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先生,太樂觀了。六桶冷水會令人清醒?不,我都說過幾個類似的觀點,結果惹來什麼?泛民打手連登招呼呀。因人廢言,乃方塊字文化。見你可以棒打再有利益之時,那些賤貨一定會不留情面的拿著你的文章說「剩係識潑冷水」、「咁叻你做過咩?」來招呼你。有些說話都是自己私下說好了。香港人要死,就由得他們尋死好了。
#流亡就是無能
#不是我說的
#我quote練生quote㗎咋
#這些人在槍林彈雨之下願意拋頭顱灑熱血
#卻頂唔順安全流亡生活裏冇奶茶魚蛋雲吞麵。
//今天和大家談香港社會運動的海外翼。當本土翼遇到前所未有的壓阻力之後,不少香港人寄望海外翼有所作為。一些響叮噹的社運骨幹透過各種途徑離開香港到海外立足,這些人物帶着不少港人祝福飄洋過海到異域,矢志做外國政府和民間的游說和解說工作,也盡力在香港人社群裏發揮影響力,壯大各方對香港民主自治運動的支持。游說似乎真有用。近月歐美政府的一些作為,包括對若干「鎮壓有功」的中港黨政幹部制裁、為香港人提供「救生艇」、犧牲若干自身經濟利益同香港攬炒等等,反映了國際線上的汗馬功勞。不過,我認為香港人看了先別高興,倒應該也很快看到,儘管各國有所行動,但中港軸心政權並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加倍鎮壓、氣勢如虹。
如果這個全景象令人有點泄氣,那麽我還可以給大家澆幾桶涼水清醒清醒。
一、人權說帖不是符咒
首先要明白,國際游說有個限度,而這個限度,在一些最賣力、最同情香港人的國家裏,已經幾乎觸碰到了,往後難再有甚麽突破;也就是說,游說已經到了經濟學說的收益遞減區,事倍功半無可免。游說存在極限,因為事實上各國是為了你香港人在捱義氣──看到你的人權受壓,引發了他們的同情心,對中港軸心政權作出制裁,但制裁對他們而言是有經濟和其他各方面代價的;他們要對自己的國民負責,包括在經濟方面負責,不可能無限度付代價替你打人權仗。這不能怪人家。
說到底,你若要民主要自治要光復,主要還得靠你自己付出,人家不可能代你去搞這個那個革命,國際政治的餐牌上,沒有這一道免費午餐。辛亥國民革命成功推翻清帝國,關鍵恐怕不是英法日俄等國的道義制裁罷?美國獨立革命,法國在旁支持,最後還是十三州殖民地的建國者拿了槍炮把英國人的十倍兵力打垮了。中共打敗國民黨,有蘇俄的强大支持,但關鍵還是他們的三大法寶特別是最後階段的那張王牌解放軍。三十年的香港民主運動從政權那裏爭取不到絲毫讓步,說明了一個事實:面對的原來是專制極權,香港人的付出因而遠遠不足;現在大家清楚了,光是磨損幾雙鞋底磨不出民主雙普選,哪怕是幾百萬人都經年纍月在那裏磨。
那麽,2019年的勇武又如何?不少手足流血了,還死了幾個人,於是有人罵政權麻木不仁──怎麽你特府黑警可以那麽無動於衷?換作是民主國家政府早倒台了!誠然。問題是大家面對的是專制極權;過去二十多年北人搞韜晦,所以大家錯覺了。所以,不光是「飯民」搞錯了,勇武和他們的支持者也許還是搞錯了;原來,香港人2019年的付出還是遠遠不足;光是流幾灘血死幾個人,別說換不來民主,連送中也阻止不了,12人的遭遇不是說明政權給大家「加倍奉還」了嗎?
好了,這邊廂的搞錯了就搞錯了,但如果舊運動的名人、新運動的骨幹,都跑到海外面對民主國家的政府搞游說,以為以人權民主價值寫在說帖上,人家就會超限量給你支持、中港政權就會讓步,那就依然會是「搞錯了」。幾十百個人磨嘴皮不會比幾百萬人磨鞋皮有效。說帖不是符咒,沒有神力。
但有人會說,游說可以很有效啊,你看當年基辛格不是成功游說中國聯美抗蘇?《左傳·定公四年》不是記載有超級楚國說客申包胥「哭秦廷」哭了七日七夜,結果秦國答應出兵攻吳救楚嗎?
游說在某些條件底下當然可以非常有效。中蘇當年已經撕破臉,中國便是在社會主義陣營裏也非常孤立,朋友只剩東歐兩個小國;文革搞到後期,中國經濟已非常惡劣,基辛格於是有機可乘。秦國答應出兵救楚,絕不是被申包胥磨眼皮感動了;秦楚本來就有姻親關係,而且如果吳滅了楚的話,秦的頭號敵人晉就能夠坐大,秦稱霸中原的目的就難似登天。這些都是赤裸裸的大國利益關係算計,游說的內涵不涉絲毫道義。況且,游說者都帶了手信。基辛格準備好要出賣台灣。楚國答應秦國,事成之後讓出六百里商於之地。國際線上的流亡人光用人權反共等道義理由游說,不是沒有作用,而是力量很有限。如果沒有新的形勢突變,西方國家的現有反應,幾乎可說已接近他們的道義極限。
二、流亡組織十居其九泡沫化
西方學術界於二次大戰之後興起了「播遷學」(diaspora studies;也有譯作「離散學」)及「流亡政治學」 ,其中不少結論相當悲觀。1972年,匈牙利猶太裔作家 Paul Tabori 寫出了第一本流亡學專著《The Anatomy of Exile: A Semantic and Historical Study》, 指出一個大致規律:絕大多數流亡或播遷者當中的反抗運動,一代人光景就消失。這一點我有親身體驗。十年前我每到加拿大省親,常會應當地港僑團體邀請座談香港民主運動和政經狀況,聽眾九成以上是上了年紀的香港移民,特別多是89年離開的那批次。主持者給我指出,較年輕港僑關注的是當地社會和生活;在那邊出生的不用說,便是在香港出生和上過學的年輕移民,也很快對香港的事務淡忘,支持香港民主的意識薄弱得幾乎可說沒有。這當然是人之常情。2014年之後有變化,座談的聽眾以年輕人居多,而且人數比之前幾年的暴增。不過,我不認為這個變化可以持續;一代人(25-30年左右)之後,如無意外,那時的新一代又會忘情。Tabori 的結論放在香港人身上是對的;香港人不是猶太人。
比利時天主教魯汶大學歷史教授 Idesbald Goddeeris 於2007年寫了一篇關於流亡研究的文獻綜論,劈頭第一句就說 “Exile is the experience in impotence.” 這幾乎把「流亡」和「無能」畫上了等號。他列擧二十世紀一系列流亡經驗,包括1917年的俄羅斯反革命流亡、1930年代的西班牙反法朗哥流亡、二次大戰期間的德法等國的反納粹流亡、大戰後東歐國家的反共流亡等,不是流亡者客死異鄉就是流亡組織無聲無色急速泡沫化,就算最後流亡者所針對的政權消亡了,也主要不是由於他們的在外吶喊和努力。文章指出,政治學文獻對流亡者的貢獻通常認定得比較大,但那是因為不少那些文獻是出自流亡者手筆,而所謂貢獻,通常是難以量度的。至於歷史學文獻,總的來說則是對流亡者的貢獻認定低得多。
Goddeeris 的文章還指出了非常有意思的一點:如果流亡運動產生代表性或正統性爭論的話,那這個運動就無可避免一事無成,因為正統性的爭論不僅佔據了他們的主要精力,還往往導致運動的最惡意分裂再分裂。要大台,終歸連小台也沒有。據我所知,八九六四那批中國流亡者的運動泡沫化了,爭大台是一重要原因。香港的2019批次的流亡者在這個問題上的表現可能好一些,因為2014年之後就批判、摒棄了大台主義; 但一個問題是,流亡運動在海外沒有强大的公民社會監督,會不會重新掉進大台、正統之爭而虛耗精力?大家不要忘記了,大一統觀念在中國文化裏出現得特別早,自宋朝以後,中國人就普遍掉進大一統裏意淫;歐陽修《正統論》說:「《傳》曰:『君子大居正。』又曰:『王者大一統。』」那個《傳》指《春秋公羊傳》,戰國時期的東西。正統思想活在我們的部份文化基因裏,根深柢固,所以運動裏的人,就算主觀上反對大台,也容易「以我為中心」,彼此為之打個半死。
三、流亡團體多是道德糞坑
馬克思是流亡界的常客,一生流亡三次,第一次兩年在巴黎,第二次三年在布魯塞爾,第三次在倫敦最長,達34年,直到他去見上帝。前兩次他都被當地政府請走;當時最先進的資本主義民主國家英國對他仁至義盡最寬大,他卻最憎恨資本主義民主。他的流亡經驗豐富,因此對流亡團體的種種惡習十分熟悉。1848年巴黎二月革命失敗幾個月後,恩格斯寫信給他,痛駡流亡團體的內部失德,他十分以為然:”...(it) is an institution which inevitably turns a man into a fool, an ass and a base rascal unless he withdraws wholly therefrom, and unless he is content to be an independent writer who doesn’t give a tinker’s curse for the so-called revolutionary party. It is a real school of scandal and meanness in which the hindmost donkey becomes the foremost saviour of his country.” (...除非你徹底從那所謂的流亡革命黨抽身而去搞單幹,否則它一定會把你變成一個儍瓜,一頭笨驢,一個低等壞蛋。那是一所不折不扣的出產醜聞和習得尖酸刻薄的學校,最屁的驢子在那裏給認作最一品的救國者。)(《馬恩全集卷38》)
熟識中共黨史的人都知道,中共「長征」(內流亡)到了三不管的延安,高幹生活腐化不堪,給王實味、丁玲、艾青等文人黨員寫文章捅破,毛惱羞成怒,找個特務罪名把王秘密處決。不只共產黨如此,同盟會人士在日本的時候,醜聞耳語不少,孫大炮志大才疏獨裁專橫而且不是正人君子的一些說法已經傳開,只不過後來的人寫黨史都為尊者諱。
如果用理論分析,流亡革命黨因為多是地下組織,便是終極主張民主的,也不免在運作層面採用高壓一元化領導,但在革命階段,組織運作就是一切,權力於是極度集中,又因為沒有法治和社會監督,於是出現各種弊端;如果再加上不同派系之間的矛盾、十分有限的資源的爭奪、個人作風的近距離衝突、執行「家法」時的種種不公,等等,狀況的確可以非常惡劣。這僅僅是就那些尚未喪失革命鬥志和初心的流亡團體而言。換作是一些喪失了鬥志、徒具虛名不事生產而以欺騙所在地政府和NGO津貼度日的那些團體,當然就更不堪。
四、勇武無法適應流亡日常
流亡者離鄉別井,舉目無親到一個異文化裏生活,若無法適應,會產生難以承受的心理壓力。2019離港的那批次當中,就有不少如下事例:流亡者到了目的國,人家慷慨接收,居留手續和基本生計都給苦心安排好,但因為流亡者飲食不習慣,於是沒多久就回流,寧願送頭。看官,這些人在槍林彈雨之下願意拋頭顱灑熱血,卻頂唔順安全流亡生活裏冇奶茶魚蛋雲吞麵。當然,那也並不奇怪,因為大家都「真係好撚鍾意香港」。不過,做出那種取捨,心理因素方面是否欠缺了甚麽?西方心理學家已經做了不少研究,證實流亡者當中,或深或淺患上各種精神病的比率偏高,自殺傾向更明顯,而香港的流亡者對此束手無策。
2014年的佔運日子裏,我在佔領現場和一些年輕抗爭者交談。他們有一些告訴我,今後要進行嚴格的體能訓練,以備日後抗爭時「打得應、掟得遠、走得快」,令我大吃一驚。回想,原來勇武抗爭的體力本錢,幾年前就開始累積。不過,2019之後,我卻覺得,心理質素方面的弱點,可能更加致命,而克服這些弱點的本事,則更難練就,不是舉舉重、跑跑圈就可以。出身於港式大都會的抗爭者被迫要面對的,是兩種截然不同卻一樣沉悶的環境和孤獨的長時間,其一就是流亡,其二就是坐牢,所包含的心理挑戰,並不是有了勇武所需的體格就能具備。
十多年前,我的老友程翔先生出獄回港,久別重逢,我問他受刑期間最難挨的是甚麽,他說:「係冇人同我傾偈,幾乎發癲。」因此,培養堅强意志力和在大異環境裏的中長期心理適應能力,對抗爭者非常重要。歷史上為了達到政治目的而刻意鍛煉心理質素的最著名故事,就是春秋時代越王勾踐為了光復己國而强迫自己睡不舒適、吃不甘美,即「卧薪嘗膽」的傳說。我不知道今天的抗爭青年當中,有多少人能夠對自己作出這種鍛煉要求;也許很多,或足以令我再次感到驚訝,但我估計其實很少很少,少到接近零。
五、學猶太人窩囊復國?
近聞海外各派抗爭者的中生代有一共同點,就是非常欣賞猶太人的堅忍承傳,播遷世界各地幾乎兩千年之後最終復國並實行民主。這種欣賞,擺在 Paul Tabori 說的「流亡意識一代即消亡」旁邊看,非常有理。不過,要兩千年才能實現一個理想,凡事慣即食的香港人,真是難以認同;莫說兩千年,就是兩百年,對那些嘴邊常掛一句「希望有生之年乜乜乜」的老一輩民主派而言,也是不可想象、遙不可及。因此,以猶為師,文化上不對號。
猶太人自公元初給羅馬征服乃至驅散之後,很快喪失鬥志,變得窩囊怕事,膽小如鼠;千百年來世界上排猶、猶太人遭殘殺、財產被掠奪的事例不可勝數,但它們只會逆來順受,受不了就走,好死不如賴活着。二十世紀猶太建國,也很大程度是英國開綠燈並撐腰。 這種性格容或不足以稱道,但頗值得留意的是他們有信仰的軟硬件,後者指遍佈世界各地每一猶太人聚居處的教堂(synagogue),那是他們發揮軟力量即信仰本身力量、達至文化承傳和民族凝聚的物質建設。支持這種物質建設的,就是猶太人的雄厚經濟實力。他們認為勤奮賺錢是本分,但同時認為所得財富不過是神託付給你今生管理的東西,死的時候應該盡量捐出。他們流亡,代代堅守信念,而且相信自食其力,不靠政府救濟或NGO施捨,和很多八九六四的中國流亡人不一樣。
還值得留意的,是他們對信仰的執着,香港人看簡直是到了病態的地步。猶太人的信仰規條以及由之而來的行為守則多如牛毛,例如單是安息日不可點燈着電發熱的規矩和例外規定就有好幾十條,電燈泡不可用但LED不發熱卻比較認為可以,安息日之前就已經開着的就可以,如此等等。規條多得連他們自己也吃不消,於是各教派和地方都會發明一些巧妙理由去盡量繞過、取得方便但名義上不違反這些規條。儒家會說那是沒有了仁的內涵的禮,徒具形式,但從他們寧願辛苦挖空心思將就也要保留那些規條,倒可看出他們的一種極度執着。大概就是這種執着讓他們窩囊地死守着復國信念近兩千年,最後神推鬼擁之下成功了。香港人很難效法猶太人復國(那是違反國安的);但有些人認為能夠從猶太民族身上得到啟發,例如不靠正規學校教育而能夠有效作語言文化承傳。我則認為香港人連這一點也難學到。別說流亡在外國,就是在香港,大部份家長也以子女習得英、法、德、日、普通話等外來語為尚。
學猶?算罷啦!
六、流亡者不懂流亡學
香港人一向輕視學術,凡事靠直覺扭計精乖高轉數,所以縱有大批人流亡移民搞海外抗爭翼,卻鮮少有人提出要學懂弄通流亡學。本地翼搞民主抗爭,一代人光景下來,才發覺搞錯了,因為未弄清抗爭對象政權的本性,遂以磨鞋底抗爭三十年一事無成。海外翼現在一窩蜂搞國際游說,我估計一樣錯誤,因為未弄清楚民主國家政客要對投票人負責、包括要保障他們的經濟利益,因此不可能以人權為武器與中國周旋到底。若又因此磨破嘴皮一代人一事無成,那麽海外翼也是無效的,知道的時候,如 Paul Tabori 所說,已經夠鐘消失。我估計在西方很多幾十年一事無成的流亡運動,包括西藏獨立、古巴復國等,都是糊里糊塗抗爭幾十年,最後又糊里糊塗地夠鐘消失。前車本來可鑑,但香港人很可能缺乏必要的文化資源去解決這個問題。
一口氣給大家淋了六桶涼水,估計會清醒,然後迷惘,因為不知路在何方。指路不是我的角色,我也無此能力。沒有大台了,也沒有唯一的正確途徑,找路因此是每個人的獨立責任。讓我改寫一位法國哲人的一句話:當你感到完全迷惘,也許就是你觸到了智慧的邊沿。
練乙錚//
全文:https://hk.appledaily.com/local/20210102/76ZXRNCDZNCQRGCFFIG3JRLV4I/?fbclid=IwAR1q3J3VgMPs-zx4YFmL24wFh6oUf7h8ydOfjeWX_vIhW2-x3R3ccXEjyHw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5萬的網紅黃偉民易經講堂,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Wong Wai Man 四年一度的世界盃結束了,法國拿了冠軍,但人們記得的,是克羅地亞。 這不是一支球星雲集的勁旅,除了隊長莫狄效力皇馬外,其他球員都不是一般公眾認識的球員。 但他們那打不死的拼勁,令世界眼前一亮。 球員的相貌奇特,岩岩巉巉,風塵僕僕,像梁山泊的好漢,每人都有自己不凡的成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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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名將生死錄】濟西之戰─戰國中期的巨大轉折點
在教科書的描述中,戰國時代最大的記憶點,就是有齊、楚、秦、燕、韓、趙、魏的「戰國七雄」,以及秦國在商鞅變法後逐漸崛起,最終各國被秦始皇吞滅。
但課本沒有提到,除了七雄,戰國時代還有不少國家依舊在變動中存有一席之地。最有名的代表就是衛國,這個春秋時代的老牌諸侯國,雖然在戰國時代就是個被霸凌腳色,但按史記的紀錄,它竟然奇蹟似的存活到秦二世的年代才被秦朝正式消滅,活得比其他戰國六雄都久。
課本也沒提到,當率先稱霸的魏國沒落,秦國因商鞅變法崛起時,還有一個國家也處於上升期,與秦國形成東西兩強並立的爭霸局面,那就是在馬陵之戰勝出的齊國。
事實上,齊國擁有漁鹽之利,是各國中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而論軍事實力,由於有鬼謀智者─孫臏的訓練,齊軍成為深諳兵家之道的百戰精銳,甚至連作戰強悍的秦軍都是其手下敗將。
可最終齊國不是七雄的勝利者,而僅僅只是戰國歷史中的配角、秦國霸業中的註腳。究竟齊國為何在滿手好牌的狀況下盛極而衰?這是戰國時代的關鍵時刻,同時也對我們後人有著極大的啟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詭異的亂局
事情還要從齊威王的繼承者─齊宣王說起,在他任內,鄰近的燕國發生一件極其詭異的內亂。
當時燕國君主─燕王噲,很信任一個叫「子之」的官員,並提拔他成為相國,這一人之下的崇高職位。
有一天燕王派縱橫家蘇代出使齊國,等到蘇代返國述職時,他問:「齊王是什麼貨色呀?」蘇代回答:「必然無法成為一個霸主。」燕王噲問:「你怎麼知道?」蘇代說:「回想齊國以前的霸主─齊桓公,將國內的是全部交給鮑叔牙,對外事務則全部交給管仲,自己則全然信任並完全放手(的跑去玩女人)。現在的齊王,可就沒這肚量啦。」
燕王噲一聽蘇代的分析就覺得:「有道理ㄟ!那寡人要成為霸主,不就要好好信任人才嗎?」於是他決定:「以後所有政務都交給子之處理,一切都他說了算!」
燕王噲沒注意到,蘇代有個哥哥,那就是超有名的縱橫家─蘇秦,而蘇秦跟子之結成親家,連帶使蘇代與子之搭上關係。因此蘇代才會有以上說詞,為的就是幫子之助攻,使自己也可以撈到好處(事實上,後來燕王噲真的下放更多權力給子之後,子之就贈送蘇代許多精金做為謝禮)。
後來子之吃定了燕王噲的腦波極弱,所以又串通另一位大臣提出:「大王不如把國家讓給子之。回想昔日傳說中的聖君─堯,曾把天下讓給許由,可許由沒有接受,於是堯既沒有失去天下,還贏得美名。現在您也把國家讓給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您不就和堯一樣贏得美名嗎?」
燕王噲:「有道理ㄟ!就這麼辦!」(看到這,我都不知道要對燕王噲說可憐還是可悲了。)
於是燕王把子之找來,說要把王位禪讓給他,子之惶恐的說:「大王這樣做真是折煞小人……」燕王噲得意地想著子之等會兒拒絕,自己可要表現出心有不甘的表情,接下來可就能獲得聖君的美名,結果他聽到子之繼續說:「可大王美意我若是拒絕,那就更不好了,所以我接受王位。」
咦?怎麼跟劇本不一樣?可話已出口,燕王也只能交出權力,子之就靠著群體忽悠成了一國之君,可想而知,有一人相當火大,那就是本該等著繼承王位的太子。
「我燕國王位竟被子之這小人竊取?我一定要奪回王位!」
於是太子對內爭取同感不滿的宗室大臣以及軍隊將領支持,另一方面則向齊國提出奧援。
話說齊燕兩國淵源頗深,除了是國土接壤的鄰居,他們還同屬於在周朝立國之初就建立的老牌諸侯國,而且在東周的春秋時代,燕國曾被北方草原民族打到滅國,後來就是靠著中原霸主─齊桓公出手相救,這才能驅逐外患重新復國。
當時的燕國國君對於齊桓公的救國大恩可是感激涕零,以至於在送齊桓公返國時,依依不捨地送到齊國境內,結果齊桓公表示:「唉呀,除非是送周天子,不然諸侯國君彼此相送,最多只能送到自己國家的邊境呀。為了避免破壞規矩……這樣吧,剛剛你經過的齊國土地全部送給你,以後歸燕國所有!」
燕國國君簡直不能崇拜齊桓公更多,不僅協助攘夷,又尊王守護規矩,還大方的相贈領土。何止是強者?簡直就是強者!這次兩國間的互動成為一時美談,也代表著,那是一個還講規矩並彼此尊重的美好年代。
可到了戰國,所有的規矩一律都是用來打破的。
就好比戰國時代的齊國與春秋時代的齊國根本完全不一樣,春秋時代的齊國君主姓姜,是周朝著名開國功臣─姜子牙的後代;戰國戰國的齊國君主則姓田,他們的祖先本來是逃難到春秋時代的齊國,後來因受到賞識而成為朝中大臣,誰知雖著時代的發展,逃難者後代反而併吞接納者的國家產業。
所以在戰國時代,齊燕兩國已經沒有以往的邦交友誼,不時還爆發衝突。即便如此,若能獲得齊國這威震關東並且近在咫尺的強權支持,才有機會推翻已成為一國之君的子之,這也是為何燕太子會向齊國告急。
收到燕太子的求援的齊宣王,很快表示:「太子放心去幹,我挺你。」
這個承諾讓燕太子信心大增,於是立刻舉兵攻打子之。雙方軍隊激鬥數月,造成數萬燕國子民傷亡。眼看燕國已經內耗嚴重,齊宣王這才命令名將匡章率齊軍打著救援名義進軍燕國,之後迅速攻破燕國首都,抓獲了燕王噲及子之。
接獲前線捷報的齊宣王,立馬下令:
「把子之跟燕王噲都剁成肉醬處死,另外收繳燕國王室的寶物送回國內,大軍則繼續佔領其他燕國土地。」
「大王不可呀!」有一人跳出來勸阻齊宣王的決定,此人正是中國歷史上鼎鼎大名可其實很多人都說不上來他到底做了啥事的儒家代表─孟子。
孟子說:「大王當初打著救燕的旗號,使燕國民眾無不主動歡迎以表達對大王義舉的感激之情。現在您卻要處死燕王,還要掠奪燕國,那如何對燕國人民交待?而且齊軍佔領燕國領土,已經使各國畏懼齊國的強盛,大王卻只想著擴增土地而不行仁政,這勢必惹動各國出兵干預。所以請大王先安撫燕國百姓,並幫他們安置好新國君後,就將齊軍撤回國內。這樣還勉強可以安撫燕國軍民並避免危機呀!」
齊宣王沒有接納孟子的建言,隨著王命的發佈,齊軍開始在燕國大肆燒殺搶掠,事情發展也的確如孟子所料,在燕國百姓的反抗及各國介入下,齊軍只能撤退,不但把已到手的收穫全給丟了,還將燕國徹底得罪。
(以上經歷,也可以看出孟子並非是只有理想的囉嗦老頭,他與孔子一樣,能洞悉當前政治情勢的發展。事實上,一個人如果只有情懷,只會被別人當成喇叭嘴。孔孟兩人能夠周遊列國並不時獲得高規格接待,是因為他們能認清現實,並在崇高的理想下運用實務能力去贏得一席之地。可惜的是,後世不少儒生頑固死守前人的言行,卻沒學到聖賢們對應當前環境的彈性及應變,只怕會讓孔孟兩位夫子搖頭嘆氣了。)
時間來到宣王的繼承者─齊湣王,這位老兄比他的前任都還要有企圖心,所以在他任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爆打其他國家。比如:在位第七年,痛扁了魏國;在位第二十三年,痛扁了楚國;在位第二十六年,痛扁了秦國;在位第二十九年,與趙國聯合滅亡中山國……這一系列的行為使齊國擴地千里,強大的表象更讓齊湣王威風的不可一世,也徹底忽略那來自前代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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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的啟動
燕王噲死後,換燕昭王接班,並處心積慮地要報復昔日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於是他一方面向齊國表達臣服之意去放鬆齊國的警戒,另一方面則積極招募人才累積實力,日後扮演關鍵角色的名將樂毅就是在此背景下,成為燕國的一份子。
對於昭王的復仇心願,樂毅分析:「燕國實力遠不如齊國,所以必須聯合其他諸侯國並孤立齊國,而讓齊國孤立的最好方法,莫過於慫恿齊國滅宋。」
宋國位處今日的河南,是當時的交通要道,誰佔領了這塊土地,就能以此為跳板向各國進軍,因此成為每個強權眼中的必爭之地。積極擴張的齊湣王自然眼饞宋國之地,何況這當中又有人推波助流,於是湣王三十八年,齊軍迅速滅亡宋國,而這一個舉動正式敲響齊國的喪鐘。
眼看戰略要地被奪,各國對齊國的擴張終於仇恨值爆表,燕國乃趁此良機進行大量遊說的工作,終於在湣王四十年,燕將樂毅統率燕、秦、韓、趙、魏五國軍隊攻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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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變─濟西之戰
齊湣王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向輕視的弱國竟能掀起如此猛烈的反撲。此時齊國主力軍還在南方的宋國佔領區,面對從北方進攻的聯軍,湣王只能緊急召集國內還能迎戰的士卒及百姓,並匆忙任命田觸為將,領軍前往濟水以西迎敵。
臨危受命的田觸,眼看聯軍強大而己方卻是倉促成軍,所以計畫盡可能維持對峙的局面。這個想法其實非常有道理,因為時間拖得越長,還在南方的齊軍主力就越有機會回防,同時也可以先消去遠道而來的聯軍銳氣。可是齊湣王卻想速戰速決,以至於他派人告訴田觸,:「你這怯戰的懦夫!你再不率軍迎戰,我必殺你族人還挖掘你家族祖墳!」
田觸聽到湣王的威脅,徹底火了:「你這昏君!不明形勢又刻薄寡恩!」於是田觸聽令出戰,但在齊軍剛與聯軍交戰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敲響代表撤退的信號,接著就駕著戰車自個兒落跑了,本就只是臨時編成的齊軍先因號令而錯亂,之後又找不到人主持大局,何況他們面對的聯軍主帥還是超級名將的樂毅,所以結局就是……齊軍潰敗!
濟西之戰後,出兵距離最遠的秦、韓兩軍很快決定班師回國,魏軍決定攻取以前的宋國土地,趙軍則前往北方要取得先前與齊國競爭的河間之地。於是樂毅自率燕軍深入齊國,準備攻占齊都─臨淄。
在聯軍因分散而稍有延遲的空檔,有位叫田達的齊國將領,努力收攏殘軍並派人請示齊湣王準備繼續抵抗:「現在形勢極糟,還望大王給予部隊賞金激勵士氣。」
結果齊湣王暴怒的回覆:「你們這些打敗仗的渾蛋還敢跟我要錢?沒門!」
聽到齊湣王的回覆,田達絕望了,但他決定善盡自己的職責。所以當追擊的燕軍向著齊國殘軍進攻時,田達對著早已失控的部隊下令:「迎戰。」
此戰齊軍無懸念的大敗,齊湣王逃離首都,燕軍攻進齊都臨淄後,將齊國王室收藏的所有財寶都送回燕國,燕昭王看到勝利的戰報以及眼前齊王室的珍寶,他不禁跑到燕國的宗廟中叩首大喊:「祖宗們!國仇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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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重演
齊國的厄運並沒有結束,在攻克齊國首都後,樂毅宣布凡被燕軍佔領的區域,都將廢除齊湣王時期的殘暴法令和苛捐雜稅,並保證燕軍必嚴守紀律不會擄掠齊國百姓。這一招攻心計正中要害,眾多齊國百姓對於齊湣王只顧擴張卻忽略民生的施政方針早已不滿多時,因此當樂毅的告示一出,齊國人民不但沒有抵抗,還巴不得樂毅的燕軍趕緊來解放自己。於是燕軍迅速攻取齊國七十餘城,昔日的東方霸主,如今只剩下莒和即墨(今山東省平度東南)兩城未被攻克。
當樂毅在北方橫掃之際,南方的楚國打著「救齊」名號,派淖齒率軍進入齊國。正在逃亡的齊湣王對此大喜過望,於是封淖齒為國相,希望藉楚軍的力量去抵抗燕軍。這時老ㄕ敢肯定,齊湣王一定沒好好學歷史,因為……難道他不知道他老爸曾經打著救燕的名義結果是去搞偷襲嗎?
於是報應到來,淖齒果然不懷好意。在確定此時的湣王已經無絲毫抵抗之力,他縛綁了湣王,並氣勢凌人的質問:「齊國境內,曾經天降血雨,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說:「不知。」
淖齒再問:「齊國境內,曾經大地裂開還湧出泉水,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說:「不知。」
淖齒又問:「曾經有人聽到齊國宮門前傳出啼哭聲,去尋找時卻不見有人,但走開後又會聽見聲音,此事大王可知?」
湣王還是說:「不知。」
淖齒聲色俱厲的譴責:「天下血雨,這是老天示警;地裂出泉,這是大地示警;望宮門而泣,這是人事示警。天、地、人都發生警示,而你卻不加警惕,又怎能不受到天譴呢?」之後湣王被殺,楚軍則取回以前被齊國佔去的淮北地區。
湣王死後的一年,齊國臣民趁隙殺死淖齒,並擁立齊湣王之子為王,史稱齊襄王,並死守莒城抵抗燕軍。除此之外, 即墨城的軍民在守將戰死後,共推齊國宗室田單為將。而臨危受命的田單,之後將完成戰國史上最成功的復國行動,但那曾經睥睨諸國的霸權,依舊一去不復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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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ㄕ一己之見
何以稱霸三代的齊國會瞬間衰落?
相信大家都明白關鍵所在,也就是樂毅破齊的基礎:齊國犯眾怒。所以你知道、我知道、樂毅知道,那不知道的齊湣王就是犯蠢,結案……了嗎?
其實在戰國時代,各國時而結盟時而背叛已是常態,多方臨敵的形勢下,多方經營已是不可避免的趨勢。以此來看,齊湣王在與各國大部分作戰中都能佔據上風,其實能力不差呀(當然齊湣王在濟西之戰時期的大部分表現都錯的很離譜,或許我們可以解釋齊湣王當時因前所未有的壓力而喪失判斷力)。
然後大家有沒有發現……我們其實跟齊湣王的處境是差不多的。
現代社會其實變動的速度遠超過以往,小至個人、大至團體,都面臨到「到處有機會、各處有壓力」的處境,這或許也是為何「斜槓」一詞近年來非常熱門的原因:我們面臨要在不同面向去同時發展的趨勢。
然後我們往往看到有些公司去經營副業,結果卻慘賠到連本業都保不住;或是有些人的斜槓人生讓自己筋疲力竭,卻與理想相去甚遠。但有時候我們不能用一句簡單的「好高騖遠」或「心有旁騖」做結論,因為有時候我們的人生就是會遇到多面夾擊的狀況,正如戰國的齊湣王,他不可能要求各個國家按次序和自己單挑。
那該如何是好呢?其實與齊湣王同一時代的西方霸主─秦國,用它的成功為我們找出其中一種解答。
秦國最初的策略也是見誰就打誰,雖然勝多敗少,可也沒能獲得關鍵性的戰果。直到秦昭王接受范雎「遠交近攻」的建言,也就是放棄與齊燕兩國交戰,並將焦點先放在鄰近的韓趙魏三國,之後的秦國就只會對特定國家重點攻擊,而用外交策略先穩住其他國家,避免同時應付多條戰線,等到原先重點攻擊的對象被徹底打殘,秦國才會轉換目標。(就好比秦國是先對韓魏兩國用兵,在這期間,則是引發齊楚之間的外交矛盾,使楚國這個強敵無暇他顧;等到秦國收拾完韓魏,就立刻轉攻楚國,而且這一打就直接把敵人首都給火燒了,讓楚國以後看到秦國就恐慌。)
還是簡單用一句話歸納秦國的成功原因吧,那就是:「找出要面對的主從順序。」
不過,下結論容易,真正做起來的困難,就只有當事人曉得個中滋味。而且,歷史從來不是成功的保證,因為我們都因時空背景的不同而面對各自的處境。
那歷史可以帶給我們什麼?我覺得其中一個答案是:帶給我們更多換位思考的機會。我們可以開啟上帝視角,看到前人同一時間的各自反應;我們可以試著代入前人,去揣摩他們的心境,在替前人思考其他可能性時,或許也可以代換回現在的自己去尋找可能性
說到底,過往的歷史之所以在當下產生價值及意義,是在我們與過去建立連結的那一刻。這種意義很個人,所以也別具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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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制度發展到宋代變得更加完善和嚴密。作為一種選拔官員的制度,也受到了統治階層的空前重視。雖然在宋代,科舉還並未成為進入仕途的惟一途徑,但是想要在官場獲得更廣闊的發展空間,考取功名就絕對是必要的了。不過,科舉考試在宋代所起到的主要是積極作用,選拔了許多優秀的人才參與到官僚隊伍中,而它的種種弊端則是明以後開始佔據主導的。宋代的及第舉人也獲得了相當多的優越條件。一旦金榜題名,那娶富豪家千金的「洞房花燭」也就馬上接踵而至了。
女兒嫁給狀元是家族榮耀
在唐代,取得功名後還要經過考試合格才有資格擔任官職,到了宋代,只要是進士五甲以上就可直接授官,而且升遷的速度和級別之高也是其他途徑入仕的人所比不了的。所以,宋朝政府的高級官員中,科舉出身者佔了壓倒優勢。就拿北宋時期的正、副宰相來說,科舉出身的人就占到了90%以上,南宋比例更高,正所謂「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可以說,宋代士人在經過「十年寒窗」的艱苦努力之後,一旦科舉登第,得到的將會是精神、物質兩方面的超值回報。
考取功名的士人在宋代社會中所受到的重視和推崇也是空前的。宋朝人評價一個家族的興盛程度的重要標準就是看這個家族,有幾個考中科舉的男子和幾個嫁給科舉出身者的女子。
雖然前一個標準是主要的,但是後者也是不容忽視的。因為在古代社會中,女性出嫁不僅僅是一個家庭走進另一個家庭,也不僅僅是個人角色從女兒到妻子的轉變,她還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擔當聯繫兩個家族的紐帶。這一作用在當時人眼中是被重視的。宋代也不例外。
因而為女兒選擇理想的婚配對象常常是使父母傷腦筋的大事。不過,所謂的理想對象既不是女兒的個人意願,也不是從女兒的角度來考慮的,而是父母主要是父親從維繫、發展家族的角度來考慮的。
七旬進士也被搶作快婿
正因為上述原因,考中科舉的士人就成了豪富之家選擇佳婿的「搶手貨」,真是「十年勤苦無人問,一日成名天下知」。「榜下捉婿」就是生動的例子。宋代在由皇帝擔任主考官的殿試結束後,就要舉行唱名儀式,此時便是「金榜」之上的「題名」見分曉的時刻。而且其間會賜予袍、笏,這叫做「釋褐」,表示已經脫離平民,步入仕途,正所謂「前日秀才,今日官人」。唱名結束後,便是「期集」,也就是新及第舉人的宴會活動。不過,唱名和期集不在一處,這就為「擇婿」者提供了條件。從唱名地點到期集所這段路程就成了「擇婿」的地點,豪家貴邸競相在此觀望這些新及第的士人,從中挑選自己滿意的人選,行情好時,一日之間「中東床者十八九」。
宋人把「擇婿」說成「捉婿」,又戲稱為「臠婿」,「臠」乃肉塊,可謂比喻形象,又頗帶諷刺意味。在當時就有不少關於這方面的笑談。
在科場選婿者,不乏「飢不擇食」者,將習俗所重視的陰陽吉凶、家世背景等都拋之腦後,甚至是這位新及第進士是否還是單身都來不及考慮。曾有一個新及第的年輕舉人,體貌亦不凡,為一權勢之家看中,其家便派出十多個壯丁將青年簇擁至其家,該青年既不拒絕,也不逃避,而是欣然而往。不多時,一位著高官袍服的人來到青年面前,問道:「我只有一個女兒,長得併不醜陋,願意嫁與公子為妻,不知可否?」此青年深深鞠了一躬,推辭道:「我出身寒微,如能高攀,固然是件幸事,要不您等我回家和妻子商量一下再說,怎麼樣?」圍觀眾人見狀哄堂大笑,隨即散去。
有時年齡也是可以不考慮的。有一個叫韓南老的人,考中了進士,很快便有人來向他提親,他並未拒絕,而是作了一首絕句「讀盡文書一百擔,老來方得一青衫。媒人卻問余年紀,四十年前三十三。」
高官搶狀元女婿 捷足先登
現實中有很多這方面的記載,而且「捉婿」成功者不少是政府中的高官。宋真宗時,范令孫登甲科,當時的宰相王旦立刻就把女兒嫁給了他。即使品質有問題也是可以忽略的。還是真宗時,有一個叫高清的進士,人品和聲譽都很差,但是他剛登科,宰相寇準就馬上把兄弟的女兒嫁給了他。不僅如此,這位寇氏死後,宰相李沆又以自己的女兒做了高清的繼室。當時就有人形容這些既登科又娶宰相女的人是「天子門生宰相婿」。不過,宋代的及第士人中也有不少不媚權勢者。徽宗時著名的「六賊」之一的蔡京就曾在「榜下捉婿」方面受挫,他曾想把女兒嫁給剛登進士第的傅察,傅察卻以沉默來抗拒。
為了籠絡住自己中意的對象,有權勢、家財豐厚者還會以錢財或仕途前景作誘餌來引誘士人上鉤。宋仁宗時,頗得仁宗寵愛的張貴妃的叔父張堯佐看中了剛及第的馮京,就派人把他拖到家中,並冒稱是皇帝的旨意,還擺出了豐厚的嫁妝,而馮京只是「笑不視,力辭」。「六賊」中的另一位朱勔在洪皓等待第三輪考試——殿試時就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他,洪皓謝絕了他。登第後,朱勔再次向洪皓請婚,而且送給他大量的錢財,並許以顯官,不過洪皓依舊是堅決拒絕了這門婚事。當時還流行一種給男方的所謂的「系捉錢」,為釣到「進士婿」,有的富商甚至會拿出千餘緡的「系捉錢」來誘惑,自願上鉤者亦有不少。當時就有官員嚴厲地批評這種「論財娶妻」的登科進士道:「市井駔儈出捐千金,則貿貿而來,安以就之。名掛仕版,身被命服,不顧廉恥,自為得計,玷辱恩命,虧損名節,莫甚於此。」並進而論斷這種人是「天資悲陋,標置不高」,而且指出剛及第釋褐就做出此種「污行」,以後踏上仕旅肯定也會是貪贓枉法之徒。
「榜下捉婿」其實也透露出這樣一個信息,即宋代的婚姻觀念在發生著重要的變化。從魏晉南北朝、隋至唐中期,由於門閥制度盛行,婚姻對象的選擇是有著嚴格的門第限制的。到唐中後期門開始衰落,經歷五代,到宋代,門第觀念已經淡薄。上述故事中提到兩個擇婚的標準,一個是個人才能,一個就是錢財,而導致這一變化的原因則與宋代高度發展的經濟、文化等因素密切相關。因而,對於宋代此種婚姻觀念的評價應該辯證地看,較之前代的門第婚而言,宋代的婚姻觀念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歷史的進步,不過對於後世的論財婚而言也可謂是一種濫觴。
原文刊載於《河北青年報》,作者:邵育欣(北京大學歷史學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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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ng Wai Man
四年一度的世界盃結束了,法國拿了冠軍,但人們記得的,是克羅地亞。
這不是一支球星雲集的勁旅,除了隊長莫狄效力皇馬外,其他球員都不是一般公眾認識的球員。
但他們那打不死的拼勁,令世界眼前一亮。
球員的相貌奇特,岩岩巉巉,風塵僕僕,像梁山泊的好漢,每人都有自己不凡的成長過程。
他們用足球的方法,告訴天下,克羅地亞的故事。
苦難的民族,百年的抗爭,在蘇聯鐵掌下的不平,然後和塞爾維亞的血戰,一九九一年才宣布獨立,才能組織自己的足球隊。
人口才四百多萬,不為人知的中歐山城,沒有什麼令世人注視,他們才想到了足球。
不是傳統的足球王國,沒有萬人迷的球星,他們有的,只有一顆鐵血丹心。
他們打不死,因為這個民族一直都是打逆境波。
用足球告訴你克羅地亞,一個用人志挑戰天命的故事。
這隊球員,用中華文化的角度,可以稱之為「士」。
士,現在說法,一般稱之為知識份子,或者讀書人。
中國古代,對「士」的要求,和現在稍有不同。
不單是有很高學歷,攞了博士學位,躲在大學找個安全位置,做做研究,一星期教十幾小時課,搞下人事,平常一副了不起樣子的,就叫「士」。
古代的士,知識份子,稱為「儒」,是人群需要的人(人+需),人之需也。
孔子的學生子張,在孔子死後,承傳孔門的責任,繼續授課,他對「士」的要求,是這樣的:
士見危致命,
見得思義,
祭思敬,
喪思哀,
其可已矣。
一個知識份子,見到社會、時代艱難的時候,會自動的走出來,挑起這個責任。
見危致命,準備將整副性命,交給時代了。
像文天祥,在南宋無路可走的時候,即將亡國了,才被委任為末代宰相。不可能有什麼作為了,出任也只能是死路一條。他可以想方法不做的,但中華文化的士,見危致命,不可為也要擔當,將命交給時代了。
他沒有畏縮,他知道這是他的責任。
見得思義。
義者宜也。
一個士,得到什麼利益時,第一時間應該考慮,是否本份應該得到?
末世時候,金權勾結,官員和企業,親屬交結,官僚和議員,家屬和企業。
一般人生活艱難;玩弄權勢關係的,遍地黃金。
這個時候,是見得思義,考驗人性的時代道場。
每天問自己,這是否你應得的?
這是士的基本反應。
祭思敬。
祭,不只是宗教上,鬼神上的拜祭。是對一切形而上,天人之間的宇宙規律,有一股敬意。
宇宙運行,有一股規律,物壯則老,盛極而衰。
春夏秋冬,陽盡陰生,陰盡陽來,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孔子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不測之謂神。
宇宙間第一條法則,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離,美好的都會朽壞,擁有的都會失去。
但不應為這難過,因為陰陽不測之謂神。
如果陽是好的,陰是壞的,你永遠不知道什麼際遇才是真好,什麼才是真壞。
神,是莫測的意思。
好好壞壞,順順逆逆,併構出你的血肉人生。
少年讀書不成,貧困掙扎,生活奔波,才練得踏實感恩,知足安穩。
學業上一帆風順,工作時便覺人事折磨,諸事不順,懷才不遇。
好壞之間,往往神妙莫測。
敬,才會尊重這個宇宙規律。
喪思哀。
狹義說,喪事即我們現在說的白事,但《禮記》說的喪,廣義的包括了時代的失敗。
一個士,對時代的失敗,應有自發的悲憤,有責任的痛思。
像今日香港,官商勾結,大白象工程淘空香港儲備,流向特權關係的戶口;
中聯辦又在故說八道,歪曲基本法;
官員不負責任,議會顛倒黑白;
基層無法生活,社會騙詐四起……
香港的知識份子,有責任「喪思哀」,對時代失敗悲憤。
子張說:其可已矣。
一個知識份子,具備這四點,也算是可以了。
#廿三條 #香港民族黨 #FCC
2018年7月17日星期二下午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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