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創辦誠品那年
我大學畢業
第一份工作地點
剛好在仁愛路圓環
看書的主要陣地
也悄悄從汀洲路金石堂
轉移到新開張、貴鬆鬆的誠品
接著出國幾年
重返台北時
誠品已搬到敦南現址
同樣是我看書買CD聚餐的地盤
就連現在辦公室那幾幅海報
也是當年在誠品裱框的
當時也不是不知道
誠品東西貴死
買書只有會員九折
但那時候那空間就是有種
讓你掏錢也甘願的氣氛
總覺得從那裡買回家的書
奇怪,就是比較高級的fu
後來有人說
這叫做體驗型消費
我花的不只是買書買CD的錢
而是外加「體驗空間」的費用
當然,有時候你會空手而歸
什麼錢也沒花
但你會感覺那是不完整的體驗
完整的體驗必須是——
直到你排隊結完帳
拎著印有誠品LOGO的紙袋離開
才心滿意足
滿足個屁,同學罵我
根本是敗家、浪費!
誠品逛逛就好
買書幹嘛不去政大書城?
well....
這幾天聽說誠品30年了
腦海中不斷想到
當時台灣總體經濟氛圍──
台幣漲、股市飆
搶搶滾的東區
徹夜未眠的人潮.......
看吳先生的紀錄片
想到幾件事記一下
創業的人也許可參考
(一)
吳太太說,其實開書店之前
吳清友原本準備了一筆錢想開畫廊
「我算過,就算完全沒有收入,可以撐五年」
對,如果你想創業
但不知道該準備多少錢
我認為這是個你可以參考的方法:
想像一下你開辦費、裝潢費花下去,
如果完全沒生意、完全沒進帳
你所籌到的資本
夠你撐多久?
我的建議是最好有3年以上
不然也要能撐個一、兩年
如果只夠幾個月
最好再三思
這當然很滅自己威風
而且恐怕算出來的數字會很高
但有兩個重大好處:
首先,逼你謙卑
你也許信心滿滿
但不等於市場有同感
你必須給自己留犯錯與學習的空間
其次,助你安心
當你做了最壞打算
準備了足夠的資金
就不必天天擔心哪天錢不夠用
可以更專注把產品與服務做好
(二)
影片中含蓄地說
有段時間誠品財務報表「不好看」
但其實豈止不好看而已
好多年吳先生不是在跑三點半
就是在準備跑三點半的路上
三點半的苦,跑過的都知道
但儘管苦,吳先生沒有膽怯
也沒有因膽怯而自亂陣腳
例如像很多人那樣亂摳成本
(材料用便宜的吧,哎呀顧客不會發現啦)
也沒有亂省費用
(店員少一點、燈開暗一點啦等等)
我看過太多老闆
錢一緊,就亂省一通
結果就真的把自己省死了
問問自己:
「競爭對手那麼多
客人為什麼找上你?」
想清楚了這點
你比較知道什麼能省
什麼不能省
(三)
太在乎財報「不好看」的老闆
通常做不出好看的品牌
我認識一個大老闆就是
如果財報上賺得不夠多成長不夠大
他就會覺得很沒面子
然後一直靠腰底下的主管
要攻,衝高營業額
要砍,利潤要出來
結果我感覺他事業很大產品很多
但就是《小眾,其實不小》裡頭說的
「眾人皆知,卻無人喜愛的品牌」
打造令人喜愛的好品牌不容易
也許正是難在創業者
放不下財報「不好看」的心念
(四)
創業者能帶著孩子一起工作
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過也要有準備
當孩子羽翼漸豐
會有自己起飛的姿態
曾旁觀吳先生跟女兒互動
這回也在紀錄片上看到
那是心中藏不住欣慰的爸爸的眼神
林懷民老師朗讀了一小段
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的歌詞
雖然我覺得身為創業者
吳先生應該打從一開始
就沒把誠品看成不可能的夢想
但底下這段歌詞
倒是挺合適與創業者共勉──
「當我被安葬的時候
我的心將會寧靜祥和
而世界也將變得更加美好」
(And I know if I'll only be true
to this glorious quest
That my heart will lie peaceful and calm
when I'm laid to my rest
And the world will be better for this)
人生幾個秋啊
同意童子賢先生說的:
吳先生走得令人意外
但功德圓滿
#明明被書稿追著跑還在po文
#我也常開大大聲聽悲慘世界
#林懷民老師在台上看小抄居然是看手機我是不是也該hightech一點
我也常開大大聲聽悲慘世界 在 大台中愛樂潭子青少年管弦樂團 - Facebook 的推薦與評價
但一直沒有退,因為這裡有我熟悉的音樂、老師、朋友,當初也是給了我一個繼續吹樂器的契機,我覺得相處到後來,漸漸能以一個感恩的心看待這裡,就也離不開這裡了。 Q:在 ... ... <看更多>
我也常開大大聲聽悲慘世界 在 [翻譯] 日本怪談:幽靈小鎮(9) - 看板marvel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原文網址: https://kakuyomu.jp/works/16816452220987806428
原文標題: 幽霊の町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 是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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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篇啦~~~
感謝各位九天的陪伴,還在觀望的板友可以一次補齊了(・ω・)
每則推文作者都有看到,以下為作者想傳達給大家的訊息。
「大家好,我是作者彼方。謝謝大家觀看我的作品。沒想到我在日本寫的文章能飄洋過海
,讓這麼多讀者看見,令我雀躍不已。在此謝謝翻譯的譯者,以及閱讀幽靈小鎮的各位。
感激不盡。」
由於種種原因,從取得授權到完成翻譯大概花了一年,
真的是對作者很抱歉,很怕他以為我翻到一半跑路QQ
個人覺得是個很適合夏日夜晚的故事,推薦給大家!
那麼就下次再見~~~
===
最後有人目擊到瑞樹的地點是學校到公園的路段。
下午三點多,開完班會的瑞樹向朋友道別後便獨自回家。
聽說有老師看見她出了校門,直直地往公園的方向走去。
但是沒幾秒鐘,瑞樹的身影就消失了,當時老師以為她拐進了小路。
直到晚餐時間,知惠沒等到女兒回家,聯絡學校後才發現情況不妙。
收到消息的佐佐木立刻趕回家,一起前往該路段搜索。
「不能小看孩子的活動範圍。我現在就趕過去你那裡。」
「拜託了。畢竟情況特殊,我也找過河川周圍和農用水池等地方了……」
原本我第一個懷疑的地點就是水邊,結果馬上被推翻。
那麼瑞樹到底去哪裡了?
--不對,如果她的失蹤與幽靈有關,那還漏掉一處有水的地方。
「佐佐木,她搞不好在皆甕山。」
山上的聖澄與玉返川的水源,毫無異義都是水。如果瑞樹的失蹤與千代二人有關,再加上
她們打算從聖澄重返水流之中的話,瑞樹恐怕會被帶走。
我話剛說完,佐佐木立刻勃然大怒。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怎麼能讓她們帶走瑞樹……!」
「我知道。我現在要出發去山上了,你也趕快過去。」
另一頭悲痛欲絕的聲音讓我停下了掛電話的動作。
「你說,我們……如果我更常陪在瑞樹身邊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如果我
能更快注意到瑞樹的孤單……」
從喉嚨擠出的微弱嗓音,根本無法與平常的佐佐木聯想在一起。
這也是理所當然。好不容易察覺女兒的孤單,結果女兒卻失蹤了。
我無法想像他此刻的悲慟。
正因為如此,才更應該趕快找到瑞樹。
「如果你真這麼想,以後就一直待在她身邊、聽她說話、陪她一起玩不就好了。我們得先
找到瑞樹才有辦法這麼做啊,佐佐木。」
我掛上電話,鞭策疲憊的身軀全力往山的方向奔跑,想要甩掉腦中不好的想法。
由於我已經南下了一大段路,便打算先以北方的老家為目標,再向西走。
跑了約莫數公尺,我突然感覺到海邊似乎有東西,一陣踉蹌後趕緊站穩身子。
此處是沙灘的北邊,沿岸築有突出到海面的堤防。
海面上狂風駭浪,波浪起伏間,能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佇立其中,注視著浪花。
我急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結果光線下浮現眼熟的朦朧身影。
她沒有背書包,站在浪中的腳有些不穩,看起來似乎是孤身一人。
「瑞樹!」
我折返了一小段路,從高低差較小的地方跳下,飛快地跑向瑞樹。我不加思索一把抱起嬌
小的身軀,即使初夏的空氣有些炎熱,她的身體仍被海水打得潮濕又冰冷。
我抱著瑞樹走到海浪無法觸及的沙灘,撥通佐佐木的電話。
佐佐木可能正拿著手機,才響一聲就馬上接起。
「佐佐木!我找到瑞樹了!」
「真的嗎!你們在哪!」
「在海邊,我家附近的沙灘這裡!」
佐佐木立刻切斷電話,往此處趕來。
我在海灘放下瑞樹,搭著她的肩膀,告訴她已經沒事了。
「爸爸他們很快就會過來。不過,瑞樹妳怎麼會跑去那裡?」
瑞樹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思緒似乎相當混亂。
「小千說姐姐也叫我一起來海邊玩。所以我想來找她們一起玩……因為她說會陪我玩。」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妳出門前,要先和媽媽跟哥哥說一聲才行哦。他們都很擔心,之後
叔叔再陪妳一起去道歉吧。」
瑞樹聽到家人在擔心自己,旋即哭了起來,但我提到要去道歉時,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此時我腦中掠過一個念頭,卻迅速淹沒在眼前的情況中。
我向冷靜下來的瑞樹詢問書包去向,結果似乎放在離這裡有段距離的沙灘。
「瑞樹,現在小千和姐姐在哪裡呢?」
這是我眼下最在意的事。瑞樹聞言,朝海上一指。
「在那裡哦。」
我順著指尖望去,她們就在那裡。
日已西沉,夜晚的大海一片黝黯。
兩個人影佇立於波浪所及的淺灘,在狂風中凝視著我們。
雖然陰影掩蓋住兩人,黑暗中兩對眼睛卻格外明顯,所以我才知道她們正盯著這裡。
兩人臉上沒有喜怒哀樂,眼中毫無波瀾。
當我的眼睛逐漸習慣黑暗,被陰影遮掩的容貌也變得清晰。
綁著辮子的水手服少女身材高A左眼下方有顆醒目的淚痣。她隨風飛舞的領巾一角應有
刺繡。
另一名髮長過肩的少女個頭嬌小,穿著圓領上衣與裙子。我突然想到雖然早已得知她的名
字與遭遇,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姐姐』和……『小千』。」
當我開口呼喚她們,難以名狀的感情頓時湧上心頭。
終於見到本人的感動、對於另一個世界的畏懼、因悲慘遭遇產生的憐憫,以及兩人仍徘徊
人世間的哀傷。這些情感混合在一起,如噴泉爆發出來,當我回過神已淚如雨下。
「叔叔,沒事的。」
瑞樹握住我的手。原本應該冷冰冰的小手,現在卻非常暖和。
我想回應這份溫暖,卻在開口瞬間泣不成聲。
我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驀然有雙手輕撫上臉頰。
方才還在淺灘的惠子移動到我面前,伸手貼上我的臉。
「『姐姐』在跟你說不要哭。」
我再次看向惠子,遺憾的是仍聽不見她的聲音。
但能見到她略顯寂寞的笑容便已足夠。
「謝謝妳,『惠子』。」
我第一次開口叫了姐姐的名字,她先是一臉訝異,下一秒又變成如花似的燦爛笑容。
「那是『姐姐』的名字嗎?」
「對呀,她叫做『前島惠子』。『小千』的名字則是『山口千代』哦。」
我轉頭看向千代,她的嘴角揚起。可能得知兩人名字後太過興奮,瑞樹喚了好幾聲,千代
和惠子也一直笑著點頭。
我在黑夜的海邊,笑看著三人的互動,幾乎快忘記我們渾身濕透。
然而,沒多久惠子就牽起千代朝大海走去。
瑞樹見狀也跟了過去,我連忙伸手想要制止卻撲了個空。
不遠處的千代一把抓住瑞樹的手,打算帶著她一起離開。
我不禁對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惱。
我剛才在欣慰個什麼勁啊。也不想想是誰把瑞樹帶到夜晚的海邊這種危險的地方。
我撐起已到極限的膝蓋,打算追上去時,情勢突然改變。
惠子牽著千代,彎下身和她說話。兩人溝通一陣後,千代放開了瑞樹的手。
我趕緊跑向瑞樹,她看上去並無異狀,臉上帶著困惑。
「惠子姐姐跟千代說不能帶瑞樹一起走。」
此時我感覺到下方射來一道視線,只見千代緊抿著唇,目眥盡裂。
眼中的恨意之濃,令人難以相信她只是個孩子。
我瞬間毛骨悚然,背脊發涼。這種恐懼與在山中碰到送葬隊伍的感覺不同。
千代眼也不眨地盯著我,直到有人將其拉走。
出手相救的人燦爛笑容未減半分,並朝我深深點了個頭。
她朝瑞樹說了幾句話,又再度牽起千代的手走向大海。
我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發一語。
「『千代』,『惠子姐姐』,掰掰--」
她們沒有回應瑞樹揮個不停的雙手,就這樣消失在黑夜的大海中。
千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直到最後一刻。
她們會帶瑞樹來海邊,果然是想帶著她一起上路。
幸好至少惠子很乾脆就放棄了,千代也只好妥協。
她們曾經一度、不,是二度想帶走瑞樹,為什麼又打消念頭了呢?
這時,我忽然感覺到有人正看著這裡。
我下意識回頭望去,在沙灘北部深處,突出到海面的堤防上有個人影。
是父親。
他臉上掛著笑容。不是山上那種帶有寂寞的微笑,也不是遺照裡的生硬笑容。
他的表情平靜,臉上笑紋格外明顯。
見到父親的笑容,我好像能了解她們放棄的理由了。
「爸……謝謝你。」
一開始指引我到海邊,讓我找到瑞樹的一定也是父親。
我堅定地傳達出心中的感謝,父親朝我大力地點了點頭。
「瑞樹--!」
遠方傳來佐佐木的聲音,與此同時,父親的身影消失了。
我藏起些許的落寞,帶著瑞樹前往佐佐木身邊。
當失散的父女再度重逢,醞釀多時的雨水也從天而降,落在鎮上的每一個角落。
===
「真的不用嗎?至少讓我送你到轉車的地方吧?」
「真的不用啦。我身體都好得差不多了,回去前我想自己走走。」
尋回瑞樹的隔日夜裡我聯絡了佐佐木,已經過了整整一天,我打算明日返家前做個總結。
可能是長時間穿著濕衣服的關係,將瑞樹找回來後我就感冒了。
我曾考慮以生病為由延長假期,但多虧母親來探病,加上我又關在飯店休養,身體已大幅
痊癒。
這段期間我都沒聯絡佐佐木,現在才終於有力氣打給他。
「好吧,瑞樹身體也好很多了,本來想說最後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頓飯。」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把這個時間拿來陪瑞樹吧。雖然她現在『看不見了』,但哪天
如果因為某些原因又看見了也不奇怪。」
沒錯,千代與惠子離開了。
我白天才得知此事。當時瑞樹返家後也開始發燒,但靜養一陣後,她一退燒便跳下床打開
窗戶,朝外頭東張西望。
瑞樹對擔憂的母親說道:「『惠子姐姐』不在地藏旁邊。她真的不見了……」
瑞樹還說千代也不見了。
每天都會出現在瑞樹面前的兩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人講過好幾次小孩子不要自己跑去海邊玩,知道瑞樹在那裡時,我差點嚇死……你覺
得她們真的離開了嗎?」
「老實說我不知道。搞不好只是因為發燒才看不到,我爸說只要鎮上還有水的一天,死者
就會不斷在這裡徘徊。」
「……如果是你爸說的,那應該是真的。雖然不知道這樣講好不好,但你爸的事我總算能
放心了。」
聽到佐佐木鬆了口氣的聲音,我笑著跟他賠不是。
我這時才知道,為了我父親的事,佐佐木可謂煞費苦心。
他從我第一天回到鎮上,逮到機會就不斷勸我回家。
即使是朋友,也沒辦法直接道破父親往生的事實。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回家親眼見證遺照
等物品,他原本期待這種刺激療法會有所成效。當然這種外行人的想法,反而可能讓情況
更加惡化,所以我也針對這部分訓了他一頓。
雖然結局與佐佐木計畫的不太一樣,但若不是他的勸說,我就不會回家,也不會去山上了
,這一點我還是衷心感謝他。
「說到我爸,當時她們會放棄帶走瑞樹……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有人記得她們吧。」
父親在山中曾經如此說道。
「人類的強烈意念和信仰很相似,特別是死者未了結的遺憾。它們都是種『寄託』。人們
遺忘了對水的渴求,但也正因為如此,水才會被死者的強烈意念吸引過去。」
死者肯定也想要寄託在人的意念上。
若不是這次的事情,我不會知道曾經有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已不在世上,也不會關心鎮上
怎麼會有地藏。或許有人像祖母一樣記得親近的友人,但鎮上人口不斷流動,居民換過一
批又一批。
與此同時,這個鎮上的人們也漸漸忘記她們了。因為被遺忘後,自己的存在搖搖欲墜,才
會受到生者的強烈意念吸引,進而想要寄託其上,特別是充滿活力的幼童。
幼童精神尚未穩定,感受力豐沛,導致他們全盤接收了亡者的意念。
「她們可能是被瑞樹的『寂寞』吸引過來的吧。會寄託在上面是因為自己也同樣寂寞。能
夠寄託他人、被他人接納的感覺很愉快,這是我爸說的。不過當時瑞樹叫了她們的名字後
,或許帶走了她們的寂寞。所以就沒有必要再帶走瑞樹了……」
「原來如此。希望她們能夠就這樣打消念頭。」
「這很難說。所以你接下來還是要繼續注意瑞樹身邊的狀況。接下來瑞樹進入青春期,精
神會變得不太穩定,但只要身邊有人能理解自己,她的感受會差很多。加油啊老爸。」
在佐佐木強而有力的應聲後,我掛上了電話。
疲勞瞬間蜂擁而至,我順勢倒在床上。
我必須在明天上午啟程離開。
按捺住依依不捨的心情,熄燈後只留了盞床邊小燈。
看著天花板上淡淡的橘光,這六天的旅程晚宛如怒濤在腦中翻滾。
當我睽違多年回到這片土地的那天,還以為只要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針對瑞樹的行動提供
看法就足夠了。結果身在其中才發現是真的鬧鬼,而且影響範圍擴及全鎮。最後,連我的
祖母以及我遺忘的記憶都串連在了一起。
人與人,靈與靈,人與靈。
這個城鎮、不,是這個世界的事物必定於某處連繫在一起,無關時代和地域。
這種連繫或許正是人們稱之為「緣」的東西。
未來的某日,消失於海上的兩人可能又會在某處和我們連繫在一起。
而我不知道那一天何時會到來。
還有一件事我也不明白,海邊那晚過後,我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好像有根刺卡在喉嚨。
但我毫無半點頭緒。
是哪邊讓我覺得不對勁?無論我怎麼想都沒有答案。
我在思考的汪洋中載沉載浮,不知不覺陷入了夢鄉。
翌日,我稍微提前了退房時間,從容地朝車站走去。
昨日明明還晴空萬里,今日卻從黎明時分便下起絲絲細雨。
我隨身攜帶的折疊傘尚可抵擋雨勢,只不過一想到父親身故那天,還有皆甕的死者與水的
關聯,雨水和其氣味不禁令我百感交集。
我在通往商店街的道路前猶豫了片刻,最後直接走入住宅區內,兩旁是整齊劃一的獨棟住
宅。
我的目標是那座公園,一切事情的開端。
沒多久已能見到公園的出入口,此時突然有頂黃色雨傘穿過我的身旁。
當我瞥見紅色裙子那刻,心臟怦怦直跳。
「媽媽!快點快點!」
傘下約莫五、六歲的女童一邊揮舞著手,一邊呼喊,她的母親應該就在後方。
我放鬆下來,走到公園前從外頭觀察內部情況。
雨天的公園到處溼漉漉的,沙坑也積滿水,看起來像座水池。
無人鞦韆靜靜地佇立在雨中。
剛才那對親子大概是要來此共度雨中時光。我加緊腳步想要趕快通過,以免打擾到人家。
淅淅瀝瀝的雨聲蓋過孩子嬉鬧聲,填滿了整個空間。
--那瞬間,我的眼角似乎掠過了孩子怨恨的目光。
轉頭望去,眼前是公園的柵欄以及被雨打濕的花木。更深處只有靜止不動的鞦韆。原本在
此的少女回歸大海,再度進入靈魂的循環。
除此之外一如往昔,此地已空無一人。
真是如此嗎?
我移開頭上的傘,望向天空。如淚水般的大顆雨滴不斷落下。這場雨也是運送靈魂的水路
。說不定剛才不是錯覺,千代真的乘著雨水重返鎮上了。
我掉頭環顧公園,剛才那對母女正在沙坑區的水坑上嬉戲。
這個情景在千代眼中看來應該格外寂寞。
或許她正在公園某處看著這對母女。她會不會繼續在公園看著一對對的親子來來去去,隻
身孤影等待著呢?
--不對,她並非獨自一人。
「他過世前不久,突然變得不太搭理人。要是問他怎麼了,他就會說『我在跟女生玩』…
…我記得應該是叫做『美代』或『伊代』吧。」
不單瑞樹,千代也曾出現在其他孩子面前。她早就依附著水回到鎮上了。
薰過世距今超過三十年。千代直到今年才出現在瑞樹面前,我不認為過去這麼長的時間她
都是一個人。
--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想法?當我陷入沉思時,腦海突然閃過一句話。
「『小千』說姐姐也叫我一起來海邊玩。」
這是瑞樹在海邊親口說的。
我一直對這句話懷有疙瘩,如今終於恍然大悟。
當時邀請瑞樹的不是惠子,而是千代。
是她想引誘女孩一起前往海的盡頭。原因顯而易見,這是死亡的邀約。
但謎團尚未解開。為什麼千代不單獨赴約,而要帶著可能會阻止自己的惠子?現實中惠子
的確阻止了千代。難道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思及此,我心中浮現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假設。
如果千代一對一邀請瑞樹去海邊,在沒有大人、只有一名比自己還小的女童的情況下,瑞
樹真的會赴約嗎?
許多家庭禁止小孩自行靠近水域,佐佐木家也是其中之一。
因此我認為瑞樹不會答應。
--但如果有年長的第三人在場,情況又會如何?
瑞樹並不覺得她們是幽靈。
在瑞樹眼中,一個是自己熟悉的好朋友,一個是比自己大的姐姐。
若是年長的姐姐主動邀約自己去玩……
說起來瑞樹會認識姐姐也是千代居中牽線。
如果千代把姐姐當作獲取信任的工具,最終目的是為了讓瑞樹進到水中的話,就一個小孩
的手段而言也未免太過老練。
我又想起在池塘過世的薰。他死前曾和千代來往過。若真如佐佐木所說,是千代引導薰走
上不歸路,這種根據對象及環境變化調整手段的做法,的確可稱得上老謀深算。
名為千代的少女亡魂在引誘了多少人走向死亡後,才將這套做法融會貫通的呢?
我腦中浮現當時阻止瑞樹時,千代充滿恨意的眼神。
同時也想起供養千代的本谷住職曾說:
「她散發的怨念異常強烈且根深蒂固,常人無法比擬。」
稚齡少女的怨氣強烈到連眼底都刻畫著恨意。
依附著水循環了好幾十年,宿怨已緊緊紮根在這塊土地上。
我不認為恨意如此強烈的孩子會打消念頭。
千代應該仍未放棄,依然繼續到處尋找著玩伴吧?
當我回過神來,在公園玩耍的孩子正拉著媽媽的手想要離開,大概是玩累了。
孩子的母親不時打量著我,像是看著可疑人士。
我內心暗道不妙,連忙想動身離開。
「小千,掰掰。」
孩子的嗓音穿過滴滴答答的雨聲,直達耳中。
等聲音漸漸遠去,公園只剩我一個人。
回家吧。我轉身離開。穿過出入口,只差一步就要跨到隔壁住宅的圍牆前。
嘰--嘰--
耳邊響起生鏽金屬音,令人喘不過氣的水臭味撲鼻而來,比往常更加濃烈。
我頭也不回地朝車站跑去。
雨勢逐漸變強,彷彿不會有停息的那天。
===
<尾聲>
事情過了兩年,我在撰寫這份原稿的當下,並沒有傳來任何不幸的消息。我依舊是汲汲營
營忙於工作的護理師。
二〇二一年的現在,因疫情致使我無法返鄉,只能透過電話向家鄉的親友詢問近況。這份
稿子也是得到各方許可後完成的。
事情過後,我與佐佐木夫婦之間的聯繫變得頻繁,知惠似乎有點受不了佐佐木與日俱增的
寵女行為。她抱怨佐佐木稱讚瑞樹的畫時一臉傻樣,殊不知自己也在某個瞬間露出了同樣
的表情,看來夫妻果然多少有些相似之處。
瑞樹升上小學五年級後,情況穩定下來,除了每天和朋友嬉戲,也經常作畫。她偶爾會與
上高中的大樹一起回家,兄妹倆的感情依然如昔。
雖然他們還是會約在遇見千代的皆鹿目第三公園,但不曾再見過自行擺動的無人鞦韆。
我打電話回家的頻率也增加了,聽到母親和祖母充滿朝氣的聲音,令人安心許多,我心裡
盤算著等疫情趨緩再回家一趟。
我想透過這篇文章,交代為什麼我會寫下兩年前發生的事情。
事情結束後,我依然有些忐忑不安,也很在意山口千代的母親真由子的行蹤。由於不知從
何著手,只得放棄調查。
直到一年後的某個夏日,曾幫我與市川先生牽線的女性捎來消息。
正文中並未提及,但這位女性目前正和丈夫一同做生意。
她向一位顧客提到我的事情時,對方表示自己知道真由子的下落。
案發後一年,真由子由於遺棄罪等罪名被判處五年實刑,她一出獄便前往外地投靠友人,
進入特種行業討生活。
一九七七年,真由子搬到外地三年後,某次她與友人旅行途中於海中溺水,就此離開人世
。或許因為溺水與犯罪無關,媒體並沒有報導此案。
但那名顧客表示「當時曾聽到很詭異的目擊情報。」
最初發現真由子溺水的目擊者在眾人面前不斷對警察重複同一句話。
「有個女孩子抓住了那個女人的腳,一直要把她拖下去。」
警察當然是在旁勸道:「你看錯了吧,應該是海藻或其他東西吧。」
這時群眾中有人發問了。
「那個女孩是不是穿紅色裙子?」
原來這群在海邊圍觀的民眾,都看見了海中有個穿著紅裙的少女。
那名少女笑嘻嘻地看著溺水的真由子,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透露此事的顧客正是真由子的旅伴,事發地點則在皆鹿目鄰鎮的海水浴場。
只要水還存在的一天, 她的靈魂今後也將繼續漂流。
最後,我為了寫這個故事,也再次聯絡了本谷住職與酒井禰宜。
他們兩位依然健在,本谷住職至今仍會在鎮上見到飄揚的紅色裙子。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1.221.207.133 (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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