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台北市內湖一處未立案的老人安養中心發生火災造成三人死亡,台北市長柯文哲不改其一貫的言語風格,回應民眾自己要看去的地方有沒有合格,不能什麼事都靠政府。
柯文哲的話語中充分展現其傲慢、粗魯、無情的性格本質。他有想過罹難者家屬的感受嗎?就像他先前以極其戲謔的口氣要想自殺的人去河濱公園自殺,有在乎自殺者家屬、在生死之間痛苦掙扎的人的感受嗎?一個不在乎他人感受、甚至刻意在傷口上灑鹽、哪裡有傷往哪裡打的人會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政治人物嗎?
包括在筆者先前的文章也分析過,柯文哲的問題已經不單純是失言的問題,而是牽涉到整個人格結構或精神狀態,台灣政壇類似的負面教材也不勝枚舉。語言即是行動,語言的真實的效應不見得比肢體暴力輕微。如果這些表現被輕輕帶過當成失言甚至玩笑話,這個世界上將不存在言語霸凌和仇恨語言,不是嗎?
柯文哲有一句名言是「政治不難,找回良心而已」。柯文哲所說的良心指什麼,他有沒有良心,筆者不太清楚。但柯文哲不夠細心恐怕已是除了柯粉以外的全民共識,或者他都把心思都用在政治算計和鬥爭,開拓他的政治回收事業版圖,擺脫「四趴黨」的笑名,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認真對待人的感受,就像他多次在媒體面前厲聲叱責部屬。
柯文哲的問題不僅反映出政治人物欠缺自省能力和坦然面對問題的政治道德,也反映了台灣社會長期以來「會讀書和考試就好」和得過且過的扭曲價值觀,忽視對他人的話語和情感表達與感受的重要性,簡單來說,就是不夠細心。
在這樣的社會文化氛圍之中,稍微細心一點的人會覺得格格不入,因為生活中粗心粗魯的人無所不在。在百貨公司美食廣場用餐,特別是人擠人一位難求的時候,一旦你的座位被其他人相中成為獵物,他們就會用眼神監控你的座位的狀況,甚至使出包抄或包圍策略,人就愣在你的座位旁邊,好像沒長嘴巴不會問「請問你們是不是要離開了,我們可以坐這個位置?」
筆者有個自然而然微不足道的習慣,開門進出商店的時後會看有沒有其他人要進出,如果有,都會先把門拉著,讓其他人先進出。很多人不僅對這樣的基本禮貌無感,更有可能因為自己開關門不小心撞到或夾到其他人。
防疫期間搭電梯應該不要交談,但很多人似乎完全不理會告示(即使沒有告示也不表示可以為所欲為)依然我行我素,強迫其他人聽他們講辦公室的八卦或者下一餐吃什麼。如果有像筆者這樣「多管閒事」的人給予善意的提醒,肯定被狠「青」一頓。又或是,站在靠近控制面板的人禮貌上要問其他乘客要到的樓層,總還是有些粗魯的乘客直接伸手從你的胸前面前穿越「社交距離」按按鈕。
類似柯文哲這樣的政治人物放縱自己嘴巴的狀況在職場、學校、咖啡店、各種日常生活場域並不罕見,甚至就是日常的一部份。這些類似的狀況和所有的言語騷擾和霸凌都具有共同的因素,都是從「只是開玩笑何必當真」開始,形成一種輕蔑、忽視到壓迫的情感結構。
諸如此類的言語行為和特定空間裡的舉止應對牽涉到是否逾越相互尊重的「安全與舒適距離」,是否同理週遭任何一個人的感受。這些都不應該只靠(甚至不見得需要)類似「把博愛座禮讓給有需要的人」的標語提醒或道德規勸,更不應該依賴嚴刑峻罰或道德魔人的詛咒。比較根本的是,每個人懂得主動去理解和重視他人的感受,進而懂得反身性地管理與照料自我的言行、儀態、情緒乃至靈魂(如果還有的話)。
以上談的都牽涉到維持(或維護)距離的課題,距離因著默契與親疏關係而有所調整。筆者甚至認為,即便在如同家庭這樣的私密領域,還是必須在相互理解的條件下,保有不應妥協、不容侵犯的個人隱私和情感自主的聖域,絕不可因親近生狎褻。任何一個人(即使是呀呀學語的孩童)的情感都應該被理解被重視,由此建立彼此的相互信賴與尊重。這是一個兼顧理性與感性、民主化的(家庭)情感應有的模式。
回到本文的主題,政治領域更不可能脫離情感。分析政治領域的情感因素的角度相當多元,在此無法一一詳談。正義經常始於對壓迫的憤怒,但是不能只有個人化的憤怒,必須要能昇華為對普世律法的尊敬和對苦難的關懷,甚至類似諾斯邦(Martha Nussbaum)那樣的法哲學家更會強調寬恕的重要。
一個抗議警察暴力或反壓迫的抗爭行動、一場推翻極權統治的革命、一個國家的誕生都必須以共同的情感作為動力,可以是悲傷,可以是亢奮,可以是生死與共的使命感。
當然,我們從一些極端政治和當下正侵襲全球的民粹主義浪潮都可以看到情緒挑撥和動員,特別是憤怒和仇恨。目前正加緊入侵台灣的中國除了持續假新聞攻擊和軍機挑釁之外,也早已透過代理人和媒體(讀者們自行對號入座),對台灣社會進行各種情緒政治鬥爭,企圖讓台灣人陷入情緒風暴,特別是懷疑和仇視蔡英文總統領導的政府,混淆我們的判斷和價值觀,失去對彼此的信賴,甚至否定現實。
面對不論在私領域或公領域的各種情緒挑釁、侵犯和壓迫,,都必須先設法冷靜下來,生氣輸一半,自責、失去信心和勇氣輸更慘。不逃避,以溫柔而堅定的態度面對問題,包括各種言語騷擾與霸凌,還有中國對台灣的情緒政治鬥爭。
柯文哲曾經喜歡把「政治很簡單,找回良心而已」掛在嘴邊,也許「那個沒有用了」,所以最近比較不常聽他講,但是該講的幹話、垃圾話、傷人的話一句都沒少。
如果有所謂的政治噁男團,團長柯文哲當之無愧。而那最近頻頻以小燈泡命案攻擊時代力量立委王婉瑜、哪裡有傷痛往那裡打的黃士修aka黃土條,則是這噁男團的生力軍,大家別忘了他領軍的重啟核四公投案,噁男大爆發的戲碼即將上映。
噁男肆意侵犯情感距離,當然沒有細心的特質,更不可能溫柔而堅定。台灣的公領域充斥這樣的噁男,莫不是上天對台灣人生命力的考驗。
民主選舉不只選政策,也選誰具有細心照顧、安定人民情緒的能力。日前澎湖駐軍因為出任務而丟棄八十多杯飲料的訂單,雖然老闆基於挺國軍的愛國情操自行吸收成本,蔡英文總統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利用巡視澎湖的機會特意去光顧這家飲料店,買了一百多杯送給國軍。
政治某種程度上都是表演,差別在於夠不夠細心,有沒有誠意,就像一部虛構的電影如果能夠感動人心,就是好電影。
蔡英文總統此舉同時安撫了國軍內部,也修補軍民的情感和互信。在台灣面臨中國強力侵犯的關鍵時刻,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為中國透過代理人進行情緒動員和鬥爭的材料。蔡英文總統此舉雖然只是小事情上的細心關照,防禦台灣的效應並不小於一架軍機和一顆飛彈。
個人並不認為細心是女性的專屬特質,本質上並非如此,而那樣的說法恐怕也只是噁男推卸責任的託辭,父權規訓女性的話語術或道德謊言。
當台灣人因為防疫成效備受國際肯定,台灣人的民族驕傲大幅提升,我們如果在日常生活的許多面向繼續粗心粗魯,那種驕傲不要也罷。
最後,筆者想迴向政治場域的眾噁男們一句話:「政治其實不容易,從細心開始!」光只是忌妒和仇視不會讓你們變得更好,更贏得人民信賴。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萬的網紅謝稀如 Michelle Tse,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病毒的象徵意義與心靈啟示】 昨天2月2日靜修十天回來才知道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擴散,香港人心惶惶,恐懼比疫情蔓延得更快。我相信病毒只是心靈的象徵,所以今天特地研究這種新型冠狀病毒的病理,好去理解病毒究竟在傳達什麼訊息給我們人類。 其實這病毒靠自己本身並不能繁殖,它必須尋找宿主去繁殖,病毒的目的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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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在筆者先前的文章也分析過,柯文哲的問題已經不單純是失言的問題,而是牽涉到整個人格結構或精神狀態,台灣政壇類似的負面教材也不勝枚舉。語言即是行動,語言的真實的效應不見得比肢體暴力輕微。如果這些表現被輕輕帶過當成失言甚至玩笑話,這個世界上將不存在言語霸凌和仇恨語言,不是嗎?
柯文哲有一句名言是「政治不難,找回良心而已」。柯文哲所說的良心指什麼,他有沒有良心,筆者不太清楚。但柯文哲不夠細心恐怕已是除了柯粉以外的全民共識,或者他都把心思都用在政治算計和鬥爭,開拓他的政治回收事業版圖,擺脫「四趴黨」的笑名,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認真對待人的感受,就像他多次在媒體面前厲聲叱責部屬。
柯文哲的問題不僅反映出政治人物欠缺自省能力和坦然面對問題的政治道德,也反映了台灣社會長期以來「會讀書和考試就好」和得過且過的扭曲價值觀,忽視對他人的話語和情感表達與感受的重要性,簡單來說,就是不夠細心。
在這樣的社會文化氛圍之中,稍微細心一點的人會覺得格格不入,因為生活中粗心粗魯的人無所不在。在百貨公司美食廣場用餐,特別是人擠人一位難求的時候,一旦你的座位被其他人相中成為獵物,他們就會用眼神監控你的座位的狀況,甚至使出包抄或包圍策略,人就愣在你的座位旁邊,好像沒長嘴巴不會問「請問你們是不是要離開了,我們可以坐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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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期間搭電梯應該不要交談,但很多人似乎完全不理會告示(即使沒有告示也不表示可以為所欲為)依然我行我素,強迫其他人聽他們講辦公室的八卦或者下一餐吃什麼。如果有像筆者這樣「多管閒事」的人給予善意的提醒,肯定被狠「青」一頓。又或是,站在靠近控制面板的人禮貌上要問其他乘客要到的樓層,總還是有些粗魯的乘客直接伸手從你的胸前面前穿越「社交距離」按按鈕。
類似柯文哲這樣的政治人物放縱自己嘴巴的狀況在職場、學校、咖啡店、各種日常生活場域並不罕見,甚至就是日常的一部份。這些類似的狀況和所有的言語騷擾和霸凌都具有共同的因素,都是從「只是開玩笑何必當真」開始,形成一種輕蔑、忽視到壓迫的情感結構。
諸如此類的言語行為和特定空間裡的舉止應對牽涉到是否逾越相互尊重的「安全與舒適距離」,是否同理週遭任何一個人的感受。這些都不應該只靠(甚至不見得需要)類似「把博愛座禮讓給有需要的人」的標語提醒或道德規勸,更不應該依賴嚴刑峻罰或道德魔人的詛咒。比較根本的是,每個人懂得主動去理解和重視他人的感受,進而懂得反身性地管理與照料自我的言行、儀態、情緒乃至靈魂(如果還有的話)。
以上談的都牽涉到維持(或維護)距離的課題,距離因著默契與親疏關係而有所調整。筆者甚至認為,即便在如同家庭這樣的私密領域,還是必須在相互理解的條件下,保有不應妥協、不容侵犯的個人隱私和情感自主的聖域,絕不可因親近生狎褻。任何一個人(即使是呀呀學語的孩童)的情感都應該被理解被重視,由此建立彼此的相互信賴與尊重。這是一個兼顧理性與感性、民主化的(家庭)情感應有的模式。
回到本文的主題,政治領域更不可能脫離情感。分析政治領域的情感因素的角度相當多元,在此無法一一詳談。正義經常始於對壓迫的憤怒,但是不能只有個人化的憤怒,必須要能昇華為對普世律法的尊敬和對苦難的關懷,甚至類似諾斯邦(Martha Nussbaum)那樣的法哲學家更會強調寬恕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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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並不認為細心是女性的專屬特質,本質上並非如此,而那樣的說法恐怕也只是噁男推卸責任的託辭,父權規訓女性的話語術或道德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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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倉房的怪癖】
前陣子看了之前的一部韓國電影《燃燒烈愛》,後來在找相關討論時,才發現是由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改編。
以村上的風格來說,這部短篇小說的隱喻算是比較明顯的。雖然最後還是留下懸念,但讀者大都能猜到,故事的最後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發生了什麼呢?來看看這部〈燒倉房〉吧。
-
燒倉房 / 村上春樹
三年前,我和她在一個熟人的婚禮上相遇,要好起來。年紀我和她幾乎相差一輪,她20,我31。但這不算什麼大問題。當時我傷腦筋的事除此之外多的是。老實說,也沒工夫一一考慮什麼年齡之類。她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把年齡放在心上。我已結婚,這也不在話下。什麼年齡、家庭、收入,在她看來,都和腳的尺寸聲音的高低指甲的形狀一樣,純屬先天產物。總之,不是考慮便能有對策那種性質的東西。
她一邊跟一位有名的某某老師學默劇,一邊為了生計當廣告模特。不過,因她嫌麻煩,時常把代理人交待的工作一推了之,所以收入實在微乎其微。不足部分似乎主要靠幾個男人好意接濟。當然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只是根據她的語氣猜想大概如此。
話雖這麼說,可我並非暗示她為錢而同男人睡覺什麼的。偶爾或許有類似情況。即使真有,也不是本質性問題。本質上恐怕單純得多。也正是這種無遮無掩不拘一格的單純吸引了某一類型的人。在她的單純面前,他們不由想把自己心中盤根錯節的感情投放到她身上去。解釋固然解釋不好,總之我想是這麼回事。依她的說法,她是在這種單純的支撐下生活的。
當然,如此效用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這同「剝橘皮」是同一道理。
就講一下「剝橘皮」好了。
最初認識她時,她告訴我她在學默劇。
我「哦」了一聲,沒怎麼吃驚。最近的女孩都在搞什麼名堂。而且看上去她也不像是一心一意磨練自己才能的那種類型。
而後她開始「剝橘皮」。如字面所示,「剝橘皮」就是剝橘子的皮。她左邊有個小山般滿滿裝著橘子的玻璃盆,右邊應該裝橘皮的盆—這是假設,其實什麼也沒有。她拿起一個想像中的橘子,慢慢剝皮,一瓣一瓣放入口中把渣吐出。吃罷一個,把渣歸攏一起用橘皮包好放入右邊的盆。如此反復不止。用語言說來,自然算不了什麼事。然而實際在眼前看十分、二十分鐘—我和她在酒吧高臺前閒聊時間裡她一直邊說邊幾乎下意識地如此「剝橘皮」—我漸漸覺得現實感被從自己周圍吮吸掉。這實在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情。過去艾科曼在被送上以色列法庭時,有人建議最合適的刑法是將其關進密封室後一點點將空氣抽去。究竟遭遇怎樣的死法,詳情我不清楚,只是驀然記起這麼回事。
「你好像滿有才能嘛。」我說。
「哎喲,這還不簡單,哪裡談得上才能!總之不是以為這裡有橘子,而只要忘掉這裡沒橘子就行了嘛,非常簡單。」
「簡直是說禪。」
我因此中意了她。
我和她也不是常常見面。一般每月一回,頂多兩回。我打電話給她,約她出去玩。我們一起吃飯,或去酒吧喝酒,很起勁地說話。我聽她說,她聽我說。儘管兩人之間幾乎不存在共同話題,但這無所謂。可以說,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吃喝錢當然全由我付。有時她也打電話給我,基本是她沒錢餓肚子的時候。那時候她的確吃很多,多得叫人難以置信。
和她一起,我得以徹底放鬆下來。什麼不情願幹的工作啦,什麼弄不出頭緒的雞毛蒜皮小事啦,什麼莫名其妙之人的莫名其妙的思想啦,得以統統忘卻腦後。她像是有這麼一種本事。她所說的話沒有什麼正正經經的含義,有時我甚至只是哼哈作答而幾乎沒聽。而每當側耳傾聽,便仿佛在望遠方的流雲,有一股悠悠然的溫馨。
我有跟她說了不少。從私人事情到泛泛之論,都可以暢所欲言。或者她也可能同我一樣半聽不聽而僅僅隨口符合。果真如此我也不在乎。我希求的是某種心緒,至少不是理解和同情。
兩年前的春天她父親心臟病死了,一筆稍微湊整的現金歸她所有。至少據她說來是這樣。她說想用這筆錢去北非一段時間。何苦去北非我不清楚,正好我認識一個在阿爾及利亞駐京使館工作的女孩,遂介紹給她。於是她去了阿爾及利亞。也是因勢之所趨,我到機場送她。她只拎一個塞有替換衣服的寒傖的波士頓旅行包。外表看去,覺得她與其說去北非,不如說是回北非。
「真的返回日本?」我開玩笑問道。
「當然返回呀!」她說。
三個月後她返回日本。比走時還瘦了三公斤,曬得黑漆漆的,並領回一個新戀人,說兩人是在阿爾及利亞一家餐館相識的。阿爾及利亞日本人不多,兩人很快親密起來,不久成了戀人。據我所知,此人對她是第一個較為正規的戀人。
他二十七八歲,高個子,衣著得體,說話斯斯文文。表情雖不夠豐富,但長相基本算是漂亮那類,給人的感覺也不壞。手大,指很長。
所以瞭解這麼詳細,是因為我去機場接兩人來著。突然有電報從貝魯特打來,上面只有日期和飛機航班。意思像是要我接機。飛機一落地—其實由於天氣不好飛機誤點四小時之久,我在咖啡屋看了四本週刊—兩人便從艙門挽手走出,儼然一對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她將男方介紹給我。我們幾乎條件反射地握手。一如在外國長期生活之人,他握得很有力。之後我們走進餐館。她說她橫豎得吃蓋澆飯,我和他喝啤酒。
他說他在搞貿易。什麼貿易卻沒說。至於是不大喜歡談自己的工作,還是怕談七來只能使我無聊故而客氣不談,情由我不得而知。不過老實說,對於貿易我也不是很想聽,就沒特意打聽。由於沒什麼好談的,他講起貝魯特治安情況和突尼斯的上水道。看來他對北非到中東的局勢相當熟悉。
吃罷蓋澆飯,她大大打個哈欠,說困了,樣子簡直像當場就能睡著似的。忘說了,她的毛病就是不管什麼場所都困。她提出用計程車送我回家,我說電車快自己坐電車回去。搞不清自己是為什麼特意來的機場。
「能見到你真高興。」他懷有歉意似的對我說。
「幸會幸會。」我也回道。
其後同他見了幾次。每當我在哪裡同她邂逅,旁邊肯定有他。我和她約會,他甚至開車把她送到約會地點。他開一輛通體閃光的銀色德國賽車。對車我幾乎一無所知,具體無法介紹,只覺得很像費裡尼黑白電影中的車,不是普通工薪人員所能擁有的。
「肯定錢多得不得了。」一次我試探她。
「是的。」她不大感興趣似的說,「肯定是的,或許。」
「搞貿易能賺那麼多?」
「搞貿易?」
「他那麼說的,說是搞貿易工作。」
「那麼就是那樣的吧。不過……我可不太清楚的。因為看上去他也不像怎麼做事的樣子,總是見人,打電話。」
這簡直成了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我想。做什麼不知意,反正就是有錢,謎一樣的小夥子。
十月間一個周日下午,她打來電話。妻一清早就去親戚家了,只我自己在家。那是個天氣晴好的愜意的周日,我邊望院子裡樟樹邊吃蘋果。僅那一天我就吃了七個蘋果。我不時有這種情況,想吃蘋果想得發瘋。也許是一種什麼預兆。
「就在離你家不遠的地方,兩個人馬上去你那裡玩好麼?」她說。
「兩個人?」我反問。
「我和他呀。」
「可以,當然可以。」我回答。
「那好,30分鐘後到。」言畢,她掛斷電話。
我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去浴室沖淋浴刮鬍子。等身體風乾時間摳了摳耳朵。也思忖是不是該理一下房間,終於還是作罷。因為統統理好妥當時間不夠用,而若不能統統理好妥當就莫如乾脆不動為好。房間裡,書籍雜誌信件唱片鉛筆毛衣到處扔得亂七八糟,但並不覺得怎麼不乾淨。剛結束一件工作,沒心思做什麼。我坐在沙發上,又看著樟樹吃個蘋果。
兩點多時兩人來了。房間傳來賽車刹車聲。出門一看,見那輛有印象的銀色賽車停在路上。她從車窗探出臉招手。我把車領到後院停車位那裡。
「來了。」她笑吟吟地說。她穿一件薄得足已窺清楚乳峰形狀的短衫,下面一條橄欖綠超短裙。
他穿一件藏青色輕便西服,覺得與以前見面時印象多少有所不同—至少是因為他長出兩天左右的鬍鬚。雖說沒刮鬍鬚,但在他全然沒有邋遢感,不過陰翳約略變濃一點罷了。下了車,他馬上摘下太陽鏡,塞進胸袋。
「您正休息突然打擾,實在抱歉。」他說。「哪裡,無所謂。每天都算休息,再說正一個人閑得無聊呢。」我應道。
「飯食帶來了。」說著,他從車座後面拿出一個大白紙袋。
「飯食?」
「也沒什麼東西。只是覺得星期天突然來訪,還是帶點吃的合適。」他說。
「那太謝謝了。從早上起就光吃蘋果了。」
進了門,我們把食物攤在桌子上。東西相當可觀:烤牛肉三明治、沙拉、熏鮭魚、藍漿果冰淇淋,而且量也足夠。她把東西移往盤子時間裡,我從冰箱取出白葡萄酒拔出軟塞。儼然小型宴會。
「好了,好吧,肚子餓壞了。」以久饑腸轆轆的她說。
我們嚼三明治,吃沙拉,抓熏鮭魚。葡萄酒喝光後,又從冰箱拿啤酒來喝。我家冰箱惟獨啤酒總是塞得滿滿的。一個朋友開一家小公司,應酬用的啤酒券剩下來就低價格分給我。
他怎麼喝臉都毫不改色。我也算是相當能喝啤酒的。她也陪著喝了幾瓶。結果不到一個小時空啤酒罐就成排成行擺滿桌面。喝得相當可以。她從唱片架上挑出幾張,放在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上。邁爾斯·迪巴思的《空氣精靈》傳到耳畔。
「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你還真有近來少見的東西。」他說。
我解釋說自己是自動轉換唱機迷。告訴他物色好的這類唱機相當不易。他彬彬有禮儀地聽著,邊聽邊附和。
談了一會唱機後,他沉默片刻。然後說:「有煙草葉,不吸點兒?」
我有點猶豫。因為一個月前我剛戒煙,正是微妙時期,我不清楚這時吸大麻葉對戒煙有怎樣的作用。但終歸還是決定吸了。他從紙袋底部掏出包在錫紙裡的黑煙葉,放在捲煙紙上迅速卷起,邊角那兒用舌頭舔了舔。隨即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幾口確認火著好後轉給我。大麻葉品質實在是好。好半天我們一聲不響,一人一口輪流吸著。邁爾斯·迪巴思終了,換上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集。搭配莫名其妙,不過不壞。
吸罷一支,她說困了。原本睡眠不足,又喝了三瓶啤酒吸了大麻的緣故,她確實說困就困。我把她領上二樓,讓她在床上躺下。她說想借T恤。我把T恤遞給她。她三兩下脫去衣服只剩內衣,從頭頂一下子套進T恤躺下。我問冷不冷時,她已經噝噝睡了過去。我搖頭下樓。
客廳裡她的戀人已卷好第二支大麻。小子真是厲害。說起來我也很想鑽到她旁邊猛猛睡上一覺。卻又不能。我們吸第二支大麻。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仍在繼續。不知為何,我竟想起小學文藝匯演上演的劇來。我演得是手套店裡的老伯,小狐狸來店找老伯買手套。但小狐狸帶來的錢不夠。
「那可不夠買手套噢。」我說。角色有店不地道。
「可我媽媽冷得不得了,都紅紅的凍裂了。求求您了。」小狐狸說。
「不成,不行啊。攢夠錢再來。那樣……」
「……時常燒倉房。」他說。
「失禮?」我正有點心不在焉,恍惚自己聽錯了。
「時常燒倉房。」他重複道。
我看著他。他用指尖摩挲打火機花紋,爾後將大麻狠狠吸入肺裡憋10秒鐘,再徐徐吐出。煙圈宛如actoplasm(心靈科學上假設由靈媒釋放出的一種物質)從他口這飄散出來。他把大麻轉遞給我。
「東西很不錯吧?」他問。
我點頭。
「從印度帶來的,只選特別好的。吸這玩藝兒,會莫名其妙想起好些事來。而且都是光和氣味方面的。記憶的質……」說到這裡,他悠悠停了一會,尋找確切字眼似的輕打幾個響指。「好像整個變了。你不這麼認為?」
「那麼認為。」我說。我也恰好想起文藝匯演時舞臺的嘈雜和做背景用的厚紙板上塗的顏料味兒。
「想聽你講講倉房。」我說。
他看我一眼。臉上依然是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
「講可以麼?」他問。
「當然。」
「其實很簡單。澆上汽油,扔上擦燃的火柴,看它忽地起火—這就完事了。燒完15分鐘都花不上。」
「那麼,」我銜住煙在口,竟找不出下一個詞來。「幹嗎燒倉房呢?」
「反常?」
「不明白。你燒倉房,我不燒倉房。可以說這裡有顯而易見的差別。作為我,較之是否反常,更想弄清這差別是怎麼個東西。再說,倉房是你先說出口的。」
「是啊,」他說,「的確如你所說。對了,可有拉比·沙卡爾的唱片?」
沒有,我說。
他愣怔了一會。其意識仿佛拉不斷扯不開的橡膠泥。抑或拉不斷扯不開是我的意識也未可知。
「大約兩個月燒一處倉房。」他說,繼而打個響指,「我覺得這個進度最合適不過。當然我指的是對我來說。」
我不置可否地點下頭。進度?
「燒自家倉房不成?」我問。
他以費解的眼神看我的臉。「我何苦非燒自家倉房不可呢?你為什麼以為我會有幾處倉房?」
「那麼就是說,」我說,「是燒別人的倉房嘍?」
「是的,」他應道,「當然是的,別人的倉房。所以一句話,這是犯罪行為。如你我在這裡吸大門,同屬犯罪行為。」
我臂肘拄在椅子扶手上不做聲。
「就是說,我是擅自放火燒所以的別人的倉房。當然選擇不至於發展成嚴重火災 來燒。畢竟我並非存心捅出一場火災。作為我,僅僅是想燒倉房。」
我點下頭,碾死吸短的大麻。「可一旦給逮住就是問題喲。到底是放火,弄不好可能吃刑罰的。」
「哪裡逮得住!」他很自若地說,「潑上汽油,擦燃火柴,轉身就跑,從遠處用望遠鏡慢慢欣賞。根本逮不住。何況燒的不過是小得不成樣子的倉房,員警沒那麼輕易出動。」
其言或許不差,我想。再說,任何人都不至於想道如此衣冠楚楚的開外國車的小夥子會到處燒人家倉房。
「這事她可知道?」我指著二樓問。
「一無所知。說實話,這事除你,沒對任何人講過。畢竟不是可以對誰都講的那類事。」
「為什麼講給我聽呢?」
他筆直伸出左手指,蹭了蹭自己的臉頰,發出長鬍鬚沙沙作響那種乾澀的聲音,如小蟲子爬在繃得緊緊的薄紙上。「你是寫小說的,可能對人的行動模式之類懷有興趣,我想。並且猜想小說家那種人在對某一事物做出判斷之前能夠先原封不動地加以賞玩。如果賞玩措辭不合適,說全盤接受也未嘗不可。所以講給了你。也很想講的,作為我。」
我點頭。但坦率地說,我還真不曉得如何算是全盤接受。
「這麼說也許奇怪,」他在我面前攤開雙手,又慢慢合在一起,「我覺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倉房,都在等我點火去燒。海邊孤零零的倉房,田地中間的倉房……反正各種各樣的倉房。只消15分鐘就燒得一乾二淨,簡直像壓根兒不存在那玩藝兒。誰都不傷心。只是—消失而已,忽地。」
「但倉房是不是已沒用,該由你判斷吧?」
「我不做什麼判斷。那東西等人去燒,我只是接受下來罷了。明白?僅僅是接受那裡存在的東西。和下雨一樣。下雨,河水上漲,有什麼被沖跑—雨難道做什麼判斷?跟你說,我並非專門想幹有違道德的事。我也還是擁護道德規範的。那對人的存在乃是誒廠重要的力量。沒有道德規範,人就無法存在。而我覺得所謂道德規範,恐怕指的是同時存在的一種均衡。」
「同時存在?」
「就是說,我在這裡,又在這裡。我在東京,同時又在突尼斯。予以譴責的是我,加以寬恕的是我。打比方就是這樣,就是有這麼一種均衡。如果沒有這種均衡,我想我們就會散架,徹底七零八落。正因為有它,我們的同時存在才成為可能。」
「那就是說,你燒倉房屬於符合道德規範的行為。不過,道德規範最好還是忘掉。在這裡它不是本質性的。我想說的是:世界上有許許多多那樣的倉房。我有我的倉房,你有你的倉房,不騙你。世界上大致所以地方我都去了,所以事都經歷了。好幾次差點兒沒命。非我自吹自擂。不過算了,不說了。平時我不怎麼開口,可一喝酒就喋喋不休。」
我們像要要驅暑降溫似的,就那樣一動不動沉默良久。我不知說什麼好。感覺上就好像坐在列車上觀望窗外連連出現又連連消失的奇妙風景。身體鬆弛,把握不准細部動作。但可以作為觀念真切感覺出我身體的存在。的確未嘗不可以稱之為同時存在。一個我在思考,一個我在凝視思考的我。時間極為精確地燒錄著多重節奏。
「喝啤酒?」稍頃,我問。
「謝謝,那就不客氣了?」
我從廚房拿來四罐啤酒,卡門貝乾酪也一起拿來。我們各喝兩罐啤酒,吃著乾酪。
「上次燒倉房是什麼時候?」我試著問。
「是啊,」他輕輕握著空啤酒罐略一沉吟,「夏天,八月末。」
「下次什麼時候燒呢?」
「不知道,又不是排了日程表往日曆上做記號等著。心血來潮就去燒。」
「可並不是想燒的時候就正好有合適的倉房吧?」
「那當然。」他沉靜地說,「所以,要事先選好適合燒的才行。」
「做庫存記錄嘍?」
「是那麼回事。」
「再問一點好麼?」
「請。」
「下次燒的倉房已經定了?」
他眉間聚起皺紋,然後「噝」一聲從鼻孔深吸口氣。「是啊,已經定了。」
我再沒說什麼,一小口一小口啜著剩下的啤酒。
「那倉房好得很,好久沒碰上這麼值得燒的倉房了。其實今天也是來做事先調查的。」
「那就是說離這兒不遠嘍?」
「就在附近。」他說。
於是倉房談道此為止。
五點,他叫起戀人,就突然來訪表示歉意。雖然啤酒喝得相當夠量,臉色卻絲毫沒變。他從後院開出賽車。
「倉房的事當心點!」分手時我說。
「是啊。」他說,「反正就這附近。」
「倉房?什麼倉房?」她問。
「男人間的話。」他說。
「得得。」她道。
隨即兩人消失。
我返回客廳,倒在沙發上。茶几上所以東西都零亂不堪。我拾起掉第的雙排扣風衣,蒙在頭上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房間一片漆黑。七點。
藍幽幽的夜色和大麻嗆人的煙味壅蔽著房間。夜色黑得很不均勻,不均勻得出奇。我倒在沙發上不動,試圖接著回想文藝匯演時那場戲,卻已記不真切。小狐狸莫非把手套弄到手了?
我從沙發起身,開窗調換房間空氣。之後去廚房煮咖啡喝了。
翌日我去書店買一本我所在街區的地圖回來。兩萬分之一的白色地圖,連小胡同都標在上面。我手拿地圖在我家周圍一帶繞來轉去,用鉛筆往有倉庫的位置打X。三天走了方圓四公里,無一遺漏。我家位於郊區,四周還有很多農舍,所以倉房也不在少數:一共16處。
他要燒的倉房必是其中一處。根據他說「就在附近」時的語氣,我堅信不至於離我家遠出多少。
我對16處倉房的現狀一一仔細查看一遍。首先把離住宅太近或緊挨塑膠棚的除外。其次把裡邊堆放農具以至農藥等物尚可充分利用的也去掉。因我想他決不想燒什麼農具農藥。
結果只剩五處,五處該燒的倉房,或者是說五處燒也無妨的倉房—15分鐘即可燒垮也無人為之遺憾的倉房。至於他要燒其中哪一處我則難以確定。因為再往下只是喜好問題。但作為我仍想知道五處之中他選何處。
我攤開地圖,留下五處倉房,其餘把X號擦掉。準備好直角規、曲線規和分線規,出門圍五處倉房轉一圈,設定折身回家的最短路線。道路爬坡沿河,曲曲彎彎,因此這項作業頗費工夫。最後測定路線距離為7.2公里。反復測量了幾次,可以說幾乎沒有誤差。
翌晨六時,我穿上運動服,登上輕便鞋,沿此路線跑去。反正每天早晨都跑6公里,增加1公里也沒什麼痛苦。風景不壞。雖說途中有兩個鐵路道口,但很少停下等車。
出門首先繞著附近的大學運動場兜了一圈,接著沿河邊沒人走動的土路跑3公里。中途遇第一處倉房。然後穿過樹林,爬徐緩的坡路。又遇一處倉房。稍往前有一座賽馬用的馬廄。馬看見火也許多少會嘶鬧。但如此而已,別無實際損害。
第三處倉房和第四處倉房酷似又老又醜的雙胞胎,相距也不過200米。哪個都那麼陳舊那麼髒汙,甚至叫人覺得要燒索性一起燒掉算了。
最後一處倉房在鐵道口旁邊,位於6公里處。已完全被棄置不管。朝鐵路那邊釘已塊百事可樂鐵皮招牌。建築物—我不知能否稱其為建築物—幾乎已開始解體。的確如他所說,看上去果真像在靜等誰來點上一把火。
我在最後一處倉房前稍站一會,做幾次深呼吸,之後穿過鐵道口回家。跑步所需時間為31分30秒。跑完沖淋浴吃早餐。吃完歪在沙發聽一張唱片,聽完開始工作。
一個月時間裡每天早上我都跑這同一路線。然後倉房沒燒。
我不時掠過一念:他會不會叫我燒倉房呢?就是說,他往我腦袋裡輸入燒倉房這一圖像,之後像往自行車打氣一樣使之迅速膨脹。不錯,有時我的確心想,與其靜等他燒,莫如自己擦火柴燒乾淨來得痛快。畢竟只是個破破爛爛的小倉房。
但這恐怕還是我想過頭了。作為實際問題,我並沒有燒什麼倉房。無論我腦袋裡火燒倉房圖像如何擴張,我都不是實際給倉房放火那一類型的人。燒倉房的不是我,是他。也可能他換了該燒的倉房。或者過於繁忙而找不出燒倉房時間亦未可知。她那邊也杳無音信。
十二月來臨,秋天完結,早晨的空氣開始砭人肌膚了。倉房依然故我。白色的霜落在倉房頂上。冬季的鳥們在冰冷的樹林裡啪啦啪啦傳出很大的振翅聲。世界照舊運轉不休。
再次見到他,已是去年的十二月中旬了,耶誕節前夕。到處都在放聖誕讚歌。我上街給各種各樣的人買各種各樣的聖誕禮物。在乃木阪一帶走時,發現了他的車。無疑是他那輛銀色賽車。品川編號,左車頭燈旁邊有道輕傷。車停在一家咖啡館停車場內。當然車沒以前見過那麼神氣活現閃閃發光。也許我神經過敏,銀色看上去多少有些黯然。不過很可能是我的錯覺。我有一種把自己記憶篡改得于子有利的傾向。我果斷走入咖啡館。
咖啡館裡黑麻麻的,一股濃郁的咖啡味兒。幾乎停不到人語,巴羅克音樂靜靜流淌。我很快找到了他。他一個人靠窗邊坐著喝牛奶咖啡。儘管房間熱得足以使眼鏡完全變白,但他仍穿開司米斜紋呢大衣,圍巾也沒解下。
我略一遲疑,決定還是打招呼。但沒有說在外面發現他的車—無論如何我是偶然進入這家咖啡館,偶然見到他的。
「坐坐可以?」我問。
「當然。請。」他說。
隨後我們不鹹不淡聊起閒話。聊不起來。原本就沒什麼共同話題,加之他好像在考慮別但是們。雖說如此,又不像對我和他同坐覺得不便。他提起突尼斯的港口,講在那裡如何捉蝦。不是出於應酬地講,講得滿認真。然而話如此細涓滲入沙地倏然中止,再無下文。
他揚手叫來男侍,要了第二杯奶油咖啡。
「對了,倉房的事怎麼樣了?」我一咬牙問道。
他唇角泌出一絲笑意,「啊,你倒還記得,」說著,他從衣袋掏出手帕,擦下嘴角又裝回去,「當然燒了,燒得一乾二淨,一如講定的那樣。」
「就在我家附近?」
「是的,真就在附近。」
「什麼時候?」
「上次去你家大約10天後。」
我告訴他自己把倉房位置標進地圖,每天都在那前面轉圈跑步。「所以不可能看漏。」我說。
「真夠周密的。」他一副開心的樣子,「周密,合乎邏輯,但肯定看漏了。那種情況是一定。由於過於切近而疏忽看漏。」
「不大明白。」
他重新打好領帶,覷了眼表。「太近了。」他說,「可我這就得走了。這個下次再慢慢談好麼?對不起,叫人等著呢。」
我沒理由勸阻他。他站起身,把煙和打火機放進衣袋。
「對了,那以後可見她了?」他問。
「沒有,沒見。你呢?」
「也沒見。聯繫不上。宿舍房間沒有,電話打不通,默劇班她也一直沒去。」
「說不定一忽兒去了哪裡,以前有過幾次的。」
他雙手插衣袋站著,定定注視桌面。「身無分文,又一個半月之久!在維持生存這方面她腦袋可是不太夠用的喲!」他在衣袋裡打幾個響指。「我十分清楚,她的的確確身無分文。像樣的朋友也沒有。通訊錄上倒是排得滿滿的,那只不過是人名罷了。那孩子沒有靠得住的朋友。不過她信賴你來著。這不是什麼社交辭令。我想你對她屬於特殊存在。我都有點嫉妒,真的。以前我這人幾乎沒嫉妒過誰。」他輕嘆口氣,再次覷了眼表,「我得走了,在哪裡再見面吧!」
我點下頭,話竟未順利出口。總是這樣。在這小子面前語句難以道出。
其後我給她打了好多次電話。電話因未付電話費已被切斷。我不由擔心起來,去宿舍找她。她房間的門關得嚴嚴的,直達郵件成捆插在信箱裡。哪裡也不見到管理人,連她是否仍住在這裡都無從確認。我從手冊撕下一頁,寫個留言條:「請跟我聯繫」,寫下名字投進信箱。但沒有聯繫。
第二次去那宿舍時,門已掛上別的入居者名牌。敲門也沒人出來。管理人依然不見影。
於是我放棄努力。事情差不多過去一年了。
她消失了。
每天早上我仍在五處倉房前跑步。我家周圍的倉房依然一個也沒被燒掉。也沒聽說哪裡倉房給燒了。又一個十二月轉來,冬鳥從頭頂掠過。我的年齡繼續遞增。
夜色昏黑中,我不時考慮將被燒毀的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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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的象徵意義與心靈啟示】
昨天2月2日靜修十天回來才知道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擴散,香港人心惶惶,恐懼比疫情蔓延得更快。我相信病毒只是心靈的象徵,所以今天特地研究這種新型冠狀病毒的病理,好去理解病毒究竟在傳達什麼訊息給我們人類。
其實這病毒靠自己本身並不能繁殖,它必須尋找宿主去繁殖,病毒的目的並不是殺死宿主,而是繼續分裂下去、傳播開去,所以成功的病毒應為低毒性、長潛伏期、高傳染性、低死亡率的,HIV是非常成功的病毒例子,潛伏期長達十年,不會立刻致命,到人們發現時病毒已完全控制宿主。今次的新型冠狀病毒比起2003年沙士更進化,潛伏期更長、死亡率較低、傳染性更高。
當這種冠狀病毒進入人類身體後,從細胞表層抵達細胞核心的過程當中,它欺騙了人體細胞四次,一次又一次讓細胞以為病毒對自己有益而打開了防護閘門,讓病毒得以進入細胞核,進行複製自己的繁殖過程,這新型冠狀病毒會潛伏在身體十天左右,好讓自己大量複製,再爆發出來傳播開去。原本病毒的目的是傳染更多的宿主,讓自己分裂下去,可是當病毒留在身體一段時間後,竟然忘了自己是病毒,忘了自己的目的,就留了在宿主的體內,有些病變細胞告訴免疫系統「我已被感染,請殺死我」,所以引起免疫系統反應,去對付病毒,而炎症的引起是因為免疫系統過度反應,因此太強或太弱的免疫系統都不行,要達致平衡才是最好的免疫能力。
從身心靈的角度去看這新型冠狀病毒就變得很有意思,一切人生的問題都源於分裂,以為自己是分裂的個體,可以獨立於其他東西而存在。近來世界發生的災禍,如亞馬遜森林大火、澳洲火災、全球氣候問題、食用魚類被塑膠或輻射污染,都讓人類開始反思我們的每一個行為,原來都影響著整體,我們其實從來都並不可能獨立存在的,一粒沙裡就藏著整個宇宙,從任何一個東西裡就看到整體。我們能從細胞裡看到一個人的整個生命,也能從一個人的生命看到整個宇宙的生命,宇宙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存在著。
回到這個病毒的象徵意義,愈會自欺的人愈容易被感染,把自己看成生命的受害者都是自欺的人,因為從身心靈角度來說,我們要為生命遇到的一切負百分之百的責任,我們對如何看待外境絕對有選擇的餘地,把事件看成是生命的禮物還是問題是自己的選擇,遇事時指責別人還是承擔責任也是選擇。另外,免疫系統的問題象徵著攻擊自己,所以愈會自我批判的人也愈容易被感染,其實說穿了,指責別人與自我批判根本是同一回事,只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因為真正自愛、自信的人,愈能無條件地愛別人和愈謙卑,相反地,愈自我批判的人自然會先否認自己未接納自己的部分然後投射在外,去指責他人,愈驕傲自大的人其實內心充滿自卑。
看到病毒竟然會忘了自己是病毒,也忘了自己生命的目的,感到很不可思議,這不就是人類的靈性道路?人類投生為人,忘了自己的真正身分、真正本質,更忘了生命的目的與意義所在,讓人迷失在娑婆世界,以為追逐名利權色會讓自己快樂,竟忘了生命的目的是從無意識變得有意識,去憶起「我是誰」。因此,人變得迷失,不斷在外境尋找快樂,過程中只找到短暫的快樂,卻怎麼也不會完全滿足,無法持久地快樂,人總要不斷擁有更多和更好。其實人也像病毒一樣,不斷自我防衛或攻擊別人以餵食並壯大自己的小我(ego),讓心靈不斷分裂下去,不再記得自己原來是這個整體,讓人變得恐懼、不安、憤怒、孤單,這些負面情緒都是小我的食糧。
這病毒在中國爆發,而香港的疫情也在擴散,所有的炎症都象徵著憤怒,或許中國內地已醖釀著很多的憤怒與恐懼,共產黨以恐懼統治國人,完全是在製造人與人之間的分裂與恐懼,近來香港的政治事件也在社會間累積了太多的憤怒與恐懼,所以這病毒在這地區蔓延都是中國人的共業,跟過去的歷史、或我們每一個人的業力都脫不了關係,在我們眼前的一切只是因果循環,壞消息是我們也責無旁貸,也要為此負責,而好消息是我們有能力改變與轉化這一種,不再餵食惡的種子而去培養善的種子,改變永遠都是從自己開始。因此,我們不是要憎恨任何人,而是學習無條件地愛所有人,包括我們從前憎恨的人,由分裂的幻相回歸至一體的實相。
從整體來看地球的事件,不論是環境問題、政治問題、還是病毒問題,其實一切都是讓人類覺醒的功課,亦即學會愛、慈悲與寬恕,並接納如是,如果人類學會真正的愛,我們就不會再無止盡地佔有自己不需要的東西,資源絕對足夠分配給窮人;也就不會過度的破壞環境去賺錢,地球就得以修復;國家也就不會發展生化武器,而把資源用於發展心靈平安的建設上,最後甚至國家的概念也是多餘的,若我們學會愛的話,自然能夠愛不同種族的人,這樣就連宗教也不需要了,我們已能夠發展慈悲心,愛人如己,寬恕別人,活得平安。
人類的靈性覺醒(也可稱作開悟、解脫)絕對刻不容緩,認清「我是誰」,我們無限的真正本質,了悟真正的生命意義,放下物質的追求,學習愛與慈悲,把他人的福祉與我的福祉視作同一回事,我們自己的覺醒就是送給世界最好的禮物,我們一個人的平安自會以漣漪效應般散播開去。
一切都只是為了我,學會愛。
願一切眾生快樂與平安!
謝稀如 Michelle 20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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