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週因血紅素低下,外加放療副作用,喉嚨黏膜受損完全不能講話的我,經過住院輸血止痛,沒想到話多到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有點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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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其實是擾公俊俏的臉龐👦🏻
#出院放風小日子
#琪幻の愛麗絲
#子宮內膜癌
好啦其實是擾公俊俏的臉龐 在 琪幻の愛麗絲夢遊仙境 NEWendy’s Wonderland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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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其實是擾公俊俏的臉龐 在 琪幻の愛麗絲- Jelajah 的推薦與評價
生病後的第一個雙十節跟擾公一起去了花蓮,. 隔年乖乖地在雙十假期籌辦10/14的婚禮,. 終於在今年雙十又舊地重遊囉! ⚠️ 心得:如果我們再在雙十連假開車去花蓮94瘋啦 ... ... <看更多>
好啦其實是擾公俊俏的臉龐 在 有一天突然闖人空門- 續:七月- 看板BB-Love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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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表哥問我,是否打算長住下來?我可恥地遲疑了。
不,不是的,撒旦大人明鑑,我與骨頭君的感情沒有問題,他的鬼魂鄰居們也很歡迎
我多多去玩。服飾店的夜間打工即使薪水微薄,時不時拿來買根灑滿花生粉跟香菜的豬血
糕,都還算充裕。最近我更理解了芋圓的魅力,點手搖飲料時常陷入糾結──以不踰矩為
前提,究竟一杯奶茶最多能加幾種配料呢?
我找到了在這座小島規律度日的方式,並對此心滿意足。畢竟,投宿的屋主每天提供
抓背服務、伴吃伴玩、沒事就在棺裡同我廝混(主要是一起睡大頭覺),在我索吻時,甚
至會特意將臉上的霧氣散開,讓我好好欣賞那張俏顏……呼呼呼!
反正我有空就跟骨頭君嬉戲,覺得這樣悠哉度日、當條閒閒的鹹魚定居下來也不錯。
一直到前陣子,我都相信自己可以在這個新環境適應得很好。
豈知世事難料,本就很溫暖的這座小島在我沒察覺的時候,忽然熱得讓人難以忍受。
日間休憩時,儘管我躲在陰暗的地底棺材裡,也儘管身邊有著冰冷又美貌的厲鬼男友,還
是被熱得不行。來自溫帶地區的我頭一次感受到南方陽光的過份兇殘,一時實在無法招架
。
真不是我要說,也太熱了吧!讓不讓血族活了啊,嗚嗚!
熱就算了(並沒有算了),在我翻來覆去努力進入夢鄉以逃避熱暑時,棺外還有無數
唧唧聲吵得我格外厭世。總之,生活好難,太難了。
*
血族天生畏懼陽光,作為夜境的臣民,我們的一切只在夜裡獲得應允,細微的一束日
光就能輕而易舉在血族身上燒出焦洞。若是暴露在強烈的陽光下太久,甚至會被照得魂飛
魄散,變成很可憐的一坨灰。
這世上有誰面對生存危機仍能懷著大方而寬容的心呢?
反正不是我。我對於陽光,以及相關的事物總心懷懼怕,即便身為芳齡三百的純正血
族,我的法力還算高強,能勉強抵抗日暮的夕色幾秒鐘,但如果沒有必要,我才不要自討
苦吃,痛死了好嗎。
小的時候有一年不懂事,硬要逞強,下場就是被殘酷的日光打回原形,曬成一隻坑坑
巴巴的醜蝙蝠。雖然彼時出事的地點離家門口只有幾步遠,但因為同住的族人都是血族所
以根本沒人能來搭救,還得有勞不怕太陽的堡靈管家出馬,把奄奄一息的我撿回去。養了
好久好久,被強光穿破胸口而形成的大洞才漸漸長回肉。
在那之後我超級乖,哪裡能接觸到陽光,哪裡就絕對找不到我,堪稱血族寶寶的楷模
。
然而這座南方之島盈滿充足的日照,熾灼的熱力不僅在白天大方發散,入夜之後,仍
能在土壤中感受到其烈烈的存在感。
「嘶!」
我伸出蝙蝠爪子輕輕抵在地上,被燙了一下,熱得原地蹦跳。
「你在跳什麼神祕舞蹈嗎?」骨頭君從墓碑旁現身,語氣饒富興味,以為我在跟自己
玩。
「要熟了!要熟了!」我一邊朝腳底的爪子呵氣,一邊拍動翅膀飛離熱燙的地面,姿
勢很怪異。
骨頭君以一團白霧將空中的我攏住,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捕蟲網抓住的蝴蝶,索性在清
涼的霧裡朝他揮揮翅膀。「恭喜你,捕到了三百年難得一見的美麗蝴蝶呢!」
骨頭君無言地看我一眼,將我從霧裡掏出來,抓著揉搓。
「與其說是蝴蝶……你毛茸茸的,應該更像蛾吧。」他說。
「……」我瞥他一眼,把自己整隻都窩進他的手心裡,盡情躲在亡魂的冰冷氣息中,
暫時不計較骨頭君失禮的發言。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我懂得,更何況在沙漠中口渴已久的迷途旅人不須無端拒絕一
滴水露。我默默安撫好自己,與他分享我剛獲得的體悟:「時至今日我完全理解了,就算
沒錢買房,也要存錢裝空調。」沒有空調的話則至少要與觸感冰涼的鬼魂打好關係。
骨頭君才明白我剛剛是在嫌熱。「堂堂血族,敢吃大蒜麵包卻怕熱嗎?」
他的口氣嘖嘖稱奇,我感覺被小瞧了,大聲抗議:「我也敢吃麵線加蒜泥哇!」
即使蒜頭很臭,而且接觸到皮膚時會引起刺痛,但是磨成泥吃只剩下麻麻的口感,習
慣了的話挺好玩的。可以藉由蒜頭攻擊血族的傳說並不相當正確,只有弱到爆的幼小血族
才可能中招,有一定實力的血族通常是嫌臭而自己避開。以這個邏輯來看,榴槤、臭豆腐
、鯷魚罐頭、過濃的香水以及被遺忘多年的髒襪子,都有差不多的功效。
骨頭君摸摸我的耳朵。「哦,那你很厲害喔。」
「沒錯。」我用力點頭。
「可是怕熱。」
「是你們這邊的夏天太熱了,不是我不行。」我糾正道。
「雖然自稱很行但吃麵線不加大腸。」
「加鴨血就可以。」
「也不加額阿。」
我知道額阿是牡蠣的別稱,老實說我連高級生蠔都沒輒,那種軟趴趴的口感……噁。
「明明就敢吃粉粿。」骨頭君還在叨叨地嗆個不停。「差別待遇,真過分。」
「嗚!嗚!」您是怎樣!是怎樣!粉粿跟額阿能一樣嗎!今天為什麼格外找碴!
我本來已經改掉對骨頭君的敬稱,但他這麼欺負人,簡直比天使還過分。我趴在他的
掌心嗚嗚假哭,哭著哭著,一時悲從中來,不小心真的哭得自己滿臉血。
見我哭得醜巴巴的,骨頭君也慌了。
「怎麼了?你平常都聽過就算了啊?小蝙蝠?」
我毫不客氣地把血蹭在他的手裡,抹了抹臉,沉聲指控:「您平常也不管我吃麵線加
什麼呀!吃清麵線錯了嗎!怕熱錯了嗎!買不起空調但有所奢望錯了嗎!」
我哭得超大聲,要是有誰經過聽見了,又要覺得有人在山裡欺負小動物,可是我不管
啦!住隔壁的鬼魂婆婆被我們驚動,飄過來望了我們幾眼,但我正抓著骨頭君的手指抽鼻
子,儀表十分不雅,不方便與她打招呼,只好矜持地背過身。
「啊……你真是哭包小蝙蝠。」
骨頭君說著,拉起我的蝙蝠爪子,帶我躲回地底的棺材裡。我不想讓婆婆看笑話,配
合著化作一陣輕煙,熟門熟路地鑽過棺材木板、繞開精心排好的一副白骨、直撲那疊藏在
角落的打工存款。
只有錢不會傷我的心、只要慢慢存錢有一天夢想就能實現,嗚嗚。
「你今天好像特別敏感?」骨頭君戳了戳我。
我自錢堆探頭,吐出控訴:「您今天也特別壞心眼!」
骨頭君沒有回話,尷尬的沉默突如其來。我一邊在心裡數數一邊從翅膀底下偷看,他
的霧氣充盈整副棺材,整隻鬼像泡在不用錢的白濛濛乾冰裡,儘管我號稱辨識霧氣大師也
一時摸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好半晌他都還是不回應,我坐立難安,為了不失氣勢故意裝出更兇的臉,但悄悄
以腳爪抓了抓地。
我快把棺材板抓裂一條縫了,他還是不說話,而且霧色愈發濃厚。
我數得越來越快,兇臉後繼無力,趕緊別過身,以免被看出端倪。我本就不擅長與人
吵架,雖然長生的血族不怕熬不過一場冷戰,只是……未免太沒意思了,命太長也不該這
樣浪費,何況理由居然是意義不明的額阿。
聽說在這個東方島國,修築台階是一種重要的社交能力,我不明白為什麼下樓梯就能
消氣,不過還是決定入境隨俗,盡力和骨頭君重修舊好。
我是心胸寬大的好男友嘛,不跟這個還沒有一百歲的年輕男鬼計較。
只希望骨頭君願意等我學會砌磚。
我打定主意,這時,他竟然幽幽開口了。
「嗯,天氣確實太熱,我也有些心浮氣躁了。」說著還收斂霧氣,讓我瞧見他的臉。
我回過頭看他一眼。沒忍住又了看一眼。
他默默把霧氣又收得更乾淨一點。
雖然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但我能讀出他的示好。
……很懂得使用美色嘛,這個心機鬼。我不爭氣地爬向他,試圖討一個和好的親親。
他將我捧在手中,給予這個願望相當豐厚的回應。
「明明是鬼魂,居然還會被天氣影響,骨頭君太嫩了。」我被親得高興了,得寸進尺
地損他,他不以為意,咬了我的耳朵一口。
我睜大眼瞪他,他見我僵住,毫不客氣又咬一口。
是怎樣?蝙蝠耳朵很好吃嗎?我罵了他一句。
「嗯,香香的。」他居然這麼回應。
香在哪!我現在就是一隻毛茸茸的像蛾的蝙蝠!骨頭君自己說的!他認知錯亂了嗎?
就像養寵物後變得盲目的飼主,就算小狗在家裡亂咬衛生紙也覺得可愛那樣?
我開始擔心骨頭君會不會太過喜歡我的動物型態了,他還記得我的人模人樣也很不賴
嗎?
這陣子因為怕熱,我為了節省力氣,除了出門打工,其他時間都不怎麼化人,這麼說
來……是我鬆懈了,我不應該仗著骨頭君會幫忙剝水果餵食,就放棄當人,成天只張嘴等
吃。
「別咬了。」我用蝙蝠的爪子按住骨頭君的臉。
撒旦大人有所誡示,心存疑惑時要起而行,直接去尋找答案。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在狹小的角落空間化為人型,為了不壓到他的骨堆,還縮起雙腿
,身體都屈在他的懷裡。只有這種時候我才覺得自己過於纖細的少年身形十分方便。
他低頭注視著我。
我迎向他的目光,在那雙黑眸中瞧見清晰的著迷,遂安下心來,歡歡喜喜地咧嘴微笑
。
「嘿嘿嘿。」
我用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顧著傻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忽然被抓起臉猛地親了一
嘴,他甚至舔了我的虎牙。
救命!這都是從哪裡學的!那個舌頭!客氣一點!
我紅著臉,掙脫他的糾纏,在他的唇邊悄聲確認一件事:
「唔……這就是傳說中的床頭吵床尾和,對吧?」
*
骨頭君無情地否定了我的一知半解,說我還有好多得學,不要整天顧著吃個不停。
嗚嗚!
*
陪我去溪邊給荔枝種子澆水的時候,他才說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有人死在我的山裡。」骨頭君說。
不是貓頭鷹吃掉山鼠,或者蜘蛛捕捉甲蟲那樣的死去。不像年邁的水鹿在芒草叢緩而
沉默地臥倒,也不像野豬依偎著衰老的尖牙時所作的關於春天的最後一場夢。有一條棕蟒
般的粗繩將一副軀殼和一個無以為繼的未來,垂掛在一棵槐樹下。
槐樹的葉蔭棲入幽影。
同樣身為亡魂,骨頭君被鬼影的悲切牽動,長久以來壓制得很好的戾氣洩出了一絲,
潑灑在最靠近他的我身上。
聽完他的自白,我一臉沉痛,並在他疑惑的表情下,幽幽開口:「結果真正會被天氣
影響的,還是只有我啊。」
東方厲鬼個性太好了吧,說好的被鬼氣牽引而失去理智?明明就還能編藉口安慰我。
我說的是他假託天氣太熱而心情不好的爛藉口。
「重點是這個嗎?」坐在我旁邊的骨頭君剝去荔枝殼,將果肉塞進我嘴裡。
「唔唔。」他說這應該是這一季最後一顆新鮮果實了,我要仔細品嘗它,每一滴甜甜
的汁水都不放過……
「小蝙蝠,請你吃得矜持一點。」
「啊?」
「你再這樣,我不知道等等會塞什麼進你嘴裡。」
「……啊?」
不懂這個男鬼為何突然開黃腔。我們不是正在感性談話時間嗎?
我有點莫名其妙,但他說著還點了點我的嘴,指頭都要戳到我的尖牙了。呵,我可是
成熟的三百歲血族,才不會被這種挑逗嚇到。
我朝他眨眨眼,露出他喜歡的那種笑臉:「塞就塞,我才不怕。」
接著變成蝙蝠轉身就跑。
「……你敢放話就不要逃啊?」
骨頭君低聲罵了一句,仰頭看著我落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上,口氣有點兇,但表情不是
那麼一回事。作為無聊的小報復,我故意挑釁他,他若要像先前捉蝴蝶一樣把我撈下來,
我也能設法逃掉,但他沒有,只靜靜在樹下罰站,像是會等我甘願了自己出來。
我掛在枝頭上,將腦袋藏在片片葉間,露出一雙水潤的眼睛與他對視。
厲鬼與自縊而死的亡靈為什麼會有共感?因為是在他的山裡死去的關係嗎?我小聲問
他。
他回,大概吧。好像自己也不清楚,卻已經知道要無可奈何的語氣。
餓肚子時我會不受控地發瘋,為了避免陷入難以自制的狀態,只好經常吃東西。我不
願攝取最能給予血族飽足感的食糧,只吃營養稀薄的代餐和垃圾食物,下場便是無止盡的
進食──雖然我其實很享受其中,甜果子跟美味小吃都很讚啊。
而正如我受血族的生理機制所苦,骨頭君無法控制來自亡靈的影響。
生為血族,或者死為厲鬼,都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我懷著一股同哀的情緒,清了清喉嚨。「咳,我說過我是很厲害的血族吧?」
骨頭君看著我從葉叢中爬上樹梢,挑了挑眉,等我繼續說。
於是我抬頭挺胸,背對月亮展開翅膀,展現厲害血族的氣勢與風度:「所以!嗯,偶
爾被遷怒沒關係的,我承受得住。之後你要是又心情不好,需要發洩,也沒問題,無法提
前通知也不要緊,只要像剛剛那樣,事後補給我一點點親親與抱抱,我就原諒你。」
我在溫暖的月光、土底初生的樹苗、以及遠方野豬的夢中,認真向他承諾。
「另外,」我想起他鱉腳的牽強藉口,「雖然你不受天氣影響,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
覺得好熱、熱到爆、恨不得將太陽摘下來鞭打一百遍……因為我會見光死所以只能精神上
支持你,但我認識冰雪的妖精,屆時等我寫封信,跟他求來一小朵冰川之心,就能放在你
的棺材裡,當作不耗電的天然冷氣,自然又環保,你說好不好哇?」
我自覺已經使出渾身解數,給予了所有可行的保證。深藏不露的骨頭君,是不是要被
我真誠的甜言蜜語融化了?我期待地望著他,想看見他因為我的話語動搖而大受安慰的模
樣。
當他真的左右晃動時,我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下一刻才發現,咦,在搖的好像是我耶?
「哇!哇哇!」樹葉劇烈晃動,頻頻擦過我的鼻頭,我忍住打噴嚏的衝動,前後張望
,發現整座山都在震動。「怎麼回事?你們厲鬼激動起來都這麼驚人嗎!」
我被搖得腦袋發暈,爪子幾乎抓不住樹枝,只好倉皇地變成人,跳下樹枝,抱緊樹幹
不撒手。
「這種時候,我更希望你是來抱我啊。」骨頭君嘆著氣,湊過來拉我。
我慌慌張張地握住他的手,將他護在樹和我之間,以防落下來的小蟲或鳥窩掉在他身
上。他任由我進行不倫不類的樹咚舉止(他高我太多了,可惡!),神情好整以暇,平靜
得讓人焦急。
我讓他注意一點,別把山都搖沒了,骨頭君聽了我的警告,表情似笑非笑。
「你是不是沒經歷過地震?小蝙蝠?」
對。
我差點嚇傻,真丟人,這可是不能告訴別人的天大祕密。噓!
*
我險些被搖成傻子,第一次親身體驗板塊運動就是顛個沒完的超有感地震,真的不能
說我少見多怪……也不能怪我以為這也是骨頭君神通廣大,畢竟他老是一副什麼都辦得到
的樣子。更不能怪我看見他從容的模樣,不知不覺安心下來,順勢把臉埋在他胸前,盡情
感受腳底與頰邊的晃蕩。
……這隻鬼看起來瘦瘦的,體格倒很不錯。
我沒忍住伸手揉了一把。
又試探地再揉一把。
骨頭君斜睨我一眼,卻百依百順,我簡直要得寸進尺,好不容易才管住自己的手。
我的初次地震體驗,以及我們的初次口角,就在一陣心猿意馬渡過了。
*
後來骨頭君撿了一隻被震到地上的蟲給我玩,那小傢伙驚慌大叫,六隻腳瘋狂擺動,
叫聲震耳欲聾,我越聽越熟悉,詢問之後,才曉得這就是擾我清夢多日的真兇──牠與牠
的族人總在大白天作怪,吵得我連在地下睡覺都不安寧,隔著棺材板都能聽見的響亮蟲鳴
。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我以指尖輕輕捏住小蟲,感覺要聾了。骨頭君說,這叫做蟬,在我請求之下把這個字
寫在地上。
我盯著看不懂的方塊字跟手上的蟬,感覺牠光是名字都有一種說話很大聲的氣勢。
真是蟲小志氣高。我連忙把牠請回樹上。
我一直很想見識一下,究竟何種生物有能耐令血族睡眠不足,可惜在我活動的夜晚時
分,牠們已經乖巧地在樹上睡覺,我也不好貿然打擾,時至今日,才了結一個小小的遺憾
。
「這裡的夏天不只天氣熱,連昆蟲都好有活力啊。」蟬回到家後安靜了,我心有餘悸
。
「要長大不容易,難得出土,得抓緊時間生寶寶啊。而且其實只有公的會叫。」骨頭
君說。
出土是這樣用的嗎?我不太確定,聽骨頭君說蟬得在地底待好久才能長成,好不容易
長大了,卻很快就會死掉。血族能活得很長,很少需要抓緊時間趕快做什麼,我不太能理
解牠們倉促的生活方式,但想來牠們也不需要我的理解。
「接下來的幾天,我不要經過這棵樹了。」
我想了想之後,跟骨頭君這麼說。他回我,那麼,也小心不要經過西邊的槐樹了。
「我們小蝙蝠真是多愁善感哪。」他又道。
「我在一晚上經歷了被遷怒、被咬耳朵被舔牙齒、地震初體驗、瞻仰血族的睡夢大敵
,十分跌宕起伏,請您多多安慰我好嗎?」
「你。」
「我怎樣?」
「『你』。」
我意會過來,忍住不要翻白眼。哎,這男鬼真的心眼很多又愛計較耶。
「請,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一個激情四射的親親。」
我特意著重在某個字的發音,他露出滿意的神色,在我說完話後,將我按在樹幹上,
給了我一個一點敬意也沒有的、讓我的犬牙與舌尖都被舔麻了的、綿長的吻。
清夢被擾的蟬們罵了好幾聲,我充耳不聞。
嗯,哎呀,總之不僅公蟬,男血族也有情不自禁發出吵鬧聲響的時刻嘛。
*
說好不去西邊的槐樹,我還是去了。
骨頭君知道了大概會說我是自虐小蝙蝠,可在這無人的深山之中,有件事也許只有我
能做。
經過好幾晚的醞釀,這一天,我下定決心,循著一股新鮮而哀怨的氣息,很快找到那
棵樹的所在處──並不難,假若我無法辨讀亡者的怨氣,祂的身軀也在枝下懸蕩可見,不
可能錯過。
今晚雖是滿月,但月光不知為何照不太進這林間,黑暗不妨礙血族視物,隨著我逐步
接近,林間乍起陣陣怪風,七月的炎熱驟涼許多。老家那邊的鬼魂也自帶冰涼氛圍,我不
以為懼,在炎夏之中,反而對此萬分感謝。
我在祂面前停住腳步。
祂懸得不算高,將將是可以自絕的高度,腦袋低垂,從我的角度看不清表情。我走近
一步,雙手碰觸那具單薄的軀體。
寄宿在樹心的亡靈猛地發出尖銳的嚎叫。
陰冷的氣流強勁地呼嘯,風聲與鬼哭聲十分淒厲。
我沒想到祂的身軀小小的,能量竟這麼強烈,嚇了一跳。
不過,沒打聲招呼就碰人家,本就是我唐突。我乖乖後退幾步:「失禮了,我只是想
問您,喜歡吃水果嗎?」一邊說著,我從背包裡掏出一大袋水果,一顆一顆擺在樹下。
祂沒理我,冷風狂吹,像在驅趕我。
實不相瞞,這風吹得還挺舒服的。我不依不撓,繼續推銷近日發現的好吃果子。
「不嫌棄的話您也來一些吧?我不知道它的名字為什麼與蓮花以及霧氣有關係,讓我
取名的話,我應該會叫它粉紅甜山。粉紅色甜甜小山,的意思。」
我熱烈說明,揀起一顆蓮霧,比劃形狀證明自己的小山比喻不是無中生有。
不曉得祂有沒有被我說服,但新鮮蓮霧在手,我想了想,坐到樹下,決定先開吃,也
順便證明自己沒有在水果裡下毒,並非心懷不軌的壞傢伙。
我的做法似乎奏效了,陰風跟尖叫稍歇,我趁機又多推銷幾句,嘮嘮叨叨的,賣我水
果的杯杯如果聽見了一定會很欣慰,我有將他的話好好記住呢!
強風將排好的果子吹亂一地,我記得骨頭君說過,東方亡靈進食的方式是用吸的,那
麼此刻動靜如此強烈,一定是祂吃得很激動吧。我十分欣慰,沒忍住又說了些話,是骨頭
君會碎念我太囉唆的程度。
祂沒有回應我的囉哩叭唆,但推拒的力道減弱許多,我便厚著臉皮,快樂地留下樹旁
與祂一起吃吃。背包中的水果一半供在樹前,一半則快速進了我的腹中,好一會後,冷風
停息,祂不再說話,我便靠著樹幹,靜靜朝滿月的方向望去。
祂似乎平靜許多了。雖然有些自吹自擂,但或許我很擅長跟鬼交朋友。
我拍拍屁股站起身,心滿意足地擦嘴,在地上找了兩顆大小差不多的石子。
「好啦,我該走了,您吃好了嗎?我將水果收起來好嗎?」說著,我將兩枚石子擲在
地上。它們撞在一塊,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聲響。
我有事先研究過的,這種透過兩枚小石子詢問鬼神的手法,在此地似乎相當普遍,而
此刻祂給我的回覆,據說是一種一言難盡的笑。
「好吧,那我就先不走了,您再吃會吧。」
今天不用打工,天亮之前,我還有很多時間。我吃飽喝足,自顧自地化作蝙蝠,將自
己掛到祂旁邊,一起隨著枝葉輕輕搖晃。槐樹微微一震,我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或許也
沒有什麼意思。
樹的葉層茂密,蟬們大約不敢在新鬼面前造次,沒有月光與蟲鳴干擾,我打了個小小
的盹,補了點舒適的短眠。
睡夢迷濛中,我隱約聽見骨頭君的聲音,他的身影立在樹旁,身邊有另一個纖小的鬼
影。
「真是自來熟小蝙蝠。」他說著,將我摘了下來。
纖小的鬼影也說了什麼,但力量相對微弱,我聽不清楚。
別趁我睡覺講我壞話,我咕噥著抱怨,把臉埋在翅膀裡。
骨頭君笑了一聲,拇指輕撓我的腦袋,我喜歡這個宛如棉被覆蓋在身上的力道,輕而
易舉地原諒了他對我的微小隱瞞。
見到樹下的鬼魂時我就明白了,骨頭君故意不讓我知道祂的年紀其實很小很小。
會為了短壽的蟬生而傷感的我,當然不可能見到人類孩子的殞落而無動於衷。為什麼
,還這麼年幼,比寶寶大不了多少,發生了什麼決定要捨棄現世呢?祂沒有搭上卡戎的小
舟前往彼岸──東方的亡靈會需要渡過冥河嗎?我其實不確定。無論如何,祂駐留在了荒
山之中,這是不是意味著,祂也即將跟骨頭君一樣,接下來的幾十年都待在山裡呢?
山中的鬼,河底的鬼,留在原地的鬼。
唯獨血族絕對不需要搭那艘船,眼皮上不必放賄賂船夫的硬幣;不會留在任何一個地
方。
這件事忽然也讓我有些感傷。我把臉埋得更深一點,小心把眼淚抹在翅膀上,骨頭君
應該沒有發現。我希望他別發現。我不想解釋自己何以必須設想這一類狀況。
長生的血族,不死的血族,天敵稀少的血族。
其實只需要踏入陽光即可灰飛煙滅的,脆弱的血族。
我還沒能下定決心什麼時候要再尋死一次。
表哥問我有沒有打算久留在這座小島,問的是,我是否在這個新環境找到了願意維持
長生的渴望。
*
心懷雜念,我在打工時恍恍惚惚,找錯好幾次錢,與店長交接後被唸得滿頭包。
犯了錯被罵也是理所當然,我虛心承受,下班後抱緊附近無人的燈柱,小聲與成群的
蚊子訴苦,也聽牠們訴苦。為了生存之所需,牠們遭受強烈的厭棄與發自全力的拍擊;因
為一時大意,今晚的打工薪水全用來填補帳目缺額……要存活在這世間還真不容易。
顧店時有一群高中生來買衣服,他們到處翻看、隨意聊天,雖然是便服打扮,但我曾
看過他們身穿制服的樣子幾次,認出了他們的臉,也認出那制服與槐樹之鬼身上的是同一
套。
他們提起某個行蹤成謎的三年級學生,我偷偷聽著,心底一驚。
難不成……?
我豎起耳朵,聽了滿滿的臆測,諸如:因為指考考砸了會被家長痛罵所以乾脆離家出
走、因為被說好要一起上大學的人甩了所以心灰意冷、因為終於熬過高壓的備考過程所以
放飛自己要去追尋自我。因為這樣、所以那樣。他們不知道哪個猜想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當然也可能全都是錯的。
我也許可以直接詢問當事鬼魂,但僅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在意,當真應該去碰觸祂
人的苦楚嗎?我明明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陰風裡的哭聲。
我在意得不得了,心忖前幾日送上的果子太過寒薄,這回放開手腳作足準備。
*
黃澄澄的芒果疊成山,我將熟紅的幾顆排在山頂處,旁邊再立好一小爐線香跟大捧大
捧的菊花。
之前擺給骨頭君時出了烏龍,我謹記錯誤,這次選了很好聞的香、沒有點太多枝、菊
花也挑了正確的顏色,我猜想自己也算很會供奉東方亡靈的血族了吧,一邊又在樹旁大口
嗑芒果。
我感覺祂不像上次那樣推拒我了,因為地頭蛇的骨頭君來關照過的關係嗎?不過陣陣
陰風把菊花花瓣吹得漫天亂飛,好不容易點燃的三炷香也顫顫巍巍飄起一排刪節號。
這些鬼都很會用文字表達心情呢。
既然祂既不是離家出走大玩特玩,也不是上天下地到處探索內心,僅僅只是將自己束
縛在一截槐樹枝頭上,化作一抹晚開的槐花,那我沒事過來陪祂吃點東西、拜點東西給祂
,也是隨手之勞。
不過現在我手上沾滿芒果的汁水,那麼,不如說是隨手汁勞吧。
等到我們再熟一點,也許祂會願意回答我的問題。
──為什麼做這個決定、為什麼選這個地方、人類的腳要過來很辛苦吧……我有好多
好多想問。我苟活幾百年也只有過一次的這種勇氣,祂這麼小、人類註定的命歲這麼短,
又是怎麼下定這般決心。
不回答也沒關係的。
*
我想了很多,連骨頭君的家都不怎麼待了,惹得他好幾次滿山奔波而來領我回去。
「你這樣鬱鬱寡歡,人死也不能復生好嗎,小蝙蝠?」他抓著我晃了晃。
「我知道嘛。」
「但還是要繼續憂鬱。」骨頭君一語道破。
「……知道就別點破嘛。」
他抓著我脖子後的那小片皮肉,急颼颼地飛向市區。我現在是蝙蝠模樣,身上沒有外
送貨品,不會引起他人以為見鬼了的懷疑,所以乾脆放鬆身體讓他像放風箏般蹓我。
我雖然不打算深究骨頭君欲往何方,但他停下腳步的地方還是嚇了我一大跳。
「……您、不對,你這是帶我來開房間嗎?」
我又被嚇出敬語,面對著溫泉旅館的招牌,在他手中扭動身體,試圖掩飾自己的害臊
。唉唷,怎麼這樣,都不提早通知一下,唉唷。
骨頭君沒有從前門進入,不知怎麼確定了哪個房間沒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窗口飛入
,順道偷渡一隻小動物。
「我聽說你們這邊入住旅館都要先敲敲門,以防嚇到裡面的房客?」我問道,展現出
自己對在地知識擁有一定程度的理解。
「人家是為了不要鬧鬼,但我們之中已經有一個鬼了,無所謂。」
「聽說馬桶也要先沖一下水!另外我們算不算闖人家空門?」
骨頭君對我的各種合法疑問充耳不聞,將我放在床上,自顧自把窗台、電燈開關還有
附在廁所天花板上的住客都趕了出去,接著打開熱水,開始在大浴缸裡注入熱氣蒸騰的溫
泉水。
我化為人形,快手快腳去了廁所一趟,發現裡面居然配備有免治馬桶,恭敬地按下沖
水把手。替骨頭君掩護完畢,我坐在床角,掏出錢包、翻找口袋,認真計算身上的現金夠
不夠付住宿費。
上網查過這家店的基本價碼後,我決定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留下來抵債。
要是還不夠的話怎麼辦?白住白玩,隔天來打掃的房務會不會以為自家旅館鬧鬼?
在我感嘆自己即將又一次變得身無分文的同時,骨頭君飄過來與我坐到一塊。「你有
什麼不滿嗎?小蝙蝠。」
「先不管非法住宿的部分,請問我們為什麼要大熱天來溫泉旅館呢?」
「來溫泉旅館不就是要泡溫泉嗎?」
「所以說,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
我嘟嚷著,把內心想像的浪漫畫面丟到一邊。跟合乎心意的對象手牽手、心頭小鹿怦
怦亂撞著、一起臉紅紅地到有時限的小屋子裡共度不可告人的時光,這種想像難道只有我
有嗎?話說回來,沒被邀請的話血族其實不能踏入他人的屋簷下,被別的鬼抓著從窗戶闖
入居然就可以嗎?不知道其他血族是否知曉這個法則的漏洞。
我滿腦子混亂,看到骨頭君當著我的面,隨手脫去白色上衣時,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
「嗚嗚。」一邊尖叫還一邊睜大眼睛想看個清楚。
骨頭君輕輕笑了一聲,裸著線條流暢的胸腹,雙手向下,解開了褲頭。
「嗚嗚!」我把眼睛睜得更大了。
他穿著很一般的深色長褲,但底下的風光卻一點也不一般。骨頭君白皙的肌膚慢慢慢
慢露出得越來越大片,我的目光無比專注,呼吸幾乎要停止,腦袋無法思考,白茫茫的,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要、要看到了嗎!骨頭君不為人知的一面!
我好期待、好期待呀!
在我狂嚥口水,躁亂的心情連影子都要遮掩不住之時,骨頭君喚起一片濃霧,牢牢
遮住自己,光溜溜的一整隻鬼就這樣藏在一團霧氣裡,飄進放滿溫泉水的池中。我什麼好
東西也沒有瞧見。
我氣急敗壞地把自己一個勁地脫了個精光,扔下披風跟大衣、絲質襯衫、筆挺褲裝以
及底下的吊帶襪,憑著一股亂七八糟的衝動隨便往身上淋了點水(這種時候還記得泡澡禮
儀我是腦袋有洞吧!),然後直接往水裡撲。
貌美的邪惡男鬼勾了勾手指,將我從水中撈起。
「小心別打滑了。」他說著,將我攬到身邊。
骨頭君光潤的鎖骨與胸口映著水珠瀅瀅發光,晃漾的水波底下,有更值得深入探究的
陰影。帶有硫磺味的泉水鑽入我的鼻尖,我感覺有什麼東西也正在猛烈地爆炸,整個人繃
得說不出話,卻突然,被他在水下用腿蹭了一下。
「啪滋。」
「啪滋啪滋。」
幾支日光燈管急速閃爍,被我躁動的魔力不小心摁熄了。
噢……看來我是真的要留下來用勞力償債了。
我雙手摀臉,感覺自己在色慾薰心下,有色心沒色膽,一事無成。
「小蝙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骨頭君挑了挑我溼透的髮梢,似乎因為它們不如乾
燥時蓬鬆而摸個不停。
「水好熱。你好冰但也好熱。我好熱。」
我的嗓音在手掌下模糊不清,反正都是胡言亂語。
「那你有覺得天氣比較不熱了嗎?」骨頭君又問。
……等一下。迢迢把我抓來泡溫泉,目的是要用更熱的水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嗎?所以
我就不會注意到天氣很熱了嗎?因為置身在更燥熱的環境裡所以天氣什麼的就一點也不重
要了,是這樣嗎!
我好像忽然讀懂了厲鬼的獨特腦迴路,瞬間一言難盡。
只有我以為這是夜間幽會──雖然不那麼浪漫,但怎麼說也正在袒裎相見,仍然值得
臉紅心跳一下──原來是我誤會了,真是不好意思。而且雖說不著半縷,從一開始就被看
光光的也根本只有我而已。
我氣憤得一口氣悶進水裡,一時不察直面某個龐然大物,又嚇得蹦了起來。
「我我我就是姑且問一下!你們這邊的室內水池裡沒有蛇吧?」
「啊?」骨頭君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我在問什麼。「當然沒有啊,唉唷我的天哪,
哈哈哈……」他被我徹底逗樂,笑得毫不客氣,甚至笑出眼淚。
「那你就把你的蛇收好啦!」我惱羞成怒。
奇怪耶不是說東方人體型都比較小嗎?我的個頭已經矮他一截了,怎麼也不該在「男
子氣概」上輸人吧!雖然說,不管是輸還是贏,沒有用武之地也都只是一個……裝飾而已
啦。
我帶著顯然派不上用場的自己的蛇游到池子另一邊,反省自己一整晚到底都在搞什麼
鬼──說得正確一點,到底都在被什麼鬼搞。
「噯。」骨頭君喚了我一聲。
「……什麼事?」
「你討厭泡溫泉嗎?」
「討厭倒不至於,我比較討厭我自己……」我含糊地回答。
「太熱了嗎?那我讓水涼一點好嗎?」他笑到一個段落,發現我真的很沮喪,收起笑
意,釋放出森冷的陰氣,想讓我好受點。浴池的燈管被我炸壞了,他便在水面放出幾朵晃
蕩的青藍色鬼火,充當照明。
隱約的火光間,幽深的暗彩之中,白皙俊俏的男鬼朝我游近。
水光破開,他的身影宛如皎潔的晴夏月色。
我凝視著這樣的他,猜想詩歌中所描寫的日出之輝與此相比,究竟何者更為耀眼。只
屬於夜晚的我,也能被明媚閃耀的光芒籠罩嗎?
蒸騰的熱水被他的鬼氣浸透,變成涼爽的冷泉,蒸氣凝結在我臉上,我抹了抹臉。
他以為我又哭了,發現那些只是透明的水滴,眉梢才鬆了開。
「所以說,這算脫敏治療嗎?」我打起精神,朝他微微一笑。
「嗯……你每晚都跑出門,是因為棺材裡太悶了才待不住吧,我想著或許出來泡泡溫
泉能當作散散心。雖然最近也有熱氣球季,不過那通常只能白天玩,可是你並不能在大白
天出門。」
骨頭君難得說了好長一段解釋。我覺得脫敏治療對血族沒有用,對熱氣球也有點感興
趣,但我……
「我沒有覺得在家裡很悶。這個還是要先澄清一下。」我說。骨頭君聽到某個字的時
候,不自覺地彎了彎眉眼,不是他平常故意勾引我時的那種笑,我看了好喜歡好喜歡。
他真的好漂亮。我不曉得該怎麼處理心中的一陣翻湧,我老是被他的美色迷得神智不
清,可是,不是美麗的鬼就能奪走我的心智的;令我著迷不已的,是他明明看似淡漠,卻
其實在小地方毫不吝嗇溫柔的一點。
誤會了溫泉之旅是幽會又怎樣。
可以將錯就錯啊!
我忽地拉住他的手臂,猛然將腦袋塞進他的肩窩裡。我們靠得好近,蛇們也是,我有
點不好意思,但又知道自己在血族中也算長得很好的,遂壯起膽子,屈起左腿去貼他的腰
,把他壓在石砌的水池邊,盡情吻了許久。
彷彿最為貪婪的血族在沉睡千年後遇上的第一頓美餐,淋漓盡致。
「與其說你是小蝙蝠,更像是小章魚。」骨頭君任我在他口中亂闖一陣之後,輕咬我
的舌頭,一邊抹嘴一邊評論。
他是沒有血色的鬼,被我吸咬半天,唇色依舊淡淡的。憑什麼只有我自己親到嘴唇發
熱……我不服氣地擺了個章魚嘴,被他快手一把捏住。
做什麼做什麼!
「欸,小章魚,我說過你要矜持點吧?」
好像餵我吃荔枝時這麼說過?還說不然不曉得會塞什麼進我嘴裡?所以到底是要塞什
麼?
我歪著腦袋,沒跟上他的思路。
但他很快沉入水中,親身展示了答案。
我的蛇被他叼在嘴中,冰涼潮濕的觸感讓我興奮不已,我想看他的臉,偏偏水有夠礙
事,自己的呻吟也有夠吵,全都讓我無法思考,只能記得揪人家髮絲時不要太用力。渾渾
噩噩地被吸得繳械時,我還在疑惑難道血族不是我嗎?該吸人的不是我嗎?
被吸得渾身發軟的人不該是我吧!
我沒用地拉著他哼哼,心有不甘,痴態百出,丟臉極了、又愉快極了。
……同族的前輩們之所以沉淪慾色,那個中滋味與緣由,我也品出了些許。
被我纏著說服了禮尚往來之後,我小心不讓尖銳的犬齒磕碰到他,讓他先前的預言成
真。
我很高興他將房內的住客都事先趕跑了,他的聲音與神色,都只有我能欣賞,這真好
。
*
我們在水中嬉鬧不休,後來又放滿了一次熱水,這回我稍微體會到了炎夏泡溫泉的樂
趣,主要是冰涼的鳳梨啤酒真的好喝。烈日有盡時,我終究仍被允許擁有我的月光時刻。
我們擦乾身體,找出衣櫃內的兩套浴衣,入境隨俗地換上,接著躺在榻榻米床上,一
起望著天花板裡的嵌燈。他的手搭在我的胸口上,自從他注意到我胸前的那道巨大疤痕就
一直摩娑個不停,我任由他摸,在寂靜間,低聲告訴他,那只是自己年幼時一個莽撞的錯
誤。
我已經沒有踏向烈日的勇氣了。
灼灼的陽光不會再有機會在我的身上刺出更多的難癒的傷。
至少這個瞬間,我如此堅信。
「你還討厭自己嗎?」,骨頭君輕聲問了一句。他怎麼將我的玩笑話記得那麼牢。
我閉上眼,悶悶一笑。燈的黃光被我火熱的心情燒得一顫一顫,轉瞬便要步入同伴的
熄滅後塵;我的心臟也在胸中一顫一顫,但我想,距離它熄滅,應當還有好幾千個轉瞬。
房間、地板、窗戶、我們身下的床鋪,忽而又顫動起來。我已經知道了這是所謂的地
震,不再害怕,只悄悄在被子下向骨頭君滾去,巴著他不放。
一陣陣激烈的天搖地動中,樹影幢幢,風聲鶴唳,世界彷彿即將毀滅,我明知是錯覺
,仍然想像著無數蝙蝠墜落的畫面。天地震動著像是誰的心正顫動不已,可骨頭君是沒有
心跳的。我被他穩穩抱著,安心極了。與他在一起,墜毀或者燒散成灰,也許都沒關係。
即使是我,也很明白這感受並不是哪一個厲鬼都能帶來的。
我跟骨頭君約好了,在夏天離開前,得一起去冷氣房大啖麻辣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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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三年讓小蝙蝠出來見一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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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必要時所需之小幸運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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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herry427n (87.122.221.86 德國), 08/10/2023 05: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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