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該如此》
她進了寫字樓大堂,望一望手錶,10:45am。
還好,離面試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她可以有時間整理一下儀容,補補粧。
她的心情有點複雜。
已經半年沒有工作,當初好像很有型,因為一些小事情和老闆吵架,然後主動辭職。
她當時心想,很快就可以找到工作;但半年下來,她完全沒有機會找到工作,因為她人工太高,她是專業人士,律師。
數年下來,人工比市價高了三成,所以她在見工時,很多律師樓都說她人工太高,請不起。
到後來,她降低了要求,即使和以前的薪金相差了百分之二十也去見工,但結果證明,經驗不值錢,很多公司在見了工之後,全無音訊。
不要說找到工作,即使是見工,她也有一個月沒有試過了。
而她也沒有甚麼積蓄,半年下來,已經所餘無幾;再找不到工作,她就連租金也付不起,要搬回家和媽媽同住。
所以,她今天備受壓力。
她很想要這份工作:地點上佳,這間律師樓就在中環地鐵站樓上,工作性質也是和之前所做的差不多,主要是做合約糾紛,爭產;而這間律師樓在行內是很出名的,人工高,福利好;所有入職的律師,都會有房屋津貼。
現時有房屋津貼的律師樓,已經少之又少;所以,她對這份工作很期待。
電梯門打開,讓她眼前一亮:整間律師樓就好像酒店似的,大堂甚具氣勢,樓底甚高,全部都用上歐洲傢俬。
「小姐,有甚麼可以幫到你?」接待員道。
「我是來見工的,我約了黃律師十一點鐘。」她道。
「好的,請等等。」說罷,接待員就打了電話。
過了一會,接待員道:「何小姐,這邊請。」
她進入了一個會議室。看到那張偌大的會議桌,想到將來如果能夠在這間律師樓工作,能夠在這裏開會,她會很開心。
過了一會,黄律師來了。
她打量了他一下,甚有好感。雖然黃律師已經五十歲,但還是文質彬彬;身型高大,樣子年青,整齊的西裝,來到的時候滿面笑容,樣子很熱誠。
「你好,何律師!」黃律師親切地和她道。
她不由自主,一陣心酸的味道,湧上眼睛。
何律師!她已經多久沒有人稱呼她做何律師!半年了!
在過去的半年當中,只會被人稱作「何小姐」,而現時眼前的黃律師在社會上的地位甚高,也親切的稱呼自己為何律師,那久違了半年的專業,讓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大聲道:
「黃律師,你好!聞名不如見面,原來黃律師真人是那麼年青,那麼有氣魄!」
只看到黃律師笑了一笑,很親切;很明顯,他覺得很受用,而且還是要出自一位外表漂亮動人又擁有高學歷的女生口中。
「謝謝你的讚賞!我也算是好運,外表年青和遺傳有著直接的關係。」黃律師還是滿面笑容地道。
「才不!如果後天沒有好好保養,那即使先天怎樣有優勢,也不會年青!」她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和黃律師見面,好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樣;他全無架子,也很客氣,絕不會因為他是老闆,而且社會地位高而擺款。
她和他談得很愉快。
她滿面自信,充滿著笑容,讓人感覺也是很親切,也很有禮貎;不知不覺已經談了一個小時。
黃律師對她很滿意,道:「好的,今天就談到這裏,你會是我們律師樓很重視的人才,我很期待和你合作;我們很快會有 second interview,到時再通知你。」
她微笑點頭,真的覺得很開心:「好的,我很想到你的律師樓工作!」
從黃律師的外表,身體語言,她可以肯定,這份工是百份之一百見得成了,而且人工還要高過之前的律師樓 50%,再加房屋津貼,總共加了兩倍人工。
走出會議室時,黃律師道:「不送你了,麻煩你將證書交給 reception 影印。」
然後黃律師去到另外一邊走廊,慢慢地離開了她的視線範圍。
她剛才還是很好心情的,也很開心,但一下子又回到了現實。
站在接待處前,她望到了剛才接待她的接待員。
其實這位接待員,也沒有甚麼得罪她的地方,但她就是看不順眼。
有些女生是這樣的,每天都用幾個口面做人:看到對方有利用價值,位高權重,就必恭必敬,扮作很聽話;看到那些職位比她低的,她就會看不起人。
「真誠的人,交心的人,必然對每個人的態度一樣,無論對方是甚麼人。」
她心想,這個只是接待員而已,現時工也見得成了,將來這位接待員也是她下屬。
想到這裏,權力和地位一下子又湧上來了。
「小姐,麻煩你給我你的證書影印本,讓我幫你影印。」接待員必恭必敬地道。
接待員也沒有甚麼得罪她,也很有禮貎;但麻煩的人,天生就會主動找別人麻煩,然後她就會很有快感,這是情緒上的滿足。
「小姐?你叫我小姐?」她大聲地道。
接待員不知所措,急忙道歉。
「對不起,我稱呼錯了。」
說罷,她很緊張地馬上站立起來,作九十度躹躬,像日本人一樣。
「當然是你錯!請你好好看清楚我的樣子;過一陣子我來上班時,你要稱呼我何律師!」
突然間,她覺得運氣像是再次向著她這邊過來,她意氣風發。
只看到那位接待員連連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必然會稱呼你為何律師!」
她心想:沒規沒舉,連律師也不叫聲。
但她似乎沒有想過,她已經半年來被人稱呼為「小姐」,最常見於去餐廳,行商場買衣服的時候。
現時見得成這份工作了,往日的辛酸,也就一掃而空。
影印了之後,接待員恭敬地雙手給回她證書。
「你就這樣給我證書?難道這麼大公司,萬字夾也沒有一個嗎?」
接待員唯有馬上拿了一個萬字夾給她。
「不是你幫我夾好才給我嗎?」她故意留難接待員。
而接待員很害怕。雖然她還未上班,但好像是她真的在這間公司做,是她老闆一樣。
拿好了證書之後,她放進公文袋之中,走了。
當坐電梯下樓時,她真的心花怒放:見了一份比之前人工還要多兩倍的工作!
之後她回家,開始等電話,三天都沒有打來。
「或許是她們很忙吧?再等多兩天看看。」
如是者,過了兩天,還是沒有打來。
「不若我主動致電他們問問情況如何?黃律師那天明明都說請我了,還說要急用;因為我之前的合約法幫了很多公司打官司都勝訴,他說現時公司有大量這種個案,幾乎見工那天想我馬上工作了。」
她很無奈,但想來想去也想不通原因。
一間五星酒店的房間裏,躺著兩個人。
「那個姓何的你不要讓她來公司了。」她道。
「是嗎?為甚麼?」他道。
「她對我態度極不友善,」她還是用那種親切的語氣道,
「如果一個人懂得狗眼看人低,那她必然會得罪很多人。」
「唔,是嗎?那就不要請她好了,其實還有些人來見工也好過她的。」他道。
這個故事,讓我們學習兩個道理:
1. 要做人,尤其是做一個成功的人,即使自己很成功,也會對身邊所有的人很好,這是心;必然不會對老闆很好,對外面的人很黑心;這種好,是裝出來的,必會不真實,人家是很到的。
2. 工作上,感情上,人生上,必然要重視每一個結節;很多時候,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會發生在你我身邊,這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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