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一天，時間幾乎都耗在高速公路上。
車子開回埔里時正當中午，
等待一個紅燈，車窗外望去，
是我以前很常廝混的籃城一帶，
我住枇杷里，但事實上卻可以歸類成「籃城的小孩」。
以前外婆家在籃城里，廣大的水稻與甘蔗田包圍著村落，
村子裡是坐落參差，朝向各自不同的三合院，
你從自家稻埕走出去，可以穿過別人家的廚房，
又繞到另一家的院子，最後再從某一戶的客廳鑽出來，
小時候我們就是在那樣的地方長大。
國中時，我越區就讀籃城所屬的大成國中，
要命的升學班，
然而，跟我要好的全都是其他班級的學生，
我喜歡不用功的小孩，因為我自己也是。
而就那麼剛好，
他們幾乎都來自籃城，有些甚至還從小就跟我認識。
據說，籃城的小孩特別團結，打架總是成群結隊，
或許那是因為地緣關係，
在一片田野包圍中，孩子們當然交集密切，感情也特別好。
今天我把車停在路邊時，陽光耀眼，
但不遠的山邊有嵐霧繚繞。
我在想，那些兒時玩伴們，後來都到哪裡去了？
我們是否曾許下什麼心願？
是否曾在哪棵大樹下埋藏彈珠或瓶蓋？
當年嬉鬧的「公廳」，現在還在不在？
所有我們以為永遠不會變的，最後是不是一切都變了？
如果可以不長大，那該有多好？
我很懷念那個肆無忌憚將水鴛鴦丟進餿水桶，
任它炸出滿天噁爛的年代，
更懷念穿過各家各戶的庭院，遇到誰都能熱情招呼的歲月，
那時節，
生活或生命中沒有如此多的數字，
更沒有任何煩惱，
外婆總是大方地從口袋裡掏出零錢，
在一包「東邦紅茶」裡，全世界都只剩下甜味。
如今或許再沒人記得那包紅茶的味道了，
而高速公路穿過了稻田，速度感融解了回憶，
里程數能代表什麼呢？我一點都不稀罕，
只是在一個當年想都沒想過，居然會出現在那兒的紅綠燈前，
感慨著想，
如果可以不長大，那真的該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