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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3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太子新填地街尾段,晚上黑森森,唯獨路口三間食店人聲鼎沸、光如白晝,是打冷老號陵發相連三鋪。舊日,浴德池在旁邊,隔籬上海街、砵蘭街霓虹舞動,麻雀館、舞場、卡拉OK……燈紅酒綠漸黯然,陵發至今64年,愈做愈旺。經營老店的魏家三兄弟年過花甲,早已衣食無憂,但仍兢兢業業,要讓92歲的老父見了開懷。古有70歲...
師傅邊間教會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太子新填地街尾段,晚上黑森森,唯獨路口三間食店人聲鼎沸、光如白晝,是打冷老號陵發相連三鋪。舊日,浴德池在旁邊,隔籬上海街、砵蘭街霓虹舞動,麻雀館、舞場、卡拉OK……燈紅酒綠漸黯然,陵發至今64年,愈做愈旺。經營老店的魏家三兄弟年過花甲,早已衣食無憂,但仍兢兢業業,要讓92歲的老父見了開懷。古有70歲老萊子,為了逗樂雙親,穿上彩衣,扮作小孩跳舞。戲綵娛親,有力又有心,於古於今都是一種幸福。
陵發相連三個鋪位,左右兩鋪招呼客人,座無虛席;中間鋪是明檔廚房:一碟碟切好的鵝掌翼、凍魚大眼雞烏頭、鹹菜花生蜆仔肉陳列檔前;砧板師傅在起鵝片;熱盆韭菜豬紅炆門鱔炆春菜冒着白煙;滾油炸蠔餅、明火燴蠔仔粥,不消幾分鐘就上桌來。「打冷,好似快餐,即叫即有。」老闆魏鎮南說。
以前打冷講求快,他謂求求其其放鹽放糖去吃就算;現在打冷高級了,講求醬料和調味。磨豉醬、普寧豆醬他選最靚最高級的,蝦醬從大澳入貨,連豆瓣醬買貨回來也再加工;豆腐雞腳自家炸好或炆或滷,保證新鮮。
「我們做事,最緊要放一個心下去。」南哥說。這裏的滷水鵝注重濃郁肉味,藥材只是添香。大廚黃師傅透露,一煲滷汁歷史悠久,他03年從老闆手上接過來一直保養至今。凍魚鮮甜不柴,也是沿用傳統方法在魚水中慢慢浸熟。所謂「魚水」,即用浸過魚的水,加鹽加薑,魚就不會浸淡了。
炸蠔餅、蠔仔粥人人讚好。蠔肥量足,有的大似鵪鶉蛋;因着水域和品質,貨源經常改來改去。蠔仔粥鮮甜無比,靈魂在於湯底,用大地魚老雞豬骨螺片黃豆,熬足五小時出味來。
鹹雜仍是南哥親自調味,譬如生鹹菜,啤水兩小時,搓透撈糖,加入南薑粉、麻油添香;指甲大小的蜆仔肉工夫最多,女工逐粒逐粒揀,啤水啤到無沙無泥,南哥方入味,少有店家肯去做了。鹹雜或鮮香或爽脆,送一碗綿稠的潮州白粥,其味無窮,絕不比豐腴鬆香的鵝片遜色。
父親 大牌檔起家
70歲的南哥,四歲起就在檔口「掹人衫尾」幫父母招徠客人。話說父親魏林盛和平後由鄉下潮陽來港,最初給大牌檔運煤炭,又賣過經濟飯,1955年來到新填地街尾浴德池旁邊做起大牌檔,檔名「陵發」取「零舍發」諧音。最初兩枱八凳賣魚蛋粉麵;未幾在旁多開一檔「陵記」,開始打冷。
89年,陵發入鋪浴德池後面,多了「潮州白粥」四字,「冷字我們潮州話是人,打人打人比較粗俗,不如說食白粥,踏實些。」南哥解釋。05年,浴德池舊樓拆卸,搬到隔鄰三間自置地鋪。今天,陵發和陵記兩個字號依舊掛在店前,由他這個大哥和二弟魏鎮坤(Martin)、三弟魏鎮輝合力經營。
「阿爸在大牌檔賺了第一桶金就去了做物業投資,供樓供鋪。」Martin回憶。人稱「六叔」的父親,買下不少物業。「阿爸45歲已經退休,無做幾十年了,看着你們做。」南哥笑。當年在店,父親的角色是和事佬,夥計扭計、想不通,由他疏導勸解;店務全落在妻子和兒子們身上。
兒子 陸續回歸
73年,南哥和鄉里在父親佐敦道上兩個鋪位搞潮州菜館,間中返陵發幫手。為了子女升學,他87年移居加拿大,照樣做潮州菜。接着老二Martin 89年也移民去了,父親召回在匯豐做文職的老三來接力,舅仔負責廚房。
「媽媽那時是檔口的主力人物,洗切,整大腸,樣樣都是她做。阿爸只是深夜夥計收工去麵檔企三句鐘淥麵。」南哥說。96年,母親因腦瘤做手術,他返港陪伴,頂替母親在店幫手。幫着幫着,父親要求他留下來。一留,就到今天。
「阿媽最辛苦,永不退休。潮州女人又慳又勤力。」Martin也很疼惜母親,母親08年健康惡化,他回港侍奉在側。「我本擬阿媽百年歸老就返回加拿大,我老婆仔女全部在那邊。阿爸叫我留下,說:『阿媽走了,還有我你要照顧噃!』自小,阿爸都好疼惜我,我永遠不會逆他意思。」
事實上,父親心清目明,起居有家傭照顧,Martin還是回鋪了。「阿爸教我們做生意,今日生意好,明日生意不好,唔緊要,顧好出品,保持水準就得喇。」當年,他覺察有出品要改善,忍不住出手。從13歲起,他就在檔口幫父親,主力到街市入貨。回歸陵發後,他也負責早上收貨備料,在廚房幫廚,而最撚手的滷大腸至今仍親自炮製;傍晚開市他轉看樓面,做到凌晨才收工。
夜檔的艱難
雖說64年老字號,除了位處近70年歷史的舊樓,陵發鋪內完全不見殘舊痕迹,磁磚白牆異常光潔。「清潔那方面,阿輝夜晚就算夥計做完,他仍會再做兩三個鐘,夥計抹了他都用乾布捽過。」南哥很欣賞弟弟的勤快。
「用過的東西都爛掉了,現在最舊的是人,我自己都70了,兩個弟弟也六十幾。」南哥哈哈笑。當初,他帶領夥計做廚房,教會夥計就退出來。
每天傍晚,他五點半返鋪開檔,八點左右三弟阿輝回來接手開檔,他就跟樓面,在街上時站時坐,一眼關七。三兄弟各司其職,一埋位就無停手,整晚也沒交談一句。「三兄弟做事一定有摩擦,通常今日鬧完,明天就無事。也沒空去理,沒空去記,明天又開始了。」
這頭新填地街尾,也曾有過霓虹不夜天,陵發不乏江湖捧場客。「回歸前,六幾年七幾年那時代的人很複雜,有時他們打打殺殺,周圍『吹雞』去哪裏哪裏打架,通常有好多在這裏傾大佬指示去做事,他們辦完事回來吃,吃完就走,又不會托你水龍(走數),打架出去打。」南哥在新填地喊打聲中打長大,只記住人家的好。「我們做夜檔好辛苦的,大佬知道我們搵食艱難,也會叫細路仔不要來搞事。」
沙士一役,百業蕭條;自從深圳24小時通關,才是夜檔的真正難關,「跳舞場客、卡拉OK,那些人一班班來消夜,現在都無了。」以前陵發開到凌晨五點;現在兩點已沒甚麼客人,不得不打烊了。
為父 心事
「如果不是阿爸,這裏散了。」嚴肅的老三阿輝提起父親,開始有點笑容,「阿爸對我好好,我傷風感冒看醫生看不好,他就拿藥給我。」
當年兩個哥哥移民,阿輝臨危受命,除了煮、切,甚麼都做,「阿爸教我做人做生意都要老實,兄弟間不要計較。」過去整整30年,除了農曆新年店休6日和每月例假,他不曾放心走開一天,「做飲食要親力親為,我病假一日都無請過;62歲了,歐洲都沒去過。」
「舊老闆六叔日日在窗口同我們打招呼。他眼和耳仔都好好,只是腳行不到。」做了近20年樓面的阿鄭指一指對面大廈說。原來92歲的六叔就住在店鋪對面,雖然要爬一層樓梯才有升降機,也不肯搬走。Martin替他找了一部爬樓梯輪椅回來,圓他的心願。
「阿爸好和善,講理由。以前我在店鋪跟人吵,他就會拉開我去飲杯茶,傾偈緩和一下,回來我就不覺一回事了。」Martin指,父親從八十年代已不過問店鋪事,現在每日望鋪,只是一種懷念、關心。
「看着兒子在做生意,他從樓上望下來都很開心。所以我們有煩惱事都不敢跟他說,只說開心事給他聽。」南哥補充。陵發生意上軌道多年了,客人常回頭,就算市道淡靜,來打冷的仍然絡繹不絕。「現在不做好似好可惜,阿爸又在,他那麼開心,惟有維持下去啦!做得幾耐得幾耐。」南哥身體大不如前,最近才入過醫院;但老父的心,他明白。
Martin和阿輝不約而同希望多做幾年退休去,一個想返加拿大享受晚年;一個想去見見外面的世界。而三兄弟的子女都無人想接手,南哥了解:「以前十五六小時我們一樣捱,回家只是一張床,睡下去,起身就出來鋪頭了。有了錢好像沒了家庭,我不想他們翻版像我一樣。」從前多辛苦他也甘心,「就是想仔女多讀書,到外面找好工作。」
潮州人出名慳儉,「賣花姑娘插竹葉,好嘢、滷水鵝自己捨不得食,要賣出去的。就算鹹蛋一隻都只食半邊,有時花生送粥,自己都是食粗嘢。」南哥一生習慣,吃飯「求其要快」,每晚夥計吃甚麼他就吃甚麼。這夜,他為自己加餸一碗「魚凍」,「即是結凍的魚,汁好似啫喱膏。鯇魚用豬肉汁煮了,又甜又鮮。我由細到大最鍾意食。」
珍饈不及家常菜,最堪咀嚼的,還是親情滋味。
撰文:韓潔瑤
攝影:關永浩
陵發潮州白粥
地址:太子新填地街625-627號地下
營業時間:從缺
電話:6440 7169
詳情: http://bit.ly/2Llve08
師傅邊間教會 在 港。故 kongguhk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新年睇舞獅,喜氣洋洋,威武非常;獅前的大頭佛,動作諧趣,又是否會更引起你注意?然而,大家對這個「他」又有幾多認識呢?
自幼師承父親 製作大頭佛
陳澧祥(Paul)是本港唯一製作大頭佛的人,他從小便跟爸爸陳彬學師,更見證大頭佛在香港的「變遷」。「個公仔無雙下巴,於是爸爸就加大咗個雙下巴,等佢笑得開心一啲,鼻都加大咗,加完之後就做咗呢一個模型。」這個港式大頭佛更是全人手製作,每個細節也是獨一無二。
大頭佛愈來愈少見
可惜隨時代變遷,舞獅時都增設了樓台、跳樁,令大頭佛更被邊緣化,變得不再起眼。而現在減省人手的大潮流下,大頭佛這角色亦無奈地被刪去,只會在一些大型節日例如天后誕,需要很多隻獅子參與慶典時,大頭佛才有機會出場。
移民後停製作 回流後再開班授徒
回想當初,Paul大學畢業後沒有再跟爸爸一起製作大頭佛,反而做了公務員,當上教署督學。之後於1996年舉家移民去美國,爸爸也將製作大頭佛的工具轉贈他人。直至2010年回流返港後,一個偶然機會Paul在學校開班教授同學製作大頭佛,從此他便遊走不同中小學、社區中心,把這門傳統手工藝傳揚開去。
推廣有難度 全因一個「佛」字
「每當聽到大頭佛,所有教會學校都會拒諸門外!」Paul無奈地說。在推廣大頭佛這條路上,原來最大困難正是大頭佛的名字裏的「佛」字。由於與教會學校的宗教理念大為不同,因此校方會拒絕讓Paul到校推廣。為了突破困局,Paul便想出把大頭佛改名為「開心笑臉」,成功將手藝帶入各間教會學校裏。
自創迷你大頭佛
除了名字令推廣上有難度之外,也因為大頭佛的體積較大,不便收藏,令很多學生在完成作品後不知如何是好。於是Paul又發揮了香港人「諗橋」的精神,按照原來的大頭佛,創出和拳頭差不多大小的迷你大頭佛,同時更將迷你大頭佛「Emoji化」,讓學生加添自己的創意在內,「有啲係苦笑、有啲滴汗、有啲成個面都塗黑,因為佢內心唔開心,於是將佢畫出嚟。」
冀把大頭佛精神傳揚開去
「大頭佛喺我嘅形象入面,都係一個開心笑臉!」Paul很希望同學在製作大頭佛時,可以感染大頭佛開心正面的能量,所以他常對學生說,「盡量將笑臉畫得開心啲」。
今集《港。故》用7分鐘,和大家一齊「搞出個開心大頭佛」,讓這種正能量在新的一年感染更多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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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故》:東網每周專題習作,講故事、講香港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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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邊間教會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寒風凜冽,最好圍爐取暖,來一鍋熱辣辣,暖胃又具風味的煲仔飯,是冬日驅寒的一個大好選擇。但因食環署的處處管制,使炭爐煲仔飯幾乎被趕絕。坊間的煲仔飯,十之八九都是用煤氣或者石油氣煮的,具有獨特風味及香味的炭火煲仔飯已幾近失傳。
紹華小廚的老闆兼師傅朱浚華從十六歲開始入行,就接觸煲仔飯,那年代學的就是傳統的炭爐煲仔飯,磨劍十年,學得一身煮煲仔飯的好武功,就自立門戶做最得心應手的炭爐煲仔飯。
一鍋炭爐煲仔飯,軟硬有致,飯身粒粒分明,食材的油分滲入飯中,吃來甘香非常。且炭爐煲仔飯有自成一家的炭火焦香,特別是鍋巴部分,焦香脆口,使人回味再三。
然而要煮一鍋好的煲仔飯,不是一件易事,他也曾經想教會一些做廚房的廚師,可是這些廚師的心態是多學一樣就辛苦一些,加上覺得煲仔飯不是長遠生計,只做一季的風味食物,賺不了多少錢,更加不願學,所以多年來沒接班人。
加上炭爐煲仔飯要掌握的竅門實在太多,先是炭的堆疊要講究,講求透氣通風;由於炭火主導了整鍋飯的火力,炭火猛烈或微弱,不似煤氣爐或石油氣爐般穩定易掌握,炭火有很多不定因素,全憑廚師的個人經驗去決定一鍋飯。二是食材的擺放也不能疊起,需均勻攤在米面;三是用少許豬油滲入鍋邊,讓米飯起鍋巴,但為一鍋香脆金黃的鍋巴成形,亦需不時轉動鍋邊,讓鍋身受火均勻。
然而一個飯市,朱浚華一人單打獨鬥十鍋八鍋飯時,鍋鍋都要「一眼關七」,半點鬆懈不得,看火路,下食材,看飯的蒸氣,再看飯的熟成與否,每一步都是廚師的心神所在。所以他連休息都不敢,一人守着這偏狹的行業,為炭爐煲仔飯留下一點血脈。
紹華小廚
地址:筲箕灣愛秩序灣道15號愛秩序街市熟食中心CF3號鋪
電話:8199 8188
營業時間:6pm-10:30pm
師傅邊間教會 在 耶青台Jesussync 的推薦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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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邊間教會 在 [翻譯] 葬送的芙莉蓮官方短篇小說《奏送》 - 看板C_Chat 的推薦與評價
https://frieren-anime.jp/special/novel/
這是原作者監修的小說
也是YOASOBI的OP「勇者」作曲時參照的短篇
因為自己能力有限,已經放棄完全貼合原作了
僅追求達意,沒有苛求
凹不過去的地方就蛇足地潤飾 搞到近乎二次創作(天啊
希望版上的日文達人寬容看待><
但這篇讀起來還是很有意思的,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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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送》
著作:木曾次郎
監修:山田鐘人
1
勇者欣梅爾死去五年後。
中央諸國卡佩勒(カペッレ)地區。被俗稱為音樂都市的這個小城市,
位於王都以西不太遠的位置。
築構出宮廷音樂基礎的著名音樂家們大多在這塊土地上學習,
並且至今個個創辦了樂團繼續活動著。
日日夜夜,由於管弦樂團或是歌劇公演在劇場持續著人聲鼎沸的盛況,
現在它們的演出已為中央諸國的人們所熟知。
從教會傳出、那依稀可聞的讚美歌中,可以感受到文化和宗教友好地聯繫著。
平靜又有力的歌聲和演奏,聽來十分地悅耳。
這樣的地方蘊藏著意想不到的魔法吧,這麼想著的芙莉蓮踏著輕快的步伐在街上走著。
這是在魔王討伐之旅沒法造訪的場所,當初要是能繞道過來看看就好了。
對那由王都以東開始的旅程,不禁感到些許遺憾。
因為這是如此地,與世隔絕的美麗的場所呀。
石道讓人聯想到優美的樂譜,放射狀散開的家家戶戶則讓人聯想到嚴明的樂團。
像是有著要讓人傾聽的音樂,這個街道上上下下都歡迎著人們一般,滿佈著如此的氛圍。
這裡有著豐富的,和音樂有關的魔法也說不定。
並非對於音樂特別在行,但收集根基於獨特文化而生的民間魔法就有其價值了。
將形狀模仿著樂譜或樂器的看板收入眼底,芙莉蓮繼續漫步著。
有著歌劇院,也有著鄰接在一旁的博物館,更有著不絕於耳的,
不知何處傳來的聲音律動著。
聲音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傳來並交疊著,奇特的是,卻沒有成為讓人感受不愉快的聲響。
突然,有著像是慎重地在冰上緩步時發出的音色一般,一個清晰可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看來,位於城市中央的教會前,有個小小的樂隊正在通過的樣子。
少年少女們帶著不符身材比例的巨大銅管樂器,手持著有些難以控制的打擊樂器,
為了即將到來的演出練習著。
戴著附有羽毛的紅色軍帽—又或者說是被那軍帽覆蓋在頭上—其中有個少年,
露出比誰還要拼命的模樣,毫不在意滿臉通紅的樣子,吹著圓號(ホルン)。
他從小開始,就和這個城市一同與音樂相伴生活著了吧。
少年珍惜地抱著的,是被稱為世界上最難為人類所吹奏的樂器,圓號。
他吹出來的聲音,絕非稱得上是清澈。
但是總有一天,會成會勇猛又帶有溫柔的聲響吧。
那將會是和這個城市相應的音色,芙莉蓮這麼感覺到。
仿若是被小小的樂隊在背後輕輕催促,芙莉蓮繼續向前邁步著。
樹葉摩擦的聲響、噴水池的水聲、以及咖啡廳人們聚在一起談笑的聲音。
無所不在滿溢而出的自然音和生活音,全部都被舒服地調律著,讓人有了這樣的印象。
毫無遺漏地探索城市的話,這裡似乎是個能夠滯留好幾年的地方呢。
城市街道的一角,有一間古老的樂器店。這種老舊外觀的店面相當顯眼。
儘管沒有要做什麼,還是走進店裡看看了。一般來說是不會特別停留的場所,
還是不可思議地踏入店裡了。
越過嘎嘎作響的門後,氣氛就變了。寂靜滿溢於四周。
美麗地打磨過的管樂器、一絲塵埃都沒有的弦樂器。它們像是細細伸展的微血管,
不留餘地被塞滿於在所有可見之處中。店內的擺設仿若可以感受到老師傅放慢呼吸,
憑一己之力將收藏妥善地分類好的細膩。
一面在狹小的落腳處慢慢向前時,
「妳啊」
被這麼搭話了。這是隨著年齡積累才有的成熟嗓音,芙莉蓮這麼感受到。
仔細一看,將白髮隨意地綁束在頭後的老人,正在店內的深處望著自己的臉。
直到不久前,似乎還在保養樂器,捲起袖子的模樣。
雖然上了年紀,還能瞥見相當的肌肉量在手臂上隆起。
「妳啊,看來是過著與樂器沒什麼緣分的人生吧。」
將單邊鏡片往眼眶上一推,凝視著芙莉蓮這麼說道。
「……是怎麼知道的呢?」
「因為是沒看過的臉啊。不論是愛著音樂的人、或是被音樂所愛著的人,
遲早都會拜訪這裡的。」
老人打從心底相信自己所說的話般斷言著。
「愛著音樂的人馬上就會痴迷在樂器上了。被音樂愛著的人,
靠老身的眼睛確認就絕對錯不了。所以我會知道呀。可以讓我看看妳的臉嗎?」
接著,『再更靠近一點呀』,被這麼招呼了。
「哎呀哎呀,這真是不得了。看來妳啊,是屬於後者。」
「什麼意思?」
「那對耳朵、那對眼梢,那個模樣,看來妳是精靈啊。」
「……是這樣沒錯。」
芙莉蓮一時還不能理解話題的走向。
「這裡有希望像妳這樣的人拿著的東西。」
等一下哦,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就轉身的店主,從店內深處拿出了個
不知裝了什麼的小小木箱。
並從中取出一把手掌般大,如同陶笛般的樂器。
那精心製作的複雜設計,連外行人都看得出來。
「這是梅古力菲。」
「梅古力菲?」
(譯註:原文是メークリヒ,德文捏他möglich,有『可能性』、『潛在』的意思)
「它的另外一個名字是『不可能』。是需要百年才能習得的樂器。」
「我聽說對人類而言最難掌握的樂器是圓號呀。」
芙莉蓮一邊想起不久前在樂隊看見的少年這麼說著。那奮力演奏的樣子依舊記憶猶新。
「那只不過是對普通人而言罷了。這個樂器原本就是精靈製造的東西,
雖然妳看起來好像第一次聽說的樣子。」
「是啊,我不知道。但是,有著會製造這種東西的傢伙也不奇怪就是了。」
芙莉蓮也是明白的。同族有人會在各種事情上鑽研,僅僅是為了消磨長久的時光罷了。
「這東西被我的曾祖父繼承下來,進而解析了構造。看來是一種不將微量的魔力保持
絕妙的平衡一邊注入的話,連聲音都出不來的樂器。這個樂器僅僅是要發出正確的聲音,
就要花上十年以上的時間。如果是要演奏一首完整的曲子,對老練的魔法使而言,
用上五十年左右也不太足夠。」
「哦……」
芙莉蓮以一種看不出是否有興趣的曖昧態度回應了。
「但是,累積百年的鑽研到最後,據說能演奏出無以類比的美妙聲音。」
實際上,老店主也花上了一輩子的人生,為了習得這種樂器而進行了挑戰。
但是,對於沒有魔力的他而言終究是不可能成功的行動。
僅僅讓聲音發出來都辦不到。
「先不論有沒有熟練者,連吹奏者都沒有出現的緣故,才會像這樣展出尋求買家,
擺出來賣的。」
看了標籤以後,上面記載著看了眼睛不禁睜大的價格。
因為上面列載著連房子都可以購入的金額,對僅僅手持旅費的芙莉蓮來說
是不該出手的東西。
原本,芙莉蓮就沒有升起想要買的念頭。但也的確,同樣身為精靈,
將漫長人生中的一部分獻給了樂器這種形式,倒是有點意思。
到底是怎麼樣的精靈呢。又為何,將這樣的東西交給了人類呢。
同時也感覺到,這一定是某種程度的惡作劇吧。
因為,這種樂器的演奏出來的聲音,是人類那短暫又虛幻的一生聽不到的。
「老身希望有一天能聽到梅古力菲的音樂,才繼續待在這裡的。
一直追求著那據說難以名狀的音色吶。用上了超乎現實的年月,毫無停歇吶。
老身一直期待著,不論是愛著音樂的人或是被音樂愛著的誰,成功演奏的那一天到來。
在這個夢想已經快要無法實現的時候,像這樣能與身為精靈的妳相遇,
簡直像是受到女神般的指引一樣。」
「很抱歉但是……」
芙莉蓮要拒絕的時候,像是要阻擋那句話般,
「不需要妳付錢。」
「那是沒辦法的哦。」
「希望像妳這樣的精靈帶走它。」
老店主用上比往常更強的語氣這麼說著。
在那雙眼中,有的並非是將無法實現的夢想強加在他人的傲慢,
而是寄宿著純粹的希冀。
「……」
猶豫了之後,芙莉蓮這麼回答了。
「如果不需要購買的話我會考慮的哦。像這樣的事情,是由那些應該得到它的人
買下它才是正確的。」
「……是嗎。請有空再來吧。請務必。」
「還會再來露臉的哦。我預定會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的。」
老店主彷彿為了提醒般,在芙莉蓮離去前搭話了。
「妳呀,叫做什麼名字?」
「芙莉蓮。」
「好名字啊。是會被音樂愛著的名字吶。」
2
參觀完樂器店之後,夕陽在城市上落下了長長的影子。
白天和夜晚的夾縫間,這個城市的曲調也隨之改變了。
和白日所見的熱鬧歡騰不同,也和無音的深夜不同,如同思念夜晚般舒適的風
在臉頰上輕撫一般。芙莉蓮用肌膚直接感受到這一點。
來吃點東西吧。芙莉蓮這麼想著。
和欣梅爾他們一起旅行的時候,總是由欣梅爾決定要在哪家店面用餐的。
即使芙莉蓮他們不明講想要吃什麼東西,卻能特定理想的店面,
欣梅爾有著這樣優秀的能力。
為什麼會明白呢?在吃飯的時候曾在餐桌上向他這麼問了。
「你們在想什麼馬上就表現在臉上了啊。」
這麼說著後欣梅爾微笑了。
「的確海塔的臉像是水溝的顏色一樣。」
艾冉瞥了一眼身旁喝著酒的酒鬼。
「你說什麼?」
海塔用不死者一樣的臉色盯著芙莉蓮說著。
看來他已經醉到分不清艾冉和芙莉蓮的差別了。
「滿是酒臭。」
芙莉蓮抗議般地這麼說,欣梅爾看著笑了。
「芙莉蓮,我啊,像這樣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比什麼都開心。
包括挑喜歡吃的東西,難得的時光就想讓大家都開心地度過哦。」
這算是回答嗎,當時尋思著疑問的記憶還存在著。
那時也是,有著類似風格的店面呀,一邊看著眼前的餐廳這麼想著。
名為parlante的餐廳,有著不像是初次來訪的地方,是個讓人放鬆心情的場所。
「欣梅爾的話喜歡吃什麼呢。」
試著回想,欣梅爾總是到最後才會點自己的料理。
和芙莉蓮他們不同,選了方便四個人能分著吃的餐點,如此的情形佔了多數。
接著,從自己正在吃的料理中取出一點點,
「同時一起享用各種料理的做法比較快樂吧?」這麼說著。
光是回想,就勾起在各式各樣場所圍著餐桌吃東西的記憶。
鄰近海岸的城市是海產、野營的話則是山菜和狩獵的肉品,
特別中意的則是當地特有的名產。
「在那裡才能吃到的東西呢,和一起享用的人們是有著共通的記憶的。
即使忘記了,只要回到那裡的話,吃著當地的特產時,記憶就會復甦了。
我想要就是那樣的旅行呢。」
招呼了服務生。
「有這家店才能吃到的東西嗎?」
結果自己也這麼想了,欣梅爾知道了會很驚訝吧。
還是說,連這一點都考慮進去了,「臉上都這麼寫哦」一邊笑著說呢。
服務生恭敬地翻著菜單並展開。
「用上十個雞蛋做成的大歐姆蛋是這裡的名產。由於相當於四人份的份量,
請問需要幫您做成四分之一嗎。」
「不了,維持原樣就行了。如果吃不完的話我會帶回去的。」
著名的音樂家所愛著的料理,呈上來時比想像的還要巨大,看來仿若佔據了整個桌面。
一邊回想著曾經熱鬧的餐桌,一個人的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3
即使已經停留了一個月,魔導具店和各處的街道都踏過了,
還是不能說完全把握了這小城市的全貌。
只要經過樂器店,店主就會熱情地招呼芙莉蓮的名字。
在那裡相互招呼些許的話語,也成為了每天的例行慣例。
這對芙莉蓮而言並沒有造成額外的負擔,但是,
總覺得今天有種想到不同的地方去看看的心情。
在接近城市中心附近的場所,有著並列著音樂家紀念像的街道。
儘管說是名人,其中也有芙莉蓮不知其名的雕像存在。
在那條陳列街道的最後,發現了仿若放錯地方的銅像。
是手持著小提琴的欣梅爾的胸像。恐怕,這是在討伐魔王之後,
一個人來到鄰近諸國旅行時製作的吧。
「……連這裡也來了啊。」
不知不覺芙莉蓮細細地低語著。
儘管頂著腮托的表情是閉著雙眼的,還是可以感受到其堅強的意志。
想必是由具備相當技巧的師傅塑造而成的。看得出來,一定又花上不少時間在上面了吧。
它在據說存在上百尊的勇者像中也是頗為特殊的成果。
「連那種樂器都會演奏啊。」
並非說給什麼人聽的自言自語,從背後傳來了意料外的回應。
「和欣梅爾大人說的一樣呢。」
回頭一看,聲音的主人是一位老婦人。聲音的印象還算年輕的緣故,
和外表的印象有著一段差距。她用頗為宏亮的聲音繼續說道。
「是芙莉蓮大人對吧?」
「……?」
芙莉蓮對於朝向自己的話語一時之間還不太能理解。
「什麼意思?」
「以前,欣梅爾大人來到這裡是這麼說的。」
老婦人如同特技般巧妙地將聲音的聲調改變,再現了當時和欣梅爾相遇時她的模樣。
『總有一天,這裡會來訪一位名為芙莉蓮的魔法使。
我想要做一尊到時能成為標誌般注目的雕像呀。』
『標誌呀。欣梅爾大人的面前大家都會不禁駐足不是嗎?』
『大概是吧。但是,注視著我的她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老婦人輕咳了一下,小劇場結束了。由於聲音模仿得出人意表的好,有種奇妙的感覺。
據她說,曾在雜技團擔任人氣演員的樣子。難怪她有著這麼清脆宏亮的聲音。
「十分抱歉到現在才說明,我叫做芙蕾蒂。和芙莉蓮大人相遇後,
一不小心自顧自地表演了起來。真是不好意思。」
(譯註:原文老婦人名字是フレーテ,德文捏他Flöte,意即為『長笛』)
和改變聲色時的演出截然不同,她的臉頰紅了起來。
「看見了好東西呢。」
「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芙蕾蒂宛若花開般燦爛地笑了。
「看來製作銅像是有理由的呢。」
「雖然欣梅爾大人還是哀嘆銅像沒有完整傳達出他的魅力就是了。」
「欣梅爾的話總是會這樣講的。」
芙莉蓮用隨身攜帶的布,仔細地拭去銅像那清爽地飄起的髪上的鏽斑。
「這時候要是有『乾淨地除去銅像鏽斑的魔法』就好了呀。」
「我也來幫忙吧。」
「沒問題的,這是我自己想要這麼做的。所以,欣梅爾為何要那麼說呢?」
大略地將鏽斑去除後,當她回到本來的笑容後向她問道,
老婦人卻帶著些微嚴肅而正色的表情回答著。
「我有要向芙莉蓮大人請求協助的事情。」
由於她用著非常抱歉的口氣這麼說,芙莉蓮也稍微露出擔憂的神情。
「……報酬是什麼?」
「記載著『將聲音記錄在書裡的魔法』的魔導書。」
瞬間,芙莉蓮表情一亮地笑了。
「好我接了。」
4
「想要解除『直到施術者死去才會解開的魔法』?」
芙莉蓮將老婦人的話語覆述一遍後反問她。
「那很困難哦,接近不可能。」
「『但是芙莉蓮的話一定會成功的吧』,欣梅爾大人是這麼說的。」
「別開玩笑了。」
「而且,有些不好意思的是,這個魔法的施術者就是我自己。」
「有點搞不清楚來龍去脈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不得不將事情的先後次序說給您聽了。」
老婦人接下來說的故事,得從她出生的時候開始。她並非於卡佩勒地區出生,
身為魔法使家系的她,是厭惡被戰火波及的兩親,利用魔法經營雜技團的時候,
才移住過來的。自己本來是不想進入魔法雜技團的,但還是由於教育以及傳承的物事,
在當時學習並使用了各式各樣的魔法。
其中一個不久後學到的,就是『直到死前將一個記憶消除』的魔法。
如果被濫用會造成可怖的後果,這個魔法就被下了「只能對自己使用」的限制。
這個魔法是否為真的傳聞一直不絕於耳。有人說,直到死去的瞬間,
當人生像是走馬燈在眼前展開時,才會想起來。
也有人說,這個魔法的真意就是,將記憶永遠地埋藏在黑暗之中了。
總而言之,是充滿謎團的魔法。
在15歲的那一天,還年幼的她學到了這個魔法,並將它施加在自己身上。
從那以來,記憶就缺失了一小塊,直到今天。
「也就是,我想要解除對自己施下的遺忘魔法。」
「還記得是消去了哪種記憶嗎?」
「不知道。連這個也被消除了。」
目光低垂的她繼續接著說。
「但是,會不會是自己一時興起而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年華老去,
死開始越來越接近自己以後,才忍不住這樣想。如果僅因當下的激情
讓我對自己施加魔法,埋葬了種某種不可以失去的記憶的話,至少,
我變得想要在死前好好地回想起來了。實在是很抱歉。
您會覺得是很自我中心的願望吧?」
老婦人終於用和年紀相符的聲音說話了。
「欣梅爾大人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們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於是,
他才建議我找芙莉蓮大人談談的。芙莉蓮大人的話一定有辦法做些什麼的。」
老婦人認真地看著芙莉蓮,如此傾訴著。
「拜託了,請您答應我的請求。我想要在剩餘這轉瞬的時光中不留後悔地度過。」
不太理睬滔滔不絕的老婦人,芙莉蓮沒有就問題提出回答,
而是看來正在思索什麼的樣子。
在城市中漫步,時間緩緩流逝,夜晚到來,也租了房間住。
直到深夜,附近酒屋傳來的歡快音樂在耳邊漸漸消逝,
翻閱著魔導書的芙莉蓮想起了過往某天發生的事情。
5
「對妳而言,這趟旅行也只是瞬息而過的時光吧。」
欣梅爾這麼說著。
就像是到市場去購買蔬菜般自然,隨口的一言。
「明明好幾次都賭上性命了,回到這裡以後,一切又變得讓人懷念起來了啊。」
討伐魔王之後,回到王都的馬車輕輕搖晃著,欣梅爾繼續說著。
「芙莉蓮,現在妳應該不覺得有什麼好懷念的,但總有一天,妳會想起這趟旅行,
想起和我們在一起的這個瞬間哦。我不知道要那會是多久以後的事情,
說不定在我死後也說不定呢。即使如此,
『真是無聊的旅行呀』,應該會笑著這麼說的。」
「現在感慨這些還太快了!回家以前都還算是魔王討伐呦。」
海塔不斷笑著開著玩笑。
「而且,還留有委託啊。」
即使是前往王都的歸途,欣梅爾也接了許許多多的委託。
從各種小小的助人之舉、到修整道路,甚至幫忙找東西都接受了。
這次的委託者是村子裡的殯葬師。委託的內容是,打倒只對人類的屍體有反應的魔物。
仔細打聽了以後,得知村子到城市的路途中,有隻龍停留在其中聯繫的橋上阻礙通行。
只有在運送屍體的過程會發生龍害,因此得出結論,那隻龍有著將屍體作為目標的性質。
對假人沒有反應,裝死通過也行不通。由於只對死去的人類屍體有反應,
芙莉蓮推測那隻龍或許有著能夠感知人類生死的眼睛。
「我來當誘餌吧。」
欣梅爾用和往常一般的毅然口吻說著。
「好不容易打倒魔王了,結果要死在這裡嗎。」艾冉說道。「別開玩笑了。」
「被吞了也不會死的艾冉這次派不上用場了呢。」
「你很吵啊海塔。」
不回頭搭理身後輕鬆地開著玩笑的兩人,芙莉蓮問著。
「難道不能去借屍體來當誘餌嗎?」
「那是不行的哦,芙莉蓮。」
仿若在告誡她的欣梅爾繼續說著。
「亡骸是人生最後的姿態了。不能讓它再遭遇無謂的危險。而且,雖然說是誘餌,
也不是真的要死去。芙莉蓮,可以讓我進入假死的狀態嗎?」
「假死狀態?」
過往曾對某隻兇暴的大魚施加『將生物冰凍起來的魔法』。
欣梅爾是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才這麼說的吧。
「真的好嗎?一不小心搞錯會死哦。」
「是妳的話辦得到吧?」
「誰知道呢。」
芙莉蓮聳肩這麼說著。然而,
「來吧,一次搞定。妳是要做的話就辦得到的人哦。」
「上啊上啊」
海塔和艾冉在旁邊看來很開心地起著鬨。
「我可不管會發生什麼事哦。」
對著在橋上站著的欣梅爾,芙莉蓮舉起了杖。
「芙莉蓮。動手。」
杖尖端集中的魔力一閃,將欣梅爾包覆起來。空氣結凍的過程中,欣梅爾靜靜地倒下了。
不一會,橋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影子。龍出現了。在上空旋回一陣後,
就像是瞄準目標一般,朝著欣梅爾直線地飛來了。
如同要貫穿什麼的眼神,張開的尖爪鋒利且尖銳,直衝而來。
就像是要對應牠的動作一樣,戰士艾冉揮下的一斧炸裂開來。
鈍重的聲響迴盪於四周。
白煙交織著冷氣,拖曳著它,仿若要將其溶去。最後在戰場依舊佇立著的是,艾冉。
芙莉蓮在已經失去溫度的欣梅爾的身體上,使用了『讓肌膚溫暖起來的魔法』。
活過來的欣梅爾泛紅的臉對著芙莉蓮笑了。
「看吧,如果是妳的話就辦得到。」
6
芙莉蓮將魔導書闔上。
「直到死前,將一個記憶消除的魔法嗎。」
隔日,和升起的朝日一同,聲音漸漸地滿盈著城市。
在距離床上一段距離的堅硬地板上醒來的芙莉蓮,半睡半醒地梳理著頭髮,
做好準備後前往老婦人的家。
這是為了將某個假說付諸實踐。會成為一種粗暴療法吧。但在芙莉蓮的判斷看來,
應該是能夠成功的。
「早安,芙莉蓮大人。您有什麼新發現嗎?」
老婦人的聲音有著些許暢快和清爽。
「除了死以外沒有別的方法了呦。」
「欸?」
「所以說,除了進入假死狀態以外沒有別的方法了。」
「……」
一瞬間有些狼狽,接著陷入沈默。但一會過後,看來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拜託您了。不論是什麼樣的方法我都接受。」
聽到了這句話,芙莉蓮溫柔地舉起杖。
「在床上躺下吧。要開始了哦。」
「雖然說是什麼方法都接受,真的沒有問題嗎……」
「曾經成功過一次呀。是我的話就辦得到。」
「如果芙莉蓮大人都這麼說的話想必是沒問題的。拜託您了。」
芙莉蓮詠唱的魔法將老婦人包覆起來,她的身體一瞬間僵直了。
但是,馬上就像是顏料在水中溶解一般,體幹回復柔軟了。
表情也變得比較天真無邪,似乎能感覺到過往少女的影子。
「如何?」芙莉蓮簡單地詢問。「因為已經死過一次了,記憶應該回來了。」
「呼呵呵……我真是,如此像個孩子般的煩惱呀……」
老婦人似乎已經取回失去的記憶了。
還不想進入魔法雜技團的思春期,她曾經對某種樂器懷抱著憧憬。
「需要百年才能習得的樂器『梅古力菲』……」
想要得到它,但又太過昂貴,花上百年又還不一定學得會,乾脆就把它的存在給忘記吧。
如此一個孩童般的煩惱。
所以把記憶封印了。將那得不到的憧憬加上蓋子,開始正視現實生活了。
「想起來真是太好了……儘管需要付出一輩子都遙不可及的年月,
我也想要從現在開始,試著去學習它了。」
「是嗎。那麼,那個樂器果然應該由妳持有才對。」
由於是需要注入魔力才能發聲的樂器,毫無疑問地和能夠使用魔法的她有著很好的相性。
「我會去和樂器店的店主說的。『已經有了一直想要的先客了』,這樣。」
「怎麼……這樣真的好嗎?」
「因為有著比我更加愛著音樂的人想要它的緣故呀。」
「非常感謝您。對於芙莉蓮大人,真的是給予謝禮都沒辦法回報了。」
「我會好好地收下謝禮的。」
「請務必。」這麼說了以後,老婦人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魔導書。
「這是『將聲音記錄在書上的魔法』。有點不好意思的是,
這本書上已經紀錄了形形色色的聲音在上頭了……」
這麼說著的同時,和第一次見面時相同將目光低垂了下來。
「果然會覺得是有點奇怪的興趣吧?由於要經營雜技團的關係,
平常就得到各式各樣的地方演出,有著許多一生只有一次的遭遇,
就有了想要以某種形式將它們記錄下來的念頭。那片土地上才有的人們的聲音和自然音,
就是我在精神上的避難所。所以這裡面,也記錄了與欣梅爾大人相遇時的聲音。」
「不是奇怪的興趣哦。欣梅爾也會說一樣的話吧。」
讀完魔導書就會拿來歸還哦,這麼說著的芙莉蓮離開了房間。
那天同樣地,來到已經完全習以為常的餐廳、parlante,點了歐姆蛋。
吃飽後變得有些想要睡覺,就將從老婦人那裡得到的魔導書翻開來。
和她說的一樣,可以聽到年代、場所、性別各自不同的聲音。也包含了自然音和生活音。
『妳呀,是常常會看到的臉呢』
這是還年輕的樂器店的店主吧。
『請給我一份加入十顆雞蛋的大歐姆蛋』
著名音樂家的聲音還在繼續說著。
『這次呀,想在這個城市成立樂隊呢。』
『總有一天,這裡會來訪一位名為芙莉蓮的魔法使。
我想要做一尊到時能成為標誌般注目的雕像呀。』
翻開頁面的同時,有著欣梅爾的聲音。和最後相遇時有著些許差異的腔調,
但的確是記憶中欣梅爾的聲音。讓人懷念起來了。
然後,也明白果然芙蕾蒂模仿的聲音有些誇張了。
『拜託請早點選好姿勢吧!只是拿著小提琴而已為何要如此……』
傳出了制作欣梅爾銅像的師傅那悲痛的叫喊。
過往曾是少女的芙蕾蒂基於興趣,也為了珍惜當下的邂逅,
在形形色色的場所將聲音記錄下來。她那奔走的形象自然地於眼前浮現了。
「……」
跟隨著當初和大家踏上的旅程也不壞,目不轉睛地看著王都以東這麼想著。
再花上十五年左右的話,有著那樣的旅行也不錯。
結果,逗留了三個多月才啟程。
和樂器店的店主告別時,「芙蕾蒂是愛著音樂的同時,也被音樂愛著的呀」
被這麼興奮地告知了。普通需要花上十年才能發出聲響,
據說那個老婦人以異樣的速度掌握了樂器的使用方法。
果然,讓應該持有的人拿著它才是相應的。
一邊想著這些事情做著準備時,樂隊的行軍在旅店前通過了。
圓號的少年在短短的時間內,身高變高了,帽子看上去也很相襯了。
持著圓號的手指上長出老繭,演奏時看來也不像之前那樣痛苦了。
可以聽見圓號那一粒一粒勇猛又帶有溫柔的音符傳出。
簡直像是大張旗鼓地,在芙莉蓮的背後為踏出城市的她,獻上禮炮般地奏響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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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latious (61.216.124.88 臺灣), 10/05/2023 01:5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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