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築師的腳踏車 |
大家還記得我們辦公室後門對面的建築師事務所？幾年前剛搬來時，老闆把一座小山的垃圾丟在我們辦公室門口，我請他拿去丟的時候，還被他破口大罵的那間公司。
因為有這麼討厭的鄰居，所以這二三年來，我們不太常在後院走動。但是每天進出辦公室，還是得從後門進出，再打開前門。所以早晚還是會看到對門事務所，不想看也沒辦法。
離開建築相關產業之後，我常常覺得建築師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壓力大、工作繁重，收入不高就算了，建築師老闆各個都脾氣大得不得了，不是罵起人來難聽，就是工作起來沒有人性。（我知道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誰能舉一個建築師好老闆的例子給我？連柯比意都被夏洛特· 佩里昂嫌棄了。）
我們對門的事務所，從去年疫情開始，不管政府有沒有下令封城、禁足、宵禁、敦促各行各業遠距離工作，這事務所裡的一位年輕女建築師，除非我們熬夜加班，她每天比我們早到，比我們晚離開。（他們公司除了老闆，固定員工也就她一人，但老闆比她更常不在）
她的座位緊靠著他們辦公室的門口窗台，所以我們每次打開後門看到的就是她。她永遠坐在她的電腦前，沒有笑容、面無表情，感覺很無奈。我有時候會想，這樣長時間坐著沒有起來走動，對身體不好。
這位年輕女建築師有一輛不便宜的法國品牌折疊式腳踏車，車子就停在她座位前窗邊的牆角下。我曾經看過她優雅又快速的把車子打開，那是她下班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也是我唯一看到她臉上輕鬆的時候。
昨天晚上外子跟我說，這個和她老闆一樣從來不跟別人打招呼或說話的年輕女建築師問他，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她的車子被偷了。
我和我另一半心裡都有種淡淡的哀傷，我們都是建築背景出來的，對這個產業的運作再熟悉不過。女建築師的腳踏車收起來之後很小，拿進辦公室也不佔地方，想必她老闆不允許，她只好將車子停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疫情以來，巴黎許多建築師事務所還是堅持員工到辦公室上班，很多小型事務所不戴口罩上班（我們對門事務所就是），還有事務所裡從老闆到員工都染疫還是繼續上班（朋友工作的事務所）。說真的這些建築師也不過是受薪階級，何必這樣卑微的畏懼老闆？
所以我個人覺得當代建築教育有一個極大的問題，就是把建築師訓練成菁英，而不是理解人性的哲人。建築師以為建築可以解決人類或社會的問題，但現實生活中都無法有同理心的建築師，大概也只能在草圖紙上繪出他自己幻想出來的理想世界了。
下圖：今早再拍這個景色，時間已經過了一年，我還堅持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