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管管昨(5/1)病逝,享年九十三歲。兩年前訪問詩人時,問他活這麼大歲數,還有什麼遺憾?他說身為蒲松齡同鄉沒看過鬼,也沒裸奔,很可惜啊。
那時候,詩人能走能跑,還能去景美看二輪戲院,日子仍很自在快樂,晚年能如此瀟灑漂亮,這一生自然是帥氣得不得了。
《老年維特的煩惱/管管》
時間是端午節前一週,地點是台東鐵花村,本名管運龍的詩人管管剛出新書《燙一首詩送嘴,趁熱》,他在台東詩歌節的舞台上唸了一首〈生日派對〉,90歲的詩人規劃百歲生日壽誕:「裝死躺在棺材裡/聽吾那些好朋友罵我的壞話/譬如張默罵我小氣等等/聽那些老女人罵我薄情,罵我不識抬舉,笨!/當年他們是漂亮的,那時我也瀟灑/等他們罵完/我再從棺材跳出來嚇唬他們。」
作家寫作風格即人格,率性而自在,主持人提醒他控制時間,他說:「你提醒你的,我唸我的。」台下觀眾發問什麼是愛?他岔題說:「愛是LOVE,拉夫,我是49年被國民黨拉夫拉到台灣來的。」好奇追問經過,他卻聊起少年時,在故鄉青島和大姑娘們玩撲克牌,輸了被彈鼻子的往事,詩人90歲高齡,還像19歲少年一樣做跳躍性思考。
小班一年、中班一年、大班一年/國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碩士二年、博士二年/還好,俺統統都沒念完
詩人思考像少年,行徑也跟年輕男孩子一樣熱情。我們在詩歌節舞台旁做訪問,天氣太熱了,轉戰公園另一邊的小亭子,臨走時他雙掌圍成一圈,對舞台前方座位區大喊:「親愛的,我們往那邊去啦。」詩人對誰喊親愛的?他對坐在椅子上、小他36歲的妻子梁幼菁喊親愛的。訪問一半,工作人員過來請他吃飯,他劈頭問:「我老婆咧?」工作人員說已在餐廳,他笑言:「這樣漂亮的老婆有一天被拐走怎麼辦囉。」老詩人比台東的天氣還熱情,34度的高溫下,他一直在曬恩愛。
梁幼菁1997年去誠品書局聽管管朗讀詩歌,詩人送了簽名書給她,2人開始通信,「我覺得寫信的魔力很大,尤其管管的信又畫又詩又寫的,又貼花弄草,很容易打動人。」後來,梁幼菁嫁給了這個大36歲的男人,婚後,受先生的影響,這個本業廣告設計的太太也開始寫詩,筆名黑芽。
他是妻子寫詩的老師,但他20歲被國民黨抓來台灣,50歲退伍,軍人何以變成詩人?「我那時候迷寫詩,迷得一塌糊塗,睡覺到一半都會跳起來寫詩,那時候《中央日報》副刊會刊載余光中、郭楓的詩,我當小軍官,住桃園,放假跑圖書館勤讀詩,你現在要從系統調出來民國四十幾年的報紙,副刊被刀片割小方塊,都是我割的,一件事情要成功一定要走火入魔。」
當兵幾年/吃糧幾年,就是沒有作戰/在人生的戰場上,曾經小勝數次,免戰牌也掛了若干
他在金門當兵結交前輩詩人阮囊,阮囊提點他寫詩,功力突飛猛進,一首〈放星的人〉被刊載《藍星詩刊》深受鼓勵。後來調訓鳳山,又結識瘂弦、張默等詩人,加入《創世紀》詩刊,「我從《藍星》轉到《創世紀》,因為那邊水土好,刊登的都是超現實的,很新的概念,跟《藍星》那種朦朧的彎月派不一樣。當年我們如果不滿現實,牽涉到政治,都用象徵詩表達,過幾年聊天發現大家都這樣,我們不得不灰色,因為都穿軍衣服的。」
詩人寫超現實的詩就脫離了現實,「我內心深處很叛逆,你要走的路我不走,我當兵,管吃管住,不打仗、不打死,這輩子沒事,兵是當定了,你們寫小說,我偏不走這條路,我寫詩,奇奇怪怪的詩,就這樣。」已故詩人辛鬱曾回憶他與管管等一群軍旅詩人在金門談詩論藝,管管一個人住碉堡,收拾得像神仙洞府一樣,大夥坐在碉堡外的草皮野餐,小黃花插在高粱瓶子裡,管管慷慨,始終變得出四菜一湯。詩人說:「是啊,那是我一生最甜蜜的日子。」
不羈的個性在部隊可遭到麻煩?詩人委屈地說:「我待軍中電台待很久,少尉本該升中尉,但軍防部司令官說管運龍這孩子嘻嘻哈哈,不要讓他升,想起來還是有點酸吶。」但紀律嚴明的軍旅生涯某種程度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也保全赤子之心。「我母親就我一個小孩,吃奶吃到9歲,某一方面我不該是個男人吧,我喜歡花花綠綠的,是女生喜歡的東西。你說我詩裡都是蜜蜂蝴蝶,赤子之心沒被汙染,我想是現實與我腦海想的全然沒有分開。」
「吃奶到9歲是怎麼一回事啊?」
「喝母奶很過癮啊!我9歲還吵著我母親要吃奶,她沒奶水,沒辦法,只好拿著一個大碗挨家挨戶討奶水。我輩分很高,卻出生晚,姪女已經出嫁了,還喝到她的奶。」
「女人給你奶水,不管現實或者創作都是吧?」
「應該是吧,除了媽媽、妻子、女兒,我對女生的看法很崇高,這個世界沒有女人寒冷而蒼白。女人就是詩。」
詩歌節後3天,我們來到詩人花園新城的家中採訪,梁幼菁說一回有雜誌社來家裡訪,管管被要求當場寫詩作畫,因為她感冒,管管就寫了一首〈咳嗽的花瓣〉:「美麗的人是不能咳嗽的/一咳嗽就會有花瓣從身上落下來」。她要管管把那張畫找出來給我看,臉色是羞赧又是得意。
是了,詩人前妻袁瓊瓊受訪曾說,她年輕時兩頰雀斑,管管與她初認識時,特地送了她一盆滿天星,在他眼裡,女人都像花、像詩,是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袁瓊瓊嫁給管管是1970年,那時候她20歲,管家藏書很多,她一邊帶孩子,一邊讀書,在文字中找到自己的天空,她說若非管管,她也不會變成小說家。
五次戀愛/二個情人/一個妻子/三個兒女/幾個仇人/二三知已,數家親戚
管管與袁瓊瓊結婚15年,生有一女管綠冬和一子管大滌,後和梁幼菁結婚,70歲又得子管領風,我們問詩人:「60歲撰〈邋遢自述〉,至70歲〈管管自述〉, 戀愛的次數從『5次戀愛,2個情人』變成『9次戀愛,6個情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有一個禁忌,有婚姻關係就不敢做這些事,但有些不是我去找人家啊,是人家來認識你,她就喜歡你啊。」
「你是不是自命風流啊?」
「我我我我我,」老詩人突然結巴,連說5個我,「我不敢傷害她們。」
「你寫『情詩是螞蟻,不能寫,寫出來爬得滿身都是』,是怎樣的心情寫的?」
「你想一個女生,想跟她認識,想跟她聊天,想要更親密,但種種問題限制又不能夠,晚上朝思暮想,輾轉反側,渾身癢啊,那不是螞蟻啊?」
「這首詩啥時候寫的?」
「最近這幾年吧。」
「所以你八十幾歲還有少年維特的煩惱欸。」
「老年維特吧。」他呵呵笑了兩聲,更正我們的說法。
老年維特近年迷戀章子怡,「我就看她的戲,我好迷她!她在我這個老頭子心目中應該是女神!我說妳即使跟我戀愛甚至結婚,我都不會跟妳發生一點關係,因為妳是女神姐姐、觀音大師,是我拜的,我最多牽牽妳的手,親親妳的腮幫子,還不能親妳的嘴。這有點犯禁,這是糟蹋人家。」
維特半生風流,大女兒管綠冬補充說,父親風流卻不下流,「我父親在愛情中似乎有光源氏計畫,他喜歡找純白如紙的女生,把她們教導成他理想中的女人,他也許是在愛情中找女兒吧,像我後來也有點在愛情中找爸爸。我父親太迷人了,做人有自信,又拿得起放得下,是他讓我懂得欣賞壞男人的好,但他和我媽的離婚,那個記憶對我而言是詛咒也是禮物,又讓我懂得在情感中趨吉避凶。」
幾場虛驚,幾場變故,小病數場挨過去/坐在夕陽裏抱著膝蓋費思量
老年維特至今仍愛看電影,每到夏天會花65元,到景美來來戲院吹冷氣看二輪電影,「這一廳看完,看那一廳,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餓了,外面有東西吃,吃完再進來看。」詩人去年腰椎開刀,手術後問老婆第一件事是還能不能去看電影。他愛看電影,也拍電影,50歲退伍,受導演王菊金邀請寫電影劇本《六朝怪談》,第一次寫劇本就得金馬獎,也在其中演個高僧。他陸續參與28部電影的演出,大概形象過於道骨仙風,大家都找他演和尚,他說 :「我已演了兩回和尚,第3次再演我都不好意思不出家了,但我已經成家啦。」
他追求一種清爽的生活,其實蠻想出家的,偏偏又結了婚。他的畫與詩呈現的童趣放浪又不同,明朝散髮弄扁舟,有禪意,問他畫畫跟寫詩追求不同的境界嗎?「我畫的就是心裡想的。我要畫的東西雖然筆不是筆,墨不是墨,但一定要跟別人不一樣。」「你曾說寫詩消愁,演戲忘憂,畫畫洩憤,你還恨這個世界嗎?」
「這個世界我一點也不恨,我恨兩條腿的動物。這一點我有點天真,舉個例子,國共戰爭,你要當皇帝,很過癮啊,三宮六院我不反對你們,但非要戰爭不可嗎?坐下來談不行嗎?你想一戰二戰死了多少人,多少才子,天啊。」
這是九十年的歲月麼/就換來這一本爛帳/嗨!說熱鬧又他娘的荒唐/說是荒唐,又他媽的輝煌
1949年國共內戰,青島外圍是解放軍,裡面是中央軍,他被國民黨強拉去當軍伕,關在一個宅院裡,「我母親聞訊跑來,村莊對面是梯田,我看見纏足的老太太從梯田那邊用屁股往下滑,我哭喊說我娘來了,我要去,門口站衛兵的馬上用槍一擋,說不成;我母親就一路跌、一路爬、一路哭到了眼前。我拚命騙我母親說,我跟他們講好了,就是給他們挑東西、挑行李,挑完行李就回家,我母親給我一個小手帕,包著一塊大洋,要我買路回家,那時候我們家窮到只剩二塊大洋,一塊我父親拿去做生意,另一塊我娘就給了我。」追憶往事,老詩人泫然欲泣,問他那一塊大洋跑去哪裡了?他又淡然說道:「我在海南島肚子餓買東西吃掉了。」
他對母親說馬上回來,但生離就是死別。他走後,父母又過繼個兒子,後來他返鄉探親,這個小哥跟他講了,每年過年,家鄉習俗每天晚上10點後吃餃子,母親就拿個破碗,把大門打開,敲著碗,喊他的名叫魂,要他回家。20歲來台後,他在高雄穿著便衣照過一張相,寫過一封信,寄回故鄉,但這封信父母有沒有收到,兩岸開放探親後,他回家也不得而知,因為兩個人都走了。
「恨國民黨嗎?相信命運嗎?」
「我又恨它,又……不能說愛它……就感謝吧,如果國民黨不抓我,我留在那邊,我們家成分不好,我父親在北伐當過村長,我可能被共產黨抓去抗美援朝,一定當炮灰。國民黨把我抓來,我在海南島沒死掉,我當一個小軍官當一輩子,這就是命運吧。」
故鄉已經是一件陳舊的古董,台灣才是它的本土,一轉眼他也快成了百歲人瑞,長壽的祕訣為何?「我沒忌口,不要吃飽吧。」「你睡覺好睡嗎?」「前二天我們從花蓮回來,那天我8點開始睡,睡到第二天8點。今早上做了一個夢,場景人物我都不認識,現在記不起來了。」
管管牛仔褲破洞裡的花布,是他自己縫上的。
問他還有什麼遺憾,他說身為蒲松齡的山東老鄉,至今沒看過鬼,也沒真正裸奔過,蠻遺憾的,「我想裸奔,但不可能了,我跟你講,你去給我拉廣告,愈多愈好,錢我不要,捐給孤兒院,我去裸奔,90歲了,出個名了。」
「我都90啦,再活也沒幾年,跟我一道的人都走啦,難免會被影響。」他的新詩〈生日派對〉裡說要買個棺材放家裡,躺在裏頭睡覺冬暖夏涼,要是真的死了,直接就可以處理掉,他是認真的,但妻子小孩罵他發神經,他想想也對,「爸媽都死了,但我得為了妻子、小孩拚命活著,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50的網紅偽學術,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聖地之夏] 「鬼」的起源:八瀨童子與八瀨 / 李長潔 . #琉璃光院沒開 #只好看鬼 . 乘著京阪電車到出町柳後,轉上叡山電鐵,可以去「#天狗」的居所鞍馬,或是到「鬼的故鄉」八瀨,再上延歷寺聖地。八瀨位於京都北方山邊,澗水明媚,其中瑠璃光院因瑠璃亭斑斕霓炫的楓照光彩而聞名,臥龍庭等幾庭園也相當精緻...
抬棺人小說 在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下過雨的仲夏夜晚,一名貨車司機開到一處隧道口,看見有一名年輕的婦人身穿白衣站在路邊招手,司機也不以為意,就讓這名婦人搭他的順風車,車行進入隧道後,一股冷颼颼的寒意襲來,這時前方出現飄浮在半空的火球,貨車司機經常要在夜間開長途的車,遇到這種事情也見怪不怪了,他選擇繼續往前開。
通過隧道沒多久,這名婦人告知司機她想要下車,那是一處很荒僻的村莊,當她下車之後,車內的寒氣頓時消散,婦人簡單道謝完,就直接走進暗無燈光的村舍,沒入黑暗之中。
後來,貨車司機行經隧道口,這名婦人偶爾會出現,像之前一樣招手希望能搭他的便車,司機也同樣開門讓她上車,絲毫不以為意。
原來,這名婦人是生完孩子難產而死的幽靈,她的寶寶由娘家代為照顧,就住在隧道的盡頭不遠的村莊,每到了夜晚,這名婦人會從墓地出發在路邊招手攔車,目的是希望回到寶寶的身邊,想要親自餵哺母乳給孩子。
其他的版本裡,也有背著嬰孩的母親在買奶粉的路上被汽車輾死在車輪下的悲慘故事,變成了幽靈的母親為了照顧年幼的寶寶,會在路邊招手請司機載她去有買奶粉的店家,並央求司機代為購買奶粉,這樣的故事是不是很熟悉呢,它在日本民間流傳已久,隨著時代逐漸演變成一則廣為人知的都市傳說。
這類的傳說,其實從江戶時代以前就時有耳聞。
某個夜裡,已經打烊的糖果舖子突然傳來有人敲窗的聲音,被吵醒的老闆起床應門,只見門口有個臉色蒼白一頭亂髮的年輕女性,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說:「請給我糖果」,並給了老闆一文錢。儘管老闆心裡很納悶,還是決定把糖果賣給了眼前這位看起來瘦弱而面容憔悴的女人。
隔天晩上,女人又來敲窗向老闆買糖,並給了老闆一文錢。老闆狐疑問道:「妳住在哪裡?」,女人並沒有回答問題,拿到糖以後,轉身走進巷弄就消失了蹤影。之後的幾個夜晚,女人都在同樣的時間出現,跟老闆買糖,奇怪的是放入錢箱中的一文錢,到了隔天打開來看卻只剩下一枚樹葉。
到了第七天的夜晚,女人拿出女用的羽織(日本服飾,就是和服的外褂,材質薄而透氣,輕便為主)用乞求的語氣說:「我已經沒有錢了,可以用這個來換糖果嗎?」老闆出於憐憫之心,覺得她真的很可憐,便同意女人用羽織換糖果。
就在隔天,留置在糖果舖子的羽織剛好被進門來的一名有錢的地主瞧見,他大驚失色,問老闆這羽織來自何處?老闆說:「實不相瞞,近日有一名女子總是在半夜打烊之後前來買糖,她說身上已無分文,能否以羽織換糖,於是這件羽織就留在店裡了,並不是從哪兒弄來的。」地主聽完,淚流滿面的說:「這件羽織是他剛死去的女兒身上的遺物,明明是放在棺桶內一起下葬,怎麼會出現在你這裡?」
老闆才想起昨晚覺得怪異的事,他基於好奇悄悄地跟在女人的身後,想知道她到底住在哪裡?結果走到一處荒涼的野地才發現女人在某座墳墓前消失,同時他聽見墓地傳來嬰兒的哭聲,卻找不到聲音真正的來源處,於是老闆把這件事告訴了地主。
地主聽完老闆的描述,隨即帶著他一同前往墓地察看,真的有嬰兒的哭聲,連忙叫人來把墳地挖開,並將埋在地下的棺桶重新抬出來,打開棺桶竟然是一名面容蒼白而憔悴的女人,懷中抱著一個哭泣的嬰孩,女人看起來剛死去不久,皮膚尚有彈性還未腐爛,嬰孩則是臉上沾有塵土,氣息微弱的哭泣著,手裡還抓著還沒吃完的糖果,幸好平安地把孩子救了出來,於是「棺中產子」的傳聞不脛而走,傳遍了大街小巷。
在日本古老的習俗中,會在死去的親人棺桶裡放入六文錢,是讓死者在經過三途川(冥河)前往彼岸的時候給船夫的渡河費用,這樣才能確保有機會前往彼岸,順利投胎轉世,所以年輕女人跟老闆買糖,就是用掉這六文錢。
(如果有三倍券的話,搞不好可以買更多的糖果或奶粉)
有錢的地主看到自己離世的女兒還這麼費心為了確保嬰孩能平安成長,知道自己沒有奶水可以哺育嬰孩,只好夜夜前往糖果舖子買糖,讓孩子可以維繫生命。他很感慨地說:「妳這麼有心,父親深切地感受到了,我們一定會代替妳,把這孩子好好養育長大,讓他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於是地主和寺院的住持商量,決定將這名嬰孩交付給住持收養,長大以後這名嬰孩果然不負重望,成為六道珍皇寺的一名高僧。
故事說到這裡,你以為只是一則民間奇談對吧,偏偏在日本京都的東山區松原通,還真有這麼一間糖果舖子,賣著「京名物幽靈子育飴」,地點呢就在六波羅密寺的附近,這間店舖開設至今已經四百多年,是代代相傳的老舖,當時的糖果都是類似麥芽糖這種軟軟的,近乎半液體的糖果,用樹葉或紙捲包起來,口感很綿密,光是糖果的熱量就可以餵飽嬰孩似乎是可信度相當高,「みなとや」這間糖果老舖賣的幽靈子育飴,成分是砂糖加上麥芽糖,顏色是明亮的琥珀色,除了遵古法製作之外,包裝上也充滿古早味,是觀光客至此必攜的伴手禮,根據記載,慶長四年(西元一五九九年)因難產而下葬的女子意外在棺中產子,數日之後家人從墓中將其掘出,救出一名嬰孩,扶養至八歲後,便出家當了和尚,爾後成為知名的高僧。這間老舖就是當時死去的年輕母親夜夜買糖的地點,所以販售的糖果後來改名為幽靈子育飴,原來是有典故的啊,不好意思這故事裡放了洋蔥。
在日本的落語裡,『幽霊飴』也是著名的段子之一,落語是近代傳統曲藝的單口相聲,通常以民間故事作為基底,給人懲善罰惡的啟發,或詼諧搞笑的娛樂效果,深為一般民眾喜愛,上方落語二代目桂文之助就曾講述過這個段子。
日本「買糖的女人」這則怪談,和中國南宋洪邁所編纂的《夷堅志》當中刊載的一則「宣城死婦」(買餅的女人)故事極為相似,原文如下:
宣城經戚方之亂,郡守劉龍圖被害,郡人為立祠。城中蹀血之餘,往往多丘墟。民家婦妊娠未產而死,瘞廟後,廟旁人家或夜見草間燈火及聞兒啼,久之,近街餅店常有婦人抱嬰兒來買餅,無日不然,不知何人也,頗疑焉。嘗伺其去,躡以行,至廟左而沒。他日再至,留與語,密施紅線綴其裾,復隨而往。婦覺有追者,遺其子而隱,獨紅線在草間塚上。因收此兒歸,訪得其夫家,告之故,共發塚驗視,婦人容體如生,孕已空矣,舉而火化之。自育其子,聞至今猶存。《荊山編》亦有一事,小異。——《夷堅志》丁志卷第二
大意是宣城婦女懷有身孕而死,死後於棺中產子,不久,人便常見其抱子買餅城中,可見故事中母親對孩子的不捨。此外,故事的最後以火化方式處理婦女的遺體,如此可以窺見當時民間的火葬習俗,而日本則是將屍骸放入直立的棺桶再進行土葬,兩者的習俗由故事當中可以看到差異性,其餘描述皆大同小異,巧合的故事情節也是值得觀察的重點。
文 / 銀色快手 喜愛探索神秘事物的人
20200730 AM 08:33 桃園‧寫作的房間
<參考資料>
日本維基百科<子育て幽霊>
許瑞麗<《夷堅志》中之女鬼及其意志研究>
陸光瑞<南宋志怪筆記小說研究>
<衍生創作>
漫畫《靈異教師神眉》原文『地獄先生ぬ〜べ〜』
「#53子育て幽霊の巻」
抬棺人小說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十年前,當村莊開始衰敗,眾人渴望重返榮景,或許還能團結起來重建家園。或許還能整理慘遭香蕉公司蹂躪的田地;清除叢生的雜草,一切從頭開始。可是,他們從那大堆的落葉身上學到不耐等待;不再相信過去或者未來。他們學到相信當下,滿足他們的飢渴。那一大堆落葉帶來一切,也帶走一切,只留下一座化為廢墟的村莊,那個寄託希望的禮拜天,馬康多爭吵不休的選舉,和最後一夜廣場上供應警察和守衛取用燒酒的四個細頸大酒瓶。」
─ ─《枯枝敗葉》馬奎斯
《百年孤寂》的濫觴始於此部小說,踏入馬康多魔幻小鎮的起點像走進了一場夢,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沒有前因也有後果,壟罩在死亡氣息,在成堆灰燼,在枯枝敗葉中,行雲流水又凝練簡潔的文字將出場人物的肌理描寫的有血有肉,極其真實,賦予這個充斥孤獨的故事一種漩渦般的抒情魔力。
透過一場鎮上居民避之唯恐不及的葬禮,從祖孫三代的角度追憶自身命運與無盡孤獨,孫子是懵懵懂懂,母親是難以諒解,祖父則是盡力而為,關於這位多年前不知從哪而來、到死都叫不出名字的醫生,沒有任何理由,從此在他們家佔去一個房間,這個有著一雙嚴厲的黃眼睛之人雖稱為醫生,卻長期拒絕行醫,見死不救,言行舉止冷酷無情,也因此被視為異端,惹人非議,他就像馬康多,像鎮上的所有人一樣正慢慢走向死亡,行將就木,最後連等待死亡的過程都被磨盡耐性,上吊自殺。
個體的衰亡,生命的消逝,緊緊牽動著整個時代、整個拉丁美洲的命運,映照出昔日的輝煌榮景,此時只剩殘山與悲聲飄盪於吹過斷垣殘壁的風裡,滿是憂傷、苦澀、腐敗的惡臭。這位醫生的輪廓,唯有處於祖父的凝視下才變得些許清晰,經歷過千日戰爭的人被社會劃分為異鄉人,過去不堪回首,未來僅剩絕望,既成不了枯枝敗葉,也無法真正離群索居。祖父抱持的宿命論讓他們選擇接受命運拋擲過來的一切,包括婚姻大事、生離死別,這股自然的神秘力量安排了他們的人生,為他們做出了決定,任誰也無力抵抗,只能俯首稱臣。
「工人們最後再一次使力;他們從地面抬起釘好的棺木,那具棺木飄浮在明亮的半空中,彷彿抬去下葬的是一艘死去的大船。」
當人們習慣枯枝敗葉之後,就會開始遺忘,看著過去漸漸消失,而後復歸於無物。三代的故事線,從共同的起點分裂,分裂成各自的世界,圍繞於終將熄滅的不知名生命餘火,孤獨纏繞,疼痛侵蝕,最終在死亡的注視下合而為一,親手埋葬了這艘承載時代宿命的大船。
抬棺人小說 在 偽學術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聖地之夏] 「鬼」的起源:八瀨童子與八瀨 / 李長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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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光院沒開 #只好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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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京阪電車到出町柳後,轉上叡山電鐵,可以去「#天狗」的居所鞍馬,或是到「鬼的故鄉」八瀨,再上延歷寺聖地。八瀨位於京都北方山邊,澗水明媚,其中瑠璃光院因瑠璃亭斑斕霓炫的楓照光彩而聞名,臥龍庭等幾庭園也相當精緻。來此地探訪除了夏季美景,更因為「#魔」的性質,也是這次主題要考察的關鍵,一探千年村落的寧靜與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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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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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動漫的人們,一定都聽過「#酒吞童子」、「#茨木童子」,是日本妖怪敘事中時常出現的角色,連浮世繪都描述過源賴光大戰酒吞童子。酒吞童子與茨木童子其實都指向「#八瀨童子」,八瀨童子是「鬼」的源起,這些「鬼」因為聚集在京都北方的愛宕郡小野郷八瀬莊聚落而得名。也就是今天要上比叡山時,必定會經過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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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役使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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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所謂的鬼,其實是對居住在八瀨地區的舊住民(算是一種原住民)之族群貶抑,其特徵為黥面紋身、身形矮小、如兒童般好留長髮,被賀茂氏豪族驅趕於山中,隱匿度日。不過,八瀨人因熟悉山林,體力優異,常擔任比叡山法師(如 #傳教大師最澄)的山中嚮導或轎夫之役使工作,因此,有著比叡山上的高僧法師驅役鬼物八瀨的傳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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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之為「#童子」,有一說是因為鬼的髮型如幼童般,散亂或是隨意綁一個髻;也有學者認為,「童」是 #護法童子,為陰陽師或高僧所招喚隨侍的「式神」,而八瀨人曾助擊退愛宕山的凶惡天狗,故命之為護法。從故事裡,可以推敲出佛教勢力的進入(宇野日出生,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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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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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武天皇時,因平地與山地族群的衝突,故擁有書寫權力的京都政體將八瀨地區的人描繪成「邪惡,具有角,紅色面孔,披頭散髮」的鬼。從江戶時期,一直到現代的明治時期,八瀨地區的人們都還會稱自己為「鬼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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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今著文集》裡,就記載著酒吞童子的故事,出沒的地點便是八瀨聚落的西側、八瀨大橋過後的山區,可見深密洞穴,即是「鬼」的住處。由此也可見,「鬼」與八瀨居民的關係,這位妖怪,是族群政治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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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八瀨童子也與天皇制度有一種奇怪的關係,八瀨童子因解救被足利尊氏大軍追趕的後醍醐天皇,而獲得永世免除八瀨人民年貢諸役之福利,儘管在明治維新後此福利被刪除,但實際上八瀨地區年貢的具體數字為何,仍是相當模糊。而八瀨地區的奇祭「#赦免地踊」,便是對天皇恩賜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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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八瀨童子被視為一種底邊異族,但卻與天皇維持其妙的連結。例如近代的天皇葬禮,八瀨童子都擔任重要的抬棺者角色。在許多小說、漫畫中,八瀨童子也常被描繪為皇室私下役使的「#殺手」、「#忍者」、「#法師」等隱晦陰暗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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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光院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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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來八瀨,雖然是為了上比叡山,但夏日的山邊綠楓茂盛,滿滿的活力充盈八瀨山間。想說一定要去琉璃光院,欣賞夏季綠葉相映成趣,光影錯落,絕對不會比秋天光景來的遜色。誰知琉璃光院竟然是季節限定開放參拜的,想見到綠色琉璃,那就要在4月15日至6月15日期間拜放。只能心中充滿沒查好資料的懊惱,在門口拍下到此一遊的觀光客團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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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媽媽去旅行 #偽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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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宇野日出生. (2009). 八瀬童子 歴史と文化八瀬童子 歴史と文化, 2007. 紙パ技協誌, 63(1), 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