歉嘅人應該係我吧。
老婆慢慢伸手輕輕摸摸我隻手,但我竟然無感到絲毫痛楚,而係感受到老婆嘅溫暖體溫,令我有一種舒服嘅感覺。
個天可能可憐我,安排老婆同我夢中相見吧?嘿,總算待我不薄。
老婆然後輕輕摸一摸我臉容,更流下眼淚,十分傷心。
老婆,對唔住,你一定認唔到我吧?畢竟連靜妍都唔願意接受我呢個臉容。
「老公,我地一家人受到紙紮嘅詛咒先攪到咁,靜妍大個咗之後會遇到更大嘅挑戰,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地個女,知唔知呀?」
靜妍大個會有更大挑戰?老婆預測到將來個女會出事?
不過,對唔住老婆,我攪成呢家咁已經無可能再保護到靜妍,我已經變成廢人,咩都做唔到。
老婆輕輕吻了我,然後說聲:「係我害到你同個女咁,我甘願做陰間嘅奴隸,換返你嘅皮膚返嚟。」
奴隸?咩陰間奴隸?老婆點解要咁講呀?老婆?呀?點解我講唔到嘢?好想安慰老婆,好想伸手抹掉你流緊嘅眼淚。
老婆最後說聲:「好好照顧個女。」然後慢慢消失了。
見到老婆慢慢消失,但我就無辦法出聲, 甚至連身體都無得郁動,感覺好似被鬼壓住咁。突然間,我覺得我被入面有樣嘢爬緊出嚟,係蟲?究竟係咩嚟?
然後無數個紙紮公仔突然喺我被入面出現了,嚇得我即時大叫,但卻叫不出聲。
一個……兩個……三個……目測已經有三十幾個手掌般嘅紙紮公仔不斷爬到我身上。
係阿傑留低嘅紙紮娃娃!
其中一個紙紮娃娃跳上我塊臉,然後用一把流利嘅普通話說:「你老婆已經答應了,作為交換條件,我們現在來幫你換皮膚。」
換皮膚?隻嘢究竟想點?
轉眼間,一大堆紙紮公仔已經佈滿我全身,然後露出令人心寒嘅笑容。
「給我拆!」其中一個明顯係佢地大佬,一聲令下,各紙紮娃娃開始拆我嘅紗布,然後鑽入我皮膚裡面,呢種痛,比起護士幫我換藥更加痛,但我叫唔到,又郁唔到,只能夠默默承受呢種痛苦。
最後我痛得失去意識昏迷了……
直到第二朝早,護士想準備幫我換紗布,驚見我全身紗布都被撕開,更驚訝嘅係,我皮膚竟然慢慢好起來,於是連忙急召醫生,而一輪嘈雜聲音下,我慢慢醒來。
見到身邊有好多護士醫生圍住我檢查,佢地臉上充滿疑惑,但又為我高興,於是主診醫生對我說:「我地發現你皮膚竟然慢慢回復,我地都解釋唔到咩原因……但點都好,你應該好快出院。」
聽到醫生咁講,我即刻要求要鏡睇下自己個樣,而護士即時緊張地搵鏡比我。
一照之下,我臉上已燒焦的疤痕竟然消失了,雖然仍然幾條紅痕外,但我幾乎回復面貌。
我頓時醒起老婆琴晚出現講過,佢同人交易嚟換返我皮膚,原來唔係發夢而係真?
雖然我唔知點解咁,但最近老婆頻頻出現嚟幫我,似乎佢知道我陷入危機之中,仲甘願做陰間奴隸嘅代價換我皮膚,亦預示個女將來會有危機,仲希望我可以好好照顧個女,免受紙紮帶嚟詛咒。
我傷感得哭成淚人,醫生同護士以為我喜極而泣,但我卻為老婆嘅苦心而喊。
……
抖咗一晚後,第二日我就已經執嘢出院。我第一個地方就係返番去屋企將個女拎番嚟我身邊。
到咗屋企用鎖匙開門後,但發現屋企已經裝修過,亦配咗另一條鎖匙。
我不斷按門鐘,屋內嘅外母慢慢開門,當見到係我時驚訝地說:「你做咩出咗院嘅?仲有你啲傷……?」
我無回應佢,因為我只係想睇個女。我推開佢走到大廳前,見到阿傑竟然喺到陪緊靜妍玩,而且成地都係紙紮玩具。
「你知唔知呢個人叫咩名? 佢叫傑仔呀! 而呢個人就係你爸爸!阿明!」阿傑拎住一個手掌般大,貌似自己同我,同著住校服嘅紙紮公仔,然後喺到做話劇,睇到靜妍好入神好吸引。
「有一日,阿明帶住成班同學,係咁打呢個傑仔~係咁打!係咁打!打到佢喊哂口!」阿傑邊說邊將自己嘅紙紮公仔不斷用拳頭打落去,攪到個公仔被打到支離破碎。佢竟然將當年佢比我地欺凌嘅故事用紙紮公仔形式呈現出嚟比靜妍睇。
我即刻走去拉開靜妍,然後對住阿傑兇惡地說:「你同我即刻走!」
阿傑見到我突然出現,一時之間比唔到反應,只係驚訝咁問:「吓?點……點解呀?我地玩得好開心喎!」
我捉住佢講:「以前係我對你唔住,係我同班人打到你無再返學,但你都唔洗咁樣嚟攪我個女呀!」
阿傑一臉無奈,然後不斷說:「我無呀,我只係陪你個女玩……」
「你同我走!即刻走呀!以後唔好比我見到你!」我大叫。
阿傑見我情緒激動,即刻收拾返地下嘅紙紮玩具,然後離開。而靜妍可能比我嚇親,走咗去攬住外母不斷喊,而外母見到咁,正想勸我冷靜時,我已經對住急不及待咁向佢發炮:
「佢做咩比呢個人入嚟呀?你知唔知佢係嚟做咩架?」
外母解釋說:「佢話係你嘅中學同學又係你好朋友,所以佢話想探靜妍同佢玩……我咪比佢入嚟。」
「你都唔知你係有心定特登,你知唔知佢喺到同靜妍玩緊咩?紙紮公仔呀!你個女就係比呢啲嘢害死架,我呀!我攪成咁都係呢啲嘢害架!你竟然仲走去比個孫玩?」
「我都知唔係拎嚟玩,但靜妍佢真係好想玩,佢日日喊住話要玩,喊到我個心都痛埋,唔比佢玩嘅話,你叫我點算好呀?」外母一臉哭訴。
但我無理,我繼續瞪大雙眼連珠炮發:「外父講得岩,你根本就係有問題!你比呢啲紙紮落咗詛咒!你害死你個女仲唔夠,仲想害埋我個女,你真係一個惡魔,你點做人老母呀!」
此時,靜妍喊得更大聲,不斷喊住叫我唔好再罵外母。
「我聽日就會叫外父幫手湊返,你唔洗指意可以騷擾到我地!」
外母本來一臉無奈,但聽到我一講到外父,佢即刻變得好驚,然後不斷求我:「你唔好叫佢湊呀!佢先係攪到我同個女咁咋!你唔好信佢呀!靜妍比佢湊一定比佢害死架!」
「你仲想屈外父?你真係無得救!」我搖搖頭不禁相信外母竟然係一個咁嘅人。
然後我捉住外母不斷拉佢到門口大叫:「你同我走呀!唔好比我見到你!」接著,推佢出去門外後便大大力關門。而外母則不斷喺門外拍門大叫:「唔好搵你外父呀……求下你!」
我將地下剩返嘅紙紮物品通通收起,並整爛佢塞落垃圾袋入面。而靜妍見到我,都已經無之前咁恐懼了,但佢仍然堅持要玩紙紮公仔,於是我將佢鎖落廁所入而反思,無論佢點叫點喊都好,為咗介咗佢惡習,亦唔會比佢出嚟。
我決心將靜妍脫離迷上紙紮嘅詛咒,以免老婆死後都要繼續擔心。
下午五點,街市入面人來人往,嘈吵非常。剛被阿明趕走嘅阿傑氣衝衝咁走入舖頭入面,然後將喺阿明屋企帶來嘅紙紮公仔通通撕爛,情緒十分激動。
「仆街明!!!!你以為自己係邊個呀!!!!敢嚟教訓我!!!!」阿傑不斷踢爛撕爛舖頭紙紮公仔發洩情緒。
當阿傑嬲嬲地望住店內嘅無數個紙紮公仔望住佢時候,阿傑愈睇愈唔順眼,於是大叫:「做咩呀!睇我唔起呀!你班用紙造嘅垃圾!」然後隨手拎起幾個公仔不斷撕爛佢。
突然間,店內其他紙紮公仔突然慢慢郁動,佢地互相對望,然後望住正在撕爛緊紙紮嘅阿傑。
「這個瘋子,想把我們怎樣?」其中一個紙紮公仔竟然用流利普通話出聲。
阿傑聽到有人講嘢後,頓時停手,然後轉身一望,心諗邊個喺到講嘢?阿傑只見數個紙紮公仔企喺佢面前,於是行前望一望紙紮公仔,再望望周圍,正想轉身時候,其中一個紙紮公仔竟然伸手將阿傑把口封住,嚇得阿傑大驚,於是用手想將紙紮公仔隻手撕開,但無論點撕點甩開佢,隻手仍然緊緊咁將佢把口封住。
「嗚嗚…嗚…嗚……」阿傑不斷掙扎不斷叫喊,但完全發不出來。
突然間,其中一個紙紮公仔竟然拎起一把用紙造嘅刀,然後說:「這個瘋子,該去死吧。」
阿傑碌大雙眼望住,然後激動地叫喊,只見個紙紮公仔慢慢行到阿傑面前,再用手上嘅刀一下子插落阿傑肚入面,鮮血好似噴泉一樣不斷噴出。
阿傑非常痛苦,然後想跑到店外求救,但無數個紙紮公仔一個接一個跳到阿傑背上,亦將阿傑壓倒喺地下,然後一刀又一刀地插落阿傑背上。
阿傑不斷捱住刀傷咁痛苦地爬去店口,見到有個師奶喺門口望一望,然後師奶問:「我要兩袋香呀!有冇人呀?」
阿傑正想伸手求救時,其中一個紙紮公仔將佢隻手壓住,並繼續用刀一下又一下斬落阿傑身上。
「嗚……嗚……嗚……」阿傑痛苦地叫喊,但聲音被紙掩蓋。而師奶見無人回應就轉身離去。
雖然好多人經過阿傑門口,但無一個人聽到阿傑嘅求救聲。
最後阿傑身中百多刀,瞓喺血泊之中。而紙紮公仔笑著說:「活該的瘋子。」然後所有紙紮公仔都慢慢退後一角, 一動也不動地望住阿傑條屍體。
…………
「叮噹…叮噹…」門外鐘聲響起。將我從睡夢之中驚醒,起身時候即時望望身邊嘅靜妍,見佢瞓得好淋,我就放心。然後我再落床開門。
開門後,見到幾個警察,我問:「咩事?」
原來外母今朝早六點,喺屋企跳樓身亡,亦留低一封遺書比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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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 開場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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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0 慶生亂開玩笑,壽星跟祝壽都會衰?
10:47 王崇禮解夢超玄真相
17:00 一直夢見壽衣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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