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30年記講座文字紀錄如下,
影片待整理後再與各位分享。
#年記 #從老照片回顧美好年代的記憶
#年記講座 #報時光UDNtime #張哲生 #李鼎 #馮翊綱
【年記-從老照片回顧美好年代的記憶】
由尖端出版社與誠品書店合作主辦的書籍講座「年記-從老照片回顧美好年代的記憶」2021年1月30日在台北市松山文創園區誠品松菸店3樓舉行。
這是因疫情停辦的台北國際書展大會原訂舉行的「紅沙龍」活動,誠品書店在書展緊急宣佈中止後,特別開放場地,提供出版社免場租舉辦,在書店工作人員嚴格把關防疫措施下,活動得以延展到此而順利進行。
疫情緊繃下的松菸,縱使這天冬陽和暖、輕風怡人,書店的人潮仍比平日少了許多。《年記》系列書籍16位作者群中,相聲大師馮翊綱、導演李鼎、懷舊達人張哲生,這一天應約前來,與報時光、尖端出版團隊會集一堂。分享年記系列出版邀約趣事及從中選出的照片,共同來回顧美好年代的記憶。
說起報時光邀約趣事,馮翊綱說2020年疫情緊張,表演工作因配合防疫暫時中斷,而剛好在這時收到報時光的邀約,這是與《年記》的特殊緣分。
而李鼎則說一開始接到電子郵信邀約,以為是詐騙集團,後來看到有張哲生參與寫作才安心。張哲生則笑說,獲知受邀時還以為這16冊都是他寫,沒想到只讓他寫一冊。
講座主軸來到分享年記照片,
報時光請作家選出幾張照片來分享故事,馮翊綱選出了1964年這冊中的3張照片,分別是健康寶寶比賽、祭孔大典及台灣光復節總統府前牌樓。身形高大的他說他自己也有一張類似的照片,是他的母親抱著他領取高雄左營軍區健康寶寶比賽第三名的紀錄。
而特別選出祭孔大典,他戲稱只要看到長袍的照片就會特別興奮,於他而言有特殊情感,相聲表演經年最常穿的也是長袍。
他回憶起祭孔大典是當時風行的重要活動,特別是高雄左營在蓮池潭旁的孔廟,曾是許多名片的拍攝場景,講起了八點檔一代女皇,還應現場氣氛哼唱了一代女皇的招牌主題曲,相信粉絲應該也都能小唱一段。
台灣光復節的照片,也是歷史流轉中有趣的轉變,以前叫光復現在叫終戰,從1964的歷史照片就呈現了當時的景象與真實,這也是老照片的珍貴之處。馮翊綱說這也是他參與年記的寫作價值,能參與到歷史軌跡中令人振奮。
李鼎選出的則是野人咖啡屋、童子軍野炊、南京西路地下道啟用、鄧麗君。他說就是因為年記中選出的照片是當年的生活百態,打動了他同意寫稿,也透露因為作者邀約過程中難免發生的意外變卦,他是臨危受命,是最後一位參與創作的作家。
李鼎說野人咖啡館,當時就讀國中的他因為看了某一本書,被那個夢想之地牽引,總想著再過5年就能去野人咖啡屋,感受解放的世界,結果發現1970年這張照片,門上寫著「黑」的野人咖啡館已被查禁要求停業,真是一大打擊。
而他童軍隊的年少參與記憶,一直記著「我已回」的符號,書裡他也寫出童子軍創辦人墓碑上告知世人的符號故事,相當動人。
17歲的李鼎在六條通工作,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一百萬,所以他選了南京西路地下道的照片來懷念,這個如今已拆除的地下道,在1970年啟用的地下道,他看到了像是在走伸展台一樣的迷人女性及不亞於如今潮流的時尚。
而鄧麗君的照片,則訴說他與父親的情感,當年開放兩岸探親,因為擔心會重蹈當年來台無法回家的惡夢,
父親為了要回大陸甚至還寫了遺書,
而鄧麗君的專輯就是父親經由香港回台灣時,在香港為他買回的專輯,
因為鄧麗君的歌聲,父子兩人都有了身為台灣人的安全感。
張哲生選擇的則是西門超級市場、中華商場、康定路長沙街口、狄斯角夜總會,他說,我們今天會看到這些照片都是因為當時發生了新聞事件,所以才會有紀錄,年記的每一本書翻到最後面都有當時的新聞紀錄,
我們可以回頭去了解當時發生的事。
而台灣第一家大型超市「西門超級市場」老照片,是因為超市被人放置了炸彈造成損傷的悲劇。當我們在回味老照片時,也可以察覺且有感的是,
照片背後在當時發生的新聞事件。
看老照片張哲生也有特殊視角,可多觀察細節,像是照片中的藍寶、白蘭洗衣粉紙箱,可以回想起那個年代對廣告的共同記憶。
中華商場的照片,他說這張照片要講的已經全部在照片裡,各個店家的廣告招牌是那個年代的一個記憶。他仔細地將廣告招牌上每一個文字重新打字,讓我們可以透過網路搜尋去找到白雲天命相館、人生預言家北平多星子等等,一棟小小的照片角落,就有如此多面向的店家,也是奇妙之處。
最後張哲生分享第一飯店的狄斯角夜總會,他回想起撰稿當時也剛好是費玉清宣告封麥前夕,費玉清首次出道的舞台就是在狄斯角,而出道原由是被姐姐費貞綾因臨時無人表演而把弟弟推上台去。
馮翊綱說,我喜歡看歷史,但年記這系列很特殊,一般我們談歷史會講漢朝講唐朝,而年記就談離我們最近的這一個六十年,一甲子前的庚子年,那是出大事的。
我們現在談這六十年,兩代人經歷的這段歷史透過年記來訴說,啟動了一種說故事和聽故事的一種傳承,一個樂趣,對此刻的台灣人來講,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在年記即將在2020年12月18日出版的前兩週,報時光來到了聯合報的林口印報廠區,在這裡拍下了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存放老報紙的地方,這裡的每一本聯合報的報紙在20年前都已數位化建置成資料庫,因為珍視歷史,報社仍闢建了空間留存著紙本。
每一本報紙翻開來就是當年報紙的原樣,翻開老報紙的當下,覺得每一張報紙上的字和每一張照片都在說:
「發掘我!讓我再被大家看見」
16冊年記中的照片,近乎80%沒有見過報,呈現了六十年的台灣社會,
那些當年無法見報的照片,為我們訴說了一個美好年代。今日能如此被呈現,真的感謝各位作家的支持,
同時也要謝謝聯合報系。
*****
《年記》系列書籍在2020年12月18日出版上市,
是由報時光團隊與尖端出版集團聯合企畫,
從聯合報系上千萬張圖片資料庫中,以1960~1975年為題,
每個年份挑選30張具有「時代感」的老照片,
並邀請當年出生的作家撰文而成的「老照片新文集」。
尚順 君 樂 飯店 意外 在 御我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試閱】殤九歌─幻.虛.真
在殤九歌的簽名會上,有個讀者說他追我的書十一年了,
當時在好奇之下,我詢問大家:有沒有更久的呢?
有位讀者馬上舉手說她追我十五年了。
從御我的第一本書1/2王子出書算起來,到現在就是十五年呢!
後來與出版社聚餐時,小編跟我說,我在台上說有很多話想跟大家說,然後說了一大段話時,那位讀者好像在底下擦眼淚呢!
聽到的當下,好後悔在聽到十五年時,沒請那位讀者上來給我抱抱一下,這邊補抱抱可以嗎>”<(抱)
後來有些讀者在說話會提到他追我書的時間比較短才五、六年而已──等等等,當時我內心充滿OS:五、六年是很長的啊!十年十五年那是爆炸長!恆星級!
對於大家的支持,我深深地感謝。
在這段期間,大家等書的哀怨我也看見了,非常難過與自責,整個人幾乎陷在低潮谷底,只能更努力看很多故事,研究題材相似的漫畫和影集,感覺一點一點慢慢好起來。
其實無法很確切的用語言說明自己到底怎麼了,看著稿子卻腦中一片空白、無法專注在寫故事上,甚至寫著寫著就覺得自己的筆法怎麼看怎麼怪,種種問題,好像哪裡不太對,卻又不真的知道哪裡不對。
用盡很多方法想改善,最終只能說寫十多年後,我確實需要休息一陣子,吸收更多東西,整理所有思緒,以及……大澈大悟吧?
真的很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還有,
謝謝你們比我自己更支持我。
不知道大家能否理解這麼一句話,但我真的深深地這麼認為。
我常說希望自己的書成為大家人生道路上的一段陪伴,
但同時,在寫作這條路上,也是大家一路陪伴我。
因為有你們的陪伴,我才能真的繼續堅持下來,
感謝m(_ _)m
PS:一個不小心好像寫得太長了…
PS2:隨筆抒發,文句可能不是很通順或有邏輯,請大家見諒orz…
─正文開始─
想剔牙:你在哪?
姜太公釣魚中:九歌啊,剛不是跟你說下午要去書店幫老闆看店。
想剔牙:喔,只是確定你有抵達,沒又不小心掉進哪個界。
姜太公釣魚中:……真想好好待在地球。
難喔!路揚收起手機,按下門鈴,往後一瞄,確認後方的門沒有動靜。
前方的門打開了,一個俊帥不輸天使的吸血鬼笑著說:「歡迎,請進。」
路揚覺得自己也想好好待在地球,但就是被逼到不得不朝火星飛。
「大白天,你就來應門,不怕被看出問題?」
路揚沒有姜子牙那雙眼,都能看見不少破綻,眼珠的反光亮成這樣,玻璃作的吧?如果今天敲門的不是他,是郵差或鄰居呢?
管家笑著讓開一條路,同時解釋:「主人不想應門,而我負責開門至今並沒有出過大問題,人們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或者只是裝飾品。」
路揚踏進門,一眼看見身穿華麗神父袍的金髮青年正拿著一本發光的書,手上不停比畫,看著很像是自家父親的驅魔手勢,喔,對了,管庭上禮拜剛開始跟自家父親學習驅魔。
比起管家,管庭的俊美也不輸簡摯,甚至更加張揚耀眼,走出去絕對是萬眾注目的焦點。
路揚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比起御書家這兩隻,被林芝香修正過後的簡摯真是一點都不出格!
這年頭的妖都這麼高調嗎?路揚懷疑的問:「你讓他們去倒垃圾,真沒有引起半點懷疑?」
長沙發上,穿著背心短褲的女人扭曲的攤在那裡,嘴裡咬著吸管,手上端著一大杯西瓜汁。
「這年頭,把眼白刺青刺成黑色的人都有,在街上玩角色扮演的人那麼多,再奇怪都不夠奇怪,管家和管庭的破綻隨便都能掩蓋過去。」
這倒也是。路揚有時都得回頭多看一眼,確認那真的是個人,而不是妖物。
「本來還是要低調一點,免得被你們這些斬妖除魔的傢伙發現,但現在嘛,你家的清微宮、你爸的教會和九歌聯手蓋章,保駕護航,我家孩子都能在中巷市橫著走了,幹嘛低調呢?」
御書挖苦的說:「我都在考慮要不要乾脆讓他們出道,造福萬千少女的眼睛。」
「千萬別!」路揚知道御書是故意這麼說,但還是覺得頭皮發麻,深怕這事成真,後續無法收拾。
「說吧,今天來幹嘛?」
御書知道這傢伙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像姜子牙天天來串門,從不把自己當外人。
路揚煩躁的皺緊眉頭,還是不知該從哪問起,然後面前就被放了一杯冰涼西瓜汁。
管家溫和笑問:「還要來點小蛋糕嗎?或者手工餅乾?」
「不、不用,謝謝……」
路揚滿頭黑線,想想對方幫了那麼多忙,他還是給面子的吸了兩口西瓜汁,沒想到這冰涼清甜的飲料還真能壓下滿心的煩躁,喝著還挺舒服的。
心情也夠複雜,路揚感嘆的問:「御書你當初為什麼會想養幻?」
還養得這麼好,他從沒見過情緒這麼穩定的妖,雖然是相對安全點的幻妖而非器妖,但能夠如此穩定,也是極為罕見。
御書冷冰冰的說:「如果你是來問我的事,門口在那邊,自己滾著出去。」
路揚只得趕緊澄清:「不問妳的事,我來問對門的事情。」
御書皺眉,整個人坐起身來,西瓜汁朝桌上重重一放,罵道:「問什麼問?你做這行這麼久,還不知道有些事不問更好嗎?對門的水深,沒事別問東問西!」
路揚低聲說:「子牙最近常發呆,表情有時驚訝有時恍惚,但回神後卻好像沒這回事。」
聞言,御書皺眉,天氣熱心裡煩,又拿回西瓜汁吸吸吸,偏偏兩枚蠢兒子一聽到姜子牙的名字就排排站,一臉擔憂,想也知道是在擔心誰。
旁邊還有個混血模特兒用期盼的眼神看過來,這到底是什麼美男的誘惑,御書覺得色誘什麼的真是要不得,一個不小心就要失足。
嘆了口氣,她無奈地開口說:「我五年前遇到點事,記憶混亂,分不清哪些記憶是真,哪些又是假,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關於對門鄰居的事情,是我根本想不起來他們是什麼時候就在那裡了,我只要出了家門口,記憶就不可靠,回到家還得仔細梳理記憶,才把外頭遇見的事情分清真假。」
原來如此,所以才這麼不喜歡出門嗎?路揚懷疑的問:「但妳真的什麼都不清楚?」
一個可以根據少少線索推測出真相的女人,讓他和姜子牙每次都忍不住求援,欠下一堆人情債,在發生這麼多事情後,她真有可能什麼都沒推想出來?
御書一揮手說:「唉,你別多想,我在這屋子裡想想沒關係,不影響什麼,你出去後想太多,可能會出大事,所以乖乖去斬妖除魔,其他的別想了。」
這可不是路揚想要的答案,他也知道不能深想,但最近實在看太多次姜子牙的異狀,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今天才會過來。
「但子牙他──」
「他的事你不用管,我猜有人會去補漏洞。」
「誰?」
這個嘛~~御書把話在腦中過了一遍,才說:「他爸應該還活著。」
「我也是這麼想。」路揚委婉地表達這點不難猜。
「而且根本沒失蹤。」
路揚沉默思考,不解的問:「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就在附近?」
「在哪我是不知道,但肯定隨時都能到這裡。」
聞言,路揚想想也覺得不是不可能。
「我是這麼猜啦,他家的車禍意外大概率不是真的,或許是真實之眼的事情洩漏引來敵人,他媽是不是真的死了也難說,他爸失蹤這事或許是為了讓兩姊弟置身事外,總之他爸不會害親生兒女,所以你別多管,免得弄巧成拙,白費他爸的謀劃,最近我會多看著對門一點,有問題隨時找你!」
路揚想了想,真覺得御書這推論有道理,他本來就覺得車禍這事有點詭異,說不定整件事就是假的,所以姜子牙才恍恍惚惚。
既然姜尚極有可能還活著,那就不可能不管姜子牙和他姊,多半有什麼問題不能出面,逼他出來可能也不是好事。
路揚想通了,確實不該多插手,點頭同意:「那妳多看著點,懶得出門就打電話給我。」
「那電話費?」
「我出!」
御書滿意了,比比門口,說:「西瓜汁喝完就滾吧,我要趕稿了。」
路揚很懷疑趕稿這個說法,低頭認真喝西瓜汁,離開前還回頭不放心地看了看御書,還是歪七扭八的攤法,看著就十分不靠譜。
路揚沒忍住,暗暗看向管家,後者瞬間領會,朝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會注意。
路揚覺得這比託付給御書還令人安心,卻又突然領悟不對,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跟妖求援了?他連忙閃人,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房門一關上,管庭就說:「妳在騙他嗎?」雖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御書哼了一聲:「我是作家,專長就是編故事,這是本職,跟『騙』這個字沒有關係!」
管庭興致勃勃地問:「哪句話是騙人的?姜子牙他父親是死了嗎?還是車禍其實是真的?還是──」
「主人說的每個字都是故事。」管家一邊倒西瓜汁一邊說。
***
姜子牙一到九歌就先去打開音樂電台的廣播,讓書店有點音樂聲,但正巧是新聞時間,只有主播嚴肅且快速的播報。
戰國時期的出土文物在台展出期間,展場屢次招到不明人士破壞,目擊者指出是名高大的男性,穿著打扮……警方呼籲民眾提供線索……
不知道路揚有沒有興趣看展覽?姜子牙邊聽邊在櫃台查看今日新進的書,但首先要移除書上面的巨大障礙物,他開口說:「讓讓。」
幽怨的老闆只好朝旁邊挪移,靠在書上的下巴改靠到桌面上,整個人彎成C字形,頭靠在桌面上,看起來更頹廢了。
點著書目,姜子牙驚奇地發現御書竟連出三本書,難怪最近她都攤在沙發上,本來還以為是天氣太熱呢!
將一疊書拿去上架,姜子牙一如往常把御書的書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老闆,陳姨最近會來嗎?她好久沒來了,幫她留的書積了很多,你要不要通知她來拿?」
傅太一趴在櫃台上,哀怨的說:「她跟她老公出國去了,哪管得上這幾本書,你就放著吧。」
「出國旅遊嗎?應該挺好玩的。」
話雖這麼說,但姜子牙對於出國沒有什麼執念,他都沒來得及帶姊姊一家到國內各處玩,不急著去國外。
「主要是去找找同伴有沒有可能在國外。」
姜子牙一怔,小心翼翼地看向老闆,後者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時說溜嘴的模樣。
他訝異的問:「找九歌的同伴嗎?」
「是啊。」
姜子牙躊躇地不知該不該繼續問下去,雖然真的很好奇九歌的事,但老闆突然這麼坦白,感覺就沒什麼好事,身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妖升級的傢伙,他真的不敢大意。
但老闆幫了他們這麼多……姜子牙小心翼翼的回應:「要找齊是真的很難吧?世界這麼大,要上哪找人,你沒有別的辦法連絡他們嗎?」
傅太一嘆道:「他們會主動出現在東皇太一的身邊,最起碼會出現線索可找尋,但這線索往往轉瞬而逝,若是沒有抓住,或許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可真難,姜子牙覺得若是他,八成連一個都找不著。
「缺失千年的同伴,找得近乎絕望,你可願幫我?」
姜子牙看向櫃台,那瞬間彷彿看見穿著玄色長袍的東皇,優雅卻閑視的斜倚著桌子,手輕輕撫著日芒面具。
東皇看過來,沒有以往總是帶著俯視世人的意味,卻是眼帶輕愁。
姜子牙大驚,這絕對是一個邀約,還是找九歌的成員,貌似找了千年都沒找齊的大事!如果答應了,路揚會原地爆炸給他看吧!
「我、我哪有辦法幫忙找人。」
他的話一說完,就看見傅太一推推鼻樑上的鏡框,翻著御書的新刊,愁眉苦臉的說:「說得也是,是我找人找得傻了,你一個從來不踏出中巷市的宅男,怎麼有辦法幫我找人。」
喂,哪有人的宅是用整座城市來算的啦!
「九歌還缺了那些人?」姜子牙努力不要顯得太積極,就是隨口問問而已,絕對沒有打算幫忙!
沒想到傅太一還真的回答了,而且語氣很慎重,緩慢的說出缺失成員的名稱。
「國殤、山鬼、禮魂。」
姜子牙一愣,回想之前查閱過九歌的資料,雖說是九歌,其實有十一篇目。
「你找到八個人了?蠻多的啊!」
「不,九歌僅九人。」傅太一笑吟吟的問:「你想知道哪九個嗎?」
姜子牙覺得自己正在自尋死路,但是老闆真的幫他頗多,這時需要他反過來幫老闆忙,他實在不想拒絕到底,只是聽聽也不妨礙什麼……吧?
「聽、聽聽看吧,神話挺有趣的。」姜子牙無力的說。人情債果真不好還,難怪路揚寧願給御書大筆的錢,也不想欠債。
「河伯同湘君和湘夫人一般都是水神,職責重疊,發展到如今已無河伯。」
姜子牙想了想,那就剩下雲中君和少司命,不知是哪個也沒有了?
「少司命的能力已併入司命。」
老闆是「東皇太一」,傅君是「東君」,曾經出現的死神是「司命」,雖然沒見過他用正常人的模樣出現,但手機上,司命常常用群組傳訊,感嘆生命無常,抱怨這次遇到的魂竟然想被女子團體組接走,分身很難的,一次分出一個團體的數量簡直要逼死人!
陳姨則是「湘夫人」,陳姨的丈夫很有可能就是「湘君」,畢竟在古老的九歌神話中,湘君和湘夫人本來就是夫妻。
不知雲中君有沒有來過書店?姜子牙想了又想,沒對上誰,畢竟資訊太少。
姜子牙鼓勵的說:「就差三個了,老闆你一定能找齊。」
「那就承你吉言了。」傅太一難得柔和的笑了笑。
姜子牙仔細思索能不能幫上老闆的忙,當初查九歌資料的時候,他太過震驚,來回看了不知多少次,想忘都忘不掉。
國殤是追悼將士之曲,可以往軍隊找找,但這線索這麼明顯,他家老闆肯定試過了。
禮魂是九歌的最末篇,形象是吹笛的青年,一般認為他是負責吹送神曲的,這資訊抽象到姜子牙都不知道該往哪找,樂隊嗎?
「真要找人,山鬼可能比較好找吧?記載說她是個住在山林間的美女,國殤和禮魂就太難了。」
傅太一莞爾,山鬼怎會比較好找,她可是……
全台最奢華飯店山林閒居,開幕式一再延宕,被投資人懷疑只是一場騙局,集團負責人聲稱只是在調整細節,要讓飯店用最完美的面目迎接客人……
「老闆,你今天肯說給我聽,該不會是遇上什麼困難了?。」
他家老闆可能真的找得很絕望,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說給他聽看看會不會成真,可他有的是真實之眼,又不是真實之耳,光聽見有用嗎?
沒得到回應,他一看,哪還有老闆這種東西,就剩個空蕩蕩的櫃台。
低頭放個書,抬頭沒老闆,這消失的功力真是越發見長。
姜子牙也習慣了,自顧自的整理書籍,只剩一人顧店,要在傍晚人多之前整理好,只希望老闆不要忘記他說過七點還得去赴晚餐約……啊,傅君好像該放學了呢!
而且謝培倫總是會跟著來,這就足夠人手來換班了吧,姜子牙覺得自己已經看透老闆了。
整理完書籍,姜子牙坐到櫃檯,翻著剛買下的御書新刊,然後發現管家先生有新能力了,讀心術。
呃,雖然這能力好像很恐怖,放在一般人身上,姜子牙會覺得這人居心不軌,居然想讓幻妖有讀心術這種逆天能力,但想到是御書那傢伙,就算想把她當作有威脅性的人,但一想起對方癱在沙發死都不出門的懶樣,完全無法!
她肯定只是想讓管家從貼心變成讀心,不用下令,無須指揮,就會自動端上咖啡的全自動管家!
姜子牙看透對門鄰居了。
獨自顧店沒多久後,一名小學生就走進來,自動門一開,冷氣吹到臉上,他吐出一口悶熱的長氣,看起來輕鬆多了。
姜子牙看了看時鐘,「今天這麼早放學?謝培倫沒跟你來啊,真稀罕。」
傅君看櫃台又只有姜子牙,不高興的說:「天氣太熱了,學校說不用課後打掃,叫我們直接回家。培倫他家要回鄉下過周末,不能來。」
姜子牙透過玻璃門看出去,時間都接近傍晚了,陽光卻還像正午般炎熱,大概是天氣太熱,大夥都不想出門,今天沒什麼客人,反倒讓他覺得可惜,還想著要猜猜哪個是雲中君。
「雲中君來過書店嗎?」
傅君整理書包,懷疑的問「你知道雲中君找到了?是太一跟你說的嗎?」
姜子牙點了點頭。
傅君不高興的喃喃:「只差三個人就湊齊,傅太一急了吧,明明以前都警告我不准跟你說這些事。」
「湊齊九歌會怎麼樣嗎?」
「不知道。」傅君不高興的說:「太一只說傳承會更完整,其他人都很想找齊,反正只有我不懂,我的傳承最少,什麼都不會。」
他委屈的低聲到近乎無聲:「本來他們要的就不是我。」
完整……會怎樣嗎?
姜子牙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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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文。
香港的中國舊書與第三勢力的起滅
陳浩轉了一篇曾堯先生關於香港舊書市場與銅鑼灣書店的文章,值得讀。但因為沒有追溯回更早在香港上個世紀50年代在香港舊書市場起源,及香港成為日後研究中共的重鎮基礎原因,而這又是跟美國當時在香港搞第三勢力是有重大關係的。因此,我在此補轉一段我在我父親傳略中的一段,可能會跟許多人了解的香港歷史有些不同,但那都是我的親歷歷史,是真相。完稿於9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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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到達香港,身上僅賸二十七元港幣,幸運地碰到朋友的熟人,就在他辦公室的桌上睡了一個星期。事實上,父親在第三天就連絡上了國府的駐港人員,但是,這些人也正忙亂不堪,他的大學同學沈昌煥,當時正在台灣負責這類撤退及歸隊的事,也替他代辨了申請來台的事。父親到港當晚,找到了睡榻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買了幾份報紙,一些稿紙和一枝鋼筆,這樣,他就賸下了八元港幣。他渴望消息,也渴望告訴別人一些消息。父親在高考進入行政院前曾在上海做過記者,總之;他有一股衝動,他想告訴世人,中國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看到了什麼事情﹖才剛脫離險境,連最基本的糊口問題還不知如何解決,他想的問題跟生活現實卻已悖去甚遠。
香港,這個幸虧尚未收回的中國租借地,此時扮演了拯救難民的流通大動脈,幾乎所有在中國風雲中出現過的人物都在這裡駐過腳,有些已經狼狽不堪,有些腰纏萬貫,打算從商抄金,不久也狼狽不堪。
有些人從大陸直衝而過,飛美國、飛南美洲、飛歐洲、飛東南亞、飛台灣,然後又飛回來。少數的,又回去大陸,後來,再千辛萬苦逃出來。
相當多數的人,還是選擇了香港。香港一時也出現了中國人眼中從所未見的公平現象。不論是清朝遺老,曾貴為省主席、總司令、部長,只要對殖民地法律稍有疏失,照樣會被一個最起碼的小公務員斥責得面紅耳赤。在廣式茶樓裡,更是濟濟多士,兩個連年開戰,鬧得幾省人民雞犬不寧的多年宿仇,現在卻每天都要在一張桌子上見面,過去,打得這麼熱鬧,他們沒見過幾次面,現在,有太多時間可以好好溝通了,不過;他們談的的事卻再鎖碎沒有的了。他們刻意迴避了許多事情,而暴露出他們基本的知識來,那真貧脊得可笑。這些人對任何政治環境都已不構成意義。另外一些小資產階級,他們又另成一個階層,他們最愛半島酒店,半島酒店是當時唯一的高級國際飯店,宮廷式的牆帷,高聳的建築,進去的人西服革履,但是咖啡卻非常便宜,是大半知識份子去過的地方,當然也充滿了外國政府人員,名流,間諜。許多大陸過氣的政客和騷客在這裡尋找新的夢,父親的一個姓金朋友,經常身無分文,陳舊的西服卻燙得畢挺,可能燙洗的次數實在太多次了,以至連鈕扣都壓碎了,但每塊碎片都仍大致一片不少地貼服在線結上,我常常替他擔心,在半島酒店滿場飛時會掉下來。
商人、逃難的小販不久都安定了下來,在安定的環境裡,他們就能生存,而且發展的非常好,對他們而言,這就是東方之珠。但是政客、知識份子,缺乏上層結構的支持,他們就像住進了沙漠。這個殖民地是不容許從事任何政治性的社會活動,國共的地下鬥爭,初期還發生幾樁暗殺事件。這類低層次的活動,總的來說,國民黨沒有做出成績,中共不受民眾歡迎,英國人很快駕輕就熟,把兩邊底細都摸透。但是,香港仍是間諜活動的大本營,最讓英國人頭痛的倒是跟它「血濃於水」的美國人,美國人不買英國人的帳。美國在香港的領事館人數龐大,做為世界盟主,他要應付的敵人也實在是太多了點。
從大陸易幟之初,各式各樣動機的美國人就在香港展開了活動,從收購中國流出的文物書籍或情報,到尋找新的政治勢力,無所不有。跟中國人一樣,對中國的忽然瓦解,完全不能明白,他們急於要知道這種變化的原因。
美國撥出研究中共問題的寫作經費,這似乎是個挺不錯的辦法,又可幫助逃出來的知識份子渡過難關。凡曾逗留過淪陷區的知識份子只要提出寫作計劃都可申請,父親也去了,臨門而回。那個辦事處貼的招示是「救濟中國知識份子」,父親僅希望買文烹飢,但不能接受「救濟」、「中國知識份子」這種侮辱性的輕蔑意識。
不過,這批經費後來還是有父親的一份。因為美國希望的研究中,主要有五個課目,當時,關於中共財經,卻少有人能下筆。父親在行政院最後的一個階段,因為他是經濟和法律的雙科專長,曾兼參預物價會報的工作,對於崩潰前的中國財經動態相當清楚,而他在大陸最後一年的觀察,他注意了中共關於經濟復員及平衡財政的措施,這些數字,是當時自由地區財經學人欠匱的。邀稿人找上父親,父親寫出了幾乎是全世界第一本研究中共經濟問題的專著-「中共財政解剖」,當時,他人似乎只有鄭竹園在寫經濟方面的研究。
而這本書中最棘手的部分是財政統計數字的取得和推算基準,父親對後者用的是米價,這原是當初某個向行政院建議平抑通貨澎漲措施辦法中的一個論點,但被行政院否定,而後在中共手上重見天日,這個辦法和父親的推算,後來都由事實來證實了。
美國對國民黨失望,對中共排斥。在政治上,有一批美國人,當然是以CIA(美國中央情報局)為首,很積極的希望從在香港流亡的中國知識份子和政治家中找到新的希望,取代前兩者。這就是五十年代初,震驚海峽兩岸的「第三勢力」崛起和消泯事件。這個美國人主導的政治運動,旋起旋滅,許多新生代可能連聽都沒聽過。但中國的政權,對外國人涉入的政治運動,最為忌諱,對當年參加過的人來說,也並不光彩,國民黨更不想聽到,現在二岸能夠說出完整內幕的幾已無人。
CIA花的錢足夠孫中山一次就推翻了滿清,但找的人卻不是像孫中山這樣的人。在祕密行動方面,CIA招募蔡文治負責在沖繩島訓練傘兵突擊隊。這些原為國軍的驕兵悍將,一旦抵達,馬上就搬出在大陸時期的拿手絕活,演出全本爭權傾輒的戲碼,美軍大開眼界之餘,大慨也明白了,指望這些英雄好漢去空降台灣或大陸,都不會是什麼好主意。
CIA請出廣東籍「鐵軍」的名將張發奎為運動領袖。張發奎是好人,舊屬對他最壞的批語只是太「鐵公雞」。這時候圍聚的人根本把這件事當作發洋財的機會,張發奎一介武將,拿不出政策,也應付不了那些人的需索,苦不堪言。CIA也曾邀舊粵軍司令許崇智出山,論資排輩,許還是蔣介石的上司,那是黃埔軍校之前的事了,思想迂腐落後可想而知,他逢人就說:當年是他把軍隊交給蔣的(蔣當時是粵軍參謀長,後來接替許),既然蔣未能把中國治好,就該換回他來試試!
CIA所甄選的人,刻意都是受過國民黨排斥、或政治上的異己,但,那也可能原本就是已淘汰了的一些政客。「第三勢力」結束後,美國人才悟出了一個結論:中國的政治精英,不是已厝身國民黨裡,就是已被共產黨吸收。當然,流滯香港及海外的遺珠傲骨仍然不少,他們庇托外蔭是一回事,接受美國人頤氣指事又是另一回事了。只有張君勵例外,這位老先生的道德學問沒有話說,寫了一本中華民國憲法。他一本正經又開始草擬大綱,卻沒有一方聽他的。所以;美國充其量吸收到的最好人才,也不過是個天真的老人罷了。那些擅長奉承鑽營的政客、漢奸、掮客成了運動的骨幹,由於辦了許多雜誌和出版社,這些掮客才和知識份子建立起建繫,在反共宣傳上還做出了一些成績,這些知識份子擠不進他們核心的圈子,發生不了更積極的意義,所得的稿酬也菲薄,知識份子和他們的關係,還比不上他們和從大陸逃亡出來被吸收的青年流亡學生。這樣的三明治陣容,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CIA也始終沒能咬到中間的那塊肉。
美國人唯一的成就,就僅是在反共的宣傳和對中共問題的研究上,奠基了香港日後成為研究中共問題的重要中心。不過,美國人花的是冤枉錢,一些得到部份津貼的雜誌,各自為營,美國人只能對他們隔靴騷癢,真正由美國大規模補貼的機構,不是荒腔走板,就是漸漸變成了私有化的商業集團,中規中矩,最像樣的只有「亞洲出版社」和「友聯出版社」。「亞洲出版社」的經費可能不僅來自情治系統,主持人美籍張國興牧師因為有美國教會支持的背景,根本不買CIA的賬。「亞洲出版社」倒是實實在在出版了許多有研究價值的書,對於那個時代的中國,留下了不少珍貴的記錄。「友聯」是正牌CIA的經費,「友聯」集團的出現,相當戲劇化。在「第三勢力」讓美國人大失所望之餘,美國人有次在當時還算相當偏郊的鑽石山,一個單位的資料室裡看到了幾個孜孜努力於寫報告和摘資料的大陸青年流亡學生,美國人受這些滿頭大汗在工作的年青人感動,大喜過望,認為中國未來的希望就在這裡,便予以大力援助。這些青年中包括了後來曾任中國筆會會長的徐東濱先生,這批人拿了經費倒是有模有樣的開展了研究工作,別的集團胡天胡地把經費揮霍一盡,他們還拿來投資,準備長期發展。不過,這些學術性靜態工作,距離美國人的主目標卻太遠了,美國對華政策改變後,「第三勢力」喧天價響鬧了二年,就黯然偃旗息鼓。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許多青年知識份子搭上CIA去了美國,許多年後,學成又回到了香港,不諱言其中自有CIA的外圍,另一些人,就在美國落葉歸根,也脫離了CIA的關係,這些人,現在許多成了國人眼中大名鼎鼎的華裔學人。
但就是僅憑是如此微薄的照顧和機會,這些知識份子發揮了承先啟後的作用,紀錄了當代中國事務的真相,也將香港孕育成了研究中共問題的大本營,不過;它不是父親的理想歸宿。
香港的環境,雖然不充許政治活動,但政治信仰卻是自由的,因此,不論是國共媒體內的作家、各種外國團體支援的作家、或者;像父親這類不隸屬任何一種團體的自由投稿作家,各自的旗織和信仰都非常鮮明,在這麼小的一塊地方,不同信仰的人碰面機會特別多,但是左派和右派是絕不來往的,雖然彼此都可能非常熟悉。父親跟左派大公報的負責人費彝民偶而在電梯內會相遇,在大陸時期,不僅是舊識,據說還有一點親戚關係,但倆人在此時此地解逅,卻均視若陌路,僅默默地等著各自的目的地。這種壁壘分明的態度,國共的派駐人員自是各有規定,但其他的自由作家,也表現出這種態度,則純粹是出於自我的認知。這種「左」、「右」立場的分際,間不容沙,是友盟之間經過一定時期的沬濡而形成,這和「漢賊不兩立」的規範基礎完全不同。因為人民反共,在七十年代以前,國民黨的駐港人員的活動空間可比中共得優勢多了,但國民黨的人員互相輒軋,彼此告狀,也波及其他自由知識份子,這些駐港人員漸漸萎縮成一個小族群,也只落力在利用職務擴張生存和利益的保障。知識份子蔑視這些人,而台北收到的報告,則是這些知識份子的「忠貞」有問題。寫作圈的陣容中,當然也有出賣朋友邀功的人存在,父親也吃過這種虧,有個姓蕭的朋友,因為想活動回台北工作,就密舉了許多人的素材,包括父親在內,有些資料,可能台北也無法儘信,所以,父親後來也被告知了。
香港的老百姓是反共的,一九五九年的港九大暴動,就是因為大陸的鎮反運動大屠殺消息刺激了在香港的親人,中共在港的土產食品店多數被砸破,食品被棄入溝渠,時值中共國慶日,左派的報紙例夾紙製中共國旗一面贈送,平日乏人問津的八股左報那日銷售一空,我從樓上就看著一個報攤前,滿地都是撕碎的報紙和碎旗,一個勞工粗漢掏出了所有的錢,一面怒斥、一面撕著報紙。而到了十月十日,右派報紙也是夾報附贈青天白日旗,而到處牌樓及旗海飄揚,調景嶺更是令人泣淚,硬是把泠清的中共國慶比了下去,這都是老百姓自發的,倒樂壞了國民黨的駐港人員,拼命拍照向台北邀功,順便一提,近幾年,台北,出現不少糊塗的報導,不久前,就有一篇報導指陳當年這場暴動是香港黑人物所主導的,明眼人會瞭然是左派在塗沬歷史。新一代的中國人,他們讀不到客觀的現代歷史,不能瞭解香港,他們也不能瞭解那個時代所有中國的故事,歷史的來龍去脈被中共修改後,也成了台灣讀者的「正史」。
幾十年來,台港地區出現了不少的「反共作家」,大家稱之為「職業反共」,對某些人而言,反共確實是一種職業。父親卻告訴我,他是思想反共,我年少時聽不懂它的含意,只曉得它的差別,職業反共作家有薪水,有固定的補貼,父親則全靠不定的稿酬。因為實在太窮了,父親儘管在國際上,在研究「中共問題」的專家裡頗負盛名,家境的切身感受,卻使我無從將兩者劃上等號,這樣子一窮二白,連遠地仰慕者乍見,都無法置信。最糟糕的,是台灣的某些治安人員也不相信,他們不相信一個人能夠餓著肚子為國家努力,他們的邏輯是父親一定拿美國津貼,而在香港的一些人,曉得父親和美國人不太來勁,則認為父親一定有台灣背景,這兩種完全相反的假設,都給父親惹過大麻煩。
有個姓邱的商人,被港府誤作是台灣的工作人員遭捕,急得要命,趁著他女人探監,要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何先生來救命。沒有地址,那個女人居然千辛萬苦找到了我們在「黃大仙」曲弄折巷裡的住處。但是,這個女人是被跟縱的。過了數日,父親一個人在家,外面進來了一個軍裝的英籍警司,警司對滿桌滿床都是剪報資料,頗感意外,大慨不是他原先忖想的情況,倒像是跑進了一個書呆子的淩亂房間。西方人的認知中,進行情報活動和學術研究是截然的兩碼事,稍作交談,他的嚴肅態度就緩和起來,但仍客氣地希望能略略檢查一下。這個警司才在書桌上稍事翻閱,就翻到了一封英文便函,是一個英國人邀父親見面討教。警司問父親是否認識在信尾簽名的人,父親說偶而見面,不過,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消息了。這個英國警司立刻就停止了檢查。一個警官悄然登門,父親毫不在意。他告退後,一個鄰居卻跑來說,剛才外面大街上,軍警包圍了這整個地區,不知那家出了大事。英國人處理政治安全問題,經驗和技巧十分高明,對明確的犯行,毫不寬尤及因循,另一面,殖民政策又儘可能溫厚寬和,向民眾召示英國「寧縱勿枉」的法律人本精神。
幾天後,這個警司派人來邀父親到政治部「吃咖啡」。政治部就等於是台灣的警總或中共的公安部,負責所有政治安全的處理,名義上是香港政府警務處下的一個單位,事實上直屬英國東南亞情報處指揮。不論是知識份子,或國共的工作人員,一聽請「吃咖啡」,莫不色變。
政治部有二個科,一個就叫台灣科,另一個叫大陸科,抓到從事情報工作的,屬台灣的就打一頓送回台灣,屬大陸的,早年也是如此泡製。所以,不時可以看見頭蒙購物大紙袋被遺送出境的新聞照片。在香港從事政論寫作的知識份子,很少沒有被約談過。就是很禮貌地通知對象到政治部「吃咖啡」、談談話,喝完咖啡大般就沒事。無異地,那也可看成是一種溫和的警告。經過這種警告之後,在這麼一個彈丸之地,過日子就不免有些拘束忐忑的滋味了。英國人真正過濾國共人馬的另一種方法就是以中治中,政治部常常派人帶著線民站在天星碼頭旁,那是來回港九必經之地,看到舊識出現,就以手捲的報紙指指,便衣就上去抓人了。被出賣的當然往往有很冤枉的,有些在大陸是搞情報的,但現在早已脫隊了,英方根本不做這麼麻煩的分辨,只要確定背景就往那方遺送,這可害苦了那些因為不名譽脫隊的國府人員,他們大部份是因為貧污,趁著天下大亂,席捲公帑到香港準備作長期寓公。他們被送回台灣就要先坐牢,很多時聽說人送回了,但總還要隔一段時間才能見著,就是這個緣故。
虧了那封便函。父親從英國警司口中才知道那位神祕的朋友,就是英國駐東南亞情報單位頭子,轄區包括香港。他是看了父親的文章,設法結識父親,曾經多次約會請教。這個英國人後來退休回倫敦去了。英國警司顯然已向倫敦查證過,因為,他隨後侃侃而談,告訴了父親更多的事情。原來;那個英國人非常重要,他甚至是蔣經國和英國首相之間必要時候的熱線連絡人,如果有某種特殊狀況發生的話。那位情報首長也正是刻下這位警司的老師。父親這一生,受到的尊敬,可說幾乎全自外國,父親是義務提供那位英國人關於大陸局勢分析的意見。這個英國警司大慨看清楚了父親的窘況,他大慨想替他的老師投桃報李,便指點了父親一條生財之路。當時,全世界都急著要蒐集大陸的出版物,但鐵幕已經垂下,來源不易。英國人知道香港有幾條走私的通路,不但有舊書,還有中共禁止出口的大陸內地報紙。可惜,父親不懂得做獨門生意,不多久,別人就趕上了線,父親的副業便告夭折,當時舊書生意做得最大的是龍門書店,一份中國舊資料的目錄便索價美金五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