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的大廈,有升降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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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傳說,乘搭升降機時要注意以下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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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單獨乘坐升降機時,切忌凝視自己的倒影;
2. 千萬不要在升降機裡照鏡子;
3. 進入電梯時如果發現裡面只有一個低着頭的人,千萬不要進去;
4. 如果有人問你時間,千萬不能回答,據說那會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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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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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拖著疲憊的病軀回到住所大廈,那是一幢有點年紀的建築,外牆油漆斑駁,某些位置甚至露出了一截截鏽色的鋼筋,像如今這樣的冬夜,那些外露的水管便因冷縮熱漲而發出如泣如訴的嗚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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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大堂,看更黃伯開著收音機,咿咿呀呀地唱著舊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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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幕下望見你/但烈日下總未覓到你/全部於天曉散雲煙消/想不到也忘不了/太怪異令人找不到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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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羚的《只當是個夢》聽得夜歸人心有戚戚,而黃伯卻伏在案上沉沉睡去,連她走了進來也並不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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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老人家值大夜班著實辛苦。她由得黃伯繼續睡,自己拐進走道,往升降機走去,才一轉彎,看見升降機門快要關上,於是快步趕上,嘴巴急忙嚷道:「等等,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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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關上的升降機門忽地打開,她匆忙跑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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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麼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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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實在睏倦,難不成要走十多層樓梯?那潮濕陰森的後樓梯也好不了這裡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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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伸出食指,按下所住樓層的15字,按鈕觸手生涼,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然後按了她不該按的關門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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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升降機每次運作前都像個久病厭世的老人般發出嘎嘎的呻吟聲,在幾下抖動關節後,她感受到升降機慢慢往上爬──用爬字,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真是聽到指甲刮在水泥牆上的聲音,彷彿自己正身在一隻巨大的獸的體內,而牠伸出乾癟的手,沿著升降機槽踽踽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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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下巨大的喀嚓伴隨著猛烈抖動,升降機停下了。抬頭看向顯示屏,只見紅燈停留在1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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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著按所有按鈕也毫無反應,於是迫不得已按亮那盞黃色的求救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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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兩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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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講機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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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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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對講機終於傳來黃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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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吵醒了黃伯,不然在升降機內手機收不到信號,現在又已夜深,難保要等到明早居民上班時才有人發現,她馬上回應道:「我想我被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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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在第13和14層的中間,那是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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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廈不是因為業主迷信的關係,只有13和15樓嗎?她心想,也許是用作防火層之類的吧,現在也不是和黃伯閒聊的時候,於是接著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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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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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沒事,快替我報警或通知維修人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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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問蹲在角落的那位小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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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升降機內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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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眼角瞥向升降機每一個角落──甚麼也看不到,卻彷佛聽到升降機內有微弱的呼吸聲聲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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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伯你別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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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嘭的一聲巨響,升降機門似是被甚麼東西猛地撞擊,一把低沉的聲音從升降機頂上響起,像是從一口古井中幽幽傳來似的:「現在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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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聞聲探頭,從抽風機的縫隙間,窺見的只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掏出手機,打開照明燈,可是手機的白光似是照不穿這層濃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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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幾點了?」聲音是從頭頂的升降機槽傳來的,是維修人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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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回答,對講機內就傳來黃伯的聲音:「現在快要三點鐘了,維修公司恐怕也沒人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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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黃伯的喉頭卻像被人勒住似地發出「呀───呀──」的嘶叫聲,升降機頂不斷傳來嘭──嘭──嘭的拍打聲,燈光忽地全滅,她往後一個踉蹌,也不知絆倒了甚麼東西,頭已撞向地下,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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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對講機內還依稀傳來方才那首咿咿呀呀的舊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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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唏噓 淒酸 只當是個夢/只恐某些幻覺纏縈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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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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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升降機內,她躺在推床上,護士小姐背著她站在門前,低頭翻著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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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機內只有抽氣系統發出單調低沉的機械聲,護士口袋中的掛錶滴滴答答的指針聲響,還有耳朵因為升降機爬升太快而引起的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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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暈倒醒來的地虛弱地問:「姑娘,請問……黃伯他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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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依舊翻著文件說:「那個看更嗎?救護人員到場時,發現他心臟病發,身體都冰了,握著一隻陀錶的手硬得要用力才能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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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疲憊地閉上眼,快要昏睡過去時,隱約聽到:「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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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氣無力地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手錶後迷迷糊糊地回答:「六時二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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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她感覺到有一呼一吸的濃重鼻息在她耳邊掠過,一陣腥臊的臭味伴隨而來,她使勁睜開眼睛,只見一個長髮女人從升降機頂的抽氣槽倒吊著探出半個身來,佈滿青藍血管的臉就擱在她面前,血紅雙眼定定地瞪著她,慘白發紫的嘴唇慢慢咧開道:「現在你終於看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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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風機 怪 聲 在 一線三的日常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PTT marvel板長篇小說連載
《一線三的日常—祂們 Part 1》
為遵守偵查不公開原則,本篇以創作為標題,
若有雷同,純屬虛構,請別吉我。
非經同意,請勿轉載、複製、引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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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熱的晚上,無聊的勤務。
更不幸的是,接下來三個小時要在KTV前面罰站,
但幸運的是,等等的搭檔看名字好像是個學妹。
剛站定位,相互寒暄了一下,
學妹小安剛調來四季分局交通隊,
有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搭配蛾眉皓齒
目測一下至少170公分,搭載一雙逆天長腿,
怕被當變態的我急忙轉移注意力、認真盤查路過車輛。
是學妹先打破沉默:
「學長,你相信命中注定嗎?」
我虎軀一震,深怕沒聽清楚這個問題,
竊喜著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正準備轉過身去回答「我願意」時,
學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從小我媽就說,我未來不是當醫生就是警察。」
「再不然就是去廟裡當乩童,因為我自帶天命。」
我把差點從喉嚨迸出的「我願意」吞回去,
擦乾口水,用眼神暗示請她繼續說下去。
「我跟我媽一樣,從小就有靈異體質,但我比她厲害。」
「我不只看得到,還聽得到跟聞得到。」
接下來,原本枯燥的三小時,就在學妹的故事裡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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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我就跟身邊的人說,不要在我面前說不相信鬼的存在,
一旦你說完,祂們就會現身,圍繞著我,聽我說話。
有人說,你看得到祂們,能很輕易分辨祂們來自不同的世界,
但我分不出來,因為祂們的形體跟正常人一樣,
很多時候甚至都聊了一陣子、把祂們當作前來搭訕的人,
直到祂們變成死掉當下的樣貌,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啊,原來不是人哦。
行經廟宇,常常被廟公說我是天選之人、
自帶天命需要服侍神明,搞得我媽媽很困擾,
好幾次尋求專業人士幫我「關天眼」,
結果過一陣子又會莫名其妙自己打開,
每次打開都會進化,像是更敏感的聽覺或嗅覺,
重覆幾次後就跟我媽說,不如就讓它開著吧,
照這樣繼續下去,我可能快要可以摸得到祂們了…...
我考上警察那一年去受訓,
全體學員集中在營區內管理,自然也睡在寢室。
女學員的寢室六人一間,晚上睡覺是不能關門的,
從自己寢室大門可以很輕易看到對面寢室內的狀況,
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個晚上,回想起來還是渾身起雞毛皮。
平時我都是全寢最晚睡的人,當晚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兩點整我從上鋪爬下床去上廁所,一走出寢室就感覺怪怪的,
一路上好像有從遠處被目光盯著的既視感,
在我上廁所時,視線漸漸變的更加強烈,
我趕緊上完廁所回到寢室,爬到上鋪,
無意間瞥見對面寢室內有個黑黑的修長身影,
長髮及腰,高度大概到上鋪的床沿,
雖然站著但看不清楚下半身,
頭顱以扭曲極不自然的方式垂吊在肩膀上,
正盯著我看。
爬上床後極度恐懼的我立刻轉身面對牆壁、
用棉被蓋住臉,卻又敵不過好奇心,
掙扎一下後後忍不住翻身查看,
一翻身,映入眼簾的,是那張臉,
祂出現在我的床鋪旁邊,貼著我的床沿。
青綠色的臉,瞪大的眼睛,充滿血絲的眼球,
毫無血色的雙唇緊閉,不發一語露出詭異微笑,
歪七扭八的脖子與肩膀藕斷絲連,
好像輕輕碰一下,頭就會掉下來。
接下來有意識已經隔天清晨了,
詢問了隊上女生昨夜的事情,讓我更毛骨悚然。
因為受訓的關係,所有女學員都蓄著短髮,
而且全隊理面沒有身高能夠站著直視上鋪的人。
對面寢室同學A說,半夜聽到皮鞋踩踏得啪啪聲,
但那個時段已經沒有區隊長查勤了才對;
對面寢同學B說,她起床去廁所,感覺有人對著她後腦吹氣,
大概只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等她回到寢室繼續就寢後,
即便當下她躺著背對牆壁,還是感覺後腦傳來陣陣微風,
隔天起床發現從小戴到大的佛珠串斷了,佛珠散落滿床。
在入學的第一天我就跟室友說,因為我看得到,
所以建議她們如果有甚麼宗教信仰,可以帶著信物。
我的下鋪睡著一個學霸,隨身都會帶著法典或書籍,
在聽完我的建議後,她在枕頭下面放著一本佛經。
當天晚上,學霸驚醒,看了手錶發現是凌晨兩點多,
被我爬上床的聲音吵醒,接著感覺有人攀上她的床,
枕頭旁的床墊明顯塌陷,同時感覺身體越來越僵硬,
她使盡吃奶之力、汗流浹背地用手翻開一旁的佛經,
身體的壓力瞬間消失、床墊凹陷處回彈,
好像用盡全力般,雙眼一黑便不省人事。
隔天發現那本佛經被翻到「驅魔咒」的那一頁。
期中考時跟室友們申請晚自習、到教室讀書,
讀到預計的時間,準備把燈關一關回寢室,
這時候全教室剩下我與下鋪的學霸兩個人,
教室沒有冷氣、只有靠近後門處有台抽風機,
我便往後門走去,把抽風機的開關關掉、插頭也拔掉。
當我靠近後門,隱約看到抽風機扇葉外有個黑色的人影,
教室在五樓,靠山壁,窗外理當不可能有人,
心裡發毛的我趕緊將開關及插頭處理完,
小跑步回座位收拾,收到一半卻聽到「轟嗡嗡嗡」的聲音…
抽風機自己啟動了。
「欸,不是叫你去關抽風機嗎?」
面對學霸的質疑,我怯生生的領著她一起前往後門查看,
抽風機的開關是關著的、插頭被拔掉躺在地上。
學霸與我面面相覷,我看見學霸身後的窗戶上,
映著一張雪白的臉,眼睛睜大直愣愣地看著我。
半夜站夜哨時,電梯會一直停到我的這一層樓,
門打開卻沒看到半個人,反反覆覆好幾次。
有一次電梯先下到一樓,再搭上來四樓,
我以為是區隊長來督勤,便整裝挺腰站好,
但電梯門一開,依舊沒看到人,空蕩蕩的,
覺得奇怪便走上前查看,確認電梯內的確空無一人,
接著聽到電梯旁的飲水機在偌大的長廊中傳來尖銳的:
「請用冰開水…」
畫面回到KTV門口,
聽到這裡,一股涼意從我的背後竄起,
一台計程車停下,開門下來一對年輕男女,
男生穿著EA7的上衣和很緊的皮褲,
女生則是V領低胸,擠出傲人的乳溝。
一下車男子看了我們一眼,把手臂搭到女伴肩上,
嘴巴嚼了兩下,朝著地上唾了一口紅褐色檳榔渣:
「警察真閒,不去抓小偷,站在KTV納涼。」
語畢,垂放在女生胸部的手還刻意抓了兩下,
女生嬌羞的推了推了男生的胸口,
有說有笑的走進KTV,還不忘回頭嘲諷我們。
「像這兩個人,後面就有。」
小安用眼神示意年輕男女的背影,
「兩個,看不出性別,都是小嬰兒的樣子。」
不理會我驚恐的表情,小安繼續說下去。
我以為身為警察,祂們會對我們有點尊重,
沒想到受訓發生的事情不勝枚舉、一點也沒有減少的趨勢,
即便我後來畢業了、分發到新單位也沒有改善,
好幾次,我開車巡邏時,會突然有人從分隔島衝出來,
害我嚇到方向盤急打右、全車的人都在尖叫,
後來同車的師姐跟我說,祂知道我看得到祂,
所以跳出來「捉弄」我一下。
從此之後巡邏我都坐副駕。
但難免也有我一人擔服車處組的時候,
記得第一次處理A1車禍是在半山腰,
兩個翹課出門遊蕩的高中生穿著制服機車雙載,
在過彎時也許因為壓車壓太低、擦到白線打滑了,
駕駛很敏捷的跳開了,但後座的乘客沒這麼幸運,
隨著打滑的機車噴飛到對向車道,被迎面而來的汽車撞個正著,
下巴直接撞在車頭的散熱蓋上,像煙火一樣炸開。
我到的時候看到地上約2x2公尺遍地血紅,
紅紅白白的碎肉與一坨坨濃稠液體四散各地,
被撞飛的乘客躺在路旁剩下一口氣奄奄一息,
破爛的下顎連著胸前的大窟窿一張一闔發出悶哼,
隨著起伏的胸腔,窟窿不斷噴出大量的鮮血,
靠緊仔細一聽才勉強聽得出兩句話:
「救我…好痛…」
一聽到我用無線電喊救護車跟鑑識,
隊內同仁馬上打電話來,了解狀況後立刻趕到場支援,
我則看著傷者上救護車,開著警車尾隨到醫院。
果然,到院前心跳停止,回天乏術
拿著死者的身分證跟著醫護人員下到太平間,
當時是第一次處理,沒有默念,也忘記戴小便帽,
只見身分證上的出生年月日,過凌晨0時剛好滿18歲,
我在心中默念,是生日也是忌日啊…
一到太平間,我便開始覺得噁心頭暈想吐,
渾身不舒服且頭皮發麻,還是死命撐到家屬到場為止。
這件事情後,我就中邪了。
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在宿舍休憩時,
就會聽到那個男生在現場用最後一絲力氣發出的呻吟,
像是在喉嚨灌滿水、含糊不清卻十分用力的摩擦著咽喉:
「救…我…」
「好…痛…」
接著我就中邪了。
「學長,我看差不多了,之後的故事下次再講好了。」
學妹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我則聽得入神,看了看手錶,
嗯?勤務大概還有半小時才結束呀。
「我說的不是時間…是周圍有點太擠,先不要再說下去好了。」
環顧四周,KTV門口人行道空蕩蕩只有我倆。
怪不得,仔細回想從學妹開口那一刻起,
突然陣陣涼風襲來,驅散五黃六月的炎氣,
霎時顫慄感佈滿我的全身,一點都不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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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sed on true story
#一線三的日常
Edited by Mo
Written by 一線三
Post by M編
Refine by Jun、Pika
Special thanks lazy9m 小安
抽風機 怪 聲 在 鋼琴詩人王俊傑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我的盲校生活~新同學』
1984年,也就是民國73年的光輝十月,我進入了台北啟明學校就讀,從此開始了我的九年盲校生活,那年我八歲,往後的九年間,將近三分之二的日子,我都是在這裡成長。那時的台北啟明學校,位於敦化北路與長春路口155巷的巷子裡,至1992年夏天過後,就遷往現在的校址天母忠誠路二段207巷當中,我所分享的都是1984至1992那幾年所聽所聞,及一些自己記憶中的故事。
嘉展在父母的陪同下,辦完了所有的手續,在男生宿舍202室,終於可以好好坐下來喘口氣。這個房間總共住六個人,而他的床位就在最靠窗下鋪的位子。衣櫃就立在床的旁邊,床頭有個掛毛巾的架子,是上下舖兩個人共同使用的。母親一刻也沒有停下來的一邊跟嘉展說明房間的環境,同時雙手則打開行李為他一件件的把衣服放進衣櫃裡。父親則不停在宿舍的四處走動,顯然是代替兒子打探環境去了。
已來到九月的季節,說來也該是初秋了,但不曾進過台北的嘉展,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初秋的涼爽,從窗外直射進床頭西曬的陽光,反而讓整間房間更加悶熱。母親口氣帶點驚訝地說:「你們房間居然沒有電風扇,只有上面氣窗一角有一台抽風機!這房間連插頭也沒有,晚上你們是要怎麼睡覺?」就在開學的第一天,嘉展與他的父母都對於接下來住校的日子,在心底打上了無數個問號。
家住台南善化的嘉展,排行老么,現在的他成了視障的新同學。大約在半年以前,他的眼球急速病變而退化到只剩下光覺,父母很快的決定讓他在小學六年級時,北上進入台北啟明學校就讀。在失明以前,他的功課是很不錯的,也愛說話,但在失明之後,他變得沉默寡言且習慣帶著一副太陽眼鏡,戴眼鏡的原因倒不是因為要遮醜,而是擔心別人撞到他的眼睛。
開學的第一天,很快地許多人來跟他交談,嘉展也發現這些新的夥伴,每個人都好熱情且都講著台語,跟故鄉的氣氛好像也有些相似,再來又有許多人陸陸續續的聽說202是來的新朋友,都跑來串門子,不知道為什麼這讓他想起家裡附近的雜貨店。那雜貨店就是個消息的集散地,永遠都會有一撮人在店裡店外聊天,談論著村子裡的是是非非,此刻自己所住的這個房間,怎也就給了自己這樣的感覺。
嘉展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摸索著探索著這所有陌生的一切。自從失明之後,他就習慣用右手摸著牆壁,左手則自然伸向前方,來支撐自己前進,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樣更讓他覺得有一種安全感。他盡量用著才消失不久的視覺記憶,來判斷這個環境的點點滴滴,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視覺記憶與實際感受到的似乎有了很大的落差。首先他想打個電話回家,他想著公共電話鍵盤的模樣,更依循失去不久的視覺記憶來操作,但怎麼就是不對勁。接著他又發現他依著自己的視覺記憶來建構對於環境的心理地圖,但怎就經常找不到上下樓的樓梯,但他也漸漸發現,身旁這些同樣眼睛看不見的朋友,每個人都健步如飛,他們好像都不用摸著牆壁走路,好像也都不會撞到人,而且自己常常需要他們的幫助。而且,很快的他還發現自己好像不再那麼沉默,那原屬於自己聒噪的性格,似乎又慢慢回來了。
不過有幾件事情就是一直讓嘉展非常困擾。首先,要和一群不那麼認識的男生一起擠在同一間浴室裡,在一條像大排水溝的溝中,各自站在一個水龍頭底下洗澡,這讓他非常不自在。經常在洗完澡之後,總無法在放衣服的格子裡順利找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夠困擾了,更困擾的是浴室裡充滿著各式各樣的氣味,這更是讓他難受。開始學著自己用手洗衣服這也就算了,但在後陽台的晒衣場總就經常無法順利找到自己的衣服,就算找到了,也不那麼確定就是自己的,常常覺得自己的內褲好像沒那麼大、也沒那麼小,但材質摸起來明明就是自己的啊!索性把貼身的衣褲及襪子都晾在自己的床頭,這自然會被管理員糾正也會被室友討厭。
嘉展說到床頭就一肚子氣,自己明明已經把毛巾扭乾掛在床頭的架子上了,怎就是會滴下水來,這也常讓自己覺得很沮喪。不過同寢室的室友們似乎也都發現了他的這些問題,大家也都會默默地給他協助,這也讓他感到溫暖。接著他又發現室友們好像個個臥虎藏龍,阿能是管樂隊的長笛首席,阿吉好像看上了哪個新來的學妹,還跟室友借錢買了一組很貴的盥洗用品送給對方。冠伶似乎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許多活動都是他在策畫,家佑高三了正準備要考大學。最怪的是小光,大家都很喜歡他,也總有許多人來找他聊天,但大家好像都怕他太晚睡,會特別注意他的作息、照顧他的身體。
這天午餐過後,嘉展依照著自己的習慣回到宿舍來午休,已經來到了冬天的季節,台北似乎比善化冷了許多,明明有時候從氣象報告裡聽到自己的家鄉比台北 的氣溫還低,但不知怎地就是覺得台北特別冷。
下星期就是聖誕節了,學校即將跟其他幾個來我們這裡服務的大專院校聯合舉辦耶誕晚會,嘉展躺在床上,腦袋裡胡亂做著白日夢,期待著到時可以收到為他報讀的姐姐親手送的禮物。說實在的,那位銘傳的姐姐,聲音總能讓自己感到療癒,也有種不知怎麼形容的感覺,反正想到他就是會笑啦!心裡想著她可能的模樣,用自己曾經擁有的視覺記憶建構著他的樣子。正想得入神此時,床鋪突然微微的搖晃了起來,嘉展還以為是地震,在定神一感覺便聽到上舖的小光發出了一些不太對勁的聲響,然後在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情況下,小光砰的一聲從上鋪跌了下來,接著嘉展聞到了一股從未聞過的血腥味,是濃濃的血腥味。
附註1:
停了兩個月沒有繼續在自己的粉絲專業繼續po出「我的盲校生活」,實在是因為去參與了綠光劇團的音樂劇「再會吧!北投」而分身乏術。我企圖不斷嘗試用不同的手法來說故事,畢竟自己是個小說創作的新同學,所以很期待你看完這些故事之後,不吝給我一些回饋。
附註2:
故事裡所提到的「報讀」,是指播報閱讀的意思。在我們念盲校的那些年,總會有幾天晚上晚自習的時候,幾所大專院校的學生社團到學校來為我們念一些點字沒有的書籍,這當中包含了課外讀物及一般補充教材,更多的時候可能是交朋友聊天。我會去念音樂學校也受了報讀姊姊的啟蒙。當時來服務的包含大同工學院、台北商專夜間部及五專部、實踐大學、政治大學、師範大學、銘傳大學,後來在我離開之後增加了淡江大學,在我很小的時候還有中央大學。這又是一段很精采感人的故事,我們容後再續。
附註3:
在我的粉絲頁裡已連載了好幾個關於盲校生活的故事,倘若你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故事的朋友,也歡迎裡回頭去看看其他的故事給我批評指教。