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成為我 #02 #努力從來不保證收穫
讀者詢問為何選擇中文系?
我只能說,不是我選擇中文系,是 #中文系選擇我。
我高中的時候上過清華大學的外文營,因為德國老師太帥了,因此對於德國是有莫名的嚮往的,我的第一志願就是考上五大(台大、清大、交大、成大、政大)的外文系。
可是我的英文跟數學很爛,這些一流的學校就是需要五科都是要高標,否則,一位難求,我的數學在學測時候只有3級分。3級分是什麼概念?就是當年的低標(後25%的人的平均)是5分,我考得比最後25%還低。
我高中決定放棄填寫任何一間學校,因為,怎樣都不會上我心目中的學校。
當然,這件事情讓導師1-1關心我。
但畢竟導師也不是第一年當導師,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確定我義無反顧之後,就叫我好好唸書考指考。我其實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那麼義無反顧,我大致的想法是:反正我現在可以上的學校,我之後也可以上,但是只要弱點補起來後,我可以考上更好的。(我完全沒有想過可能會考爛啊哈哈哈哈)
於是,我開始面對我的數學跟英文,數學老師說,社會組的數乙太簡單了,歷屆考題算10次就好了,保證你第一名。我那時候,數學爛成這樣,於是我真的算了10次,總共10屆,每一屆10次,#我的方法是每一次都是10屆算完再算一次10屆。
那時候,很多人都不考指考,數學課也自習,數學老師說,考上了就自己看書,還要考的就自己問問題,但沒有人要問,於是 #我就把數學老師當個人家教。
一開始,老師發現我真的都不會的時候,他超級崩潰,但是我每堂課問(還準備好了一大疊計算紙給老師導公式),老師可能也是無聊(或是我感動了他),就真的重新教我。
一開始真的超慘,什麼都不會,看了解析還是不會,但是漸漸地,我已經開始可以教別人了,指考數乙成績放榜,我是整間學校考最高分的,PR90,老師怎麼都沒想到,這個他當了2年的學生,竟然考了最高分。
好,可是,我的英文還是普普,我現在想想,普普很正常,因為我沒有花同樣的心力在英文上,自然不會有成效。
好笑的是,因為數學高分,可是英文沒有跟著高分,導致於我的科系加權(通常外文系加權數學跟英文)也加權不高,但我不想重考,我一個在房間,把指考可以填100個,依舊是從五大一路往下填,先填了全部的外文系,再填了全部的中文系,最後,放榜那天,我上了中正中文。
我起初非常不願意,但我爸媽很快樂,因為我是嘉義人,上了嘉義的學校,雖然需要住校, 但總歸來說比去其他城市好太多了。加上我不願意重考,於是,就底定了。
但我一直記得,我要去德國的事情,我暗自下定決定,我要去德國交換學生。我大一的時候去修了我們學校外文系的德文課程,它是3學分的必修,我上了兩年,把可以上的都上完後,我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到了高雄的文藻學習德文。
你說前面的打工的錢花去哪裡了?就是這時候花掉了。
因為我只有一個暑假的機會,我把可以報名的課程都報名完了,住在我朋友高雄的家,她是我的best friend,我每天像高中生一樣,起來就是背單字,然後做作業,去唸書,再回家寫作業,日復一日。
大三開學前,和一個在課堂上認識的姐姐一起到台北來考檢定考,我們都通過了A1,但這不算什麼,這就是全民英檢初級的概念,可是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因為她老公是德國人,她要依親,需要這個檢定考。
我則是回到了中正。
雖然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在德文(還有錢),但其實德文還是很爛(按照德文老師說的,就是你現在會的去到德國等於不會德文),但我發現其實我如果只是想要交換的話,德文不是重點,因為交換的簡章上沒有規定,只說你要會英文,而且會德文是反而是額外的加分,我非常的開心。
我想去德國這件事情,我爸媽一直都知道,他們也知道我特地去高雄上課的事情,我一直以為我大三會出國,我也密切的在查學校的資料,有一天我爸打了一通電話給我。
他跟我說,爺爺需要住養老院,需要一筆錢,他想要問我,原先打算給我出國的錢能不能用來給爺爺住養老院,我那時候直接答應了。
不會有任何事情比爺爺更重要,我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筆綿綿無絕期的開銷,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一方面你也不希望他結束,很矛盾的心態。
我後來沒有去德國。
但我還是想要出國,加上那時候的打工太崩潰了,於是我就在系上的課程找到了另外一條路。
#華語文老師。
簡單來說是教非以中文為母語的人士中文。
我欣喜若狂,我想,這不就是用了中文系的專業加上可以出國嗎?
但事實上並不是,這個技能的底層是語言學,並不是中文,但我還是想要,於是我先上了基礎的課程,後來這個學程沒有開成,可是老師說,如果我們願意,他願意開一門課,然後我們可以當語言中心的外籍交換生的中文小老師,類似輔導他們課業,我直接報名。
我還是繼續打工,因為我知道出國需要錢,而且家裡是沒有辦法給我的。
於是,崩潰的打工,加上這個小老師,我發現後者快樂太多了。
他們是自發性學習,而且有趣,加上教的東西很生活化,準備起東西非常快樂,還可以交流異國文化,我深深愛上。
每一次跟老師的1-1或是群體小會,我都十分珍惜,而且準備充足,我決定這就是我的目標,#我開始認真研究如何可以去國外教中文。
這時候,我發現,如果你要進大學教書,那麼就不能只有大學的學歷,#必須至少是研究所,而且必須是華語文研究所,我從來沒想過考研究所,但沒關係,我們就重來。那時候,這個研究所不多,就是政大、台師大(後來隔年新增了台大)
我前面說過,這個專業跟中文沒關係,跟語言學比較有關係,因此,我等於是重唸了全部的書(因為語言學佔據中文系比例不高),那時候,我跟我高雄的那個best friend S每天都六點起床,到自修室唸書,然後中午隨便吃,繼續唸,下午4點去運動,洗完澡後,六點繼續進到自修室,然後半夜兩點回家。這時候我把全部的打工都取消了。
我們那時候不太吃東西,因為,只要你吃了東西,體溫上升1度,你就會想要睡覺,因此,我們只吃冷的,以及吃很少。
放榜的時候,#我落榜了。
她上了成大會研所。
我很為她感到高興,她唸書的衝勁真的是我的100倍,可是,我沒上研究所,只能思考工作,原本考研究所的時候,就沒有了需要就業的恐懼。
但現在,這個恐懼又衝上來了。
(我每次看都報導,說有人考研究是為了延遲就業,我就特別感同身受,因為我覺得我過去也有段時間是這樣)
這時候,有一個學姐問我說,
「#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份工作?說我從小到大認識的補習班」
補習班?!
「去」還是「不去」?
To Be Continued
師大共教外文組 在 浩爾譯世界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浩爾的英文學習轉捩點:大量閱讀和朗讀】
難得來篇長文,考驗你的耐心,最後有亮點。
從事英文專業工作十幾年來,收過許許多多學習英文的問題,有些人是為了考試,有些人是為了投資理財,有些人則是為了提升專業。
來看看一則很有代表性(既視感)的私訊:
「謝謝浩爾豐富多樣的分享。冒昧請教,我英文學了很久,感覺卻沒有成長,單字大多看得懂但不會唸,也想提升閱讀速度,直接閱讀國際資訊,有沒有什麼建議呢?」
在我學生還少的時候,我會追問很多問題,確認學習者的現況和目標,以提供精準完整的學習方針。現在學生爆量,必須斟酌時間與心力分配,已經升級成預約制的英文學習諮詢服務。
寫這篇文章是要跟大家分享我學英文的挫折和突破,給卡關的你一些想法和有效行動。
一言以蔽之,我的英文從普通到專業,仰賴的是這個關鍵:大量閱讀和朗讀。
一個在台灣長大,只去過美國兩個半月,回台灣跟英文母語人士講話都還會偷緊張的內向人,怎麼在接下來兩年考上充滿神人的師大翻譯研究所,當上外交部英語演講會會長,還考進電台擔任英語新聞主播呢?
要從大四考研究所落榜說起。我很少講這段故事,畢竟是場挫敗,就像國中考高中時也挫敗,高中考大學也挫敗,這次考研究所又失敗了。不過不同於以往升學考試,翻譯研究所考的是硬功夫,考實力,運氣成分更小。會議口譯組的錄取率大概 5 %。
英文理解能力的指標,很多人放在外文期刊媒體:時代雜誌、經濟學人、紐約時報、CNN 和 BBC 吧。熱血的我大一就訂閱了 Time,每週收到一本,完全看不完,很快在租屋處推成一疊一疊的,甚至未拆封。
這就是大量閱讀嗎?並不是。
檢討方法為什麼失敗,首先,沒有人帶著導讀,自己讀很快就疲累放棄了。會覺得「有空再看」。再來,即使大量用眼睛閱讀辨認了單字,拆解了句型,聽力跟口說能力還是不夠好,遇到美國人英國人談論認真議題,我還是會聽不懂。
回到落榜的故事。大一很快來到大四,要考研究所了。一考,果然逃避的問題還是浮現:一般英文閱讀和理解還可以,但時事評論和社論型的文字接觸太少,最後離面試門檻差了一大截!
低落了幾天之後,覺得與其喪氣不如正視問題,解決問題,有洞補洞,才不會越破越大。
既然英文時事社論看太少,讀不快,寫不好,那從今天開始,我就每天看社論抄社論。
有樂趣嗎?很痛苦。原本只關注文字,不關心政治和經濟的人,進入門檻太高,痛苦。但如果放棄,不就跟原來一樣?於是逼自己看,當練功,增強自己的論述能力。那時候不像現在有我們的華爾街讀報計畫,還有每日語音導讀......
坦白說,我本來只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第二年再考一次,考不上就找個可以累積功力的工作,變強再考吧。沒想到,這次拿到考卷看到社論的長句構,覺得好熟悉,闡述想法的時候腦海也冒出曾在不知道哪篇社論讀過且合用的句型。然後就考上了。
考上就接著順理成章成為演講會會長和新聞主播嗎?靠的是大量閱讀和朗讀練習。前面提到若只是不求甚解的「閱讀」並不夠深,那朗讀有什麼好處呢?就是讓這些語料跟聲音檔一起存到你腦海中的資料庫,而且為了讀出每個字,會仔細推敲怎麼讀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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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大共教外文組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年輕人都只想去宜蘭開民宿](個人拙見)
週末,姐姐朋友的兩歲龍鳳胎生日,邀請幾個相熟的家庭,一起到宜蘭某以親子為主題的民宿包棟住宿,順便慶生。
其實兩歲的小孩哪懂什麼生不生日的道理,能吃喝玩樂拉撒睡隨心所欲,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這次的慶生會,除了是為了龍鳳胎慶生外,其實主要是為了大人們想要聯絡感情。畢竟在大家步入婚姻、生下小孩組成家庭後,個人可以聚會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聚集幾個家庭一起,大人們可以在較無後顧之憂的環境下交誼,孩子們也能一起玩樂,一舉數得。
我向來喜歡參加姐姐朋友們的聚會,甚至在我年紀漸長,和他們心智上的差異漸小之後,他們也變成我個人的朋友。雖然我沒有另組家庭、沒有小孩,年紀介於他們和他們小孩中間的我,卻也樂於當他們孩子的頭。說照顧太超過,但一起玩耍是絕對有的。
而我也喜歡這樣的角色,在孩子們面前我是不須遵守規矩禮教又能一起瘋狂的小阿姨;在他們爸媽面前又是個不知社會現實為何物的小妹妹。
我們去的這棟民宿,不僅室內有巨大的遊樂設施,戶外還有盪鞦韆跟游泳池,挑高的大廳還弄了個小閣樓,放滿各式童書及布偶,裡裡外外都堪稱孩子的天堂。
夜裡,用完晚餐後,親切的民宿老闆娘還出來講故事給小朋友們聽;隔天一早,用完早餐後,吃完飯的小朋友還可以拿著吃完的空盤子去向老闆娘換一個小玩具。每一處用心都讓孩子們樂不思蜀,我的小姪女在我們中午要離開民宿之際,甚至還賴在鞦韆上不走,說她只想留在這裡玩。
第二天早上我們用早餐時,平時吃飯都要爸媽們連哄帶騙一步一口地餵的小孩們,都為了想早點拿到小玩具去玩,而個個發揮最大的效率,搶先大人們一步吃完,就衝出去外面院子吹泡泡了。
大部分的大人們都貪懶,不太想曬太陽,在民宿這樣安全的環境裡,也得以放下平時的擔憂,舒舒服服地在飯廳裡頭吹著冷氣話話家常。
突然,坐在面對落地窗的一個媽媽一聲感慨:「這個畫面好療癒喔。」
聞言,其他人也跟著紛紛轉頭去看外頭,落在她視網膜上的倒影。
宜蘭一片綠油油的田野為背景,孩子們相互追逐、嬉笑,還有漫天的泡泡點綴其間。看著這樣的畫面,我們都情不自禁地靜默下來,享受這種天人合一的純真歡愉。
然後,那位媽媽又打趣地開口問她老公:「你能想像你女兒十年後來宜蘭會是什麼樣子嗎?」
許是還沈浸在剛剛的畫面之中,這位爸爸居然一時語塞,答不上話來。
我嗔笑一聲接口道:「應該就是會在田梗間跟男人擁吻吧。」
大家都被我誠懇的玩笑給逗得噴出一口笑氣,然後更認真地看向落地窗外,默默想記住此情此景,比米勒的《拾穗》更動人溫暖的圖像,而且五感俱足、一期一會。
結束早餐後,我和姐姐回房去收拾行李,打扮梳洗。
我一邊化妝一邊問姐姐:「在宜蘭蓋一棟像這樣的民宿要多少錢啊?」
姐姐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大概也要五、六千萬。昨天好像有聽老闆娘說是這個價錢。」
「哇,」我訝道:「那老闆娘一家應該也是傾盡了畢生之力才有辦法來這邊過著半退休的生活。」
沒想到姐姐卻突然訕笑:「但現在很多年輕人也只想退休,年紀輕輕就跑來宜蘭開民宿啦。」
聽著姐姐有些輕蔑玩笑的語氣,我竟心底沒來由地郁積了一股氣。
畢竟,我跟姐姐差了十二歲,在她眼底我多少還有點初生之犢的傲嬌,我又尚未結婚生子,不需養家活口,一人吃飽全家飽,沒被社會現實無情地強暴過太多次,老鴇還可以把我再推上怡紅院的大舞台讓官人們競標個幾次,所以她才想以過氣花魁的身分倚老賣老,明著暗著要調教我這「年輕人」一番。
但好歹我也經歷過了那哭哭啼啼、半推半就的初夜,有些事情,使用太多技巧反而失了一點趣味。我也咽不下這口氣,回嘴道:「那那個年輕人也一定是經過了很大的努力,才有辦法賺那麼多錢,早早就來宜蘭開民宿啊。」
「他可以貸款啊!」姐姐回,聲音都有些高了起來。
說到貸款,我可有些概念,所以當姐姐說出這個詞以後,我不禁自信地略揚了揚嘴角,像早就熬夜大讀特讀準備好段考的班長,還要在發考卷前跟同學們說一聲「我都沒唸怎麼辦」,好整以暇卻假裝疑惑地問道:「當初家裡房子貸款的時候,準備了多少頭期款?最後貸下來是貸了一千萬是嗎?」
「大概準備了五百萬,差不多是貸了一千萬沒錯。」姐姐不疑有他,直接回答。
「妳說在宜蘭蓋一棟這樣民宿要五千萬,如果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就能貸款來退休,他好歹也要準備個一千萬才夠吧。我出社會工作六、七年了,不吃不喝都沒有一千萬,要是他能貸到五千萬,想必他之前非常非常地努力,工作能力也很強吧。」我說。
聽完我的話,姐姐略遲疑了一會兒,手上的動作好像也跟著停滯了一秒,然後才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道:「他可能有準備還款計畫吧。」
「是用民宿的營收來還款嗎?那要多久才有可能回本?這樣子銀行肯借嗎?」我連珠砲似的接著問。
「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姐姐語氣一軟,顯然放棄與我答辯。
姐姐默然後,我在心裡旋即閃過一絲勝利的喜悅。
但才開心不過三秒,我又不禁有些悵然若失起來:什麼時候,追求自己夢想中的模樣已經完全是一種癡人說夢?
這趟來宜蘭住民宿,賓主盡歡。問問每個父母他們最期望自己的孩子能長成什麼樣的人,他們一定會說:「我只希望他快樂。」
弔詭的是,當孩子開始求學,開始有同儕競爭、課業壓力以後,每個爸媽都突然不願自己的孩子快樂,而且竭盡所能地讓他們不快樂。
我們曾天真爛漫的在外頭追逐奔跑、跟空氣朋友上演一齣又一齣拯救宇宙的大戲、甚至有樣學樣地用周身可拾的拙劣器材扮演各行各業的人、盲目相信童話故事裡的絕對正義。可是這一切隨著年紀漸長,莫名其妙地,我們唯一會被鼓勵的,就不再是快樂,而是功課。
在幼小的心靈一次一次來回拉扯中,我們終究對社會的價值觀下跪妥協。
好一點的變成考試機器,偷讀書心機班長,考上台大醫科、法律,家門口要放一串大龍炮大肆宣揚弄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然後因為兒時花太多時間在用功唸書造成不擅交際,長大後變成寂寞空閨只好上網約炮、聯誼、左滑右滑喜翻你的高端技師;大多數的中間份子,變成平均一個月賺三萬、五萬苦哈哈的上班族,高不成低不就,一年可以出國去個香港、泰國、日本一次兩次,就是人生小確幸,上個星巴克都是極為高級需要打卡拍照留念的事;壞一點的也許找不到能走的道路,也許心很廣,但社會的窄門頻頻將他彈出一個距離之外,家裡有點錢的就直接退化成啃老族、想在這個世界留下足跡的,就拿把刀上街隨機砍人。
我忽然明白,原來,率先用社會現實強暴我們的,從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們的父母。因為他們才是在這樣的體制下墨守成規,又要強迫我們接受的人。
我心裡一直迴盪著姐姐那聲訕笑,說著「年輕人都只想退休」的輕蔑語氣。
但她何嘗不是歷經了滄桑,被社會同化改造到如同得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般,認同這樣的法西斯主義。
尤其我的父親早逝,雖然父親過世後曾留了一筆能讓我們母子四人生活無虞的遺產,但後來發生了一些我直到現在還不願提及的事,父親過世後才沒幾年光景,我們在親戚間就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因為他們怕媽媽去和他們借錢。
而我的母親又是個極要面子的女人,她很難接受這樣的落差,只能一直打腫臉充胖子,更辛勤地工作,才勉勉強強讓姐姐完成在美國的學業,還讓我唸了三年私立國中。
姐姐從美國學成歸國後,就不停地在為了她更小的弟弟妹妹操持,一個月的薪水三分之二都要投入家用,自己還要生活、儲蓄,正好處在發育期又愛運動的我,又吃得非常非常多。
姐姐是個天生品味很好,手又極為靈巧的女人。她寫字很漂亮,我很少見過周遭的人字寫得像她一般娟秀;她很會畫畫,而且無師自通;她喜歡製作各種手工藝品,串珠、拼布、毛線,只要她學過的都難不倒她。
她曾夢想開一間花店。
但花店沒有,倒是做業務時為了生活要常常陪花心的客戶上酒店。她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旁邊都有小姐了,客戶還堅持要她陪。可能對男人來說,現場分為「可觸摸」和「不可觸摸」兩類雌性哺乳動物,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維持了生物多樣性,愛護地球不遺餘力。
我由這件事出發,層層剝檢、循線思索,發覺一般「大人」,會不願意讓後輩做夢、冒險的原因有三:一是出於擔心;二是出於無知;三是出於嫉妒。
第一點不需多加說明,相信所有的爸媽都對自己的子女有深切的擔憂之情,比誰都希望他們在未來的日子即使沒了自己羽翼的保護,也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第二點算是第一點的延伸。像我的姐姐,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被迫快快長大,用這個世界「認同」的方式,努力賺錢,才讓我們一家至今有了安穩豐饒的生活。
她沒有機會去走比較崎嶇冒險的那條路,她不認得那條路上的景色,所以沒有自信,如果身為後輩的我們走上另外一條她不熟悉的道路,她還有沒有辦法指引,甚至在關鍵時刻救援我們。即使她知道另一條路也許能為我們的人生帶來更多可能。
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下,大人只好先行替我們封印另一條道路,盼著我們就能踩著他們的足跡,一步一腳印穩穩地往前走就好。
第三點是這個社會強暴完所有大人之後,還殘存在他們體內的遺毒。
猶記得我剛剛上線開始飛的時候,每次被學姐大電特電以後,我們一群同學總彼此安慰,一定是學姐覺得我們年輕貌美讓她們過於嫉妒,才要如此這般對待我們。當然這只是玩笑話,也是學姐與學妹之間永恆的詰難,不論上線多久、過了幾年,總會無限輪迴、投胎再生在各個期別間的老生常談。
所以當長江後浪推前浪,時代更迭下我也被推上了「學姐」的浪頭之後,我更加致力於維持美貌,因為這樣就算我大電了學妹,她也無法說是因為我嫉妒她比我漂亮哈哈哈哈哈。
沒有人不深切熱愛自己,不希望靠著自己獨有的能量發光發熱。
姐姐的那一聲輕蔑,能讓在了解她完整背景下的我,聽著還感到有些刺耳,也許是因為我總能聽出她在擔心、對未知的恐懼之外,對自己還有未竟的遺憾。而且她明白自己或許難有機會再重新來過,所以也多少對還算有選擇的我心生擠兌。
如果這是一種大時代下的原罪,我們能否從自身開始,停止這樣的對立,發掘心中熱情所在,並勇敢地實現?
我個人的興趣,除了男人、戀愛跟打⋯⋯嘴砲以外,還有運動、閱讀和寫作。原因無它,純粹就是我天生比周遭的人還要擅長這些事情,我付出五十分的努力,就能做到別人一百分的程度。
國中的時候加入排球隊,很幸運地被拔擢為主力攻擊手。沒想到國中三年在我的重砲之下,本球隊竟沒有贏得一場比賽,全國中正盃永遠在預賽階段就被淘汰,公假只能請兩天,公然花費民脂民膏吃麥當勞也只有兩餐。我唸的是以培養良家婦女為職志的私立女中,比賽結束後,也沒人問妳要不要去考考體保生之類的,就是滾回教室去讀英文(我的學校極重視外文教育),體育夢夭折。
國三那年我代表班上參加全年級的作文比賽,不過因為我的學校很小,只有五班,所以也只有五個人出來比賽。我又很幸運地贏得了作文比賽第一名,原本以為終於可以光耀門楣代表學校參加全台北市的語文競賽,但不知為何,學校竟要我和第二名,同時也是我們那屆的學霸,永恆的全校第一,私下再比一次,再決定派誰出去比賽。
結果,私下再比的那次作文題目,是我不擅長的辯論文題型,我寫不出什麼鏗鏘有力憂國憂民的大道理,就這麼把代表學校出去比賽的機會拱手讓人,讓學霸去了。
我當時沒有質疑為何要再比一次,學校和我說的理由我也早塵封在記憶深處。但現在再次用我的小心眼回頭想想,也許學校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找個理由讓學霸出去吧,畢竟我是個極不穩定的孩子,又愛打球,派我這樣的孩子出去容易丟了學校面子。
我忘了學霸後來有沒有在全台北市的語文競賽贏得佳績。
我只記得那次的事件,雖然不至於不公不義至人神共憤,卻也在我稚嫩的心靈投下一顆安眠藥,沈睡了我原本該引以為傲的才華,開始去和別人比較一些其實我根本不擅長的東西,然後再度屢屢受到打擊,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
不知是幸還不幸,我一直都是個狗屎運大王,雖然國中高中都很混,卻都還混上了在俗世眼中不錯的學校,大學一畢業又還珠格格般陰錯陽差,陪朋友去考空姐結果自己考上,朋友落榜(詳情請見老文章:我到底如何考上空姐的)。
我是一個在這世道的價值觀眼中,一直都算走在「正確」道路上的人,可是我總不覺得那麼舒心坦然。心中的暗夜時不時會有隻流螢竄出來遊蕩,似是要提醒我,我的心尚未死透,這個世界還不全然是惡土,還有一塊純淨的地方,值得我去探索。
在徹底與男人、戀愛、打⋯⋯嘴砲絕緣以後,我只好轉而去發展我的其他興趣,也被迫思考,這樣填鴨式的人生到底可以帶給我什麼?
以下請看空姐的人生縮影:
「我是一個空姐,我上班以後才發現其實我也沒那麼喜歡我的工作,可是我離不開這份薪水,還有外人給我的光環。至少可以常常去國外打卡還不錯啦,穿著制服自拍就有很多宅男私訊我,爸媽老公小孩還可以用我的員工票,反正我也不知道出去外面還能做什麼了,就繼續待著吧。
我遇到一個男人,我們戀愛了。剛開始我的工作好像讓他很爽,但是相處久了,他也沒有因為我的身份就對我的熱情持之以恆,但他對我還可以啦,年紀也到了,準備結婚吧。
沒錢辦婚宴就先登記,反正拍個身份證背面一樣可以得到兩、三百個讚,跨入婚姻這條線,就是我人生的高潮;另一半有錢當然要豪奢的世紀婚禮,高調炫耀我們的愛,雖然不是錢砸越多我婚後就會越幸福,但婚姻就像名牌包包,我就是喜歡、我就是要買,為了心動一秒的高潮花上百萬很值得啊,我是空姐耶。
我懷孕了,在卸貨之前我要大玩特玩,因為以後有小孩就沒有那麼方便了。預產期前一週要記得預約種睫毛,這樣孩子一出生「母子均安」的照片拍出來才會好看。
我很愛我的小孩,所以我要幫他開一個粉絲頁,因為他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孩子,他值得大家的關注與稱讚。老公不再是我人生的重點,小孩幾m幾d我都要幫他記得牢牢地,他以後結婚才有很豐富的素材可以做成長回顧影片。
育嬰留停結束後,我回來飛了。跟同事聊天的素材除了抱怨工作、抱怨客人、抱怨學妹以外,還多了老公、婆婆、身材走樣⋯⋯可以抱怨,我的人生真的太豐富了。」
這樣可以被預測的人生,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去做所有人覺得你「應該」做的事,人生就不會出差錯嗎?
我們明明都知道答案是否定的,為何還要汲汲營營於這些光怪陸離的社會價值,不轉而去追求自己真正想實現的藍圖?
我很討厭一句話,叫做「work hard, play hard」,直譯是「認真工作、認真玩」。
但現在大多被世人無限引申為「因為我工作累得跟狗一樣,所以賺了錢我更應該要補償自己好好享受玩耍」,基本牽制大家的人生觀變成像鐘擺一般,「從靠北公司到犒賞自己」的節奏。
可悲的是台灣人民的平均工時世界前幾強,在已開發國家中的競爭力排名卻是倒數幾強。如果我work hard, play hard,哇靠那我這輩子三分之二時光都非常的痛苦,因為我都在工作。剩下三分之一我還不能好好休息要play hard,不然別人會以為我過得很苦,生活沒有品質。
為什麼不能把人生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我們已經被「擔心」、「無知」、「嫉妒」這樣的負面情緒綁架太久,不該再這樣以訛傳訛下去。
當你覺得很迷惘的時候,不要問朋友、不要問星座專家、不要算命,問自己吧。
在這麼多恐怖的感受當中,有沒有那麼一件事,是能讓你感到一點點愉悅,像校外教學那一早,不用媽媽叫就自己彈下床一樣。跟著那隻螢火蟲,終會找到一塊淨土,還有成千上萬的螢火蟲,那就是屬於你的寶藏,誰都模仿不來,無法複製,也奪不走的。
最近在閱讀大陸作家徐皓峰的《道士下山》,內容以武俠小說中不常見的系列短篇形式寫成,分看獨立成篇,合看相互關聯。每篇的篇幅不長,故事卻傳奇曲折,獨具韻味。而且寫的是民國初年的武林。一個在我眼中已近現代,何處有武林時空背景下,居然還能抓滿一把踏實的虛妄,離奇中有跡可循,寫實中耐人尋味。
我很喜歡作者寫在自序中的一句話「不擇手段是人傑,不改初衷是英雄」。
我們的父母、師長、前輩⋯⋯已經為了我們付出太多不擇手段變成人中豪傑,是時候我們該為了自己不改初衷成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