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屠夫有錢了,就穿上西裝力爭擠入名流;現在的名流反過來,紛紛穿上廚師服宣示自己有大廚風範,展示甚麼叫Quality of Life,甚至連司局長的公關騷也爭相仿效,在鏡頭前賣弄自己研磨黑椒的專業姿態。專業自己的本業並不足夠,要連他人的本業也撈好才顯得自己迷人——歌星不賣唱,他賣曲奇。
轉角有間小店專賣高級食材,他一步入門檻就自覺高人一等,因為他沒有選擇惠康和百佳。大集團開拓Taste和Great等看似較高檔的超市,就是預見百佳終有一天會被嫌棄。同是一塊高級的澳洲牛扒,放在這種專賣店販售,就係零舍馨香,散發着與別不同的魅力。落地玻璃凍櫃,展示的不只是食材,還有炫華。
為了炫華,大航海時期西班牙貴族流行一道菜,烤雞上鑲滿了價勝黃金的豆蔻,味道重得過份,卻人人甘之如飴,因為他們食的不是味道,而是尊貴。不過以今時的標準來說,這種菜式就顯得庸俗不堪,且聽聽這位人兄怎麼說:「買了一塊靚牛扒,最重要是食它天然的味道,煎的時候落些少鹽和黑胡椒就好足夠。黑胡椒千祈不要買磨好的,現磨才有風味。」
他捋起恤衫衣袖,煎着肉,油脂的芬芳在開放式廚房擴散(廚房一定要開放式)。女伴看着他的背影,呷着紅酒,聽着他大條道理,被這美感熏醉了,因為這象徵着每一個城市人夢寐以求的時尚生活。
她在高櫈上牢牢坐着,兩隻闊大的白瓷碟擱在桌上。碟面80%留白,居中的肉扒上疊起高高的配菜,恰似一件藝術品。他等她把照片放上IG後,才動起刀叉切扒。
「你看,紅寶石般。」他非常滿意。
她欣悅地將肉塊送入口,淡的。
她嘗試細心咀嚼出味道,可是……
「怎樣?好食嗎?」他尋求肯定。
「嗯,好好味。」她索然吞下,無緣置喙。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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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於香港,已出版小說《地球另一端》和《捉姦》,可inbox網購。新作品《捉姦》將於書店上架,已預購的讀者請在email確認郵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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